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1 章
赴死者哪怕是其他樊笼玩家眼中的神话, 但他终究还是个人。
是个人,哪怕见多了人世贪嗔痴恶,当千万份微不足道的恶言堆积在一起出现的时候, 他也会有波动。
燕星辰心中再度涌起一股烦躁的感觉。
这一回, 他和记忆中的自己拥有同样的情绪并不是一件好事。
他心中郁结, 记忆中的他也心情低落,情绪居然叠加在了一起,直接冲击着他。
排名更改的通知、被保护值增加的通知、似乎还有一些正在慢慢作用在他身上的奖励的通知……
提示音也交织在一起,乱七八糟的。
失去了控制和缺少理智的灵魂再度开始震荡。
金拆本就裹满了恶业,一同冲击着他。
连贯而来的记忆画面都因为他的情绪而停顿了一下。
脑海中, 似乎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喊他:“星辰?”
这一声呼唤不似寻常, 没有带上他的姓,只喊着他的名。
弹幕、玩家论坛中不认识的陌生人都这样喊过他,许明溪也这样叫他, 可他从没有什么感觉。
但这熟悉的声音却不同。
分明是低沉的嗓音,却润着一股温和,声音的主人先前分明和他已经互相交托过性命、互换过灵魂身体,却从来不曾这样喊过他。
仿佛对方有什么顾忌一般,同他保持着最后的距离。
可现在,齐无赦就这样呢喃一般轻声喊了他一下, 一直保持着的最后的距离就这样被轻易拉近。
即将失控的理智被突然拦住了一瞬间,对方的灵魂似乎和自己撞在了一起,念力顷刻间分担走了大半的头疼。
是齐无赦。
齐无赦果然在帮他。
他骤然想起,齐无赦之前显露出的那些不对劲,很多地方都和总榜第一的赴死者有关。
这也是他一直觉得赴死者必然是齐无赦或者小舅舅这二人之一的原因。
既然这些都是他的回忆……
他和齐无赦以前不可能不认识。
齐无赦呢?
他已经总榜第一很久了, 符咒道具都已经被他散布在整个樊笼中, 他发现了一些樊笼和副本之间的秘密。
齐无赦在他的回忆中, 怎么还没有出现?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燕星辰稍稍冷静了下来。
“眼前”,记忆继续。
这段回忆像是能听懂他的问题一般,他刚疑问齐无赦的存在,记忆之中,齐无赦便姗姗来迟地出现了。
眼前画面飞闪,又是好多个副本的经验回到了燕星辰的脑中。
符咒道具体系已经逐渐成型,感激和谩骂混在了一起。
赴死者一开始看到这些言语的时候,总还是会有些失望的,因为那是他时隔许久难得的一次善心。
可这样的失望并没有影响到赴死者什么。
那些人怎么说又如何?总榜第一还是总榜第一,没有人能够真的伤害到他。
一如他先前所想所看,其他玩家的言行举止已经不是他所思量的问题,他已经开始探究——既然符咒道具只是一个工具,能帮助玩家们对付鬼怪,也会加重人心欲念,加重争端,治标不治本,那真正的“本”在哪呢?
到底是什么,把这么多人聚居在一个看似很大实则还是囚笼的地方,仿佛斗兽一般让他们在生死中挣扎呢?
他不是以德报怨。
因为那些“怨”根本装不进他心里。
他只想找出根源。
他没说什么,继续不断地压缩副本编号差距,尽可能地多进出副本。
记忆之中,突然有一天,他似乎认识了齐无赦——之所以说“似乎”是那时候认识的,是因为记忆中,他在那时候才第一次见到齐无赦。
副本过了许多,他探究着樊笼存在的根源,视线中出现齐无赦那张熟悉的面容的时候,已经又是好些个副本了。
也许他们的相识很平淡,只是在哪个副本之中相遇,所以他没什么印象。
这人在他的记忆里,性格没什么变化,还是那一副万事不过心的随意模样,副本里的危险根本没办法让齐无赦动容,这人反倒对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好奇。
别人在破局,燕星辰在观察副本和樊笼之间的结构脉络,齐无赦则在那边无所事事地好奇着每一个无足轻重的细枝末节。
对方很厉害,能够完全配合燕星辰的节奏,他们好像见面的第一个副本就一起行动了。
在其中一个编号极为靠前的副本中,副本的boss是一个雪怪,终年飘雪覆盖着茫茫大地。
雪怪徘徊在苍茫白雪之中,看不清明,平静的雪地随时都有可能冒出吞吃人的鬼怪。
鬼怪在外,总榜第一的赴死者和这位神秘的能进入前排副本却不在总榜上的玩家一同躲在山洞里。
这个副本中,他并没有像之前那样不断地通过观察鬼怪的消散来观察樊笼能量流动,反而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揣摩着什么。
燕星辰觉得,那个时间段的他,应该已经彻底破解了樊笼的秘密,只是金拆带来的这段记忆并没有关于樊笼的最终秘密。
齐无赦也在山洞里。
这人在一旁,惬意地看着外头的雪景。
雪停了,似乎有玩家路过,并没有察觉到有人在里面。
路过的人庆幸活过了这场大雪,没有被雪怪吞吃,交谈之中,有一个人说:“我们几个进来的就剩我一个人了,我能和你们一起行动不?”
“你们不是三个人吗?”
“说来话长,昨晚雪怪趴在我们藏身的屋子上方,我们破解不了死亡触发,大家都知道必须死一个人。我本来想着三个人和雪怪打,说不定有逃生的机会,结果,哎……我一个同伴用定身符绑住了我另一个同伴,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把我那个同伴扔出去……”
另一个人倒吸一口凉气:“拿去喂雪怪了?”
那人愤愤:“如果没有定身符……”
“噤声,赴死者也在副本中。”
那两人走远了。
可那两人没走出多远,外头便传来争斗声和叫骂声,随后便是惨叫。两人其中一人被雪怪一口吞吃,另一人趁着雪怪在消化,扬手洒出十几张符咒朝着雪怪而去。
原来,其中一人根本不是来找另一个人合作,而是故意把人哄骗到荒郊野外,用来引诱雪怪出现。
可那人低估了雪怪的能力,没过多久便力有不逮。
燕星辰和齐无赦都在山洞里,燕星辰似乎那时候念力值就不太好,是齐无赦听了全程,如同玩笑一般转述给他。
这人手中拿着一个竹笛,转在手上玩着,吊儿郎当道:“偷鸡不成蚀把米。”
燕星辰没说话,他皱了皱眉,起身要走。
这人喊住了他。
对方似乎喊的并不是他的名字,也不是“赴死者”“总榜第一”“喂”之类常见的叫法。
但记忆太多太杂,也许有的微不足道的片段已经模糊,他的记忆中,并没有怎么听清齐无赦喊了他什么。
总之,对方喊住了他,说:“大好人,你不会要去救他吧?”
燕星辰已经走了出去。
齐无赦叹了口气,跟他走了出来。
他们两人当时的数据水平自然不可能低,不过片刻的功夫,就赶到了出事的地方。
那人已经被雪怪吞吃了一只手和一条腿,雪地浸满了鲜血,一片茫茫中,血色格外刺目。
鸽子纹身所在的肩膀伴随着胳膊一起被撕裂,那人也失去了行动能力,根本没有挣扎的可能。
雪怪大吼一声,吞下了刚刚撕咬下来的腿,再度张开了口。
那人声嘶力竭地喊着,看到了站在一旁看不清面容的赴死者。
“救命……救我……救救我……”
“赴死者,你符咒那么多……扔一个出来救我啊!!啊啊啊啊——!!!”
燕星辰根本没有动。
齐无赦以为他要去救人,可他就这样看着,直到雪怪将人吃了个干干净净。
“看来你还是记仇的嘛,”男人轻笑一声,“我还以为你上赶着去救一个刚刚还骂过你的人呢。”
雪怪转头看了燕星辰一眼。
鬼怪天生就有趋利避害的能力,雪怪察觉到眼前的人根本不是他能对付的,再度大吼一声,一头扎进了雪地之中,同茫茫大雪融在一起,不见了。
只有地上一滩逐渐被大雪覆盖的血,还有一些雪怪遗漏下来的碎骨。
燕星辰缓缓地眨着眼,雪花挂在了他鸦羽似的睫毛之上,男人转过头来看他之时,竟然被他挂着雪花的双眼吸引了注意力。
他对男人不一样的目光似乎毫无所觉,低声说:“我没救他,不是因为他刚才议论我的那些话,而是因为这个人坑害同类以获得生存的机会,这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这个人到了总榜都需要靠坑害其他玩家引诱鬼怪来完成任务——甚至还失败了,我就算现在救他,下一个副本,他依然活不下去。”
齐无赦把玩着竹笛的动作一顿,神色幽幽:“还说你不是大好人?没心没肺的人——比如我——从来不会和人解释这么多,救就是救,不救,又能奈我何?”
燕星辰这一次进入新人首副本的时候,这人似乎也和他说过这样的话——“还说你不是大好人?”
恍惚之中,记忆里,风雪中,齐无赦的这句话同新人首副本时说的话竟然交叠在了一起。
他听到记忆中的自己接着说:“我曾经想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可是我给了渔具,最终的结果只是多了一些打鱼为生的渔民,这些渔民依然死在了翻滚的海浪之中。齐无赦,我想了很久,也许渔具是不够的,海浪不停,不论渔民会不会打鱼,他们都会被海浪拍死。”
“我在樊笼这么久,听得最多的,就是人们自己感叹‘人性本恶,经不起考验’。可考验本身的存在,就是强加的东西,若是把一个人放在天平的一边,把考验放在天平的另一边并且不断加码,也许有人怎么也无法被天平撬动,但有的人也许一开始不会被撬动,但加码多了,那些人也就跟着天平晃动了起来。”
“这世间本来很多人可以一辈子不遇见这样的考验,樊笼却把他们扔到了天平上,然后让那些也要坐在天平上的所谓观众们评判‘看,果然人心本恶’。”
“天平若是不存在,何来的考验?何来的人命?符咒道具能够让他们在天平之上拥有一定的选择权,但天平还在一天,他们仍然必须面对抉择、生死、离别。”
第一位赴死者的声音同风雪交融,飘荡在不知多久以前的副本之中。
“樊笼的玩家每日都在副本的生死中挣扎,副本里的npc总是在苦难中消散。”
他确实不是一个舍己为人的大好人,也不是一个以德报怨的佛菩萨。
他不仅仅是为了那些玩家。
他自小在坟地里摸爬滚打着长大,同鬼魂嬉闹,一直都对这些非人的东西颇为亲厚。这些东西坏便是坏,好便是好,不好不坏的,也不过就是狡诈,在别人眼里是危险,在他看来反倒是一种另类的单一,比起善恶交织的人,他有时觉得,和鬼怪打交道更为轻松。这样的轻松久了,燕星辰也会怜悯那些挣扎在副本中的npc和鬼怪。
玩家,npc,鬼怪……
所有人。
都被困在这个该死的笼子里。
所谓的许愿,像是一个完全够不到的胡萝卜,将很多玩家诱骗进来,胡萝卜却一直悬吊在前面,从来不曾靠近。
“是我之前走的路太狭窄了。”
“我要改变的不是樊笼的玩家,而是樊笼本身。”
“我已经发现了樊笼的漏洞,我知道该怎么更改规则、结束循环。”
他要改变樊笼。
作者有话要说:
第 212 章
燕星辰全然被这段属于自己的过去吸引了全部心神。
他不知为何失去了这段记忆, 金拆将这段记忆再度还给了他。
他明明都不记得了,通过当初的自己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脑海中居然也冒出了一模一样的话语。
他跟着记忆中的自己, 一起默念着。
行至此刻, 他不得不再度肯定, 赴死者就是他,他就是二十年前那个最后不知“死”在了哪里的人。
曾经的记忆和副本经历都在此刻冲击着他,同现在的他相融合,让他不住地恍惚着。
这种感觉就像是让一个年轻人一眨眼之间活过了沧海桑田,年轻人所在意的一些小事突然在沧海桑田面前变得不再重要, 可他却一时之间无法反应。
燕星辰神思恍惚之中, 仍然十分疑惑。
他那时候既然已经有过要直接挑战樊笼的存在的想法,他现在大致也能猜到,打败他的不是玩家, 也不是他早就觉得没有威胁的副本,而是樊笼本身。
那么,之后的事情他大致也能猜到——应当是出了什么意外,所以赴死者“死”了。
可时间线和人生经历依然对不上。
记忆恢复了这么多,只差最后一步挑战樊笼的记忆,他仍然没有看到任何能够解释他拥有另一段完整人生的地方。
就仿佛, 赴死者是赴死者,燕星辰是燕星辰,可燕星辰却又是赴死者……
一团乱麻。
燕星辰想在接下来的记忆中找到答案。
可这一回,他用来包裹金拆的浓厚恶业似乎快要耗尽了,记忆画面开始变得模糊琐碎了起来。
他和齐无赦说出自己的决定之后, 雪怪的副本快要结束了。
当时正值昼夜交替时分, 满地的白雪把缓缓昏暗下来的天空衬得有些暗中发白, 像是夜里的白天。
雪怪藏匿在雪中,正准备袭击副本中行动的npc。
那些npc全都是十几岁出头的孩子。
燕星辰一开始离得远,以为是这些孩子在玩耍,靠得近了,才发现那些孩子在拳打脚踢地驱赶另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比其他孩子还要大上一些,看上去有十五六岁,五官标志,长得煞是可爱,年少的时候已经可以看出成人之后会有多么俊俏。可唯独有一点——这少年身上的毛发都是雪白的。
通身毛发雪白,放在现实世界,是个人们可以接受的疾病,可放在这种鬼怪副本的npc眼里,那便不一样了。
其他孩子以为他是最近作恶的雪怪的化身,孩童无知,童言无忌,他们将这通身毛发雪白的少年踢到了雪堆中,喊着:“快滚啊,妖怪!怪物!”
