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三合一)
一之濑悠馬感覺就好像有人拿了個鐵棍子不斷翻攪着自己的大腦,混亂的腦漿仿佛快要燃燒般沸騰起來。
瞬間繃緊的神經讓身體拉響警報,只剩下耳鳴聲和自己幾乎快要跳出胸膛的心髒的轟鳴。
怎麽回事……這家夥為什麽會在這裏!?
【滴,正在檢查游戲系統】
【%……&9s#…檢查完畢,未發現任何錯誤】
【游戲環境一切正常】
哈?喂喂喂給我說清楚啊!這怎麽看都不像是【一切正常】吧喂!
一之濑悠馬不知該做出怎樣一副表情。他僵硬地坐在床鋪上,身上雖然蓋着溫暖幹淨的棉被,卻依然感受到一股刺骨的寒冷從腳底湧起,順着四肢的血管浸染全身,連帶着心髒也冷卻下來,腦袋一陣眩暈。
這絕對不可能!
要知道,面前的這個家夥可是上一輪游戲中的角色,怎麽會出現在這個副本中!
為什麽會再次見到面,不是已經都結束了嗎!在上一個副本就應該全部結束才對!
大概是他在腦內的抗議聲太過憤怒,系統不得不再做了一次檢測。
【滴】
【系統檢查完畢,已确認游戲環境一切正常】
【檢測結論:本副本與上一副本,存在系統算法的部分重疊,數據包擴展顯示……】
到後面就變成了一堆一之濑悠馬完全無法理解的專業術語和特殊名詞的各種堆疊了。
他終于控制不住自己,那張大部分時間都沒什麽表情的臉變得扭曲猙獰,看起來像是個滑稽的小醜。
要不是太宰治就在自己面前,估計他可能會直接破防,然後指着那由數據生成的陌生天花板,吐槽力全開地罵上一刻鐘。
面前的太宰治像是沒有發現自己的一樣,趴在床邊哼着不成曲的調子,鳶色的眸子微微眯起,眼中的笑意卻不及眼底。
一之濑悠馬扭曲的表情僵住了,心中還留存着一丢丢比花生米還袖珍的希望。
……既然是正常的話,那先檢查一下角色面板吧……
【檢查角色數據面板】
【太宰治
簡介:神秘的黑發少年,似乎有着不為人知的過去(???)
信任值(???/100)懷疑值(??/100)】
滿屏幕的問號糊了一之濑悠馬滿臉,讓他安詳地閉上了眼。
鬼個神秘的啊!他在心裏忍不住吐槽。要知道這家夥的過去,這裏最清楚的就是一之濑悠馬本人了。畢竟兩個人在上一個副本裏相處了那麽久,時間的記憶不是說忘記就能忘記的。
不過……太宰治居然不是紅名,而是和普通中立陣營灰色不同的深灰色,一之濑悠馬從未見過,有些摸不着頭腦。
他還以為對方一定會仇恨自己的……
一之濑悠馬想起了自己在游戲最後對對方所做的事,背脊一陣發涼,而後頸處頓時流下幾道冷汗,融入衣襟之中打濕一片。
不,那是絕對吧。
一之濑悠馬緩緩地擡起頭,對視上太宰治的雙眸。對方沒有眨眼,似乎擔心自己眨眼的瞬間他就會逃跑一樣——那個眼神,就好像鎖定獵物的毒蛇,下一秒就要把他囫囵吞下腹。
他忽然覺得自己嘴巴像是好幾天沒有喝水般幹渴,本能地吞咽下一口唾液,喉嚨卻像是被粗粝砂紙剮蹭過似的,無比濘澀。
畢竟自己曾經的确是想要殺了他的,那麽對方同樣想要殺了自己,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吧。
真該死,天道好輪回,風水輪流轉,這回輪到自己了。
——如果死亡回檔的話,能避開這家夥嗎?
一之濑悠馬拼命地思考着,想要從中找出一線生機。他動了動手指,卻發現自身體此時無比的僵硬,原來恐怖壓抑的氛圍讓他忘記了怎麽驅動自己的身體,盡快逃離這個危險的空間。
太宰治不知什麽時候爬上了病床,膝蓋跪在他的身側,那雙修長白皙的手輕輕捧起他的臉頰,像是對待自己最珍貴的寶物一樣,憐憫又小心翼翼。
而悠馬卻忍不住顫抖起來,顫顫巍巍得像只剛出生的小羊羔,仿佛對方捧着臉蛋的手掌,下一秒就會狠狠扼住自己脆弱的脖頸。
這回,他徹底看清了這位曾經的「弟弟」的臉蛋。
面前的黑發少年長大了不少,和記憶中的形象似乎有所不同。他身上不再是傳統的和服或者行燈袴,一件沉重又漆黑的長款西裝掉在地上,身上只有薄薄的白色襯衫,襯得他本就偏瘦的身材看上去更為羸弱。
而那張長開了的臉蛋比小時候更加精致漂亮,倒也不顯得陰柔,是女性們最中意的美少年形象。只可惜整張臉卻又被厚重的繃帶擋住了大半;那只琉璃般漂亮的右眼也掩蓋之下,再窺不見光明;而另一只裸露出的眸子,卻散發着一股濃濃的如同黑夜般消散不開的陰郁氣息。
其他裸露出來的皮膚,脖頸、手腕、因為動作拉扯而露出的腰肢,也都或多或少纏繞着繃帶。
夏天的時候應該會很熱吧。
一之濑悠馬腦海中不合時宜地想道。
意識到他的走神太宰治輕笑着,垂下腦袋,将自己的額頭抵上悠馬的額頭,像只撒嬌的小貓般親昵地蹭了蹭。
在過去津島家的時候,太宰也經常這麽做,在惡劣地逗弄完自己後又可憐兮兮地跑來撒嬌,最後用臉蛋蹭蹭他的掌心,用甜膩的嗓音請求自己不要再生氣。
靠得這麽近,悠馬甚至可以嗅到對方身上淡淡的消毒水氣味中,混雜着那股微弱的血腥氣,以及些許刺鼻的硝煙味。和記憶中的清茶味道截然不同。
——是的,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對方已經不再是那個只是偶爾喜歡捉弄人的聽話弟弟了。
“好久不見啊,有想我嗎~”黑發少年聲音缱绻,看向他的那雙鳶色眼眸柔情似水,卻也令人不寒而栗,“我可是很想你呀,兄·長·大·人~”
那聲“兄長大人”像是毒蛇吐出的信子,在悠馬的耳邊嘶嘶作響;又像是一聲咒語,将他桎梏在原地。
一之濑悠馬的心髒停跳了一拍。
空氣黏稠得像是漆黑的瀝青,每一次呼吸都變得無比艱難。
“為什麽不說話呢?阿啦,是在害怕嗎,兄長大人?因為在你眼裏,我現在應該是一個死人才對吧。”
似乎是意識到他的沉默,太宰治捧着臉頰的手不斷下滑,修剪整齊的指甲剮蹭過面前人的肌膚,最後停在了不斷跳動的大動脈處。
指尖輕輕搭上,隔着那塊單薄的皮膚也能感受到底下的血脈跳動着,那是血液奔湧循環的生命力。
面前的人,是活生生真實存在的,不是異能力的作用,也不是自己的癔想。
太好了,不是在做夢呢。
黑發少年臉上的笑容多了幾分真切。他輕聲說道。
“還記得那首童謠是怎麽唱的嗎?‘拉手手,牽勾勾,說謊的孩子吞千針’,”
“明明兄長大人答應我過的事,會實現我的心願。而我在車站真的等了好久好久,卻沒能等到兄長大人啊……所以我就一個人先上車了,當背後的門被拉開的那瞬間,你知道我有多期待嗎?”
