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包了。这大概是顺理成章的事。念在松田阵平顶多算个从犯,又是被人绑过来,诸伏景光没说什么,顶多绘里香损两句;但是笑眯眯地抓着萩原研二光明正大地从酒吧里众人的簇拥及目送礼中出去了。谁看了不得说一句,现在玩骨肉皮原来都是粉丝硬上弓,还是全家桶啊!(这对吗)(不太对吧)
站在他肩膀上的灰色鸽子鼓了鼓胸脯,很骄傲的样子。
“……那个,呃,听我狡辩……”
萩原研二现在乖巧得像个鹌鹑——不过考虑到他的个子在这杵着,得是个鸵鸟。他还穿着演出服呢:如果这算是演出服的话。这是他到处乱逛的时候搁路边淘的,很飘逸很仙气的乳白色衬衫,应该是古着,并且配了很多蕾丝飘飘。和他抢衣服的全是年轻小姑娘,并且认不出亚洲人之间的区别,连性别也认不出来;嘀咕着中国的女人这么高吗?要赶上最北的那一块欧洲人了。
反正松田阵平是看习惯了,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看不习惯的人也不能和他混到一块去。但是这会才觉出不对,感觉像三个人中间簇拥着一只真鸽子,羽毛乱飞的。
萩原研二被拽着出来,还要认错——他还不知道自己错哪了不过先认——但是诸伏景光大概是想通了,看他的眼神已经很宽容带了一丝好笑:“说说你的想法吧。你准备怎么办呢?既然直接追上来了,又带了一个——”
他看了一眼松田阵平。真正见面,两人倒是都很平静。毕竟也没有什么可反应的,他俩归根结底吵不起来。光是轻轻点个头,就算是打过招呼。
“你一定是有把握了。”
把握吗……也不算吧。非要纠结的话,其实是个笨办法。
莎拉怀特并不像那只鸽子一样热心,在带他们上火车后,当真一句话不说,再也没有露面。既然她不再出现,那萩原研二只管自己去查好了。处处追问不是个好办法,效率低下又惹人显眼;但是他又人生地不熟的,是知道湖心小屋,然而也只知道湖心小屋。而那里现在已经没有用了。
“总之先回去,回去我才能说。……我的意思是,回我们那里去。”萩原研二指了指远处,“这次我们可是真的要坐地铁了。”
他不断地想起来一些过去的事,并且为了当时犹显幼稚的某些行为报赧或者发笑。萩原研二看了诸伏景光一眼,试图从中看见一些反应,不过对方只是普通地笑笑。什么嘛,不搭这茬吗?还是他也觉得那是黑历史?
“我会在每一场演出结束后向下抛洒吉他拨片。就像这个。会有人捡起来的,哪怕只是押宝;万一哪一天,这东西会因为我的出名而变得值钱。……不过不会有那一天的。只要他们捡起来就是了。”
回到他们暂时的落脚地后,萩原研二拉开抽屉,随便抓出一把琥珀色的拨片。
“但它很厚,而且大了一圈。”诸伏景光接过来,并且真的试了试,“韧性很差,弹不成。所以你在里面加了什么?”
“定位器,和一个电池。”而接受到的信息会自然地在电脑上,形成轨迹。屏幕上的阿姆斯特丹地图正被红色的线条和散点缓慢填充着,不过目前来说,还比较松散;像被一只懒散的猫挠乱的毛线,看不出什么来。
“广撒网?但是大多数人,应该会把拨片放在家里而不是随身携带;而且你应该也没有在里面加监听设备,以后人数上来后分析荷兰语也是大问题……等等,我懂了。”
锈湖所钦定的地方当然不会让旁人得知。既不会出现在人们口耳相传的交谈里,也不会出现在旅客随手拍下的图片中;自然更不会有人涉足其中。
所以被红点排除在外的空白……
就是我们该去的地方。
他们对视一眼。这当然需要时间,并且大概还需要多处转移。但毕竟是最安全的方法(不用亲身涉险),也不必担心湖忽然豹变当街就把人摁死了。哪怕你是凌驾于人类之上更高级的意识,也多少得避着点人吧。
“……这个法子吗?可以。另外,我的鸽子如果有什么反应了我也会告诉你。”
俩大人大约确定了方案,并且初步肯定了可能性。俩小孩还在紧张刺激地互喷,尽管扯些没用的。等他俩拉扯地差不多了,发现那边的话题早跑了个千里之外:
“下一次准备出哪首?天梯你交掉了,交的这么早。”
“但是好听啊!唱起来也爽……”
“艇的当然好听。”诸伏景光顺嘴跟了一句,“但是你完全就是在用机能硬顶。那么唱对嗓子不好。”
“我以后又不靠这个吃饭。——反正天梯已经交了,不如下次交天造?”