真正的雪怪藏在暗处,突然一跃而起,朝着一群孩子张开了雪白的大口。
尖叫声中,赴死者手中常用的传奇道具甩出,金线直接勒住了雪怪的身体。
他借力而动,直接通过法衣金拆被雪怪牵动的力道来到了那十五六岁的少年身边,一站定就将那少年从雪地中抱了起来。
他头也没回,几张符咒直接贴上了雪怪的身体,小孩的尖叫声和雪怪即将四分五裂的咆哮声闯进了风雪中。
赴死者头也没回,轻轻拍了拍那少年的头,说:“嘘,天黑了,夜晚要来了,很黑,但是星空很亮。”
雪怪被他撕碎,副本任务完成,副本开始崩塌。
燕星辰之前就用纸傀带出过鬼怪,知道会失败,所以他也没有尝试带走这个少年,将人放下之后,转身便走了。
可出了副本,齐无赦却让他折一个和那白发少年数据一样的纸傀出来。
他当时似乎又有些无奈,觉得这人又在发什么神经,却没有拒绝,随手折了一个头发雪白的少年出来。
结果没有意识的纸傀刚一落定,齐无赦手中一团黑色的东西飘入纸傀当中,纸傀立刻露出了活灵活现的眼神——同副本中那个白发少年在副本结束时看他的眼神一模一样。
燕星辰看到这里,突然意识到——梁讳竟然不是他折出来的第一个纸傀吗!?
这个白发少年是谁?
按照时间来算,江璨那时候已经卡在了周镜的副本当中,周晚已经出生,这时候应当是十几年前。
十几年的时间,这个白发少年去了哪里?
他从再次进入樊笼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他。
莫非……
记忆又开始往前推。
他和齐无赦又进出了好些副本,但那些副本的过程和之前的比起来着实是太不清晰,全都是模糊的画面一闪而过,他只能大致记起来大概的情况。
他似乎自己有所打算,每次进出副本都在做着什么。
齐无赦一直都和他一起行动。
白发少年也时不时地同他们一起,少年在樊笼的判定中还未成年,本不用进出副本。可齐无赦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居然连小编号副本都能带着他,也不影响白发少年的信息面板。
白发少年在副本中,经常躲在他的身后,看着他用金拆、纸傀或者一些符咒道具组合应对鬼怪。
这孩子也是个犟脾气,虽然心中把他和齐无赦当家人,但总是和吊儿郎当没个正型的齐无赦斗嘴。但这世上哪有人能说得过齐无赦这个不要脸的?每每白发少年被逗得气红了脸,便转过头来,对燕星辰说:“老师!你看他!!”
他和齐无赦那时候的关系似乎像是现在一样,但又有些不一样——好像没有现在这么亲近信任。
并不是说不信任,而是他们的相处模式远没有现在这种无话不谈的亲密,反倒像是有着提防却又觉得谈得来的朋友。
齐无赦总是优哉游哉地在副本中同他说着一些谈笑的话,他时而无奈,时而愿意接话,时而内心无所谓表面却故意表现出不耐烦。
简单来说,就是对齐无赦很信任,但总是觉得这人欠揍得很。
燕星辰:“……”
这种关系倒也不算意外。
他正想继续往下看,周遭的一切却突然一阵茫茫。
他猛地睁眼,明亮的天光刺着他的双眼,亮得他下意识抬手遮住了双眸。
燕星辰不知自己看了多久,他像是一个恢复了记忆的人,还有些懵懂,又好像体会了一个近乎完整的全新的上半段人生,脑子胀胀的,晕乎乎,不清明,却又清晰地知道自己想起了什么。
他似乎躺在一个微微晃动的地方,隐约能感受到身下一荡一荡的,像是……
像是海浪的波动节奏。
男人沙哑低沉的嗓音撞进燕星辰的耳朵里:“醒了?”
燕星辰一个激灵,揉了揉双眼,复又睁开,果不其然瞧见了坐在他身侧的齐无赦。
而齐无赦的身旁,是一排只有约莫一人手肘宽的窗户。
窗户之外,是一片蔚蓝大海,还能眺望到挂在天边的刚刚升起的太阳。
他正躺在一个类似包厢的床的地方,单人床,对面还有一个单人床,两张床对着的床尾便是一整排的窗户,天光都是从这里投入小包厢中。
他想开口,刚一张嘴,便感受到了喉咙的沙哑。
男人立刻会意,递给他早就准备好的矿泉水,拧开了瓶盖送到他的面前,说:“这是游轮最上层的房间。”
燕星辰还处于刚刚接受了一大堆回忆的怔然中,很多疑问混杂在一起,他都没来得及抽出由头。
他隐约明白发生了什么,压着嗓子说:“我们在副本里?我们什么时候进的副本……?”
有人突然敲了包厢的门:“我听到动静了,燕星辰醒了?醒的可真是时候。”
燕星辰一愣:“周晚?”
齐无赦解答了他的疑惑:“你从副本出来之后,就一直在接收金拆给你带来的信息,睡了很久。我一开始是在破晓帮你分担头疼,但是你一直没有醒,头疼也断断续续的。这段时间樊笼出了很多大事,副本和钥匙都出了点问题,这点我之后再和你细说。我帮破晓处理了一些事情,其他时候都在用念力帮你,营养和水分都是靠道具直接注射到你身上的。”
燕星辰彻底懂了:“我睡了一个月?”
“嗯,”齐无赦轻轻点了点头,“樊笼规定玩家必须一个月进入一次副本,你再不进就要被规则抹杀,我看你没醒,就让许明溪找了十万编号以前的一个副本的钥匙,然后在副本开启的时候,灵魂闯入你的脑子里带着你沉睡的灵魂一起应答进入副本的邀请,成功把你带了进来。如果你没醒,我就带着你一起过副本了。”
“那周晚……?”
外头,周晚听到了他的问题,直接回答道:“这个月发生的事情很多,但最大的事情呢,除了你空降冲榜总榜之外,就是钥匙稀缺。这几天十万编号以前开启的副本就四个,这个副本编号五万三千多,已经是十万编号之内编号最大的了。我呢很不幸,这次出来也进了总榜,勉强能进这个副本,其他人还差点,而且许明溪能一次性拿到四个钥匙已经费了很大力气了,所以这次我和齐无赦一起带你进来,还有梁讳也在——她这段时间不断进出副本,也直接刷进总榜了。我们三个都身在总榜,带你一个昏睡的人出副本还是有机会的。”
“不过你醒了,运气好,我们刚载入副本,提示音都还没来呢。”
周晚话音刚落,游轮逐渐靠岸,整个包厢都轻轻晃动了一下,在游轮上的他们三人都感受到了靠岸一瞬间的震动。
副本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副本彻底载入成功,所有玩家已就位,副本世界已开启。】
【当前副本:无尽摆渡,编号53100。】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3章 无尽摆渡(1)
游轮刚才飘荡在海上的时候, 周遭除了游轮行驶带来的微微晃动感,还有窗户投射进来的天光,四周都平静得很, 再也没有其他。
提示音响起之后, 副本才真正地“活”了起来。
那种只有小船会有的强烈摇晃感像是之前特意为了提示玩家副本环境所存在的, 副本正式开始之后,反倒没了,只有靠岸的那一瞬间震动。
外头传来了一些密密麻麻的交谈声,游轮上仿佛已经有游客和工人。
燕星辰他们载入副本所分配到的包厢正好是靠着岸的那一边——或许所有玩家都是靠着岸边的,他稍稍侧头从窗户往外看, 便能看到码头上来来往往的人。
让人放松的宁静退去, 耳边分明喧嚣了起来,却让人不由得脊背发寒。
副本中正值夏日,空调开得很低, 冰凉的空气仿若什么脏东西正贴在他们的皮肤之上。
东边日头刚刚升起,清晨八点都不到的时间,天光分明愈来愈亮,逼仄的包厢顿时阴气森森。
副本开始了。
提示音还在继续。
燕星辰脑子还是十分混沌,他从包厢的单人床上坐起,喝了几口水。
这个副本甚至还没掀起开篇, 压抑感便扑面而来。
他暂时将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疑问和念头压下,仔仔细细地听着。
【副本名称:无尽摆渡。副本编号:53100。副本类型:任务副本。】
【副本规则:请玩家注意,副本有地点限制。您所在的游轮每天清晨八点将会停靠路过的码头,每个码头都会有买票上船的游客。但是游轮检票机出了问题,上船之后无法核对您的船票, 您无法正规下船。除非完成任务, 若您擅自尝试以其他途径离开游轮, 后果自负。】
燕星辰现在已经有了许许多多赴死者时期的副本经验,见过不少这种限制地点的副本任务。
说是“后果自负”,还有所谓的“检票机出了问题”,其实就是在警告玩家,除非完成任务通过副本传送离开,否则的话,一切离开的方式都将视作放弃副本,副本将不会对玩家进行规则保护,鬼怪可以无条件撕碎玩家。
不完成任务,就是死。
【游轮只有每日早晨八点会靠岸,每一次靠岸,您需要前往检票口。若看到有乘客上船,则有鬼在其中,您必须当天找出所有的鬼才能获得离开副本的出口。若您当天没有找出真正的鬼,则第二天船只靠岸,所有玩家八点钟之前的进度全部清零。新的乘客将会上岸,您需要重新开始。】
【您每天都会获得一张仅限当天早晨八点到当日天黑之前可以使用的绿色标记贴纸。请注意,夜晚是鬼怪的狂欢时间,测试贴纸将会失去效力。】
燕星辰和齐无赦手中都多出了一张绿色圆形贴纸,贴纸只有成年人手掌大小,手一握就可以藏起来。
【您只需要将贴纸贴在您觉得是鬼的乘客身上,若是确认寻找成功,则贴纸会从绿色变为红色,您可以对鬼怪出手。若寻找失败,贴纸会将乘客变为鬼,变成鬼的乘客将会对寻找失败的玩家动手,您将会——触发死亡,请您慎重选择。】
齐无赦挑眉:“找对了完成任务,找错了触发死亡,那不找呢?”
副本自然不可能遗漏掉任何可能。
【副本最后提醒您:该游轮检票机出现问题,只能上船,不能下船,且永不终止。】
燕星辰说:“果然,如果不找,那就跟着这个游轮无休无止地航行下去。以樊笼副本的德性,这个所谓的无休无止,恐怕也不仅仅只是每天平静地等待游轮靠岸。上船的鬼难道就这么待着?如果每天都没有成功找出鬼,还有人失败了呢?”
“那每天没被找出来并且击杀的鬼、找失败了变成鬼的乘客全都还在船上,游轮每靠岸一次,鬼必然是越来越多。”齐无赦摊手。
周晚在隔壁的包厢说:“不仅如此,还有,规则只是说了,我们如果找错了鬼,普通乘客就会变成鬼。但如果贴纸贴的对象是玩家呢?玩家也算乘客,玩家可以被贴上贴纸吗?还有,每个人的贴纸,是只属于我们的吗?如果我用齐无赦的贴纸贴在了燕星辰的身上,这又怎么算呢?能动的手脚实在是太多了。”
梁讳:“码头开始检票了,第一次靠岸就有乘客上船。”
副本的提示音也在告诉他们,游轮会有新的乘客,他们必须离开包厢,等待船员分配每个人新的住所——每天都必须如此。
燕星辰和齐无赦顺着窗户的方向往外看,瞧见了几个在码头上排队的人,人数不多,全都站在照样之下,遥遥看去根本看不出什么。
齐无赦率走到包厢门前,回过头来对燕星辰说:“缓过来了吗?有什么事情,等副本的情况摸清楚了再说?”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
“我也有过恢复记忆这个过程,只是比你早一点而已。”
这人说话的语气依然是悠然随意的,同燕星辰身为赴死者那段时间的记忆里差不多。
但燕星辰刚刚恢复的那些记忆里,齐无赦似乎是更为尖锐更为冷漠的,不似现在,虽然仍然在危险的副本中仿若看戏一般优哉游哉的,但嗓音中裹着一股虚弱。
他看向这人的脸。
上个副本他们互换了一天的灵魂之后,齐无赦就没再蒙着双眼。
眼前,这人一双眸子里隐约倒映着他的身影,面色微白,神情略微疲倦。
他们一起走过那么多副本,齐无赦哪怕是浑身浴血,都不曾主动露出过疲态,此刻能被他一眼看出来,显然是真的虚弱至极。
……是因为一直在帮他分担吧?
在古刹闻香的副本之中,他知道齐无赦有事情没和他说,一时情急,选择了用整个福禄笼笼罩的阴气鬼气来冲击恶业金拆,以此带出金拆中的信息。
金拆中的信息,现在看来都是他的记忆,虽然也不完整,但多半就是他自己留的,指不定是想等着他再过几个副本自然而然地带出来。他现在这么强行冲击金拆,算是提前加快了恢复记忆的速度,身体和灵魂必然需要承受更大的冲击。
可他现在,除了太多记忆冲击带来的恍惚,并没有太多不适的感觉,不用想也能猜到齐无赦到底帮他分担了多少。
都能被他看得出来憔悴,可见齐无赦现在的状态有多么不好。
这人怕是强撑着带他进副本的。
【副本直播开启。】
【请副本内玩家珍惜直播机会,时刻遵守启明条约,努力通关。】
【请注意,新副本的直播开启时,为避免直播间观众看不到副本内容,默认所有玩家的直播视角为开启状态。您的直播视角当前处于自动开启状态,若玩家不想开启,请您自行关闭。】
燕星辰直接关闭了直播视角,并且拽动金拆示意齐无赦不要开门。
对方也把直播视角关了,问他:“怎么?还有哪里不对劲吗?”
