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冶上餐桌吃了早饭，好歹没有和昨天一样一动不动还得他喂，只是吃的时候汪子瑜浑身不自在，厉冶的那还没有完全消肿的眼睛始终在看着他。
程虹在收拾他们睡过的床铺，换沾了血的床单和被厉冶哭湿了的枕头，很难得没有着急着去上班，安静的做着家务。
“你这样一直哭，眼睛会哭坏的。”汪子瑜和厉冶并肩而坐，小声和厉冶说话。
厉冶只是沉默，汪子瑜只能叹息，他都不知道厉冶到底是因为想哭才哭，还是控制不住的在流眼泪。
“子瑜，在冰箱里冻了四个勺子，你拿出来给厉冶敷一下眼睛。”程虹对汪子瑜道。
汪子瑜起身，站在厉冶的身后，将冰凉的勺子敷好，厉冶抬起头，伸出手，环住汪子瑜的脖颈，汪子瑜微微弯腰，配合厉冶的动作。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汪子瑜觉得这种状况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另外一种可能，不是因为心情不好在哭，而是因为得了什么病？
可是看昨天厉冶的行为举动，和今天和昨天一样的反常，汪子瑜又觉得是心理问题更严重一点。
应该去医院做个检查按时开药吧？
“阿姨，昨天说找心理医生，你有联系吗？”汪子瑜抬头问道。
“嗯，本来是想请到家里来的，但是医生说如果不是纯粹的心理问题，而是病理性的问题，需要检查和开药，所以还是要带小冶去一趟。”
汪子瑜也觉得现在的厉冶很需要吃药，厉冶现在看上去就很有病的样子。
“那我去一趟学校把厉冶的轮椅拿回来？不然用家里的以前的旧轮椅？”汪子瑜和程虹交流。
“可是现在厉冶离不开你，我去学校取，用一直坐的轮椅会更舒服一些吧。”程虹道。
“好。”汪子瑜没有异议，这里距离学校不远。
“麻烦你了，子瑜，真的一直都很麻烦你。”程虹走之前，认真的和汪子瑜道谢。
即便是在这样短的时间内，程虹依旧化了淡妆掩饰苍白的脸色，始终都以最好的形象展示的习惯，在汪子瑜看来都已经到强迫症的地步了。
厉冶似乎也是遗传了程虹的性格，在某些事情上总是特别固执。
看着桌子上还没收拾的碗筷，汪子瑜拍了下厉冶的肩膀：“你在这坐好，我去洗一下碗。”
平时两个人都是一起吃饭，他和厉冶都会洗碗，基本都是一人一次轮流，可今天汪子瑜也想不起来上一次是谁洗的碗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程虹不在，厉冶就没有特别要求在他的身边，汪子瑜自己端着碗去了厨房。
擦干了手上的水珠，汪子瑜看到将冰勺子放下的厉冶，有些意外：“你的眼睛恢复的好快，肿胀是可以这么轻易恢复的吗？”
除了现在还留下了一些红色之外已经没有肿胀痕迹，又恢复成了那张令人讨厌的好看的脸。
汪子瑜坐在位置上，不太想靠近厉冶，即便厉冶的目光从未曾从他的身上离开过。
拿出了自己的手机，从早上开始充电到现在已经充了大半，一边冲一边看消息。
有不少来自同学的消息。
‘你睡过头啦！快起来！上课啦！！’
‘你今天怎么请假了？真好，我也想请假在家睡觉。’
‘该不会真的生病了吧？’
‘你运气真好，今天要抽背诵，你躲过去了！’
汪子瑜在同学中算不上有人气，但是因为厉冶的关系和其他人交流的次数慢慢变多，因为性格比较好也和其他人能玩得来，能收到这么多消息还是挺高兴的。
然而在他同学的消息，夹杂了一个陌生人的消息，汪子瑜点开来看，是从班级群里发来的临时对话框，这个号好像是石峻的。
石峻的信息很简洁，他问了句：‘你现在的状况还好吗？’
汪子瑜单手撑脸，他现在的状况……
不用跑去上课倒是挺好的，但是顶着不说话的厉冶的目光，感觉还是不太好的，正负相抵，他现在没什么状况。
汪子瑜鬼使神差的给石峻回了：嘛事没有。
石峻：我无法预测厉冶现在的心情状态，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帮忙。
一个班主任能做些啥啊，现在什么都做不了。
汪子瑜：老师你现在不是上课时间吗？还能给我发消息啊。
石峻：没关系，什么时候我都可以回复你。