“我以為是兄長大人終于追上來了,結果來的人卻是列車員先生——不,應該說是可怕的殺手先生。”
“騙人精。”
“撒謊怪。”
比起差一點死在自己手裏這件事,對方看上去更怨恨的,似乎是自己沒有遵守承諾。
太宰治在心中嘲諷地勾起唇角。但自己也并沒有好到哪裏去……他的血液裏的确流着是津島家的血液,肮髒得比地底流淌的石油更為漆黑。
“……其實我當時也有想過,或許随着兄長的心意,就這樣死去好像也不錯。可不知道為什麽,結果就像這樣,我還是活下來了,依舊痛苦地活着這個腐爛氧化的世界中。吶,人為什麽要活着呢,「生」的意義又是什麽呢?”
“告訴我吧,兄長大人……這次你還想要殺掉我,也沒關系哦。不過在此之前……”
太宰治的手指在悠馬的脖頸處不斷摩挲着,手腕時不時地蹭過鎖骨,粗糙的繃帶刮過皮膚留下淡淡的紅痕。
溫熱的吐息輕輕掃過鼻尖,他的臉湊得很近,兩個人的動作看上去像是熱戀中的情侶般。
但在一之濑悠馬的眼中,對方看上去更想要從物理層面上吃了自己,哪來兒什麽暧昧,只剩下來了翻車後的驚恐與畏懼。
完了完了,不會真的要被對方掐死了吧——
神啊,不管是誰現在來救救自己吧!
一之濑悠馬心中的小人捂住了自己那張臉,大聲喊着,病急亂投醫般胡亂做着祈禱。
或許真的有神明聽到了他在心中的祈禱,下一秒,一之濑悠馬眼前忽然被暗紅色的光芒遮蓋。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被一股熟悉又狂暴的力量包裹着,雖然氣息危險,但在包裹着自己時卻又小心翼翼的。
咚——
太宰治徑直飛了出去,撞上背後的牆壁時,發出了一聲令人牙酸的低響,而身體的主人似乎也因此悶哼一聲,順着已經呈現出蛛網狀裂痕的牆面滑下,勉強依靠着。
這一下估計肋骨斷了兩根吧。
太宰治面無表情地想。對自己目前的身體狀況做完評估後,他慢悠悠地擡起了頭,看見造成自己肋骨斷裂的家夥正瞪着自己,收回了剛剛踹出去的腿。
啧。是養的小狗來了。
中原中也那頭赭紅色的短發在異能力的作用下,在空中上下飛舞着,除了悠馬周圍外的地磚頓時開裂下陷,如同潮水般朝着周圍不斷蔓延。
周圍的空氣似乎比之前還要降了兩個度,恐怖的殺氣四處彌漫着,幾乎肉眼可見。
“繃帶混蛋,你·他·媽·的要做什麽?”
中原中也聽見自己一個字一個字從咬緊的齒縫中擠出。要不是看在之前這繃帶混蛋幫過忙,他估計會直接省去詢問這個步驟,直接将對方用重力碾成肉泥。
不過剛剛那一下,也沒見得他收斂多少力道。
一日前,即使那個繃帶混蛋說自己已經發動了異能,悠還是昏迷不醒。
之後中也将悠背到了這裏,那家夥就跟只煩人的蒼蠅似的,一刻都不肯從悠的身邊離開,搞得他煩躁不堪。
——當然,他自己也不放心這麽個陌生人呆在悠的身邊,結果就剛剛出去洗毛巾的工夫,回來之後就看到這樣的場景。
中原中也忽然想起來,太宰治之前說的那段沒頭沒尾的話,更讓他摸不着頭腦。
『‘大概是睡覺吧,和從前一樣呢,怎麽都喊不醒……’太宰盯着悠的睡臉,‘實際上,我有一個兄長。我們一起生活了很久,直到十二歲的時候,我們才分開……然後我便再也找不到他了。’
中原中也斜了眼坐在床邊的太宰治,即便是說話,後者的目光也沒有離開過床上的人。
‘吶,中也知道兄長大人他是一個怎樣的人嗎。’
‘有些別扭,口是心非,但是很可愛的家夥,以及——一個撒謊精。’
說到最後,他似乎在輕笑。中原中也狠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說道。
‘啧。對你和你兄長的事情沒興趣,少和我說。’
他對別人的私事沒有任何興趣,也懶得管,更不知道這家夥為什麽突然跟自己說這個。怪惡心的。
太宰笑了笑,不再開口。』
這家夥是想要殺死悠嗎?直覺告訴他,對方對悠并沒有任何敵意,不然他也不可能放任二人單獨相處。
……啧,果然還是不能讓悠離開自己的視線內啊。
中原中也钴藍色的眸子閃過一抹暗色。
他以一種保護者的姿态擋在悠的面前,像是對入侵領地的不速之客發出警告的獅子,聲音冰冷。
“下回就不是把你踹飛這麽簡單了,太宰。”
看到中原中也後,一之濑悠馬心中不是為何升起一股安心感,這讓他松了一口氣。不過面前太宰治的慘狀,讓悠馬忍不住連連吸氣。
“……不過倒也沒必要這麽狠吧。”
他小聲嘀咕了一句,眼神中閃過一絲微妙的複雜,卻被中原中也敏銳的捕捉到。赭發少年勉強克制住自己心中如同野獸般翻湧的暴躁情緒,低聲問道,
“喂,你認識那個繃帶混蛋?”
這樣就說得通了,為什麽對方對悠會這麽上心。即便如此,中也心中也是有種不舒服的感覺。
一之濑悠馬露出了死魚眼。
好問題,送命題,你可真會問啊!
怎麽解釋?自己曾經背叛信任、對其下過黑手的可憐「弟弟」君?不不不,開什麽玩笑,絕對不能這麽說吧!只有自己是「玩家」這件事是萬萬不能暴露的啊!
一之濑悠馬臉上看似沒有任何波瀾,但是心裏的小人其實早就扭曲起來,瘋狂地撓着腦內那面并不存在的牆壁。
能作出的答案只有一個了——這種情況,就算被打死也絕對不能承認啊!承認的下場只會更慘好嗎!
他深呼吸一口氣,此時此刻自己後背正冷汗狂流。悠馬努力克制住自己怦怦直跳的心髒聲不要露出來,惹得其他二人注意。
系統,[強制冷靜]最長可以持續多長時間?他在心中小聲詢問道。
【無法給予準确答案,視玩家的精神狀況而波動。】
沒關系,既然如此那就先開着吧,開到它自動結束為止。
【……[強制冷靜]開啓】
平時對玩家不管不顧主打一個放養的系統這次難得同意了他的要求。經過一秒鐘的推演預算,系統介入,出手幹預——雖然明明眼前這個微妙的局面就是游戲本身帶來的。
随着滴地一聲輕響,心髒的跳動逐漸平緩,一之濑悠馬睜開那雙徹底冷靜下來的墨眸,盯着太宰治的臉,一字一頓地說道。
“我不認識。”
他也沒有完全在說謊,擂缽街的‘織濑悠’并不認識太宰治。
太宰治聞言擡起頭,對上了一之濑悠馬平靜如水的眸子。
不知怎得,他感覺自己像是呆在一個狹小漆黑的井底,渾身被冰冷的井水浸泡着,擡起頭,那狹小的井口原本還能望見月亮,卻被人投下無數的石子一點點填了起來,連最後一抹光亮都消失了。
……哈,真過分。
說什麽不認識啊,你是想告訴我,我們一起在津島家的記憶全都是假的,不存在的嗎?還是說已經忘了我,扭頭開開心心地和別的人在一起了嗎?