燕星辰摇头:“副本的情况,得去看看才能知道。”提示音已经在反复催促他们了,他直截了当道,“这个副本你排斥和我互换吗?”
齐无赦脱口而出:“这好像是个废话。”
下一瞬,燕星辰默念着和齐无赦互换灵魂的想法,心念一闪,眼前同样转了个弯。
再次眨眼的时候,他已经看到了自己的脸。
那张从来都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此刻出现了齐无赦那不太正经的挑眉,齐无赦的疲倦同样出现在了“燕星辰”的脸上。
这人说:“第一天就换?你要出手?”
燕星辰实话实说道:“不是。我看你帮我分担了一个月,消耗其实比我还多,现在状态很不好。既然周晚说这个副本的钥匙很难得,还是十万编号以内的,肯定会有其他总榜玩家,你赴死者的名头在,指不定都盯着你。我不一样,其他人本来就觉得我武力值低。我们今天换,能减少很多麻烦。”
齐无赦现在的疲态,起码得歇一天才能藏起来。
若是让其他玩家看到赴死者这样,难免会有别的心思——正如周晚所说,副本可没有禁止玩家把测试贴纸贴在同为玩家的乘客身上,玩家们能动的手脚其实很多,齐无赦在别人眼里是随机玩家,是一个明晃晃的靶子,若再让人发现齐无赦身体不适,肯定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他不一样,哪怕他现在似乎进了总榜,但樊笼对他的印象已经很难打破,别人看到“燕星辰”面色苍白,不会觉得有什么。哪怕是别的玩家想暗地里对“燕星辰”动手,也不会太全力以赴,齐无赦在他身体里,要应付肯定很容易。
燕星辰知道,齐无赦肯定不怕这些,但他想让对方今天能好好歇一歇,不用费太多心力。
他做这些不过都是随心为之,想了,便立刻做了。
也许是昏睡的这一个月得到的记忆给他造成了影响,燕星辰之前总是每走一步就思虑百步,可此时他知道了齐无赦早就和他一同在副本中进进出出过不知多少回,同齐无赦相处,竟是少了那九十九步的思虑,只有一步的行动。
对方似乎难得愣了一下,在他打开包厢门的时候,齐无赦的灵魂在他的身体里,问他:“你关心我?”
燕星辰疑惑:“这怎么了吗?”
“你为什么关心我?”
“……”燕星辰已经走出了包厢,随口道,“莫名其妙的,这东西还需要理由?”
他已经在副本的催促声中,跟着船员的指示往登船的地方走。
身后的人似乎隐隐约约说了句:“当然需要……”
燕星辰还未听清,便遇到了从隔壁出来的周晚和梁讳。
这天底下只有他和齐无赦知道灵魂置换这个技能的存在,周晚不知齐无赦的壳子里现在又变成了燕星辰的灵魂,他看着赴死者走在前头,便只是眼神示意了一下,什么话也没说。
燕星辰正在同另一段多半也是属于他的记忆融合,周身不自觉便带上了些许从前那副毫不掩饰的疏离,再配上齐无赦在其他人眼里的印象,就连梁讳都没有说话。
齐无赦则用着燕星辰的身体,面色苍白颇为疲惫地走在其他三人背后。
他们两人这一回互换,看在不知情的人眼中,竟是没有任何违和的地方。
周晚和梁讳没有关闭直播视角,于是,在他们四人走出包厢汇合的那一瞬间,编号53100直播间的观众在周晚和梁讳的视角便看到了刚互换完的齐无赦和燕星辰。
彼时,樊笼乱了一个月,不少玩家已经对燕星辰的排名和他的数据情况提出质疑,一发现燕星辰进了副本,便全都涌来直播间观察。
可他们冲进周晚的直播视角后,看到的便是……
“齐无赦”周身清冷地走到了登船的地方,丝毫不畏惧游轮阴森森的气氛,神情平淡地同其他玩家一起看着新乘客上船。
而面色苍白弱不禁风的青年跟在赴死者的身后,走到栏杆旁便打了个哈欠靠着。
赴死者偏偏还回头询问那小白脸:“还很累吗?副本没有继续催促我们了,应该到登船的地方看一眼就行,今天副本接下来交给我吧,你回包厢去睡一会?”
一旁的周晚:“?”
梁讳低声说:“这……副本刚开始就睡觉吗?”
刚冲进来想看看燕星辰到底有什么秘密的玩家们:“???”
是谁说燕星辰深藏不露来着?
这小白脸进了总榜前五百,副本一开始就在混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4章 无尽摆渡(2)
弹幕立刻涌了许多出来。
[嗯嗯嗯?现在钥匙这么紧缺, 黑局都不开了,能进一次副本都算恩赐,燕星辰在干什么?他在混??]
[燕星辰真的身体很差啊, 他是不是晕船了?我记得他之前也被鬼吓到过。]
[虚弱的样子好好看……就是, 不知道为什么, 以前我看着觉得很想摸他头,今天他虽然比之前还虚弱的样子,但我为什么隔着直播画面都不敢直视他?]
[错觉吧。]
[我宝贝还是我宝贝,还是那么好看啊呜呜呜呜……]
[这时候居然还有人花痴!我靠!]
有很大一部分玩家都已经开始怀疑燕星辰有隐瞒什么,结果被这个直播画面给搞得不敢确定了。
真的隐瞒什么, 有必要到了总榜, 还在直播画面面前把自己搞得面色苍白吗?
这还不是燕星辰自己的直播画面,而是别人的直播画面,燕星辰也是意外进入周晚和梁讳的直播视角的。
最重要的是, 能看得懂几万编号副本的玩家都是中上游玩家,谁没有在副本中受过重伤?
“燕星辰”这个状态,明显就是真的身体很不好,演都很难演出来。
[我刚从探讨燕星辰到底有没有秘密的帖子里出来,就让我看到这个画面,所以……是我们想多了吧?他都进总榜了, 真有什么数据方面的秘密也没必要藏着掖着故意演虚弱给我们看啊。]
[也许他真的就是念力值高、粉丝数多,综合一下排名高呢?]
[樊笼又没规定晕船的病秧子不能进总榜。这是樊笼,一切都有可能发生。]
[讲个笑话,病秧子都进前五百,我还没有!!]
[现在整个樊笼的钥匙数量都在缩减, 高级玩家都不愿意告诉我们为什么, 我们现在唯一能快速获得钥匙的途径只有直播间的赌局奖励。你们那些看好燕星辰的傻子最好多一点, 这样我压他死,肯定能得到不少奖励。]
[……]
弹幕多得险些把周晚和梁讳的直播视角画面全都遮住。
直播间这一回的观看人数比先前十万编号副本的观看人数还要多上十几倍!
这倒不是因为无尽摆渡这个副本有多么与众不同——相反,之前齐无赦不确定燕星辰什么时候会醒,为了顺利度过一个月的死期,他们选的是十万编号副本内编号最大的。
现在同时开启的四个十万编号以内的副本,无尽摆渡副本已经是最不难的了。
不是副本问题,而是现在开启的副本总数实在是太少了。
以前高级副本都可以占据整个直播大厅首页,现在合起来正在进行的副本都只有四个,中上游的玩家能选择观看的副本实在是太少了。
玩家多,副本少,每个副本观看的人数都急速上升。
同时,因为钥匙的突然紧缺,这一个月内,钥匙数量出现问题这件事逐渐隐瞒不住,很多组织都放弃经营黑局。
黑市上钥匙和道具的交易也乱得一团糟。以前玩家们获得更多的钥匙,是为了能够挑选副本编号,选择最合适自己的进入,现在别说是挑选适合的副本了,一个月内能获得一把自己能进入的副本的钥匙都算不错。燕星辰昏睡的时间里,樊笼已经有很多玩家因为不得不进入编号超小的副本或者根本没有副本进入而死亡,死亡玩家人数超过了过去整整一年的总和。
钥匙这么紧缺的情况下,钥匙只剩下两个获取途径——为数不多的副本结算钥匙奖励,以及樊笼主持的直播间赌局。
而且,钥匙还是有保质期的——过了副本开启的时间,就算玩家没有使用钥匙,那把钥匙也会消失。
所以整个樊笼除了有实力打底的总榜玩家还有一些有大组织做靠山的玩家,所有人都图穷匕见。
没有钥匙,大家反而更容易下注赌局和关注一些可以带来奖励的新玩家。
因为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既然本来就没多少钥匙了,为什么不赌一把?赢了接下来一两个月不用愁,输了就输了,本来就没有多少钥匙。
于是,编号53100副本的第一天才刚刚开始,燕星辰就收到了不少比较实用的道具打赏——多半都是他的粉丝或者赌他赢的人打赏进来的。
他的粉丝数和被保护值也都在往上涨。
燕星辰和齐无赦一同来到游轮的检票口的时候,燕星辰打开信息面板想检查一下自己这一个月来信息面板的变化,第一眼便瞧见他的粉丝数直接到达了十六万之多,被保护值更是回到了五百点,平衡机制早就被动开启了。
至于数据和恢复一部分记忆获得的能力方面,实在有点太多,他暂时没有细看。
他关上信息面板,只是稍稍看了一眼身后的“燕星辰”,刚和对方视线对上,这人便朝他笑了一下。
【被保护值+10,请玩家再接再厉。】
燕星辰:“???”
这被保护值来的时间……明显是齐无赦和他对视产生的。
齐无赦脑子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看一眼都能给他涨被保护值?
他那五百点之前根本不可能在一个月内攒起来的被保护值,难不成大半都是齐无赦的功劳吗……?
他思索间,感受到了几股视线。
有几个明显是其他总榜玩家的,那几人也没有掩饰,目光并不仅仅只在他的身上。这些人显然是在探查其他玩家的情况。
还有两人的视线直勾勾地挂在他的身上,没有丝毫避让,甚至还带着点敌意。
那是一个在这种随时会有血腥的地方还穿着一身白衣服的短发男人,还有一个长发及腰的红发女人。这两人衣服的风格都差不多,胸口上都别着一个纹路样式,燕星辰颇为眼熟,一时之间却有些没想起来。
身旁,周晚低声和他说:“那是兰昀所在的组织的徽章图案,他的学生也全部都在那个组织里。”
燕星辰明白了。
他现在用的是齐无赦的身体,那两个疑似兰昀学生的总榜玩家明显是冲着齐无赦来的。
兰昀怕是在樊笼内等了一个月都没等到机会,那个用傀儡进入副本内的方式太过违规显然不能多用,所以兰昀直接找了个他们最有可能进入的副本安插自己的学生,想趁着齐无赦还没有恢复全部实力尽快杀了齐无赦。
但这就奇怪了。
这两人的眼里并没有“燕星辰”的存在,杀意也只是对着“齐无赦”。
虽然他还有后半段的记忆没有恢复,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的他和现在的他都有完整的上半段人生,但从他恢复的记忆可以推测,他很早就决定了要挑战樊笼的权威。
他还把自己的打算告诉了齐无赦。
他和齐无赦当时一定是做了什么,让樊笼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而他和齐无赦也出了意外,其中发生了一些事情,才到了如今这一步。
真相还有很多疑惑和不能解释的地方,但有一点是肯定的。齐无赦是樊笼的眼中钉肉中刺也正常,可事情明明是他和齐无赦一起做的,兰昀当初也说了要杀齐无赦是樊笼本身的意志,既然如此,为什么到现在为止,樊笼和兰昀都只想杀齐无赦,没有针对他?
他在上个副本都直接对兰昀的傀儡出手,还一直用窒息的方式逼问兰昀,兰昀都不记仇的吗?
燕星辰来不及思索。
乘客上来了!
船员都是神情非常麻木的npc,他们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板着一张脸让燕星辰他们这些玩家在后面等着重新分配房间。
而检票口也有两个船员一左一右地站着。
外面的码头乌泱泱的一堆人,但是进来的居然只有四个人。
第一个走进来的,是一个独自行动的十三四岁孩童。
孩童手中拎着约莫到成年人膝盖高度那么宽的小皮箱,皮箱通体漆黑,只有把手下方并拢的地方有个开关。
开关上了锁。
锁是旧时那种U形圆管连着锁身的锁,圆管挂在合并的位置上,需要用钥匙把锁取下来才能打开那个皮箱。
皮箱本身就是一个很沉的容器,里头似乎还放着更沉的东西,检票的时候放在地上,直接带来一声闷响。
可十三四岁的小少年居然举重若轻地单手拎着小皮箱走了进来,面带微笑地走进玩家们这些乘客当中。
第二个进来的是另一个极端——鹤发老人。
老人已经到了耄耋的年纪,驼背缓慢地往前走着,没有带任何东西。
老人满脸皱纹,举止老态,实在有点难看出表情。
第三个和第四个是一起进来的,他们是一对新婚夫妻。
之所以说是新婚,是因为女方手中还捧着一个头纱,像是刚从婚礼结束就匆忙上船要出远门了。
这对夫妻的东西就很多了,丈夫和妻子两手都拎满了东西,有的能看出来是日常衣物,有的不行。
但他们的表情却没有新婚的开心,丈夫脸色沉沉,妻子面有泪痕,似乎刚吵过架,明明是一起进来的,但谁都没有理会谁。
偌大的游轮,居然就四个新上来的乘客,还有约莫二十个本来就在船上的乘客。
这约莫二十个人都是玩家。
包括燕星辰在内,所有人都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四人陆续上船,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周晚在一旁叹了口气:“许千舟跟着许明溪白远山那帮人去下副本了,说是要尽快锻炼自己,我们这一趟副本开始的时候他还没出副本,可惜没一起进来。不然的话,他那过目不忘的技能,在这个副本说不定是雪中送炭。”
梁讳低声说:“我看谁都不对劲啊……”
第一个进来的少年就不对劲。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看上去还很瘦弱,却单手拎着能够砸死人的皮箱,皮箱还上锁了,不知道里面放着什么——什么东西那么沉?
