隆冬,雪纷纷,泪蒙蒙。
人的一生该如何衡量呢?陆冠不知道,他对时间的概念缓缓模糊,只知道,小满的父亲,那个煤窑矿工,似乎快要死了……
已然四十岁的他,常年劳作,身体早已千疮百孔,而这年隆冬却格外的不体贴人,雪格外的大,天格外的冷,同样,今年的煤,也格外的贵。
此时的煤窑外,衣着轻薄破烂的梅矿工正跪拜着监工。
“大人!您就可怜可怜小老儿吧,小老儿挖了一辈子煤,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今年的煤实在是太贵了,小老儿实在是囊中羞涩,求大人开恩啊!”
而那监工身穿貂皮大衣,肥头大耳,看着让人便觉得油腻。
监工眼神不屑,丝毫没有感觉到一丢丢人间疾苦,或者说,人间疾苦多了去了,哪管得过来?说到底,梅矿工也不过是矿工之一,年老体衰,赚不上多少钱了。
“小梅啊,不要老是抱怨煤涨价,你仔细想想,哪年煤不涨价?不好好反思自己这么多年工资涨没涨?自己有没有努力?哼。”
说罢转身就走。
而梅矿工却是嘴唇紧闭,浑身止不住的颤抖。
是,梅矿工只是一个煤矿工,但他是梅小满的父亲,他是已故夫人的丈夫,他更是一个家庭的支柱。
有时候,男人是很难的。
男人不怕自己吃苦,唯独怕的是自己的妻子、孩子、父母吃苦。
小孩持剑便可杀人,更何况男人乎!
理智,这一刻随着梅矿工眼角的眼泪滑落,冻的发紫的双手从腰上取出一把经过打磨的铁棍,今日,或许也该轮到他!血溅五步!
而不远处,一块石头从一名官兵的脚下飞出,生生打在了梅矿工的手上。
“唉呀!”
“大胆!”
两声叫声同时响起,让原本不屑一顾的监工回头,而从没有正眼瞧过梅矿工的监工此时却猛地回神。
“大胆梅知节!”
官兵刚想上前架住梅知节便看见那监工掏出一把匕首,猛的一下,刺入梅知节的身体,一时之间,梅知节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感。
多可悲啊,隆冬,煤窑矿工买不到自己亲手踩下的煤,多可笑啊,久违的温暖感竟然是自己死前才能感觉到的。
周围围观的人并不多,在零星的矿工看到了也抓紧逃走,略远处,陆冠穿着御寒衣物的他眉头紧皱。
陆冠心中不由的问了自己,这公平吗?
其实是公平的,也是不公平的,死是人生的归宿,它提醒人们珍爱生命,可这般死去,又是否真的值得?
人往往分不清,也无法分清是否公平这二字,人都是自私的,陆冠做不到大爱世人,他深知,世界上的公平都是自己的心去决定的。
你的心觉得公平,那便是公平,而这也是人的悲哀。
哀其众人不敢争声,更哀众人争声亦是无能为力。
陆冠就这么在这天寒地冻的天里生生等了半个时辰,看看有没有人为此争声,可事实就是没有。
半个时辰,现场没人为梅知节收尸,人也走的差不多了,只有陆冠将梅知节的尸体背走。
其实早在三天前,梅知节来找过陆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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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兄,当真不接受我的好意?”
屋子里的炉子飞起火星,一块煤的降落,让炉子的温度高上了一些。
陆冠眼神关切的看着梅知节,那时候的梅知节眼神坚定道:“陆夫子,你免费教小女读书,老儿已然十分感激,怎能又怎敢接受您的馈赠了。”
陆冠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坚定的梅知节,他知道,自己劝不动了,这个世界上,人多是淳朴的,有坏人也有侠客,更有一诺千斤重的人。
在陆冠看来,梅知节是个死脑筋的人。
他不会去再劝说什么,自己依旧会用自己方法去帮他。
孩子的未来有无限可能,而梅知节,岁数大了,思想自然顽固,梅知节读过书,但是也仅限于只识字罢了,而这么多年的煤窑,早就把胸中那点意气消磨殆尽,可读书人的固执却也还有一些,这是陆冠改变不了的。
八十年,陆冠用了八十年才明白了一个道理,不要试图去改变什么,很多人的本质是改变不了的,强求,不可取。
空气沉默良久,梅知节将身上的包裹留在桌子上,俯身一躬,便转身走去。
包裹中,放着两样东西,一本上面写着,梅知节遗书请转小满,另一本写着的是古文字,上面赫然写着三个字,整个乌台没人认识,但陆冠却认得,那便是——————炼气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