一之濑悠馬身側的中原中也瞥了一眼他的表情,看不出什麽異常。他嘆了口氣,無奈地抓了抓自己的柔軟的後發。
“哈……既然這樣,你沒事就好。”
說着,他不再去管地上的太宰治,轉身看向身後的一之濑悠馬。
“那我們回去吧,悠。”
咕。
腦內什麽東西斷裂了。
“……啊~啊,叫得可真親密呢。”
太宰治輕笑一聲,從地上坐起身,絲毫沒有在意周圍猛然下沉的地面。
他的臉上被四散亂飛的尖銳石子劃破了幾道口子,鮮血順着臉頰流下,滴落在衣領下的繃帶上,浸染成淡淡的緋紅。
殺意。
名為「嫉妒」的火焰快要将他全身點燃,一向冷靜自持的腦袋此時也塞滿了惡劣又糟糕的情緒,濃濃的惡意從太宰治的身上散發而出,成為吞噬一切的黑獸,将周圍的光明一起拉入黑暗。
中原中也皺起了眉。
他敏銳地察覺到那股殺意并不是朝着身後的悠,而是沖着自己來的。
——這家夥想要殺了自己。
為什麽……但是懶得管了。
流淌在血液內的戰鬥因子在外界殺意的刺激下戰栗跳動,中原中也半眯起眼睛,钴藍色的眸子中閃過一抹嗜血的血光。
在他的操控下,身邊的病床和床頭櫃等大型器物如同風筝般,漂浮在半空中。
雖然中原中也的異能力在太宰治的「人間失格」面前不會起任何作用,但異能力解除後,物體本身帶來的傷害可是無法避免的。只要主人微微一擺手,那些重物便直接落在面前這家夥的頭上,讓這混蛋的腦袋開花。
“喂!你們兩個到此為止吧!”
一之濑悠馬咬着牙,自中原中也身後伸出手,搭在他的肩膀,示意他停下。
話音剛落,太宰治頭頂上的那堆重物頓住空中半秒,随後飛向了兩邊,撞上牆壁後停下落地,發出一聲悶響。
“嘁。”中原中也輕啧一聲,雙手插在口袋之中,瞥了一眼地上的太宰治,“算你撿了一條命。”
“呵呵,死在悠的手裏我倒是求之不得,但要在死在一個小矮子的手裏,未免太惡心了,想想就讓人想要吐出來。”
“哈?你說誰是小矮子,繃帶混蛋——”
“噗,看來你對你自己的身高很有自知之明啊……”
“我還在生長期好嗎混蛋,你這家夥給我等着,絕對要把你碾碎!”
中原中也氣得彈舌音都出來了,兩個人又是一副快要打起來的摸樣。
“哦呀,那就試試看嘛,小矮子。”
“——你也給我閉上嘴吧!真想把這裏拆掉嗎!”
太宰這家夥嘴巴的惡劣程度怎麽從小到大都沒改過,倒不如說比之前更加欠揍了。悠馬一時間忘記了對太宰的忌憚與恐懼,咬牙切齒地吐槽着。
聽到熟悉的怒罵,太宰治眨了眨眼睛,原本與中原中也對話時的面無表情搖身一變,臉上頓時洋溢着燦爛閃亮的笑容。
“既然悠醬都這麽說了……”
一之濑悠馬被對方甜膩膩的聲音惡心得湧起一胳膊的雞皮疙瘩,一旁的中原中也表情也跟吃了蒼蠅似的。
“別那樣叫我!”
“什麽惡心的稱呼!”
“诶~難道說悠醬想要聽我喊你‘哥哥’或者‘兄長大人’嗎?”太宰治無視了中原中也,說着,“我倒是不介意啦。”
“給我滾遠點。”中原中也厭惡地瞪了一眼太宰治,面色不善,“少來套近乎。關于上次的事,我幫你解決敵人,你幫我解除羊成員身上的異能力,已經一筆勾銷了,繃帶混蛋。”
“我才要說這句話才對吧。”太宰眼神漆黑,“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惡心蛞蝓……”
……等下,你們兩個怎麽又開始了喂!
一之濑悠馬覺得自己的腦袋一個比兩個大,有一種回頭看發現自己房子着火的既視感。
而且這火勢還不是一般的大。
在二人争吵之際,一之濑悠馬環視了一眼四周,發現這并不是在「羊」的基地,看上去則像是森醫生的診所。
然而現在這裏和記憶中診所的樣子,已經有了很大的出入——已經爬滿了裂紋的牆壁以及慘遭中也異能力蹂躏的家具們,七零八落的到處都是。
一之濑悠馬的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紫,過了半晌,他如同生鏽了的機器人一點點把頭轉了過來,看向了中原中也,後者尴尬地把頭扭到一邊,錯開視線。
有時候他确實管不住自己的脾氣以及下手的力度。
完蛋了,他和中原中也不會要把自己賠給森醫生打工?
不不不,說到底,太宰那家夥拱火也占了一大部分原因,不能全怪他們。
“啊,這些不用悠賠哦,就算要賠也應該那邊搞破壞的小蛞蝓賠。”
“蛞……你才是蛞蝓呢,不對,你應該是惡心的青花魚才對!”
“易爆易怒是長不高的前兆哦,小·蛞·蝓。”
一之濑悠馬揉了揉眼眶,聲音充滿了疲憊,“行了,之前先告訴我我失去意識後發生了什麽事,說完你們再接着吵吧。”
兩個人總管閉上了嘴。太宰治如同狐貍般眯了眯眼睛,笑着說道。
“可以哦,悠已經昏睡了一整天,肚子也很餓了吧。不如我們一邊吃飯一邊說怎麽樣?”
“我拒絕。”中原中也皺眉,搶在一之濑悠馬的面前,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太宰治的提議。
他早就看這混蛋不爽了,幾乎一秒鐘都不想和這家夥多呆。而且……
中原中也的直覺告訴他,悠和這個繃帶混蛋之間的關系肯定不像是表面上那麽簡單,而悠卻又說自己不認識對方……可以的話,他并不想懷疑悠,既然悠這麽說了,他也就不再去探究。
可心中翻湧起的古怪情緒,如同一根骨刺般,紮着他煩躁不堪。
太宰治聳了聳肩,“小蛞蝓不想去就不去呗,我也沒在邀請你。反正只要悠來就可以了……”
“悠,你也別去了!”咬牙切齒。
“啧啧,小狗狗別亂叫了。我在和你的主人說話呢。”
“你這家夥……果然還是把你揍到說不了話來得更為痛快吧。”
中原中也黑着臉,把自己的拳頭關節捏得嘎吱作響。
一之濑悠馬覺得自己牙疼,可以的話,他真不想再在太宰治面前呆着了,能溜就盡早溜掉。
但他又太了解太宰治了。一旦在這家夥面前露出膽怯或是想要退縮的意思,對方就會像是下圍棋一般,強勢地把你所露出的地盤拆吃入腹。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為退燒後還留存有後遺症,腦袋怎麽還這麽疼。悠馬嘆了口氣,在二人的視線中,慎重地做出了回答。
“走吧。”
——他不能就這樣在太宰治的面前表現出忌憚。
“事先聲明,我只請悠醬的那份哦,小蛞蝓的那份自費~”
“滾一邊去。”
臨近晚餐點的餐廳向來是人滿為患。下了課的學生黨或是沒有功夫自己做飯的可憐社畜們,大多都會找家店解決自己的肚子問題。
店裏的人多,好在後廚出餐的動作也快,沒有讓他們等多久。
太宰治瞥了一眼,嘲諷道。
“蛞蝓的話還需要吃肉嗎?吃菜葉子就足夠了吧!”
“你信不信我把可樂澆你腦袋上?”
兩個家夥就像擂缽街半夜裏争搶地盤的野狗一樣,在耳邊吵個不停。一之濑悠馬低頭看着面前的炸雞和可樂,心中複雜。
這家夥居然還記得……
不要再想之前了,上一個副本的事情已經過去就不要再糾結,先面對眼前這個副本的任務再說吧。至于太宰治,只要他不幹擾到自己做任務,能無視就無視,用平常心對待就行。
做完心理建設,一之濑悠馬拿起面前的炸雞,咬了下去,冰塊臉也稍稍融化了。
油脂在舌尖上爆開的快.感,果然無法拒絕!
要知道以擂缽街的條件,能吃上飯就已經是一件值得感到幸福的事情了。
想到這裏,一之濑悠馬有又忍不住在心裏吐槽了。
怎麽兩個副本一個貴族大少爺一個貧民窟孤兒,能吃上個炸雞可樂都成了件艱難而又幸福的事啊喂!