耄耋老人出远门上船,什么东西都不带吗?这个年纪的老人,吃食呢?药物呢?不怕出什么意外吗?哪怕邋遢到不换衣服,没有什么平时保养用的东西吗?
最后一对夫妻,分明是新婚,表情却好似仇人,进来之后谁也没理会谁,偏偏又站在一起。
四个乘客,二十个玩家,二十张贴纸。
里面只有一个鬼。
四分之一的概率不低,贴对了直接完成任务。
但四分之三的概率更高,贴错了,鬼会增加,并且增加的鬼不会下船……
燕星辰身后,齐无赦侧了侧头,扫了一眼这四名新乘客,笑道:“这简单啊。”
[我就说燕星辰聪明!副本才开始,他就想到破局方法了!?]
[某些人说他是抱大腿小白脸,也不看看,人家就算抱大腿,脑子也是聪明的。]
[除了出谋划策什么都不会干的小白脸罢了,没有武力值,再聪明都是给鬼怪塞牙缝的。]
[这种推理找鬼的副本,出谋划策不正是玩家最需要的?]
[宝贝真棒!我一头雾水,快让我听听有什么妙招。]
齐无赦轻松地说:“第一天才上来四个乘客,我们就四个人了。现在就去贴呗,四张贴纸各贴一个,趁着另外三个没把我们宰了之前,我们宰了那个真的不就行了。”
周晚:“……”
梁讳欲言又止。
燕星辰:“……”其实他刚才也这么想过,只是他不会把这么暴力的想法说出来罢了。
弹幕:[……………………]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5章 无尽摆渡(3)
齐无赦这话是这么说, 燕星辰刚才看到那四个乘客各有不对劲的地方的时候,也确实有这么想过,但他们谁都没这么做。
其他人仍然时不时地往他们这边扫。
绿色贴纸能查鬼怪, 若是用别人的绿色贴纸, 哪怕是找错了, 鬼也极有可能只会击杀贴纸原本的主人。
他们虽然都已经在总榜之上,但是刚进入总榜的玩家,哪怕新人期的风风雨雨再多,对于老牌总榜玩家来说,他们都是乍一看最好欺负的软柿子。
齐无赦方才那番话, 又太天真了。
天真到让其他总榜玩家有些确信他们四人确实是软柿子。
燕星辰再度瞥了那些人一眼, 尤其是兰昀的那两个学生。
他刚获得一部分身为总榜第一时候的记忆,虽然仍然有些茫然,但举手投足之间, 已经和先前大有不同。
以往他只有后一段人生的经历,总是会下意识用伪装自己的方式,展现出温顺与良善。可现在,这些仿佛都变得不再重要,曾经的赴死者早就习惯了承受世间最大的恶意,从来不畏他人目光。
他从来都淡漠, 没了掩饰,稍稍一个眼神便让人生寒。
兰昀的两个学生本来杀气腾腾,神情还有着些许高傲和轻蔑,可刚一对上燕星辰的目光,他们竟然全都下意识躲开了视线。
这一男一女面色铁青, 男的脾气有些爆, 张口就要骂, 红发女人拦住了他:“四个乘客还在,鬼在里面,别让鬼盯上我们。”
白衣男人深吸一口气,咬牙忍下了。
[啊啊啊啊早知道我看周晚的视角了,好歹背对着赴死者,现在正对着我差点以为他冷冷地看了我一眼……]
[所以齐无赦到底为什么突然能看见了?他这个副本居然没有蒙眼,之前是真的还是假的?]
[谁知道……]
[赴死者睁眼的样子好可怕啊我靠,如果不是玩家不可能是鬼,我都要觉得他才是游轮上的那个鬼了!]
[想不通,这种人怎么会喜欢燕星辰这么娇气的小白脸?你们看看啊,燕星辰现在就站在赴死者背后,他还时不时勾肩搭背抓手!!我受不了了!!!]
[……]
齐无赦不知何时牵上了燕星辰的手腕,他的动作太过自然,以至于早就习惯这两人奇奇怪怪的周晚和梁讳都没觉得哪里不对。
燕星辰也很自然地没有抵触的感觉,如果不是察觉到上游轮的那对夫妻看了他的手一眼,他也没感觉。
燕星辰无奈,轻轻甩开齐无赦的手,说:“贴四个乘客不现实,太冒险了,副本根本没有告诉我们,贴错了之后鬼怪的武力值会高到什么地步。如果会高到对我们一击必杀的地步,我们不能冒进。夫妻最好入手,因为鬼如果只有一个的话,另一个是人。他们熟悉双方,分开询问,说不定能找出问题。”
“但这对夫妻同样有一个问题,四个乘客当中,这对夫妻虽然也不对劲,但他们已经是最正常的了。”
老者和少年,反倒格外异常,从异常的情况来看,鬼出现在老者和少年这两人其中之一,更有可能。
周晚却说:“但这不也是一种心理博弈?鬼有可能是最不正常的人,也有可能故意伪装成最正常的那个人,我们完全没有论断。”
他话语从容,神色平静,应对副本的时候似乎和之前没有什么区别,仍然果决坚定。
听上去明明什么都没变。
可燕星辰总觉得,周晚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尖锐了。
以前的周晚,做事随心所欲,对于破局都没有什么执念,如果有什么事情不如他的意,他随时随地都会剑走偏锋,让人根本不敢招惹。
现在的周晚对破局分析得格外认真,像是一个寻常玩家一般对待一个副本,言语之间也不带刺了。
……古刹闻香那个副本结束的时候,江璨和周镜将鬼气留给了周晚,他们都离开了,周晚应当是最迟走的。
那时候,江璨和周镜应当和周晚说了什么。
这毕竟是燕星辰一手主导的破局。
以齐无赦的性子,在他昏睡的一个月时间里,齐无赦肯定不会和周晚聊这些事情。
他想了想,还是说:“周晚,上个副本太多无奈,但我们还是要和你说声抱歉。”
周晚一讶:“这居然是赴死者会说的话?你和黑心小狐狸一起行动久了,怎么越来越像他了?你也说了,太多无奈,大家都无奈,错的不是我也不是你们,而是这个用愿望诱骗人进来却从不兑现的樊笼。”
船员正在分发新的房卡,玩家们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有意无意地将那四个乘客隔开,以此来分散他们所在的房间,免得有人找错鬼打草惊蛇。
小少年仍然单手拎着皮箱,笑着站在比较前头的地方,他的前后玩家都自觉挪开了一些距离。
老者在中间,低着头,咳嗽了几声。
那对夫妻在最后,仍然互不搭理地站在一起。
齐无赦拉着燕星辰排进队里,直接站在了那对夫妻背后。周晚和梁讳自觉地紧随其后。
总榜玩家没有一个鲁莽的,房卡都发放完毕,现场仍然寂静一片,没有人贸然使用绿色贴纸。
谁都知道现在就算什么依旧都没有,也有四分之一的概率立刻完成副本任务,但这本身就代表着诡异——五万多编号的副本,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他们各自的站位同样代表着各自最开始想要试探的选择。
兰昀的那两个学生——白衣男人和红发女人,拿的房卡就在小少年房间的隔壁。
船员让他们自行活动之后,游轮引擎启动,船身一晃,两侧的海浪开始往后挪动。
小少年拎着皮箱就要回屋,那两人一左一右跟了上去,说:“小伙子,这皮箱看上去很重,哥哥姐姐来帮你拿一下怎么样?”
白衣男人说着便伸手过去。
本来一直笑着的小少年面色猛地一变,立刻将皮箱抱在了自己怀里,双手怀抱着护住,不悦道:“碰我的东西干什么!”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宝贝得很的皮箱,快步往楼梯处走去,动作还带了点小跑,似乎生怕被人抢走皮箱。
白衣男人和红发女人互相看了一眼,暂时顾不上燕星辰这边,立刻假意好心地跟了上去。
游轮露在水面上的一共有三层。
甲板所在那一层是各种游乐设施,还有一些棋牌桌、小赌桌。
再往上一层是餐厅,最顶层是房间,全都是双人房,但是也有落单的玩家和那两个单独上船的npc乘客一个人住。
根据发完房卡的船员所说,客房包厢还有一大片没有住满,全都是空房间,等着之后靠岸接待新上船的客人。
那小少年直接奔着顶层而去,说是要休息。
几个盯着小少年的玩家全都不声不响的去了顶层客房。
老者则问了一下船员甲板能不能去,说是要吹风。他似乎真的病得很严重,说一句话就要咳嗽几声,可他一点东西都没带,身上穿着的衣服也很单薄,完全没带药。
咳嗽成这样,居然还要去吹风。
船员指了路,老者驼着背朝甲板走去,有的玩家兵分两路,一个跟着小少年,一个跟着老者,还有的玩家形单影只,只压了老者,跟着晃悠去了甲板。
剩下的燕星辰他们眼前这对疑似吵架的夫妻,给船员塞了小费,让船员把他们那一大堆行李推去他们的房间,妻子手中依然抓着那头纱,和丈夫一起沉默着要去二楼用餐。
盯着这对夫妻的玩家最少。
小少年和老者走后,原地就只剩下燕星辰他们四个人,还有一个一头浓密黑发、右眼下方就有一个十字架纹身的二十几岁青年。
这个青年自然也是玩家,但他老神在在的,双手抱胸,举止都透露着轻佻随意,着实不像是个在副本中干什么都格外谨慎的总榜玩家。
总共他们五人,也借着吃饭的名义,跟着那一对夫妻往二楼餐厅走。
那对夫妻走在最前面,男的双手插兜,女的拎着头纱提着裙子,两人分别靠着最左最右的楼梯扶手并排往前。
另一个形单影只的青年玩家跟在新娘背后,燕星辰走在四人最前头跟着新郎。
梁讳仔细瞧了瞧那一对夫妻,还是觉得有些困惑。
但她不知道此时齐无赦的灵魂在燕星辰的身体里,她只当这一次还是燕星辰暗自的决定,凑到齐无赦耳边,低声问:“我们为什么要跟着这对夫妻?”
“他们唯一的不对劲就是吵架,我知道有一个可能,就是他们其中有一个人被鬼替代了,所以另一个人觉得对方不是自己熟悉的伴侣,所以吵架了。”
“但是这个可能性不太大,因为我们的任务既然是找出鬼,那么这个鬼肯定不想让我们找出来,会隐藏,那就不会直接暴露性格改变所以吵架这件事情。排除这个可能,这对夫妻是两个人,互相了解,看上去不太可能有鬼啊。”
梁讳仍然停留在小女孩时期的外貌格外可爱,她歪了歪头,大眼睛一眨一眨的,充斥着疑惑。
她会这么想很正常,其他总榜玩家肯定也这么分析过了,所以跟着这对夫妻的人是最少的。
燕星辰回过头来,刚想解释,却听齐无赦用着他熟悉的自己的嗓音,无辜地说:“问我干什么?”
“燕星辰”一脸乖巧地看向“齐无赦”,乖顺温和地说:“我都是听他的,他说什么是什么。”
梁讳:“?”不对劲,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周晚:“???”这黑心小狐狸怎么看怎么有问题??
燕星辰:“……”
齐无赦仍然有些虚弱,苍白着脸对他笑了一下。
【被保护值+20,请玩家再接再厉。】
燕星辰:“……???”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6章 无尽摆渡(4)
其实被保护值增加的频率一直都在提高。
他第一个副本的时候, 整个副本下来能积攒个一两百都算不错,后来粉丝多了,每个副本都能维持几百。
但燕星辰也得一直省着用, 才能保证有三四百左右的被保护值储备以备不时之需。
古刹闻香副本, 燕星辰为了抵御笼罩着整个副本的大型福禄笼带来的阴气, 也为了将自己融入福禄笼,用掉了所有的被保护值。
他本以为这一回他得养精蓄锐好久,接下来的一两个副本恐怕都用不了技能,没想到一醒来,被保护值多到平衡机制都开启了不知道多久。
燕星辰当时看了一眼自己都快接近二十万的粉丝数, 本以为粉丝数多了之后, 被保护值的增加速度就会这么夸张。
可副本开始到现在,那些一次性增长二三十的提醒,似乎都是他和……
他和齐无赦有交流的时候。
比如刚才, 齐无赦刚对着他笑一下,他居然就加了那么多被保护值。
哪怕他们正在跟着可能是鬼的npc,身旁还有一个不知来历的神秘玩家,燕星辰还是下意识驻足思考了一下。
难不成被保护值涨的那么快,是因为齐无赦?
这个猜想实在是有点荒谬了。
他的粉丝能给他涨被保护值,那是因为樊笼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他武力值的具体情况。
也正是因此, 燕星辰前几个副本都要齐无赦来当挡箭牌,自己藏在赴死者身后。
可齐无赦分明是整个樊笼中对他实力最清楚的人,在他刚恢复的那段记忆之中,这人甚至知道作为曾经总榜第一的他。
齐无赦曾说过脑海中混乱的回忆已经在逐渐拼凑起来,这人理应比他还早记起来他曾经的经历。
如此清楚现在的他和曾经的他——甚至越来越清楚, 为什么这人能够给他提供的被保护值越来越多??