“开场madeinheaven?其实我觉得它跟个片尾曲一样。”
说的也不错。天堂制造的确是弗雷迪墨丘利接近人生终点时拿出的歌。萩原研二点点头,忽然反应过来,并马上来了精神,隔得远远地叫唤:“小阵平!你看!我就说没有人不听滚的!”并且眼泪汪汪地举起诸伏景光的手,情绪激动地在脸上抹啊抹抹不存在的眼泪。
松田阵平特嫌弃地看了一眼过来,觉得他俩之间有代沟,遂不想搭理。
“那开场拿什么。波米?然后接广播嘎嘎?这不成liveaid了。抄皇后作业是吧。我还想在里面塞铁匠的dreamon呢。”
“——dreamon!你中间塞这首,最后的假音上的去?”
萩原研二冲他眨眨眼,厚着脸皮:“那……当然是你唱啊?我和声。”
“我没说过要加入。只是提个建议而已。”诸伏景光语气是温柔,内容是一点不客气,“你今天交天梯交的就差强人意。我在下面听,你的鼓手太差了。就算你的吉他solo想玩点花的都不行,他就硬追着录音室版来。你也发现了,所以马上调整回去了,是不是?差点今天就成liveaid了——拯救生命上的艇。”
萩原研二被数落得都打蔫了:“那鼓手又不是我找的,不知道他们从哪哄来一红头发大学生,只认吉米页,结果自己做了collins;小阵平又死不配合……”
“你让松田敲鼓?”
“是啊。”
得到这个答案,诸伏景光回头看一眼还在和狗子互相咬的猫,——他看起来确实像乐队里的鼓手那样:够精神,又神经;还长得显小,并且清秀,通常是公认的帅哥。像罗泰勒那样?很坏的大人在打哑迷。猫受不了了,远远地第六感就在报警,不满地大声质问:你俩又在说我什么坏话!
没事,在夸你。他俩如出一辙地应付。鬼才信。
不说这些了。萩原研二又惦记起披头士,说要不加塞个浮生一日吧。这个提议被直接摁下去了,诸伏景光说:这首歌是没什么可发挥的,ringo的鼓点是难记,分给你那个背谱达人鼓手说不定可以但是——出这首。他苦口婆心:你准备在什么地方发拨片?一首曲毕,钢琴键一砸,唱完全场都说不出来话了。萩原,你不会其实是主要来唱个歌,找湖的踪迹只不过是顺带脚的事情吧。
萩原研二:诶嘿被发现了。
诸伏景光:不许!!
他俩最后无意义地扯皮两句,诸伏景光就该领着绘里香走了。但是那只拉着他们来的鸽子却又不肯,蹲在房间里的书桌上,很婉转很凄哀地悲鸣:好端端一只鸽子,快叫成鹧鸪了。它非要四个人一块,可是这地方实在是太小:硬要住的话,一张床得躺两个人。这里头又是三男一女,谁和绘里香睡一块都不合适。让她打地铺?更不合适吧。松田阵平看着这鸽子,习惯性地对着绘里香开始嘴欠:“我看你是把鸽子的腿粘到桌子上了吧。”
绘里香翻个白眼,抄起旁边的鼓槌——这玩意又直又长简直是击剑专武——:“上一边去。谁想看见你的脸还是怎么着?”松田阵平立刻举起另外一根,两个人你来我往地击剑。萩原研二顺势站在诸伏景光旁边,一边看热闹一边假哭:“你看吧,小阵平宁可拿着鼓槌斗殴都不乐意学一下呜呜呜——香香加油!什么不愿意我这么叫!额啊研二酱超级受伤的——呜呜呜寒叶飘逸洒满我的脸,吾女叛逆伤透我的心——”
“嘘。”诸伏景光却竖起一根手指,“你们都安静。有人敲门。”
“……不过敲的好像是旁边的门?”绘里香离门口近,侧着耳朵听,一手的鼓槌还抵着松田阵平不许他过来,另一手打开门。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老白男在门口,的确是在敲隔壁的门。动静很大,随后其中有几个人拖着行李嘟囔着走出去。
“……他是我们的房东。这一层的房子全都是他的。”看清男人的面孔,萩原研二皱了皱眉,还是上去询问情况。看见他出来,房东的态度缓和了不少,说让他继续在这呆着就是。
“那他们是什么情况?”
“来的时候定下的是租一年,但是昨天晚上忽然跟遭了鬼一样非要退租!真是……”他嘟囔几句,不经意间瞥了一眼这边,忽然眼睛一亮:“……这是你的朋友?他们现在,有没有地方住?”
没有人立刻回答他。只有房间里的鸽子,骄傲又狡黠地鼓动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