“好吃嗎?果然還是很喜歡吧。”
太宰治用手托着自己的下巴,臉上笑盈盈地,目不轉睛地盯着一之濑悠馬的臉,觀察他的表情變化。
他怎麽又開始發瘋了。悠馬都以為這事快過去了,結果對方又來了這句,令他如坐針氈。
“我從之前就想說了,你是不是認錯人了。”中原中也靠在沙發的靠背上,冷冷地說道,“這家夥,不是你的兄長。”
“不會的,”太宰治笑着彎了彎眼眸,“關于這點,我是不會認錯的。”
“我和悠從來沒有分開過。”
“那又怎麽樣呢?誰又能保證這個世界的事物都會是真實的呢?”
啊啊,兩邊都不想幫。一之濑悠馬一臉頭疼地放下了手裏的事物,立即轉移話題,“好了,太宰,可以和我說明情況了吧。”
“唔,要說什麽情況的話,好像也沒什麽吧?”太宰治想了想,“簡而言之,有異能力者……需要我說明異能力者是什麽嗎,應該不需要吧?那我就繼續了。最近有個異能力者在橫濱搞事,利用「羊」的成員傳播自己的異能,效果你應該很清楚吧?”
“然後就是你和旁邊的小蛞蝓摸到了敵人老巢,接着你昏過去了,我和小蛞蝓把敵人解決了,嗯,就這麽簡單哦。”
一之濑悠馬嘴角抽了抽。不要把之前的劇情概括一遍說出來啊喂!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太宰治笑了笑。
“不過……悠倒是昏睡了整整一天哦。”太宰治托着下巴,慢悠悠地說道,“其他人解除異能後幾乎立即恢複了,但是悠一直睡着,怎麽叫都叫不醒,所以只好先把你搬到森先生的診所裏去了。”
要不是那個小矮子一直盯着,他倒是想試試看童話書中所說的“真愛之吻”能不能解除“睡美人”的詛咒——當然也就是想想啦。
“等一下,你認識森醫生?”
“算是吧。”他面不改色地回答。
畢竟從名義上來說,他應該算是那個黑心老板的弟子。不過,森先生的重心一直都是放在「重力使」身上,但對羊之王也沒有刻意隐瞞……但之前為什麽一直沒發現悠就是「羊之王」呢?
太宰治咬了咬紙杯上的吸管,眼神微暗。
“這次異能力者在橫濱的暴走,是有人故意而為之的,有不少組織因為那家夥而覆滅——利用第三者的力量鏟除異己,坐收漁翁之利,是商人們最常使用的手段。同時,有些人對這件事心知肚明但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萬事萬物需要一介平衡。”
這可是小時候他們一起上課時學習過的內容。
一之濑悠馬也認真思考起來。
看來太宰治是從森醫生那邊得到的消息才過來的。森醫生前段時間便從擂缽街離開了,是因為得知這個消息後選擇撤離的嗎?唔,這不重要了,反正「羊」只是在大人物們計劃中被利用的棋子。
如果說告訴我是因為「羊」在這起事件中屬于被利用的倒黴蛋,那為什麽要告訴太宰治?那只能是相關人士了吧。不過涉及到異能力者的相關人士,不是政/府的人,那只能是橫濱這裏的“特産”了……
……呃,應該不會吧?
——顯然,他對自己立flag的能力缺乏正确的認知。
一之濑悠馬一邊想着,一邊無意識地咬了一口手裏的炸雞,咀嚼後咽下,給自己的大腦補充能量。
“嘴角沾上了哦~”
太宰治微笑着,朝着坐在自己正對面的眼鏡少年說着。
一之濑悠馬擡起頭,卻被對方伸手碰了個正着。太宰治的手很漂亮,骨節分明,手指纖細修長,看上去就是鋼琴家才會有的手。然而這麽一雙漂亮的手,卻在拇指的下節指肚、以及食指兩側生着一層薄薄的繭子。
這個位置很特殊,是經常握木倉、長期練習扣動扳機才形成的。
他在姐姐的手上也看見過。
一之濑悠馬愣神之際,感覺的自己的嘴角碰到了什麽柔軟的東西——是手指的指腹。太宰治的眼神溫柔,一點點擦去了他嘴角沾上的食物殘渣。
砰——
一之濑悠馬被那突如其來的聲響吓了一跳。不只是他,店裏的其他客人也下意識望向聲音的源頭。
只見中原中也面無表情,钴藍色的眼眸中滿是陰沉,渾身上下散發着一股如同被指染地盤後的野獸般的兇意。他手中的紙杯也被捏扁了形,裏頭深褐色的可樂液體也順着手指的縫隙滴了下來,流得到處都是。
“把你的狗·爪·子拿開。”
“哦呀,吃味了嗎?”
中原中也直接黑着臉,手中的紙杯覆蓋上一層深如黑色的暗紅異光,朝着斜對面那個黑色腦袋砸了過去。
然而太宰治也沒想象中那般無能。他敏銳地偏過腦袋,又在那塊硬如炮彈的紙杯團從臉側劃過前,眼疾手快地伸手,輕輕碰了一下紙杯杯身邊緣,那紙杯團便失去了異能力的控制,變得綿軟無力。
太宰治瞥了一眼那團紙杯,輕飄飄地說道。
“真是危險啊,如果不是我而是別人的話,腦袋應該直接爆開了吧。”
中原中也直接一腳踩在桌子上,揪起太宰治的衣領拽到自己跟前。木質凳腿在瓷磚上拉扯,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響。
赭發少年冷笑一聲,“你該感謝你的異能力救了你一命。”
“啧,和你這種只會使用暴力的肌肉笨蛋真是無法溝通。”太宰治皺起眉,聲音之下藏着濃濃的厭惡之情。
“和你這種青花魚也沒什麽好說的,直接讓你成為一堆肉醬怎麽樣?”
三個人之間一觸即發的氛圍顯然也惹起了其他客人的注意,然而店員們大概是忌憚于這邊的低氣壓,只敢偷偷觀望,猶豫着自己是否要上前提醒——前提是自己不會卷入這場混戰中。
“夠了!別再把這裏拆了,中也,停下!”情急之下,一之濑悠馬不得不拔高音量。
而中原中也真的便如同扯住項圈的牧羊犬猛地停住,随後松開太宰被扯得皺皺巴巴的衣領,坐回原位。
“……真是聽話的乖狗狗呢。”
太宰治眼神微暗,聲音之中帶上了幾分不知是嘲諷還是嫉妒的譏笑。
“算了,中也我們回去吧。”一之濑悠馬嘆了口氣,平靜地說道,“抱歉,店員小姐,這邊可以幫忙收拾一下嗎?”
……再吃下去估計要直接吃席了!
太宰治走出店門,卻發現兩個人并沒有離開。
一之濑悠馬背靠在店門旁邊的牆壁,而中原中也明顯是被支到不遠處,雖然雙手插兜一臉不耐煩的樣子,但還是乖乖站在樹蔭下等着自己的同伴。
“悠,是想和我說什麽嗎?”
太宰治溫柔地看向一之濑悠馬,滿懷期待地問道。
“……我還有件事想拜托你。不要向你背後的組織提到我和中也參與這件事,「羊」并不打算參與你們還有你們背後那群大人物的權利的糾紛。”
“再說了,功也好過也好,這本來就是交給你的任務,少把我們牽扯進來。”
不管怎麽樣,他現在都算是「羊」的首領。樹大招風,過于強大的力量會遭人觊觎,相對應的,不匹配的那部分也會被剝奪。只靠中原中也一個戰鬥力,對上認真起來的組織還是相當艱巨的。
——至少不能讓「羊」毀滅在別人的手上。
“只是這樣嗎?”