如果这些被保护值真的来源于齐无赦, 那直播间的被保护值在齐无赦提供的被保护值面前简直就是不值一提, 他都不需要管直播间那些玩家和他的粉丝了。
“……齐无赦?”周晚喊燕星辰。
燕星辰不过愣了几秒的功夫,他们已经走到了二层,那对夫妻在二层工作的船员的招待下找了一处圆桌的座位坐了下来。
燕星辰想起梁讳在询问为什么盯上这两人,他低声说:“没有什么依据啊。”
齐无赦似乎早有预料,笑出了声。
周晚:“?”
梁讳:“……啊?”
齐无赦说:“没有依据就是最大的依据,别忘了我——”
他脱口而出,话语一顿,改口道:“我前面这位,可是随机玩家。”
当时他们排队分房间的时候,其他玩家就已经一直在打量上来的四个乘客,想找出最有可能是鬼的人并且住在鬼怪所选的房间旁边——总榜玩家可不是新人,不会规避危险,他们知道迎难而上。
而燕星辰他们却什么都没有做,反而是顺其自然地根据他们当时的站位稍微挪动了一下,刚好排队在了这对夫妻背后。
若是其他玩家,这种举动可能是疏忽大意,可若是他们这种有赴死者在内的团队……
他们不找危险,危险也会来找他们嘛。
燕星辰以前自己身为赴死者的时候,最喜欢用这一招。
随机玩家承受副本恶意,正式玩家们避之不及,可这对他而言,却是机会。
玩家们不想成为随机玩家,那是因为惧怕危险。
可他不惧怕危险,危险杀不死他,只会给他带来信息。
但他不惧怕危险的时候,随机玩家的身份反倒成为了他的“技能”。
燕星辰没有恢复记忆的时候,破局方式就喜欢用齐无赦的赴死者身份做文章。
如今想来,那分明就是他自己曾经作为随机玩家的时候刻在骨子里的经验。
他接了齐无赦的话,解释道:“我们机缘巧合排在他们背后,说明这两人要么是最正常的,要么是最不正常的。因为如果他们没有问题,我们贴错了人,他们会变成鬼杀了我们,这也是一个巨大的危险,所以他们有可能是最正常的乘客。而他们如果是鬼,我们可能还没来得及使用贴纸或者击杀鬼怪,就会不小心触发了死亡条件被鬼怪杀死,这依然是一个巨大的危险。”
“随机玩家的身份作用下,只有这两种可能。”
“不论是哪个,对我们而言不都是很有用的信息?他们两人如果不可能是鬼,我们观察之后确定这点,等同于直接排除了两个人,另外两个人,二选一的概率,盲猜都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几率。如果是,夫妻二选一,也是百分之五十。”
周晚说:“可是还有一个问题,我们要怎么观察?贴纸只有白天能用,一旦使用,对就是对,有可能死,错就是死。”
燕星辰说:“这也是我选择夫妻的原因。四个乘客,三批人,你这个问题,问在另外两个乘客身上,不是也一样吗?”
“拿着皮箱的小少年怎么观察?怎么试探?抢走他的皮箱吗?和他搭话还得避开可能无厘头的死亡触发条件吗?”
“咳嗽的老者怎么观察?陪他去甲板上吹风吗?然后呢?怎么搭话?还是一样,有可能触发死亡条件,我们还无法验证搭话的真假。”
周晚点了点头:“但是夫妻不一样。一个鬼,一个人,如果我们在夫妻都在场的时候试探,鬼能做的只有一件事——掩饰。掩饰代表着撒谎,谎言代表着漏洞,漏洞代表着我们的机会。”
他上个副本结束之后果然变了很多,一般逻辑整理下来,周晚直接跟上了燕星辰的节奏,连经验更老道的梁讳都比不上他的思考速度。
但他说完,古怪地看了一眼在一旁“柔弱”的“燕星辰”,又看了一眼现在用着齐无赦身体的真正的燕星辰,狐疑道:“这次破局你来啊?”
燕星辰:“……”
该怎么说呢?
算了。
他眸光一转,心念闪过,对齐无赦说:“试探鬼怪危险,你现在不舒服,不如先拿着房卡回去睡吧。小心不要触发死亡条件……”
齐无赦也不笨,武力值更不低,他倒不是怕齐无赦因为疲惫而疏忽。只是随机玩家的身份跟随着玩家的灵魂,他和齐无赦互换之后,齐无赦用着他的身体,依然是随机玩家,指不定还是会碰到各种稀奇古怪的死亡条件,他自然有些担心。
——赴死者先生当然不会在意这些,挑了挑眉,敷衍地点了点头。
“……”燕星辰接着说,“还有,你的——绿色贴纸,一定要拿在手里看好。”
他说这一句话的时候,不仅没有压低音量,反倒越说越重。像是在强调,但音量正常到哪怕是在游轮别的地方的玩家指不定都能用稍高的念力值听到。
齐无赦闻言,露出了了然的神色——他听出了燕星辰的弦外之音。
但这人表面上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敷衍道:“知道了,我先去睡了。”
说完就拿着房卡朝游轮顶层走去。
[??]
[还真是除了出谋划策啥也不干的小白脸啊。]
[副本第一天,观察线索的时候,他他他他去睡觉了?]
[我第一次看这个叫燕星辰的总榜玩家的副本,他不是总榜一百八十名吗??那么靠前,居然这么废柴??]
[……]
“燕星辰”已经去“睡觉”了。
真正的燕星辰领着周晚和梁讳,在那对夫妻和另一个玩家所坐的圆桌旁,相邻的另一个圆桌上,坐了下来。
海浪一下一下地撞击着游轮的四方,明亮的天光从周围洒入,游轮平稳地前行着,一切都格外平静。
正值夏日,游轮内却阴凉凉的,感受不到任何炎热。
餐厅没人说话,氛围更是死寂。
那对夫妻实在是奇怪得很,新娘脸上泪痕尤在,双眼通红,新郎也板着一张脸,可偌大的圆桌,这两人居然又要挨着坐。
挨着吧,也不说话。
除了他们四人之外,唯一一个盯着这对夫妻的那个脸上有十字架纹身的青年一同坐在了那个圆桌之上的另一侧。
船员实在是太过功能性npc,像傀儡一样什么表情都没有地走上来给他们上今日的菜品。
新婚夫妻沉默着吃着面前的刺身,那青年玩家笑着开了一瓶威士忌。
他优哉游哉地倒了三杯酒。
一杯放在自己面前,一杯推到了新郎的面前,另一杯却没有给新娘。
这玩家突然说:“一个人吃饭太无聊了,来,哥们,一起喝杯。两个人也无聊,隔壁桌的那个!”
他把酒杯推到了离燕星辰很近的那一侧,“你也一起呗。”
周晚眉头一皱,转了转自己戴在手腕上的佛珠,似乎正在使用技能想帮“齐无赦”测一下吉凶。
可燕星辰居然二话不说直接起身,应承了下来:“好。”
他走到了新婚夫妻所在的圆桌旁坐了下来。
如此一来,圆桌之上,就有那对有可能藏着鬼的夫妻、用着齐无赦身体的燕星辰、还有那个脸上纹着十字架的青年玩家。
新郎正在和新娘冷战,骤然被这么一吵,面色铁青地举起酒杯。
正值此时,青年玩家用着玩家才能听清的很低很低的声音对燕星辰说:“你说他会先敬谁?如果他是鬼,说不定现在一个不高兴,就在我们两个当中选一个人杀呢。”
燕星辰淡然道:“你的语气听上去,很笃定我们可能会触发死亡条件?”
“这两人只要有一个人是鬼,我们都打搅了他们,新郎是鬼,会杀人,新娘是鬼,也会因为新郎不高兴杀人,一样的。”
“你好像很期待,”燕星辰倒是第一次见这种人,“你很期待我们触发死亡条件,然后让鬼怪在暗中二选一。你不怕选中的是你吗?”
“啧,你不是随机玩家吗?怎么这么谨慎。玩的就是刺激的,你不想看看他会不会选你?对了,告诉你一个秘密,”青年笑了,“我也是随机玩家。我早就听说过你,齐无赦,你是最新进入总榜的赴死者,也是随机玩家。我刚才就在想,如果这两人中有鬼,我打扰了他们,捎上你,鬼会选我们两谁先动手?”
燕星辰的神情变得古怪了起来。
新郎举起了酒杯,先阴沉地看了燕星辰一眼。
青年笑得更灿烂了:“你不觉得很有趣吗?死亡二选一,我们都是随机玩家,几率一样,多刺激啊。”
新郎似乎没从燕星辰身上看出什么,扭头,脸色更为阴沉地看向了那青年。
燕星辰叹了口气:“祝你好运。”
青年:“?”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7章 无尽摆渡(5)
燕星辰说完, 居然根本不在意新郎新娘的表情,反倒十分从容地喝完了青年给他倒的酒,起身立刻坐回了周晚和梁讳那边。
自称“也”是随机玩家的青年愣了一下。
新郎新娘正在冷战, 他一个陌生人上来就欢欢喜喜地要喝酒, 不管这两人里面有没有鬼, 新郎也不可能会直接算了。
随机玩家是死亡触发“眷顾”的第一目标,二选一的概率,若是被选中了还直接转身离开,新郎的怒气只会更高。
他好不容易在同一个副本中遇到另一个随机玩家,想拉着对方玩一把刺激的, 结果对方居然比他还要不怕死?
听闻齐无赦这个赴死者行事诡谲, 比以往的其他进入总榜的赴死者还要疯,难道当真——
青年思绪刚起,新郎突然将手中的杯子往地上一摔!
尖锐的玻璃碎裂声响起, 地面上一大片碎裂的玻璃片散开。
新娘似乎吓了一跳,哭泣的神情一滞,竟然向后退了退。
新郎眼里根本没有刚才稍微过来坐了一会的燕星辰,抓起地上最大的一片玻璃片,朝着另一个随机玩家身份的青年划去。
玻璃碎片的边缘立刻划伤了新郎的手掌,鲜血从新郎手掌滑落到手腕, 染红了新郎的白色衬衫。
新郎感觉不到痛一般,追着那青年刺去,口中念念有词:“你找我喝酒什么意思?酒席上别人看我笑话还不够,我都躲到游轮来了,你们还要看我笑话?很好笑是不是?故意敬酒看我笑话是不是?”
新郎似乎一直都是普通人动手的方式, 没有任何章法地用玻璃碎片往前刺。
另一位赴死者有着玩家的身体素质, 这种普通攻击根本威胁不到他, 他轻松地左右躲避着,眉头紧皱,时不时看向“齐无赦”。
比起新郎的狂暴和新娘莫名其妙出现的心虚,他似乎更在意新郎没有攻击直接走开的另一个赴死者的原因。
青年意兴阑珊地说:“奇了怪了,你不是随机玩家吗?为什么感觉你比我幸运?哎真是,这位兄弟,你先处理一下伤口再来行凶啊。”
燕星辰没理会。
他早就料到会这样。
他回到座位上优哉游哉地喝了杯酒,听到梁讳和他说:“原来是他。”
“现在的总榜之上,应该还是有几个赴死者的吧,”燕星辰说,“我不知道现在的总榜是什么情况,没来得及关注。这个人的胆识和底气,是不是现在排名最高的赴死者?”
周晚觉得更古怪了:“为什么你说的好像你知道以前的总榜一样?”
梁讳也愣了愣。
她总觉得,这个副本开始以后,她面前的齐无赦,和之前她认识的齐无赦全然不同。
这种仿佛天生带着的疏离感,总让她想到……想到那位将她从副本中带出来的人。
她晃了晃神,才说:“九十二名,曲疏,你在一百七十名,他在前一百,是目前整个总榜上排名最靠前的赴死者。”
……齐无赦排名一百七十?
他的排名是一百八十。
这个排名,也太刚刚好了,刚刚好到没有粉丝数据的齐无赦比他高上一些,正好是个让别人不会怀疑他和齐无赦之间数据有问题的排名。
他说:“现在的随机玩家最高排名居然才九十二?”
新郎没伤到曲疏,越来越烦躁,动手的力度也更大。
但是他们当中仍然没有出现任何和鬼怪有关的痕迹,新郎动手一直都是靠人为的蛮力,新娘已经被暴躁的新郎吓到,没有哭,但是脸色很难看。
曲疏笑道:“你一个一百七十的,还嫌弃起我九十二来了?赴死者不是没有过总榜第一,但那都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哥们,你口气也太大了,真以为人人都是那位曾经的总榜第一呢?你刚进入总榜我就听说你树敌挺多,还不一定能活着进入前一百呢。”
燕星辰只是说:“你有那个功夫听我们聊天,不如先想想怎么解决你惹毛的乘客吧。”
他指了指餐厅的角落——那里竟然站着一个神情麻木的船员,船员的双眼直勾勾地看着新郎和曲疏,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像是在等待什么。
“你猜猜,”他说,“这个船员是不是在等你们谁闹出人命?”
曲疏当然不傻,不用燕星辰说,他早就察觉到了那个船员的存在。
这个新郎目前看上去也就是个发疯的普通人,如果新郎不是故意演戏的鬼的话,他要制服新郎不难,击杀了这个npc都很容易。
可船员现在都没动静,指不定他开始反击的时候,船员就会以他动手为理由驱逐他。
赴死者从进入樊笼的那一刻起就被恶意笼罩,在可能的死亡触发面前,赴死者比任何正式玩家都要敏感。
所以曲疏一直只是被动地防守。
燕星辰又说:“既然惹都惹了,不问点什么不是浪费?”