汪子瑜举着手机推开，做班主任做到这个份上其实也是一种能力了吧？关心的也有点太过头了。
汪子瑜抬眸，看到厉冶的眼睛又开始掉水珠，随手从桌子上的抽纸抽出一张递给对方，厉冶接了。
“擦眼泪鼻涕，你要自己动手啊，总不能总让我给你递纸啊。”汪子瑜觉得自己就是个无情的抽纸机。
厉冶没有回答，只是捧着那张纸放在脸上，与其说是擦，不如说是覆盖着，让泪水一点点浸湿纸巾。
不知道为什么……
现在厉冶看上去蠢的让汪子瑜开始有点火大。
“阿姨怎么还没回来。”
他们住的锦绣望城小区和昌和一高之间距离很短，走路就能到，算算时间差不多也该回来了，而话音落下之后突然听到大门的指纹锁传来了声音。
回来了？汪子瑜立刻看过去。
原本以为门会打开，可根本声音连续响了好几次，门都没打开。
汪子瑜的手机响了，是程虹的。
“子瑜，门是不是从里面锁上了，你开一下反锁。”程虹道。
“反锁？我没反锁啊？”然而汪子瑜的话音一顿，他没反锁，那就只能是厉冶反锁的，难道在他洗碗的时候厉冶自己爬过去反锁了，然后再爬回来？可能吗？
想到这个可能性，不知道为什么汪子瑜有些头皮发麻。
去到门边解除反锁，可操作了几次之后发现，门根本就没有反锁。
“阿姨，是不是门坏了，没锁啊？我从里面也打不开。”
汪子瑜和程虹想方设法，找了各种办法都没能打开门锁，程虹也有些焦虑。
“我叫一下开锁的，你们先在里面等一下吧。”最终程虹只能放弃。
汪子瑜也没想到门锁居然会突然莫名其妙的坏了，下意识的要回头和厉冶吐槽一下，然而这种习惯性的行为在对上厉冶的眼睛的时候，瞬间堵在了喉咙口。
厉冶在看着他。
只是和平时会和他一起想办法开锁，又或者会讨论几句不同，厉冶的看向大门的神色极其冷淡，毫不关心。
他丝毫没有见不到程虹的担心，没有任何急躁，冷漠的仿佛被阻隔在门外的不过是个陌生人。
虽然觉得不太可能，但是汪子瑜还是问了：“厉冶，你把门锁上的吗？”
厉冶的目光始终看着他，他点头了。
汪子瑜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机，还好通话已经关闭了。
“你不想让阿姨进来？”汪子瑜压低了声音问。
厉冶依旧点头了。
“为什么啊？你平时也不是这样的啊？”汪子瑜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厉冶这家伙难道是被夺舍了吗？
厉冶也不说话。
“你开门。”汪子瑜道。
然而厉冶别说是开门了，望着他的时候，即便泪眼朦胧的，汪子瑜依旧看到了固执。
这个家伙总是会在莫名其妙的地方非常的固执。
汪子瑜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坐在了距离厉冶最远的沙发上，等着开锁匠来开锁。
噗通一声，汪子瑜的肩膀一抖，即便不用看，他也知道是厉冶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衣物在地板砖上摩擦的声音，由远一点点靠近，汪子瑜终于往身边瞥了一眼，厉冶正拖着无法行动的双腿，一路爬到他的腿边。
厉冶没有撑着自己坐上沙发，而是就这样坐在地毯上，趴在汪子瑜的膝盖上。
汪子瑜没忍住偏头，对上了厉冶靠在他双腿上仰望着他的眼睛，那双漂亮的，总是会被人喜欢的眼睛里，满满当当的只装着他的影子。
感觉很奇怪。
汪子瑜虽然没养过狗，但是总觉得如果养了狗，那大概就是厉冶现在这个样子。
开锁匠来了，可前前后后开了半小时，总是从门口传来开锁匠一头雾水的声音。
“太奇怪了，你家锁是卡住了吗？怎么会一动不动，感觉和冻死了一样。”
又前前后后倒腾了半小时，传来开锁匠无能为力的声音。
“我都快拆门了，这怎么还搞不开，用万能胶给粘上了吗？你们再等等，我叫我师父来。”
其中还夹杂着程虹开始焦躁催促的声音。
汪子瑜感觉到自己的忍耐最终被一点一点蓄积的无法理解现状的怒气戳破，他突然一把拽住了厉冶的手。
“厉冶，你去开门！！”
厉冶却根本无动于衷，安静的靠在他的腿上，眸色清澈的如同一只什么都不懂的、完全不认为自己做错事了的蠢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