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甲第一竟然不是谢长卿!
众人哗然,甚至宣榜的官员后面报起二甲的名单来,都没有多少人在听了。
会试第二跟第三的陈寄羽和元吉各进了一位,成为了今科状元跟榜眼。
会试第一的谢长卿则得了第三,被点了探花。
不止是谢长卿本人怔忪,就是陈寄羽也不由得看向了他。
但很快,他投向谢长卿的目光就被周围涌上来道贺的众人阻挡了。
“恭喜寄羽兄!”
“哈哈哈哈,好小子!你老师知道了要高兴坏了!”
曾经在横渠书院交手辩论、不分胜负的两人,在会试中分出了高下,然后在今日又再次胜负逆转。
而这一次,就是真正定下了。
……
长安门外一片热闹,离得远的人尚不知道谢长卿已经跟状元失之交臂。
身在大阵中的陈松意却是第一个知道了。
就在金榜名次出来的瞬间,整个王朝的气运猛地暴涨了一截。
这一下不光补回了先前在地动中消耗的部分,而且不知从哪里又倒吸了一波。
在她的视野中,今日刚刚补全的大阵光芒大盛。
甚至胜过了春日的太阳。
作为身在这座大阵中、跟阵势联系最紧密的人,陈松意非常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布置回去的符文、阵法里自己增加完善的那一部分,在这一刻都变得更加牢固、同整体更加融洽起来。
她在阵法方面的造诣算不上厉害,只能做到勉强修复,却做不到增强。
现在王朝气运暴涨,反哺阵势,不管是护国神木还是书院石碑,都得到了滋养。
在随她一起来修补京城建筑的官员惊呼声中,少女一个飞身上了高处。
站在他们今日修补的这座高塔上,陈松意居高临下地看着恢复光芒的阵法。
大阵光芒伸缩,犹如呼吸,覆盖了整个京师,朝着城外延伸。
陈松意穿着青色官袍站在风中,手握栏杆支撑着自己,目光随着光芒伸缩看向远处。
她之前原本在想着一件事,就是等离开京城前往边关,自己要跟大阵断开连接。
无法把从王瑜公身上转移来的气运彻底切割的话,那她离开就会把散入阵中的气运抽回。
那样的话,刚刚修复好的阵势又会猛地回落一段,会对整个王朝都会有所影响。
可是现在,陈松意站在高塔上,望着长安门方向那股冲霄的、凝成麒麟瑞兽的清气,露出了一个笑容。
——现在没问题了。
……
蜀中,风雷寨。
蜀地春光已盛,百姓也已经开始下地耕作。
由于自己要收的徒弟眼下还是个小婴儿,甚至还没学会说话,所以林玄的日常并不是教徒弟。
他平日里也就是跟潘逊在一起四处走走,在树下喝喝茶,吃吃东西,下下棋。
现在春耕开始了,他就开始教授寨子里的农户种田,甚至自己也要了块田来耕种。
今日他原本在地里,背上背着草帽,忽然直起了身。
在树荫下抱着外孙逗弄的高大老人见他动作,扬声问道:“怎么了,老哥?”
矮小的老人没说话,他转头朝着京师的方向望去,凝神于目,感受着中原的气运变化。
原本大齐的气运一直在减弱,这他是知道的。
所以此刻王朝气运暴涨恢复,甚至倒吸了一部分回去,这就十分惊动了。
田地里,这个相貌普通、身形矮小的老者抬起了沾着泥土的手,掐算了一番。
可是却什么也没有算出来。
“奇怪……”
林玄放下了手,自己算不出来的人可不多。
今日是三月初二,往前一点是春闱。
林玄拄着锄头,转头朝着树荫下站着的壮汉问道:“京师最近有什么新闻吗?”
“有。”跟着潘逊出门的壮汉粗中有细,从怀中取出了一份邸报,“有不少,我念给先生听?”
林玄点头:“念来。”
……
司农寺,陈父在实验新种的田地里背脊朝天地劳作。
这段时间,作为老胡的顾问,他几乎每日都跟着老胡往司农寺跑。
大家都跟他熟悉了,知道这是永安侯的爹,是种地的一把好手。
他来司农寺是为了帮胡大人推行新的屯田法,在这方面很有经验。
这样的日子跟在陈家村差不多,陈父过得很有劲。
本来他今天照常跟老胡一起正在地里忙碌,正忙着司农寺里的人就跑来把他团团围住,跟他道喜:“恭喜啊陈老哥!”
陈父直起身,正想问他们这是在恭喜什么,就听他们说道,“令郎刚刚被钦点为今科状元!回头我们可要讨杯喜酒喝喝,沾沾文气!”
“哐当”一声,陈父手里的锄头没拿住,掉在了地上。
老胡在对面猛地“啊”了一声。
众人还以为他是被砸到了,看过去,却发现他离锄头还远着。
老胡连忙摆手:“没事,我没有被砸到!”——他是没有想到!