曲疏躲过扑面而来的玻璃片,说:“我现在问,你们不也听去了?费一番功夫,让和我有竞争关系的人一起知道,我看上去像是会做这种事情的人?”
“你会,”燕星辰坐在那看着曲疏不得不忍着躲避攻击,徐徐道,“因为你刚刚明明是想坑我的,没想到最后掉坑里的只有你自己,你觉得不好玩。现在你问出点什么,我们同一个起点,不好玩吗?”
玩家五感远超寻常人,他们说话都是用只有玩家才能听到的语调,那对夫妻并没有听到。
新郎手上已经全都是鲜血的红色,白衬衫的袖子全都被染红,连黑色的西装外套都变深色了很多,血腥味在餐厅中弥漫。
船员麻木地站在不远处,等待着乘客们什么时候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
曲疏突然停下了。
他瞥了燕星辰三人一眼,大笑了几声:“果然还是同样是随机玩家的人有趣,正式玩家一个个谨慎得要命,玩一玩都不敢,只会在那边尔虞我诈。你说得对,我觉得这样挺有趣的。”
他神色随意,完全没有任何严肃的感觉,同他右眼下方的十字架纹身散发的气质截然不同,有一种格外邪性的违和感。
他抬手便抓住了扑过来的新郎的手臂!
这一刻,那十字架纹身之上,似乎有特别细密的纹路闪动着金色的光,有什么东西在那么小一片地方精细地流动着,新郎下意识看向拦住自己的人,骤然看到那纹路流转,居然整个人都停顿了下来,神情恍惚了一瞬。
这种伎俩像极了魅鬼会用的幻术,周晚皱眉:“技能?随机玩家哪来的技能?”
燕星辰摇头:“是符咒纹路。”
这个曲疏确实够狠,居然将许许多多符咒纹路浓缩成那十字架纹身,纹在了自己的脸上。
同燕星辰在古刹闻香中破局的那个方法有点像,直接把符咒纹路印刻在自己的血肉之上,玩家自身又有樊笼基于的数据加持,身体本就可以当成是能量的载体,符咒又是构建能量并且使用能量的工具,纹路印刻在自己身上,能直接发挥出比在符纸上还要厉害的效果。
就是比较废人。
毕竟符咒纹路流动是需要能量流动的,但凡是个人,这种感觉就和抽骨抽血没什么区别。哪怕燕星辰在上个副本中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才把自己融入福禄笼,当时也疼得差点没有直接发疯。
曲疏明显也不好受。
他将符咒纹路浓缩成纹身,当成了技能一般使用,此时分明是笑着的,可双眸中闪过一丝痛楚。
他神色如常地询问那被他的纹身所摄的新郎:“怎么那么生气?都已经上游轮了,酒席的事情就当做过去了,没看到你老婆都哭成这样了吗?”
曲疏顺着方才新郎发疯的话语说,话音未落,新娘便心虚一般猛地站了起来,新郎怒吼一声:“这事情怎么可能过去?结婚前一天我还看到她和我弟弟搂搂抱抱!我给他们面子,今天婚礼什么也没说,她倒好,还说我摆脸色?”
新郎回头,用另一只手恶狠狠地指着新娘说:“我就该当场把你们两个打死!我还带你上游轮,还不是照样有人闲言碎语!”
新娘立刻又哭了下来,用手中的头纱抹泪:“我只是让他帮我试戴一下婚礼的项链,是你看的角度有问题,我们根本没有搂搂抱抱。我都跟着你单独上游轮陪你散心了,你还不相信我说的话,我……我……”
她哭着,抓着那婚礼上刚刚脱下来的头纱,转身就跑向了卫生间的方向,像是要去擦眼泪。
燕星辰同周晚和梁讳对视了一眼,示意对方看着新郎和曲疏这边的情况,自己快步跟上了新娘。
——这个时候,他们不能让任何人离开玩家的视线。
可那新娘跑着进了女厕所。
燕星辰站在卫生间前,看了看左右的男女厕,双手灵活地动了动,一张用符纸折成的小纸傀站在了他的掌心之上。
他立刻蹲下,将小纸傀放在了地上,自己走进了男厕。
小纸傀则跟着跑进了隔壁的女卫生间。
游轮仍然在大海中前行着。
老者在甲板上吹着风,咳嗽愈来愈严重,前方看不清海平面,是一片茫茫大雾。
小少年在几个玩家暗中注视下走进房间,但他没有关门,而是放下皮箱,开始整理起了房间里的摆放物品。
燕星辰走进男卫生间之后,正巧遇到一个在上厕所的人,对方穿着和其他船员一样。
只不过他之前去检票口的时候没见过这个船员,应当是一个在餐厅工作的船员。
为了不引起船员的注意,他打开水龙头,扶在盥洗台旁,随意往自己脸上扑了点水,假装来洗脸。
盥洗台后方的墙上贴着一面镜子,镜子只能照到人的上半身,将燕星辰的正面映照了出来。
他正低着头,凝神,听着代替他听觉的小纸人在隔壁卫生间听到的动静。
水龙头在他面前“哗啦啦”地放着水,而小纸人的面前,新娘哭得越来越大声。
隔壁的哭声和身前的水声交叠在一起,单调而乏味地撞击着他的耳膜。
他听了半晌,都没听到什么别的动静。
难不成新郎新娘都没有问题,这只是一个因为误会而吵架还来游轮上冷战的新婚夫妻?
他正想着,那哭声还在继续,可他突然感受到脊背一阵发凉,一种被不干净地东西从后方盯着的寒凉感油然而生。
燕星辰猛地屏息抬眸,只见镜子上,刚才上厕所的那个船员正站在他的身后看着他。
对方在镜子中发现他的目光,平淡地说:“你水龙头开了太久,没洗脸就不要浪费水,游轮上水不便宜。”
燕星辰警惕地点了点头,双手捧起水往脸上泼了泼。
开门关门的“吱呀”声传来。
凉水刺激着他的感官,发梢都湿了,稍稍滴落着水滴。他满脸的水,勉强睁开眼往地上看去,没看到身后有谁的影子。
对方似乎走了。
燕星辰用袖口擦干了齐无赦那张脸,刚一抬头,却瞧见身后那船员居然还站着!!!
对方仍然木着一张脸。
可这一会,镜子里的船员什么话都没说,突然对他笑了笑。
笑容刚刚扬起,镜子中,船员那张脸上,眼睛、鼻子、嘴巴的两端都突然开始流血,额头更是破了一个大大的血口!
船员刚刚走了,这东西不是船员!
燕星辰瞬间回身。
身后空无一物。
“呲啦……”
卫生间的顶灯在同一时间闪烁了一下,骤然熄灭了。
眼前顿时漆黑一片。
“哗啦啦……”
水还在流。
女人的哭声萦绕耳侧。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8章 无尽摆渡(6)
哭声从一开始的连续不断, 变成了断断续续,还带着些许抽泣的动静。
隔壁的纸傀没有任何动静,女人还在哭, 只是哭累了。
女人还打开了那边的水龙头洗脸, 两边的水声交叠在了一起。
“哗啦啦……”
“哗啦啦……”
也不知是不是游轮遇到了大浪, 海浪声突然大了起来。
燕星辰突然有了一种置身于深海之中的窒息感。
周围似乎都是水。
他眼前黑漆漆一片,看不清脏东西在哪。
手腕上,恶业金拆绷紧,随时准备甩出。
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耳边吹了一下,阴凉的风缠绕着他的脖颈。
有什么冰冰凉的脏东西正在靠近他的双眼口鼻……
燕星辰还是没有动手。
他此刻身体用的虽然是齐无赦的, 但是灵魂是他自己, 玩家信息面板上是“正式玩家”,绝对不可能像赴死者那样什么都没做可能都会被死亡条件找上门。
如果他是触发了死亡条件,那这种就是在副本规则下施加的死亡。
玩家若是用蛮力对抗死亡触发, 除非有绝对的武力压制,否则的话,蛮力不一定能解决问题,可能还会让死亡触发更加无法抵抗。
他现在不仅仅是“燕星辰”。
那一个月昏睡的时间里,作为第一位赴死者的那些副本经验和记忆同样回到了他的脑海中,无数次同死亡擦肩而过的感觉在一瞬间将他千锤百炼。
他根本没有一秒钟的慌乱, 在眼前黑下来的一瞬间,死亡阴阳笼罩而下的那一刻,他平静地闭上双眸,听着周围的声音。
女人的哭声。
水声。
另一侧的水声。
海浪……
水。
他立刻转身,凭借着刚才的记忆, 摸黑关上了水龙头。
水声停了。
隔壁的新娘似乎也正好洗完了脸, 拧上了水龙头。
水声突然就停下了。
海浪似乎也平静了下来, 游轮缓缓前行着。
只剩下纸傀那边听到了新娘小声却持续的抽泣声。
“呲啦……呲啦……”
燕星辰所在的卫生间的灯同一时刻亮了起来。
卫生间内一片干净,灯光照得里头格外明亮。
没有船员的踪影。
方才脊背发寒的感觉也消失了。
他扫了一眼四周,扔出几个普通功能的纸人。
纸人将卫生间走了个遍,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也没有看到别的。
那脏东西走了。
隔壁传来了开门声——新娘走出来了。
燕星辰最后看了一眼卫生间内。
那脏东西不见了,死亡触发应该是解除了。
可那脏东西是鬼吗?
新娘离开了女卫生间,他没太多时间停留,收回了那几个探查的纸人,也走出了男卫生间。
新娘已经走出一段距离,他刚才扔出去能共通听觉的小纸傀却站在门口等他。
他一伸手,纸傀跃入他的掌中。
纸傀没有任何损伤,手中还拿着一个胸针。
燕星辰皱眉——这纸傀是他用避阴符的符纸折的,本身就会对阴气鬼气有所反应。
刚才他特意让纸傀共通了他的听觉跟着新娘进了女卫生间,除了要听新娘有没有奇怪的动静之外,也是为了让纸傀挂在新娘的身上,以此来保证不会错漏可能出现的鬼气。
避阴符遇到阴气会被激发,使用后会散成齑粉。可纸傀现在都好好的,说明刚才新娘身上根本没有出现过鬼气。
方才那脏东西要来杀他的时候,新娘身上没有鬼气。
新郎已经看上去不像鬼了,新娘也不是鬼吗?
他收起纸傀,将那胸针拿在了手中——这也是他让纸傀做的,从新娘身上故意取下来的东西。
前方,新娘已经双手提着裙子两侧往前走,眼看就要回到餐厅众人的视线中。
他拿着胸针快步跑上前喊道:“这位小姐!”
新娘驻足回身,露出一张满是泪痕、双眼通红的面容。
她额头两侧的发梢都是湿的,显然刚才哭了好久,还洗了洗脸上的泪水,现在的泪痕都是刚刚哭出来的。
燕星辰佯装意外看到对方哭丧着的面容,踌躇地递出胸针:“这是你的吗?我刚才在上厕所,走出来的时候发现女厕所门口掉了个这个。”
新娘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她抬手想直接从燕星辰手中拿过来,可快要碰到燕星辰的手的时候,她又缩了回去。
她似乎对和男人触碰有了阴影。
燕星辰温和地笑了笑,直接将胸针抛出。
新娘下意识抬手,那胸针像是被抛出的人算好了轨迹一般,正好落在了她掌心。
她怔了怔,说:“谢谢。”
她将胸针重新别了上去,双手提起宽大的裙摆,转身又要走。
燕星辰特意让纸傀摘下胸针就是为了寻个话头,怎么可能轻易让她回到餐厅同新郎再度待在一起?
待在一起可就没那么好套信息了。
他赶忙叫住对方:“对了,这位小姐,我看你刚才好像……和你丈夫吵架了?他刚才很凶的样子,还对人动手了,你出现回去会不会不安全,需不需要到我和我朋友的包厢房间去躲一躲?”
新娘赶忙摇头:“这……这不方便。”
她说话温温柔柔娇娇弱弱的,确实怎么看怎么不像是厉鬼假扮的。
燕星辰又不是真的想让她去他和齐无赦的房间,顺着话题继续说:“那你怎么办?你丈夫怎么回事,随随便便就冤枉你还生气。”
“他脾气一向这样……”
“不过,他都生气了,还愿意带你来游轮上散心,应该对你还是很好的吧?这一趟游轮路线好长,不便宜,两张票得花不少钱吧。”
新娘这时候反倒露出了些许不忿和委屈的表情:“他平时哪有那么大方?还不是这次他自己觉得丢脸了。昨天明明只是在准备婚礼,我戴不上去项链,让他弟弟帮我一下,结果他不知道从哪个角度看的,非要觉得我和他弟弟搂搂抱抱,当场就要打人,吓得我跑了。第二天婚礼,不知道是谁把他们兄弟打架的事情传出去,假的都变成真的,他觉得我给他丢了脸,婚礼没办完就不见了。我怕他又动手打人,去找他,发现他在海边,他和我说他没脸见人,拉着我上了游轮。”
“哪里是散心,就是要面子而已。”
“他根本不在意我,只在意他是不是有面子,他在意的是别人觉得我是不是他的‘东西’。真的在意我,怎么可能不听我解释?还凶我?别人在意妻子,都恨不得时时刻刻待在妻子旁边对妻子好……”
新娘又哭了起来。
燕星辰随口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心中思绪滚动。
这么看,这对夫妻说的话,双方都能串起来。
他相信这段时间里,曲疏那个神经病应该也不会放过单独询问新郎的机会,他跟着新娘来之前,周晚他们留在餐厅,不会放任曲疏一个人得到剧情点。
一会他们对一下,这对夫妻上游轮的因由、这不对劲的冷战的解释都可以核对,有没有问题一下子就能知道。
只不过,看新娘这样子,还有方才新郎徒手搏斗的举动,这两人确实不像鬼,核对之后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刚才遇到的鬼是哪来的?
