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迹博士自然不信，他年纪不小，见过的人事物并不少。
他只是抬了抬眉毛，缓缓恢复标志性的和蔼假笑：“哦？”
陈拾也不慌，慢慢说道：“你刚才说，你在曙光城附近发现了那种食肉的蜜蜂？比邻岛距离曙光城少说有700公里的直线距离。我们现在的道路可没大繁华时代那么通畅，除了直升机可当天来回，你开什么车都得三四天，何况还有海呢。”
言书明突然接话：“以昨晚跟这位祁博士的短暂接触，我认为，他不会平白无故浪费几天时间去陌生地界偶遇蜜蜂。”
这话接得挺绝！
陈拾趁机点头：“没错，我也这么认为。所以我就猜到了一种可能，你本就来自于曙光城。但一般人可不会有如此高深的研究造诣，除非，你曾是瑶池研究中心研究员。”
奇迹博士“呵呵”了一声：“我瞧不上。”
“不不不！”陈拾表情欠欠的，“不是你瞧不上，是你犯了某个重罪，被曙光城驱逐流放到比邻岛地牢。”
奇迹博士的脸，瞬间像老了十几岁。
陈拾又道：“我听说，前任岛主姓‘祁’，会不会你们同姓？以致他产生了同情，让你有了可乘之机？”
“都是你猜的？”奇迹博士的神情明显出现松动。
鬼才会承认这是贴拉告诉他的……攻心攻心，攻的就是出其不意。
“当然。”陈拾自信心蓬勃万丈，“连这都猜不到，我枉为‘智士’。”
“好！好！”奇迹博士接连两声赞叹：“很久没见过这么聪明的人了，我常年陷在研究之中，难得耗费如此多的时间跟人谈话。今天心情好，我们慢慢聊。”
“好呀！”陈拾丢出一记重磅炸弹：“你做那些人体实验，把人变成怪物的意义是什么？”
奇迹博士愣了一下，笑起来：“你也太着急了。请容我重新介绍一下自己。”
他整了整衣领，又顺了顺发丝，然后郑重地道：“祁开明，曙光城一等公民，瑶池研究中心‘基因突变’研究小组成员。当然，那是5年前。”
陈拾点点头：“你好，祁博士。”
然后转头，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瞧，他果然是被流放的。”
言书明眼神一凛：你惹他干嘛？
祁开明眼底果然闪过一丝不愉，但很快又压制下去。
陈拾却问道：“所以，你们5年前没见过？”
言书明摇头，祁开明却只是默然而笑，并不解释。
“‘曙光城的智士’？你知道曙光城基因改良计划最初是什么吗？是异变！”
他见陈拾和言书明同时将目光挪回来，又道：“是打算让人像动植物一样产生异变，保留其中安全且有用的正向突变基因，剔除掉不稳定的，可能造成伤害的那些，让人类产生进化，进而抵御异变动植物的进攻。”
“不那么显而易见，但也不难理解。”陈拾保持一副不甚在意的姿态，引领着当下的情绪主导。
祁开明眼底的不悦又一次加深：“曙光城经过数年研究，终于在人为干预下促动了人类基因突变，产生了第一批基因进化者。但你们不知道的是，或者说学院教导你们的时候，从来没告诉你们，代价很大。”
“第一批基因进化者的情况很不稳定，进化因子会导致他们一直突变，无法控制。有些人会长出第三只手，有些人会失去理智，有些人进化成了人类巅峰……总之就是不可控。”
“五十几年前，一位敢想敢做的研究员横空出世。他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能把你们称之为‘首席研究员’的桑槐踩在脚底……他叫叶尔哈力。”
陈拾和言书明都知道此人，叶尔哈力的照片就在瑶池研究中心的入口大厅，以极大的尺寸张贴着，但关于他的生平，却只有一句——“后末世时代人类最伟大的科研者”。
祁开明道：“叶尔哈力学识渊博，胆量过人，他冒着极大风险进入野外，用了三年时间，搜集到了很多异变生物，包括天鹅蠕虫，鳄鱼，蝾螈，腔棘鱼化石，以及被视为已灭绝的狄更逊蠕虫。”
“狄更逊蠕虫？”言书明微微惊讶：“就是研究中心标本库里的那个吗？”
“是！”祁开明道：“它死后就被制作成了标本。”
言书明叹道：“怪不得。我一直好奇为什么不是化石，而是标本，原来它曾经活着。”
祁开明没有理会言书明的震惊，继续道：“叶尔哈力搜集的这些生物，都有一个特性，就是没怎么进化。”
“天鹅蠕虫3.6亿年来几乎没改变生活习性和身体特征；鳄鱼在2.3亿年间的变化与其他生物相比缓慢得令人咋舌；蝾螈在一处洞穴积水里，整整三年几乎一动不动；4亿年前泥盘纪大名鼎鼎的腔棘鱼保留着最原始的状态；差不多同时期，活跃在浅海中的节肢动物鲎，几乎没有变化……”
“然后，他提取这些生物的‘惰性基因’，融入研究，终于研究出了可以进行基因突变又能抑制超额突变的药物，就是后来曙光城的‘基因改良剂’，从那之后，才会出现稳定的基因进化者，避免了更多怪物的出现。”
“所以……”陈拾微微惊讶：“你在做的研究，就是与叶尔哈力反向而行？你从前人的研究成果里，反向踢出了‘惰性基因’，利用不稳定的突变基因药剂，制造不可控的异变？”
“你果然……”祁开明竟然有些心跳加速：“见解独到，一语中的。是的，这就是我在做的事，但你不该想到另一个问题所在吗？”
他向陈拾靠近了几步，幽幽道：“你注射基因改良针剂后，为什么没有进化？”
陈拾顿悟：“因为‘惰性’抑制了‘突变’，我没能产生‘异变’。”
“相当精准的总结！”祁开明笑得有些灿烂：“叶尔哈力很伟大，他令一小部分人类产生异变，进化出了可以对抗异变动植物的能力，延缓了人类末日的到来，但是不够，远远不够。”
“五十年来，人类数量一直缩减，注射基因改良针剂后能够进化的人，因总体基数减少，也在逐步减少，不说别的，以前城防军每年都要进行选拔，对新人精挑细选，现如今机甲护卫队和城防护卫队，连满员都是一种奢侈。”
“陈拾，‘智士’，我讲得这么直白了，你应该知道我要做什么吧？”
陈拾点点头，依旧保持着淡漠的姿态，不让祁开明看出自己内心的震惊和惶恐。
他道：“你想找到那个彻底激活人类进化的新药剂，让人类全面进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