“當然,如果你要是和背後的大人物說其實也無所謂。”那他的計劃也要做出修整了。
“……我不會說的。”太宰治沉默了一瞬,然後笑了笑,“那好歹也得給我一點報酬吧。”
“說吧,「羊」會努力把你要的報酬給你的。”
“唔,這樣就可以了。”
中原中也雙手抱胸依靠在樹幹上,餘光還是警惕着炸雞店門口的情況。直覺告訴他,那個繃帶男對悠沒有敵意,可他還是放心不下——而且不知道什麽,那混蛋對自己的敵意很大。
不過也是半斤對八兩吧,他看着對方那張欠揍的臉也是相當的不順眼。
不過很快他就後悔了,自己為什麽要答應悠讓這兩個人單獨談。
不遠處的炸雞店門口,兩個年齡相仿的黑發少年不知說了什麽,只見那個渾身裹滿繃帶的家夥忽然抱住了自己的同伴,像是要嵌入血肉中,與自己融為一體。
太宰治的雙手從一之濑悠馬的胳膊下方穿過,輕柔地環抱住眼前這具瘦弱的身體。他将腦袋搭在了對方的肩膀上,消瘦的下巴硌得悠馬生疼。
之前肋骨斷裂的地方不斷散發着陣陣刺痛,但他仿佛什麽都感覺不到,只能聽見胸腔內的心髒依舊跳動着,一下又一下,富有生命力。
太宰治眷戀地感受着對方身體的溫度,只有這個時候,他才能覺得自己好像還是活着的。
他在悠的耳邊,輕聲低語道。
“這回,無論悠想要做什麽,我都會幫你的。”
所以,
再也不可以把我抛下了。
宰→中:去死
中→宰:去死
悠:……讓我死吧!
第二十七天(二合一)
“報酬已經收到了,交給我吧~”
在中原中也暴走之前,太宰治戀戀不舍地松開了手,懷中的溫度一點失去的感覺讓他很不爽。
但來日方長,既然人在這裏就好了。
太宰治笑眯眯地朝着一之濑悠馬擺了擺手,示意告別。
很快,那件黑色西裝大衣的的衣擺随着主人轉進一個陌生的轉角,驟然消失在視野之中,如同來去無影的幽靈一般。
一之濑悠馬心情複雜,最後也只是嘆了口氣,走到中也身邊,想要招呼他一起回去。
畢竟從昨晚他們就在外頭沒有回基地,免得「羊」其他成員擔心——雖然他覺得,那群家夥也不一定會擔心,畢竟還有戰鬥力第一的中原中也在呢。
他剛要出聲,卻發現中原中也這家夥異能力無意識間又開啓了,赭紅色的頭發到處亂飛——
“中也?”
哦,原來不是中也得異能,而是他具現化的殺氣。
一之濑悠馬露出了死魚眼。
“我絕對要幹掉那家夥……該死的,我有種預感,之後還會遇到那個繃帶男。啧,跟只打不死的蟑螂似的煩人……”
中原中也黑着臉,身上散發着濃濃的低氣壓讓一之濑悠馬後腦勺挂上了一滴冷汗。
——我不立flag的話你也別幫我立flag啊喂!
哈……随便他們怎麽打吧,別拉自己下水就行。一之濑悠馬嘆了口氣,“中也難道不問我和太宰說了什麽嗎?”
“……悠想說的話自己會告訴我的。”中原中也沉默了一會兒,裝作滿不在乎的樣子。
但你的表情明明就超在意!一之濑悠馬在心中腹诽。
不過,這确實沒什麽好藏的,況且他也沒打算對中原中也隐瞞。
于是,一之濑悠馬對他簡單講述了一下二人之間的對話。
“我讓太宰盡量不要向他背後的組織提起我們,「羊」只要作為其中無辜被牽扯進來的一個倒黴蛋的存在就足夠了。
畢竟只是擂缽街的一個小組織,參與進真正的權利糾紛中的時候,第一個成為犧牲品的将會是我們。”
中原中也點了點頭,他明白一之濑悠馬顧忌什麽。
他也同意不将「羊」牽扯進這堆亂七八糟的事情,畢竟「羊」成立的初衷,也為了讓孩子們在擂缽街活下去的報團取暖的選擇而已。
不過,他更高興的一點是,悠願意将事情告訴自己,這也是對自己的一種信任的體現。
該死的獨占欲讓中原中也的唇角無意識地上翹。
“那樣的話,對白濑他們也保密吧。免得他們又惹什麽亂子出來。”
“嗯。”
兩個人一如既往地并肩而行。血紅的太陽一點點沉入海平線,金色的黃昏如同深秋的銀杏葉,落滿一地。
他們踩在黃昏撒下的影子上,默契地沒有說話,一點也不尴尬,依然有種安心感。
“啊,”一之濑悠馬忽然想起了什麽,小聲叫了一聲。
“怎麽了?”
“啧,忽然想起來店的東西忘了打包了。”可惡,我的炸雞才吃了一口,好可惜。
“……下次有機會再去吧。”
“嗯。”
“欸,中也和悠你們回來了啊!”
一之濑悠馬和中原中也剛回到基地,迎面就碰上了三島柚杏。粉色頭發的小姑娘手裏拎着塑料袋,裏頭裝着的都是些廉價的小零食。
柚杏看到他們時,眼中顯然松了一口氣,滿是欣喜。
昨天兩個人完全在基地沒出現過,出去之前也沒有和其他成員提起過要做什麽事,就連晚上也沒有回來。
他們去了哪裏?去做什麽了?不會是想要加入別的組織,把他們扔掉了吧?
被抛棄的惶恐讓所有人都惴惴不安,猜疑、憤怒、怨恨……人類趨利避害的本能卻産生着惡意,将不利以及不好的事情推到別人身上。
反正都是旁人的錯,自己清清白白。
負面情緒上頭後,省吾和白濑提議幹脆出去幹一票大的,「羊」裏幾個男生歡呼着一應而起。
經常和白濑混在一起的柚杏卻猶豫了,含糊着随便找了個借口敷衍,不準備一起去作死。
初夏的太陽雖沒有那麽毒辣,依然曬得空氣又沉又悶。
或許是潛意識覺得比起危險的夜晚,沒有什麽人來的白天讓人精神放松。港口倉庫的武裝守衛們在這個無風的下午昏昏欲睡。
還真就被他們得手了。
他們幾個十四五的少年,力氣雖比不過成年人,但也足夠搬着兩箱酒逃之夭夭。
現在正在裏頭開酒瓶,歡慶今日行動的大成功。
中原中也皺了皺眉,不僅是他,就連一之濑悠馬聞到了空氣中獨屬于葡萄酒的酸甜果味,讓人蠢蠢欲動的醇香。
“酒是哪裏來的?”
“啊、額,是他們從港口倉庫那邊……”
港口倉庫的東西,除了一些正經企業外的外貿商品,剩下的便是橫濱那些暴力組織用來出口走/私,牟獲暴的政府違禁品,包括一些藥物、酒精,甚至說槍支之類的重型武器。
柚杏顯然也注意到了這一點,不免有些心虛。
雖然她并沒有一起去偷酒,但中也和悠曾嚴厲禁止過,其他也就算了,不管怎樣都別去招惹mafia的人。
白濑和省吾他們去偷酒之前,就說明了他們的目标,然而柚杏對此并沒有說一個字更沒有勸阻——畢竟失敗了與自己無關,她也不過遭殃挨揍;成功了還能分到一份戰利品,享受價格不菲的葡萄酒。這種好事有誰還會多管閑事呢。
結果沒想到,中原中也和一之濑悠馬在這個時間回來了,撞了個正着。
面對柚杏的支支吾吾和游離的眼神,只要不笨就能猜出來個七七八八。
一之濑悠馬嘆了口氣。
“真是不長記性。”中原中也壓低聲音,罵了一句。
他們剛在路上說別和「羊」的其他成員說異能力者那件事,就是防止他們又惹什麽亂子。結果現在倒好,就算他們再怎麽提防,麻煩的事情還是一件接着一件找上門來。
“哎呀,反正他們都得手了,再多說也沒意義吧。”柚杏癟了癟嘴,小聲抱怨着,“再說了,中也你們出去了也不和我們說一聲,還以為你們上哪兒去了……”
“別把問題轉移到我們身上,不要招惹mafia這件事我已經說了很多次了。”
一之濑悠馬的眼神比平時還要冰冷,聲音也下降了幾個溫度。
“……又不關我的事!我可沒去偷酒!你們要罵的話就進去罵他們,這可和我沒關系!你們男生自己吵去吧!”