燕星辰想着,新娘已经往前走去,梁讳却相对着新娘迎面走来。
看到“齐无赦”,她松了口气:“怎么去了那么久?我和周晚在餐厅等了你好久,曲疏还在那边说你说不定死了,我们有点担心,周晚留在那盯着曲疏,我过来看看。”
燕星辰说:“说来话长,我确实遇到了死亡触发,应该是和水有关。但有惊无险,我主要花时间在试探新娘上了,她暂时没什么问题。”
以往,齐无赦作为符合大家对赴死者印象的随机玩家,说话做事总是毫无章法,言语更是随意,经常随口一出都会让许千舟又气又没办法。
像梁讳他们也一样,梁讳哪怕岁数和外貌不符,平常也和个小女孩一样,不敢和赴死者多搭话。
可现在,燕星辰的灵魂在这位唬人的赴死者的壳子里,这般耐心地解释,反倒让梁讳有些意外。
她也不知想了什么,见“齐无赦”突然这么好说话,难得多说了几句:“你……”
“嗯?”
“没什么,你今天给我的感觉,让我想起了那个人。”
“哪个?”
“还能是哪个?我和你们说过呀,那个把我带出副本的人。我好久没见到他了,他把我带出来就走了,连一个报答他的机会都不给我。你也是赴死者,他也是赴死者,不知道他现在在哪,我还有没有可能再见到他,和他说一声谢谢。”
燕星辰缓缓眨了眨眼,嘴角稍稍勾起。
从纸人献花那个副本出来的时候,他还只有独属于新人燕星辰的回忆,只觉得眼前这个小女孩长相的玩家是个前辈,没说太多话,态度也比较恭敬。
现下看着对方,只觉得是真的在看一个孩子。
哪怕她只是外貌永远停留在走出副本的那一刻,哪怕她在现在的樊笼玩家眼里,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前辈。
但在当年的赴死者面前,她永远是那个被总榜第一从副本中带出来的可怜的小女孩。
他当初第一个带出的npc,应该是那个浑身毛发都是雪白色的少年——至今不知去了哪里。
之后才是梁讳吧?
第一个带着的少年,记忆中他带在身边养了很久,还教了很多东西。那少年既学了他的本事,也学了齐无赦的东西,算是离他们最近的“人”。
他之后的记忆没有恢复,但以他对自己的了解,约莫是之后恐怕救过不止一个npc。他自己深知对手是不可战胜的樊笼,所以不再把其他纸傀养在身边,所以干脆全都给一些道具便让人独自在樊笼里活着了。也许有的确实在一次次副本中死去,有的藏了起来,如同梁讳这样隐藏在樊笼玩家当中。
隐藏在玩家当中,十几二十年过去,却还记着他。
他温声说:“也许你已经见到了,也许他已经听到了你的谢谢。”
他说着,还伸手,摸了摸梁讳的头。
梁讳歪了歪头,麻花辫跟着扭了扭。
她没太明白“齐无赦”这句神神叨叨的话。
被一向冷淡的赴死者这样温柔对待,她有些茫然。
片刻,她回过神来,左右看了看,说:“对了,我刚把直播视角关了,就是想和你说一下燕星辰。现在游轮上不知道鬼在哪里、是谁,这种副本,死亡触发如果没有办法破解,武力值再高都没用,总榜玩家都会随随便便死于无法抵抗的偷袭。刚才你让燕星辰一个人回房间,我看得出来你们似乎有什么打算,但是燕星辰今天好像特别不舒服,状态不好,你不担心他?不用看着点他吗?剧情点固然重要,但是活着更重要呀。而且他不舒服,哪怕武力值再高能应付鬼怪,心情也不好,现在还在这么压抑的副本里,你陪着他照顾他会好点吧。”
【被保护值+5,请玩家再接再厉。】
燕星辰:“……”
这一回,被保护值显然是因为梁讳怕他出事才涨的。
能让梁讳对一向让人生畏的“齐无赦”说出这种“陪着他照顾他”的要求,他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说:“无所谓的,不用担心。‘他’有分寸,真有问题‘他’不会单独行动。我们有打算,我没事闲的盯着‘他’干什么。”
齐无赦又不是狂妄自大的人,如果真的那么不舒服,一开始就不会和他们分开。
而且他们之间有金拆牵着,真出事了都能第一时间知道,他和齐无赦只是队友,又不是像这对新婚夫妻乘客一样有占有欲的夫妻,确保对方不会孤立无援就行,干什么要一直盯着?
虽然他被梁讳这么一说,确实也有点想知道齐无赦现在怎么样了……
只听梁讳反而不解道:“你不是经常没事闲的,跟着他吗?我又不是看不出来……”
梁讳似乎是怕说的太多,赴死者生气,话语一顿,不说了。
燕星辰心下却突然如同被蚂蚁爬过了一般,痒痒的。
齐无赦经常没事闲的跟着他?
好像确实是。
虽然他们说了一起破局,但其实都到了现在这一步,他们远没有必要绑定得这么彻底,可这人似乎依然只是和他一起,配合他破局……
而且……
梁讳什么意思?
梁讳看出什么了?他怎么没听懂?
他想问,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在别人眼里是齐无赦,问出口指不定会让梁讳怀疑。
就这犹豫的功夫,燕星辰还没想好一个合适的说辞,整个游轮突然响起了震耳欲聋的警报声!!!
他们已经走到了餐厅的边沿,周晚的喊声伴随着警报声从二楼到三楼的楼梯处传来。
“快过来!这边死人了!!”
死人了??
这就有玩家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9章 无尽摆渡(7)
游轮的每一层隔一段距离就有设置警报, 是专门用来应对沉船、进水、走水之类的情况,以便救援。
这种警报一般都有广播,只不过警报刚刚拉响, 可能主控室的船员都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燕星辰他们离得近, 本来就临近楼梯, 所以才听到了周晚的喊声。
船员刚才一直在盯着他们的动静,燕星辰和曲疏在餐厅的时候,双方就都看出来了,船员会盯着乘客,如果乘客被发现做了什么事情, 肯定会有着游轮上的规则等着乘客。
所以曲疏刚才虽然被新郎一直追着, 曲疏也只是在防御。
可现在警报声响彻整个游轮,也没有听见船员的播报,说明出事的时候船员恐怕根本没有看到。
动手的不论是人是鬼, 都是特意选择了没有船员所在的地方动手的。
而且周晚说的不是“船员死了”“小少年死了”“老者死了”“新郎死了”,而是“有人死了”。
那便只有玩家了。
游轮的其他地方,玩家和船员们也都听到了动静。
燕星辰听到不同方向的人快速奔跑的脚步声——全都朝着楼道跑去。
新娘还在燕星辰和梁讳盯着的范围内,她被警报声吓得不轻,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踩到了长长的裙摆, 踉跄了一步。
梁讳几步上前扶住了她。
新娘本就受到了惊吓,突然被人靠近,惊叫着回头,却见一个还没有她高、眼睛又圆又大、梳着两侧麻花辫的小女孩微笑着扶着她,她稍稍松了口气。
燕星辰看了梁讳一眼, 对方无声地点了点头。
——他们不能让这四个乘客中任意一个人离开玩家的视线。
有梁讳看着新娘, 燕星辰直接赶去了二楼到三楼的楼道上。
玩家赶来了大半, 其中,那个兰昀的学生之一的白衣男人也在,但是红发女人不在,多半是留在三楼盯着那个小少年。
还有一些结伴的玩家明显也只来了一部分。
曲疏不在,在他身体里的齐无赦也没有来。
一些船员也来了,正在面色沉肃地观察现场的情况,并且拦着要近距离上前的玩家。
周晚在一旁,见到“齐无赦”回来了,走到燕星辰身边,低声对他说:“我一直盯着曲疏和新郎,这个地方离餐厅最近,出事的时候我和曲疏都听到了有人倒下的动静,那个神经病自己惹的新郎,被新郎纠缠着根本脱不开身,只好和我说他看着新郎我来看看情况,算是短暂合作吧。我在他身上留了个千里符,就过来了。”
“所以在出事之前,新郎也一直没有离开你们的视线?”燕星辰眉头一皱,“我也一直盯着新娘。”
周晚神色凝重:“那动手的就不可能是新娘或者新郎了。这个玩家好像是个总榜三百多的,本来在这个副本里就算下游水平,也没有同伴,不管动手的是船员还是鬼,这个人确实是一个好目标。”
“不太可能是船员,这个人的死状一看就不是人为的。”
此时,船员已经开始收拾现场。
船员围绕的中间,是一个背面朝上、正面砸着地面的人。
这人似乎死亡的时候还站着,浑身僵硬着,仍然是在走楼梯的姿势。
而收拾现场的船员将死者翻过来的时候,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人的脸。
这居然是一个面部已经被泡发的脸,但这人的双眼睁得很大,仍然处于惊讶的状态。
他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死了,他就已经死了。
动手的东西现身杀人的速度很快。
人是做不到的。
玩家被启明条约限制,杀人必须迂回,很难形成这样的死亡现场。
是那个上船的鬼。
死去的玩家一张肿胀的脸瞪大着双眼,周围都跟随着尸体的冰凉一同阴凉了下来。
好几个人下意识左顾右盼,仿佛那个东西就在暗处看着他们。
尸体被船员们用一个麻袋装了起来,为防止腐烂影响到游轮上的空气质量,造成恐慌,船员们居然直接将这个麻袋扔下了海。
装着死人的巨大麻袋从高高的游轮边沿被推下去,“哗啦”一声,带起一个巨大的水花。
下一刻,海浪汹涌而来,将水花淹没。
海面上仍然一浪接着一浪,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喧嚣却又平静。
船员大致询问了每个乘客当时在干什么。
但乘客们大多是玩家,这点糊弄npc的水准还是有的,燕星辰他们也没办法从其他人的供词中得出什么——毕竟他们自己都在撒谎。
船长和船员虽说是要找出凶手,但问了一圈,根本没有任何结果,只是让乘客们小心,最好不要落单。
老者仍然在甲板上吹着风,咳嗽得越来越厉害。
燕星辰先是用千里符联系了回到三楼的齐无赦。
齐无赦同他说:“我一直有在暗中盯着兰昀那两个学生还有那个少年的动静,但是没办法盯着太清楚,那个少年上了三楼之后就自己一个人回房间收拾好就关上门,我们谁都看不到里面的情况。那个小少年关门之前都没有打开过皮箱,所以现在没有人知道皮箱里有什么。理论上来说,出事的时候,小少年确实不在任何人的视线里,但是他在的房间并没有开门的动静。警报声响起之后,他开门出来了,看了一眼楼梯,就跑回房间继续关上门。”
“你有趁着他出来看死者的时候打开他的皮箱看看吗?”
“兰昀的那两个学生也是这么想的,我一开始听到开门声,也有这个打算。但是那个小孩真的皮箱不离身,警报声突然响起,他出门查探情况,居然仍然单手拎着那个皮箱,最后又把皮箱抱了回去——什么宝贝,那么重拎着毫不费力,还从来不离身的?”
“要么有奇怪的东西,要么是钱财一类的吧。”
燕星辰顺便把自己刚才遇到的死亡触发告知了齐无赦,叮嘱对方小心非海水的流动的水,第一个死去的玩家很可能也是直接触发了类似的死亡条件并且自己没有解除,所以直接被鬼怪一击杀死了,连反抗和使用道具的机会都没有。
千里符那一头,齐无赦轻笑一声:“我都遇到三次死亡触发了。好了,千里符的使用时间到了。”
符咒震颤了一下,通讯断了。
周晚朝他走来。
“我刚才去甲板上假装看风景走了一圈,”周晚说,“然后礼貌地询问了一个盯着老者的玩家。”
“?”燕星辰眸光一转,“礼貌?”
“啊,其实是我从父亲那边继承的鬼气,包含了一些魅鬼的魅惑之法,这些鬼气在我身上,无法剥离,我走出副本之后,樊笼只能判定这些是属于我的东西,大部分被转化成了我的数据,剩下的一些能力被判定成了我的技能。只要总数据相加没有我高,我就可以直接用魅惑技能询问。所以,也算是礼貌吧?我问那个玩家,他没有反抗,全都和我说了,只是说完之后他有点生气而已。”
燕星辰:“……”这礼貌是和齐无赦学的吧?
周晚接着和他说:“总之那个老者大部分时间都在吹风。老人家身体很不好,但从头到尾都没有吃过药,一直在咳嗽,而却吹风吹多了明明越咳嗽越严重,他没说话,一直在盯着海浪。但是,他中途确实离开过所有玩家的视线一次。”
燕星辰立刻打起了精神。
“他是突然一下子咳嗽得非常严重,严重到整个人都佝偻了起来,海风吹过他身体都是一晃一晃的。玩家碍于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触发死亡条件,观察了一会,但是船员担心出人命,两个船员上来把老人扶走了。老人那时候一直在咳嗽都说不出话来,也没什么力气,所以任由船员扶走。当时甲板上的玩家都想继续跟着,但船员扶老人单独进了医药室,关上门,所以他们没有人知道那段时间老人的情况。”
燕星辰认真思索着:“多久出来的?”
“不到十分钟,老人没有吹风之后咳嗽好点了,却在那边吵着要回去,责怪船员未经他允许私自把他带离甲板。然后船员没办法,就让他自己走了,老人从医药室出来之后,继续站在甲板上吹风。就连警报声响了,他都还在甲板上。”
“现在还在……?”