老胡脸上的神色惊喜,忍不住抬手捏了自己一把。
痛!真的痛,不是在做梦!
大侄子真的考中了状元,他赢了谢公子,他得了状元!
老胡大大地“哈”了一声,紧接着一蹦三尺高。
他半点不掩饰自己的惊喜,来到陈父面前,握住了他的手,“状元!状元啊老哥!”
陈父被他带着,总算也从那种做梦一般的状态中回过神来,脸上跟着露出了笑容:“状元……是状元,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快回家,回家!”
老胡连忙拦住他,消息都传到地里来了,侯府怎么可能没人去报喜?
还是要先忙完手上的事,忙完了回去,大侄子他们也正好回到家了。
司农寺里的其他人被这里的笑声所吸引了。
当得知陈父跟老胡为什么这么开心的时候,也纷纷跟着露出了艳羡的目光。
三年一次的科举,天下那么多读书人来应考,最终就取中这一个状元。
换作是他们儿子有这样的出息,只会笑得比他还大声。
周围来道贺的人越来越多,老胡已经开始熟练地帮着陈父应酬了。
不过欢喜过后他才想起来——站在陈家的立场上,自己是很高兴的,可是公子爷呢?
作为京城第一谢长卿吹,谢公子没有夺得状元,公子爷会很失落吧?
“探花?”
得到谢长卿跟状元失之交臂的消息,不只是风珉,就连忠勇侯夫人也很是意外。
毕竟这是儿子的挚友,也是他的一群朋友里最好的一个孩子。
跟所有人一样,忠勇侯夫人是期盼着他能够在今年春闱一偿夙愿,真正蟾宫折桂,夺个天下第一的。
“谢公子没有得状元,那是谁得了?”忠勇侯夫人忙问道。
前来汇报消息的下人道:“是寄羽公子,永安侯的兄长。”
“寄羽?”得到这个结果,风珉倒是不太意外了。
从江南回来的时候他就说过,若是他来京城参加春闱,长卿大概会遇到他最强力的对手,眼下一看果然如此。
“退下吧。”风珉抬起手,略挥了挥。
忠勇侯夫人看向他:“你要去永安侯府道贺?”
风珉点了点头。
道贺肯定是要去的,不说他跟陈寄羽之间就是书信往来的好友,就说他跟陈松意之间的过命交情,哪怕不认识陈寄羽,他也要去道贺。
“娘替我准备礼物吧。”风珉道,“两份,长卿那里也要。”
虽然没有夺得状元,但是父子双探花也是一桩佳话了。
既然结束了,那就要往前看。
科举入场只是开始,他们要做的可不是就这么简单。
永安侯府。
横渠书院的第一神话被打破,让普通学子心中既有意外,又十分的振奋。
在金榜名次出来以后,赵山长一下子接到了很多的拜帖,其中有很多京城各个书院的,还有他在国子监的诸多故交。
他们都很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他是如何在横渠书院有个谢长卿的情况下,还把自己的弟子教成了状元。
“哈哈哈哈……”赵山长脸上笑就没有停下过。
要论如何教的,他也不知道啊。
他的那些技巧只能把人教成举子,教成进士,但要教出一个状元,他想都没有想过。
只能说是寄羽自己的气运造化了。
相比起喜气洋洋的永安侯府,谢府就要低落很多了,谢夫人更是如此。
跟笑呵呵的大赏下人的谢老夫人比起来,听到儿子这次被点中了探花,谢夫人捂着心口,觉得周围的道贺听着都无法入耳。
探花好是好,但总有遗憾,为什么陛下就不肯给个连中三元?
那这样的话,老爷还去不去请求赐婚?
宫中,文华殿的读卷散去,景帝回了御书房。
其他人像王次辅,他的儿子跟侄子考中的不过是二甲末位,成绩平平,而首辅刘相却是走得很快,大家都还没来得及问他那神秘的准女婿究竟是谁。
满朝文武当中,儿子考得最好,最受瞩目的还是谢谦。
大家都恭喜他:“父子双探花,以后就是一门二学士,恭喜恭喜啊。”
“是啊,这次春闱如此精彩,不光有你家长卿被点探花,还有少年榜眼,农门状元,看陛下的样子是十分满意,十分高兴了。”
也有跟谢谦关系更亲近的,此刻压低了声音安慰道:“贤侄他应该不是输在了才学上,而是要为其他让步,谦之你不要太过放在心上。”
“我明白。”
谢谦如何不懂,自己的儿子从来都不会是输在实力上,而是输在了时运上。
他说着就要朝殿外去,好友见他不像是要回去,连忙拉住他问道:“你要去哪儿?”
谢谦正了正衣冠,说道:“我要去御书房求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