柚杏臉一陣白一陣紅,随即不爽地跺了跺腳,把手裏的塑料袋往悠馬懷裏一丢,扭頭跑回自己的房間。
比起擁有強大異能力的中也,柚杏卻更害怕和自己一樣,同為普通人的一之濑悠馬。
白濑和省吾那兩個腦子裏只有稻草的家夥,根本不理解自己為什麽會害怕一個沒什麽戰鬥力的家夥——他們覺得,如果沒有中也,悠根本不可能在擂缽街活下去。
真是白癡。三島柚杏忍不住在心裏又罵了幾句。
她害怕一之濑悠馬有時投過來的眼神,這讓她覺得自己好像并不是一只活物。
中原中也和一之濑悠馬前後腳進入基地裏頭的倉庫。
這裏原本是個廢棄的鋼鐵廠,堆滿亂七八糟的雜物,好在地勢高不漏水,在多雨的橫濱而言是個好地方。「羊」占據這裏後幹脆好好改造一番(主要是靠中也的異能),劃分出大大小小的房間。
所以,說是倉庫,其實就是大家平時聚在一起玩鬧的地方。
空氣中的酒味更加明顯,還有濃烈的劣質香煙味,也不知道他們從哪兒搞到的。
一之濑悠馬對煙味說不上喜歡也算不上讨厭,也不會去管「羊」的孩子抽煙這件事。但這不代表他喜歡房間裏煙霧缭繞的“盛況”。
倉庫裏只有省吾他們幾個年紀大一點的孩子,暫且不用擔心其他孩子吸二手煙的問題了。
一之濑悠馬揉了揉鼻子,面不改色地拎着那袋廉價零食,走到嘻嘻哈哈的少年少女之間,将手中的塑料袋放在了木箱邊上。
“喏,你們的零食。”
“噢……”
或許是因為酒精上頭,倉庫裏玩鬧的衆人歡快地應了聲,過了幾秒鐘,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來的人并不是柚杏而是中也和悠。空氣逐漸安靜下來。
“喲!是中也和悠啊,來得正好,要試試看這些酒嗎!不愧是準備出口的A貨,可比我們之前嘗過的辣多了!”
一個剃着平頭的少年看到兩個人,開心地晃了晃手裏深色的酒瓶,招呼着他們過來。結果下一秒,就被身旁的同伴踹了一腳。
他還沒反應過來怎麽回事,大聲嚷嚷着幹嘛幹嘛。
其他人可不敢說話,一時間倉庫裏只剩下那男生一個人的聲音。
平頭少年精神再大條也嗅到了空氣中的微妙。他兩邊各看了一眼,撓撓腦袋,選擇問唯一一個表情還算冷靜的一之濑悠馬,
“這是咋了,中也臉色怎麽這麽難看,在外頭遇到啥事生氣了嗎?”
“哎喲你快閉嘴吧。”不知道是誰小聲吐槽道。
“啊這笨蛋真的是,讀不懂空氣嗎……”白濑即使無奈又是煩躁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那個男生一臉茫然,看來是真的沒讀懂。
“這些酒是哪個組織的?”悠馬瞥了眼用木箱堆砌的桌面,問道。
“……港口的碼頭三號倉庫。”
白濑挪開了目光,沒敢直說那塊地界的主人,而是閃爍其詞,只報出了倉庫的地址。
一之濑悠馬在腦內一下就将對方口中的地址對上了號。
港口的碼頭三號倉庫……是港口mafia的地盤。
好家夥,要惹麻煩就直接惹個最大的,惹到橫濱地頭蛇頭上去了是吧。
“我們可是為了慶祝蒼介、櫻子他們康複才行動的嘛。他們前段時間還燒得病恹恹的,結果昨天上午不知怎麽的,一下子就生龍活虎了……慶祝宴上怎麽能少了酒啊!所以就拿了一點回來……”
“再說了,Mafia的那群混賬們平時靠着走/私違禁品都不知道塞滿了多少個口袋。賺得盆滿缽滿的,我拿走幾箱又怎麽了!”
白濑試圖為自己的行為尋找合理的借口,剛開始還有點底氣不足,說到後頭聲音又大了起來,一副理直氣壯的摸樣。
省吾眼珠一轉,幫忙打圓場。
“放心好啦,沒人發現。而且最近風聲緊,他們貨量又這麽大,少個一兩箱就算被發現了,他們也不可能特意去追查的。”
看來他們也知道自己這次基本上就是踩着獅子的腦袋跳舞,沒被發現咬一口确實是好運。
省吾見二人的表情有了些許松動,幹脆轉移話題,想要把偷酒這件事敷衍過去。
“哎呀,說起來昨天悠你和中也跑哪裏去了,到處都找不到你倆,晚上也不回來。是在外面交到女朋友了嗎?”
“那也沒必要兩個人一起去吧?”另一個人嘻嘻哈哈地叫起來。
氣氛又活躍了起來,嚷嚷鬧鬧的,也不管現在幾點。好在他們住的可不是居民區而是擂缽街的倉庫,不然鐵定得被隔壁的鄰居報警投訴。
真是令人頭大。
一之濑悠馬嘆了口氣。無論在游戲內還是游戲外,他都沒怎麽對付過這類人,現在可以說是有經驗了。
“真是的,少給我添麻煩啊……”他輕啧一聲,聲音有些不耐煩,“這次的事情就算了,最近mafia的人應該騰不出手來管你們這群小蟲子。”
畢竟Mafia那幫人還要忙着收拾那個異能力者在橫濱到處搗亂惹出的爛攤子,順便瓜分瓜分地盤和商業路徑,比起那些大頭利益,他們拿的這兩箱酒又算得了什麽。
一之濑悠馬說的雖然都是實話,不過他的嘴實在是太惡劣,任誰在聽到自己被稱呼為“小蟲子”時,表情都不會好看到哪裏去。就連一向心機頗深的省吾,此時臉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
被狠狠刺中那毫無意義的自尊心,白濑不爽地哼聲,踢了一腳面前的木箱,發出咣當一聲。木箱上的酒瓶也因為白濑的動作,搖搖晃晃着,差點從邊緣掉下去。
如果真掉下去摔壞了,那就浪費了這麽一瓶好酒。
“就算他們找過來又怎麽樣!難道我們還怕他們不成!”
“你再犯什麽蠢病?”一之濑悠馬眯起眼睛,拔高了音量,“你是想我們一群小孩子去對抗那些有槍支武器的大人嗎,那和去送死有什麽區別!”
“我們不是有中也在嗎!有中也的異能力在,無論敵人是什麽高濑會、GSS,還是什麽港口mafia,全都可以打個稀裏嘩啦不是嗎!”
“我們應該向那群混蛋大人們證明,「羊」才不是什麽可以随意揉搓的小蟲子才對!把小看我們的人全都踩到腳底下!”
一之濑悠馬都無語了,真想把這家夥的腦袋打開看看到底裝了些什麽東西,是水嗎?即使中原中也的異能力再如何強大,然而在橫濱的黑夜帝王港口mafia面前,也不過是單槍匹馬。
“你把中也當成什麽了,組織的工具人嗎?”
或許連一之濑悠馬都還沒意識到,自己不知道從什麽時候對中也的态度開始發生了轉變,不知不覺間,已經把中也劃入了自己護短的範圍內。
空氣裏還彌漫着葡萄酒的香甜,酒精順着鼻腔進入大腦,如同催化劑般刺激着神經。莫名的憤怒占據他的胸腔,說話的語速也比往常快了幾分。
“中也他是人,受傷也會痛。被子彈打中心髒會死,砍掉腦袋會死,被抹去喉嚨也會死。你們躲在他的背後受盡保護,又将他抵在危險面前,這不是連人渣都不如嗎。”
“就算有異能力又怎麽樣,他也是一個人類啊!”