周晚点头,犹疑了一会,说:“要不,我们还是去问一下燕星辰?他一向负责破局,今天他不在,我还觉得有点不太习惯。”
“不用,”燕星辰拒绝得毫不犹豫——他本来就是想让齐无赦休息一下,顺便他们两人其实也有别的安排,“让‘他’休息,我来就行。”
周晚神情古怪,但也没有说什么。
进过警报声这么一闹,时间已经过了正午,白日只剩下四五个小时了。
副本的提示音说过,绿色贴纸只有在白天有用,也就是说,他们如果没有在黄昏之前找出那个鬼怪,晚上便没有任何寻找鬼怪的机会,只能努力防止不会被鬼怪盯上,不会触发死亡。而第二天,又会有乘客上船。
燕星辰思索着回到了餐厅,和梁讳还有周晚一起顺道迅速吃了个午餐。至于齐无赦那边,这人只是灵魂疲倦,也不至于生活不能自理,燕星辰便没有多问。
他只是一直在无声思索着。
还是怪怪的。
新郎新娘现在已经完全排除了嫌疑,神经病如曲疏,在和燕星辰他们交换完信息之后,都不再盯着这对夫妻了。
而小少年和老者,虽然从普通人的角度,都有不在场证明,但是如果从鬼怪的角度,他们都有从玩家视线中消失的时间段。小少年一个人在房间的时候,如果是鬼怪,完全可以凭空消失,而老者在医药室的时候,鬼怪要骗过麻木的船员也不难,这两个乘客还都对警报声没有太大的兴趣,知道死人之后也没有新婚夫妻来得惶恐,确实问题很多。
反倒是新郎新娘,一直都在燕星辰他们的视线当中,绝对没有动手的嫌疑。
难道鬼出在老者和少年当中?
那概率岂不是只有二分之一了?
这样一来,如果有玩家不顾道义,偷偷从实力弱一点的玩家身上偷来两个贴纸,不就可以轻而易举地在副本第一天就找出鬼怪?
按照樊笼副本照常的定律,第一天的鬼怪肯定是最弱的,如果第一天就能找出来,玩家死的不多的情况下还有可能合作,要完成任务简直是轻而易举。
这甚至都不用排查老者和少年到底是谁,百分之五十的概率,直接赌反而是效率最高的。
“五万三千一百的编号……”燕星辰揉了揉眉心,“不应该。不对,还是不对——”
他话未说完,便被打断了。
——又是一阵震耳欲聋的警报声!!!
这一回,听过警报声的玩家都已经比较平淡。
哪怕是燕星辰,心中想的也是——又是哪个玩家触发死亡条件了吧?
周晚兜里的千里符震动了一下。
是匹配他留给曲疏的千里符的那一张。
他拿出来,千里符打开通讯,曲疏玩味的声音传来:“刚才新娘的信息是你给我的,现在我还你们一个。我在甲板,死者是今天上船的那个老头。”
作者有话要说:
第220章 无尽摆渡(8)
曲疏言简意赅, 说完,千里符的通讯便断了。
千里符本可以用三次,每一次都有三十秒, 可这人居然只说了一句话。
偏偏只说了个开头, 来龙去脉, 愣是一个字都没有。
警报声仍然没停。
走道上又有好多人跑动的声响。
游轮还在继续,天边的日头已经从东方转移到了西面,正在缓缓下落。
海浪一茬接着一茬,游轮还在往前航行着,前方根本望不到头, 完全看不出来还会有其他码头。
周晚怀疑自己听错了, 看向“齐无赦”,再度肯定道:“他说什么?他说那个一直咳嗽的老人死了?”
燕星辰点头。
“可他不是npc吗?今天上船的只有四个人,新郎新娘已经排除了动手嫌疑, 只剩下老者和少年,现在老者还死了?那岂不是……”
那岂不是只剩下那个少年了??
这未免也太快了。
而且,老者是怎么死的?
他们几人交谈着,也没有闲着,已经动身往甲板那边赶去。
燕星辰刚要说话,却发现梁讳神情略微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他:“?”
怎么了?
齐无赦脸上有花?
梁讳似乎看出了他神情的疑惑, 恍惚道:“没,没什么。我就是觉得,今天的你实在是有点……有点熟悉。”
她觉得她说不定是第一次坐船,晕船了。
之前燕星辰怀疑齐无赦可能是曾经总榜第一的那位赴死者的时候,她是第一个否定的, 因为她印象里的那位, 为人有时候跳脱得如同齐无赦一般, 没个正经,但大多数时候却更像是燕星辰那般沉默清冷。
可今天,她每每瞧见“齐无赦”思考的样子,却有一种熟悉感油然而生。
仿佛眼前的人就是当初将他带出副本的那个人。
也许是这段时日以来为了赶紧冲上总榜帮燕星辰他们,她进进出出的副本太多,有些混乱了吧。
梁讳摇了摇头,眼神一定,对周晚和燕星辰说:“我继续看着这对新婚夫妻。”
小少年有“燕星辰”在三楼,如果他们全都去了甲板,那对新婚夫妻现在反而没人看。而燕星辰还是觉得这四个乘客有点奇怪,新婚夫妻看上去没有嫌疑,他却总是觉得不对劲,他们最好还是不要完全放弃观察那对夫妻。
周晚现在拥有魅鬼和两个鬼王的能力,还有预知的辅助技能,跟着他去看那些出事的现场比较好。
这样分配也是燕星辰的意思,他点了点头,让梁讳留在餐厅这边看那对夫妻冷战,自己和周晚一同赶去甲板。
甲板上有着好几个玩家,还有些人就在一旁看着,躲在暗处没有出现。
兰昀的两个学生之一,那个白衣男人也在,曲疏也在。
看到“齐无赦”下来,那个白衣男人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转身便消失不见了,不知去了游轮哪里。
老者的尸体就躺在甲板边缘,身上有些湿,尤其是下半身,似乎是落水过,但是被人拉上来了。
可老者的脸上没有多少水迹,不是溺水死的。
他的嘴角、脖颈处有一些黏着泛黄的呕吐物,还有斑驳的血迹。
那几个围绕着老者尸体的玩家中,有一人对一旁处理现场的船员说:“我们一开始只觉得他在吹风,但是突然不知道为什么,他整个人都往甲板外倾斜,之后就掉了下去。”
说的“他”显然就是这个刚刚死亡的耄耋老者。
另一个玩家接口道:“对,然后我们发现不对劲,就立刻去拉人,他都快掉下去了,我们手快把他拉上来。但是他本来身体就不好,这么一折腾,上来之后用力地咳嗽一直没有停,最后又咳又吐,血和呕吐物都混在一起,直接咽气了。”
只要玩家能解释,船员也不会说什么,他们又开始收拾尸体。
曲疏走了过来,双手环胸,笑道:“来得这么慢,都不怕错过信息?”
“你在这里,问你就行。”燕星辰淡淡地说。
“我们又不是朋友,我也没有朋友,我为什么会告诉你?刚才已经算还人情了哦。”
“我也没打算和你交朋友。”
“那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说?”
“因为打到你服就行。”
“赴死者”话音刚落,一条隐隐泛着金光的黑线突然从他的手腕上甩出,直接朝着曲疏而去!
小白脸技能开启。
——燕星辰不会随意出手,可他现在用的是齐无赦的身份,做什么别人都不会觉得有问题。
齐无赦的武力值虽然还是问号,但燕星辰能明显感受到上个副本结束以后男人实力的增幅巨大,在他小白脸双倍数据的加持之下,金拆甩动的速度连身在总榜九十二名的曲疏都没有反应过来。
恶业金拆居然眨眼之间就缠绕上了曲疏的脖颈!
燕星辰丝毫没有留手,猛地一拽,自己几步上前钳住曲疏的肩膀,趁着对方窒息便要动手。
可曲疏竟然也是个疯子,棋差一着被人勒住了脖子,竟然没有如同其他寻常人的反应一般下意识抬手想要解开绳子,而是直接屏息便拿出了道具匕首朝着“齐无赦”刺去。
燕星辰不想再第一天浪费太多被保护值,小白脸技能只开启了一秒。
他要钳制曲疏肩膀的手立刻撤回,挡住了匕首的锋刃。
[哇刺激!一言不合就开打啊?]
[这就是赴死者吗……?我还以为齐无赦好歹会通过合作的方式从曲疏那边换取信息,没想到直接动手啊。]
[他是对的,曲疏这个人吃硬不吃软,和他谈合作,他那个神经病根本不会管,只能把他打服。]
[齐无赦居然有这么强的观察力,才和曲疏认识不到一天就能看出怎么对付他最有效吗?我一直以为这都是燕星辰做的事情。]
[好笑,那个小白脸现在还在睡觉吧?说不定都触发了死亡条件死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还没被人发现呢。]
[……]
燕星辰和曲疏瞬间打在了一起。
但从一开始,燕星辰勒住曲疏的脖颈那一刻起,曲疏其实就处于下风。
只是这人实在是要赢不要命,打法全都是不怕疼不怕死的,饶是燕星辰的身手都没有立刻制服他。
周晚摊了摊手——这两位都是“随机玩家”,干出什么来都不稀奇,他反倒不觉得有什么,直接淡然地绕过这两人,走到了其他人面前,打算使用他的技能确认一下现场的情况。
“齐无赦”这边既然出手了那就是有把握,肯定会从曲疏那边得到信息,但他们不可能相信曲疏的一面之词,还需要核对信息。
那头,周晚找了个总榜排名在自己之后的,燕星辰已经直接将曲疏抵在了甲板之上。
他一手拉着金拆,稍稍收紧,让曲疏喘不过气来,另一手居然夺过了曲疏的匕首,刀尖直接穿透了曲疏的手臂,将他的右手臂钉在了甲板上!
曲疏喘着气还要笑:“一百七十名,怎么武力值比我高那么多?姓齐的,你底牌很多啊。”
“甲板上刚才发生了什么?”燕星辰直接转动了一下穿透了曲疏的匕首。
曲疏神情不变,叹了口气:“现在有不少人都去盯着那个小少年了——只剩那个小少年有嫌疑。游轮顶层,你那个小宠物也在吧?那么聪明又好看的宠物不好找,不怕他死了?”
燕星辰急着询问老者死亡的情况,手中金拆一勒,低声说:“死就死了,你不说,我就把你鸽子纹身毁了。”
那对玩家来说可就等于少了臂膀了。
鸽子纹身才能打开信息面板,如果被挖掉,除非玩家刚刚好有把治疗道具随身带,或者能有其他玩家朋友给他治疗道具,否则就只有等伤口愈合之后鸽子纹身才会重新出现。
没有治疗道具的情况下,伤口要愈合,副本说不定都结束了。
哪怕曲疏厉害到可以去抢别人的道具,但这也是有风险的,没有任何玩家会希望自己的鸽子纹身出问题。
曲疏却说:“我倒不怕这个,但很久没有人把我按着打了,你说你这么厉害一个随机玩家,也不笨,不需要别人帮你破局,如果你身边不带个弱不禁风的病秧子,指不定现在排名更高呢。”
燕星辰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根本不想回答他这些废话。
曲疏这才说:“好吧,我告诉你。刚才那个老头还是一直在看着海面,站在栏杆边缘没有说话,就是一直咳嗽。他不是自己掉下去的,是有人推他——应该是玩家。不得不说,这个方法确实有点意义。”
如果新婚夫妻在上一个玩家死亡的时候都有不在场证明,而老者和少年那反而都有离开玩家视线的时候,那么鬼就在老者和少年当中。
在场的都是总榜玩家,一些浅显的东西,燕星辰第一时间会想到,其他人也会。
副本肯定是第一天最简单,也许之后根本不会有二选一这么容易的好事。
尽快在第一天完成任务,绝对是最好的方法——又能安全,又不难,还能尽快离开副本。
很多总榜的副本都是这样,因为玩家有绝好的副本洞察力,有时候危险根本来不及蔓延,就会被玩家们扼杀,从而使得总榜玩家参加的副本直播反而很快就结束。
可如何确定老者和少年谁是鬼?
如果贴纸贴错人了呢?
而且,如果鬼就算被发现了也很厉害呢?
贴纸就算贴对人了,打不过怎么办?
贴错人了,老者变成鬼,岂不是要应对两个鬼了?
暗中动手的玩家想到了这点,并且想到了一个捷径。
那就是先杀人。
先杀人,不用贴纸。
如果老者杀不死,或者一下子就洞察了暗中人的出手,那么老者自然是鬼,他们再从长计议。
如果老者死了,那小少年便是唯一的目标。
“动手的人就是刚才那几个玩家,是用道具动手的,老头被推下去,但这老头也没有挣扎,他甚至没有害怕。所以你看,他的尸体上从头到尾没有挣扎的痕迹。那些人可能发现了老者没有挣扎,不像是鬼,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想把人拉上来,没想到这个老头啊,身体太差,这样一折腾,咳嗽的毛病直接加剧,病死了。就这么简单。”
周晚回来了:“他说的是对的,我刚才从其他在场的玩家身上也套出来了差不多的信息。”
燕星辰收手起身,心中不对劲的感觉愈发严重。
他喃喃自语般道:“新婚夫妻在人死的时候一直在我们的视线当中,老者更是直接病死,那么只剩下一个可能……”
游轮又响起了警报声。
下午的日头还未落下,这已经是第三声警报。
刺耳的警报声中,燕星辰低声说:“那个少年。”
只剩下一个乘客了。
那个拎着皮箱的少年。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