「他是人類。」
悠……
中原中也站在他的身邊,周圍人在這一刻好像都不重要起來。他只是愣愣地看着一之濑悠馬那副冰冷的臉,墨玉的眸子中閃爍着怒意。
胸口忽然湧起一股莫名的歡悅,像是水井裏泛起的小水泡,在心中咕嚕咕嚕的浮起來,啵地一聲炸開。
钴藍色的眸子中有一抹光,像是琉璃彩般流轉耀眼,亮得讓與之對視的人都會下意識想要別開臉。
中原中也的手指下意識微動,随後從口袋中抽出,悄悄地拉住對方的手腕。感受到對方細膩的皮膚以及淡淡的溫熱,中原中也又不知怎麽的臉忽然熱了起來,心髒也狂跳個不停。
想要觸碰更多,想要保護他,想要聽他說話,想要讓他看着自己。
——是貪欲。
「如果其他想要靠近悠的人都不存在就好了」
一之濑悠馬渾然不知中原中也心中逐漸滋生的貪欲,甚至都沒發覺到對方牽上自己的手腕。
他的每一個字都敲在在場其他人的腦袋上,尤其是白濑,臉色和他的名字一樣,白了又白,張開嘴巴似乎想要反駁,卻又因為對方的話哽在喉嚨裏。
“但、但中也那麽強大,我們又這麽弱小,只能被他保護了啊。而且中也也是「羊」的一員,保護組織和成員,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一之濑悠馬将目光轉向聲音的源頭。
這次說話的不是白濑,而是一個長相清秀的小男生。他語氣中的理所當然帶着一絲懵懂,也不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什麽問題。
那男生見悠馬看向自己,下意識縮了縮脖子。
其實在場的大部分人和他都是差不多的想法。一個人的三觀大多來自于他生長的環境,羞恥心、道德感……這些正常人本該具有的,放在擂缽街的人身上,卻顯得太過奢侈。
而且「羊」這群孩子,從來沒有接受過什麽教育,見識狹隘,蒙昧無知。
無意識的惡,才是最恐怖,也是最無力的。
【[強制冷靜]開啓】
一之濑悠馬緩緩閉上眼睛,然後再重新睜開,之前的情緒已經蕩然無存。
“因為中也強大,所以他必須保護你們……是嗎?如果你們真這麽想的話,我也無所謂。”
哈……真是的,這兩天發生了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再加上忽然想起的上一個副本的事情,還有不知道為什麽出現在第二副本的太宰治,忙得手忙腳亂,暈頭轉向。
被這些無聊的瑣事所打擾,腦袋也被塞得滿滿當當,害得他一時間忘記了自己要做的正事。
【主線任務:
1.特殊角色「中原中也」懷疑值小于90(5/100)
2.刺殺「羊之王」】
這不正是個好機會嗎?
一之濑悠馬如同黑曜石般的眸子逐漸冷靜下來。他閉上嘴,沒有再反駁他們的話。
白濑則不爽地嘟囔起來。
“就是說啊,大家都這麽想。而且中也自己也說過,他的異能力就是用來保護大家,保護「羊」的,連他本人都同意的事,悠你少管那麽多了。”
“讓我少管?”悠馬突然插嘴說道,“你似乎忘記一件事。”
“我才是「羊之王」,是「羊」的首領。”
“……白濑,你其實很想當「羊」的首領,代替我發號施令吧?”
“我……”
被說中了心底那點不可擺上臺面的野心,白濑有些慌亂。但對上一之濑悠馬那雙帶着譏諷和嘲笑的墨色眸子,他的臉頓時火辣辣起來,表情也變得扭曲,一陣紅一陣白。
見他不說話,一之濑悠馬面無表情地說道。
“到此為止吧,我也不想再說下去了。不過之後如果真的被港口Mafia的人找上來,我可不會讓中也幫你們收拾爛攤子。”
“可惡……說什麽我們把中也當成「羊」的工具,你自己不也是嗎!”
“喂、喂,白濑,你別再講了……”他身後的同伴緊張地拉住他的衣袖,想要制止。
“我有說錯嗎?每次都是這樣!中也只會聽悠的話。說到底,明明悠和我們一樣,不都是普通人嗎!你沒有了中也什麽都不是!”
白濑騰地一下,從位置上站起身,氣急敗壞地指着對面的一之濑悠馬吼道。
“擺什麽少爺脾氣。建立「羊」的人不只是你,還有中也,在這之後一直保護組織的人明明也都是中也,要我說應該讓中也當首領才對!”
“——織濑悠你根本就不配成為首領!”
砰!
擺在木箱上的那瓶酒瓶像是被子彈擊中似的猛然爆開,如同血液般深紅的葡萄酒液卻沒有四處飛濺,而是随着「重力」滲透進那個原木色的木箱,染上一片血紅。
多餘的酒液彙聚在地上,被踩在每個人的鞋底,濃郁的酒味在「羊群」中彌漫四散。
倉庫內,吊頂上的電燈閃動,時亮時滅。
所有人都下意識咽了一口唾液——緊繃的神經操作着身體的條件反射,像是草食動物對上了狩獵者時,本能的戰栗。
空氣中赫然下降的溫度和氣壓,讓所有人在初夏感受到了一絲冬日才會有的寒冷。
中原中也雖然一直沒有說話,但沒有一個人敢無視他的存在。
強烈的壓迫感。
“喂,白濑。”
沒有起伏的聲音響起,毫無波瀾,卻讓被點到名字的白濑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赭發少年面無表情,只是身上泛起的暗紅色光芒,連帶着發絲也如同失去重力般在空氣中上下漂浮。
此時此刻站在他們面前的中原中也,更像是一只漆黑的兇獸。
“我只說一遍。”
“——把剛剛那句話,收回去。”
讓宰下線一章,免得真打起來…(目移)
白濑:你別當首領了!
悠:……還有這種好事?
笑死,中也你小子在悠講話時候,在後頭開始戀愛腦是吧(指指點點)
第二十八天(二合一)
“中、中也……”
衆人在中原中也的低氣壓面前瑟瑟發抖。
省吾作為其中最有眼力見的家夥,忍不住在心中啧舌。
——白濑這蠢貨真的是,這種事情他們幾個私下說說也就罷了,卻要擺到臺面上。而且朝着誰發火不好偏偏要當着中也的面,對悠發脾氣。
他真想擡手扶住自己的額頭嘆氣。
完蛋了。要知道,中也那家夥可是悠最忠心的護衛犬。即便「羊」的所有人都反對悠,他也肯定是那唯一一個支持悠決定的家夥。
那種無條件、心甘情願地臣服,不僅是外頭許許多多曾來挖角的組織,就連「羊」自己內部的成員,有時候都不能理解。
是什麽讓一頭兇獸自願戴上項圈,将控制自己的繩索的另一頭交給對方的呢?
好吧,搞不懂的事還是先別糾結,重要的是面前弓拔弩張的氣氛……白濑那小子腿已經打顫了吧。
而且現在和中也、悠他們撕破臉,可不是什麽好事。
“抱歉!悠,這小子喝多了,說話不過腦子。你也知道的,他脾氣臭,其實也沒別的意思……”
省吾第一時間朝着一之濑悠馬解釋。
他很聰明,中也可不會聽自己的話。與其讓中也熄火,不如直接讓一之濑悠馬拽住中也來得更快些。
随後,省吾又照着白濑的後腦勺呼了一巴掌,呵罵一聲。
“喂,白濑!你看你說的什麽胡話,快點給悠道歉!”
這一巴掌算是把他打清醒了,之前因為酒精而上頭的腦袋也逐漸冷卻下來,白濑看了眼中原中也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以及地上碎裂成渣子的葡萄酒瓶。
他的腦海裏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在在那些被重力碾壓在地上的敵人們的慘狀,本能地咽了口口水。
“對、對不起,中也……還有悠。”
白濑頓時便認了慫,讷讷地道歉。中原中也的表情這才有所緩解,衆人肩膀上的重壓這才稍稍散去,得以重新喘息。
畢竟「羊」的大家都是同伴,即便是争執吵鬧都是正常,時有發生的日常,也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至于一之濑悠馬。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強制冷靜]還在有效範圍內,他其實根本沒有為之感到憤怒,甚至而言,沒有一絲波動。
在白濑的眼中,不善戰鬥的織濑悠離了中原中也便什麽都不是。
但在一之濑悠馬眼中,真正“什麽都不是”的家夥是他們才對。
這裏只是一場盛大的游戲,一切都是以「玩家」為中心打造構建的世界。如果沒有了玩家,NPC也好,任務也罷,大海、樓房、行人……構成世界的一切,根本就不會存在。
這些他們根本不會知道。
玩家和NPC之間,始終隔着一層厚厚的牆壁。
「第四面牆」。
他剛剛不說話,只是眼前的一幕讓他聯想到在現實中和姐姐一起吃晚飯時看過的電視節目。
節目裏介紹了一個養狼人,他一個人飼養着一群灰狼。人類很弱小,狼群中随便一只狼都能撲上來咬斷他的喉嚨。即便如此,他在狼群中生活依舊安然無恙。
因為狼群中的頭狼是養狼人從小養大的。
在狼群結構中,上位狼相對于下位狼,是處于明顯的支配地位。
每當有狼對着養狼人龇牙咧嘴,試圖攻擊時,頭狼總會出來擋在前面,朝着對方低吼警告。僅僅是站在那裏的威懾力,便讓其他狼夾起尾巴,望而卻步。
——他只是忽然聯想到了那個畫面而已。
其實,剛剛白濑對着自己發脾氣大喊“你不配成為首領”的時候,一之濑悠馬腦海裏只有一個想法。
——還有這種好事.jpg
天知道他巴不得順着剛剛現場的氣氛直接點頭,把這該死的「羊之王」頭銜甩掉,好繼續完成自己的任務。
給任何人都行,只要不是他自己就行。
不然他最後說不定、可能、真的要去嘗試一下“我殺我自己”了。就是不知道玩家死亡和任務成功兩者之間,系統會優先判定哪一個……
結果是,面前這群不給力的家夥,直接被中原中也的氣勢吓住,抖得跟篩子似的,根本不敢再提。
其實按照中也的性格,他是不會對同伴動手的。
至少說,不會下死手。
一之濑悠馬用餘光悄悄瞥了眼身側的中原中也,只看得到對方帶着少年氣的側臉。中原中也的臉從外形上可謂是無可挑剔,緊繃着的下颌弧線流暢,那雙藍色的三白眼眼尾上挑,充滿壓迫感,緊盯着對面的人。
就像只忠誠的狼狗,守護在主人身邊。
……中原中也這份固執,反而成為了棘手的點。
一之濑悠馬心中複雜,只能默默嘆了口氣。
他頓了頓,平靜地開口說道。
“不,白濑說的也沒錯。我的确不是個合格的首領,沒了中也我什麽都做不到,這是事實。弱肉強食,強者為王,不只是擂缽街,在整個橫濱都是這樣。
所以,中也也好,白濑也好,省吾也好……誰都無所謂。這個「羊之王」,誰想當就拿去當吧。”
最後那句話聽上去像是充滿了賭氣的意味。至于心裏真實的想法,只有他自己知道。
“好了,話已經說完了,你們繼續喝酒吧。”
一之濑悠馬臉上露出譏諷的笑容,拍了拍手,示意他們繼續。然而這個氛圍下,哪還能繼續下去呢,但也沒有一個人敢現在離開,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一之濑悠馬才懶得管他們。只是一低頭,發現中原中也的手拉着自己的手腕。?什麽時候拉上的。
不過這也不重要。一之濑悠馬一甩手,很快便掙脫了對方并沒有握緊的手掌,淡然地離開了倉庫。
見悠馬甩臉走人,剩下「羊」的幾個成員只能面面相觑,相顧無言,最後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他們的主心骨省吾。
省吾在心中咋舌。看他他也沒辦法啊,說錯話惹惱悠的人又不是他,而是白濑啊。
中原中也感受到手心的溫度流逝,心下不可避免産生一絲失落。他擡起頭,看着一之濑悠馬的背影抿了抿唇,随後冰冷的目光望向白濑省吾他們。
“你們這群家夥,難道都忘了嗎?我們每次行動的偵查、行動計劃,還有逃跑路線,不全都是悠一個人制定的嗎?藥品、食物,和你們所讨厭的大人們的交易,哪個不都是他負責商榷的?”
“我只不過是有異能力這一張好牌而已。要知道,”
“沒有悠,「羊」也不可能誕生存在。”
【滴】
【角色白濑撫一郎信任度-5 野心+5】【角色山田省吾信任度-5 野心+15】【角色三島柚杏信任度+3 野心-1】【角色寺島佑二信任度-5 野心+3】……
【「羊」團結度下降。】
耳邊系統的聲音如同機關槍一樣,噠噠噠地報了一堆消息。
這些無關緊要的信息,一之濑悠馬也沒有仔細去聽。
他躺在工廠棚頂上,雙手抵在腦袋後頭當做枕頭。晚間的風吹得人很舒服,剛剛在下面嗅到的酒精味一點點散去,臉頰上的燥熱也稍稍消減。腦袋好像也清醒了些。
一之濑悠馬百無聊賴地望着天上那輪月亮,藍白色的月亮渾圓又完整,漂亮得跟假的似的。
……不過,這月亮本來就是假的嘛。
啊啊,真是的,這個「首領」的位置要怎麽樣才能轉移出去啊。
其實按照悠馬的私心,他并不太想讓中原中也成為那個「羊之王」。如果是白濑或者省吾那些家夥成為「羊之王」的話,自己下手完成任務應該不會有太多的猶豫。
不過游戲系統似乎執意讓中也成為「羊之王」,也不知道為什麽……或許還有別的隐藏內容是自己沒有發現的。
一之濑悠馬胡亂地思考着,卻聽見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悠,你怎麽跑到上面來了?”
“……幹嘛?”
一之濑悠馬微微仰起頭,雖然當聽到那熟悉的聲音,即便不擡頭也知道是誰。不過看到來人的臉後又癟了癟嘴。
他看到了中也手背上的血漬,慢吞吞地坐起身。
“你把白濑省吾他們揍了一頓?”
“只是稍微教訓了一下,”中原中也随意地在悠馬的身邊坐下,漫不經心地說道,“對于他們而言,還是用拳頭和暴力更能讓他們長記性。”
可真是充滿原始野性的訓導方式。
中原中也臉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糾結。過了半天,他剛要開口就被一之濑悠馬打斷了。
“先說明一下,我可沒有因為他們的話生氣,也不用安慰我。”一之濑悠馬不耐煩地擺了擺手,“所以別問無聊的問題。”
“不是的。”中原中也沉默了片刻,忽然笑了起來,“我是想說,悠剛剛的話讓我很開心。”
“哈?”一之濑悠馬愣了一下,慢半拍地想起剛剛自己在底下說的話,臉頰和耳根一點點染上了紅色。
“別誤會了,我和他們可沒什麽兩樣!我也不過是把中也當成好用的工具而已!只是覺得他們的行為太蠢了,只是在浪費有限的戰力。如果讓中也——「羊」唯一一個異能力者受傷甚至死掉的話,對于整個組織而言才是大苦惱。”
“這是我作為「羊之王」的判斷,和我個人的私心可沒有關系。”
“嗯,我明白。”
“……你根本就不明白笨蛋!”
“但我還是很開心,悠。”中原中也微微眯起眼睛,夜晚的清風帶起柔軟的赭發,那雙钴藍色眸子在月光下宛如藍寶石般璀璨。
和往日裏如同太陽般張揚又耀眼的笑容不同,他的嘴角只是微微上揚,帶着一絲難言的溫柔。
“第一次有人對我說那種話。”
未免耀眼過頭了。可惡,最讨厭你們這群帥哥了,仗着張好臉,無論說什麽都很難讓人反駁吧。
一之濑悠馬的話哽在喉嚨裏,憋紅了臉,只能局促地轉向一邊。
中原中也微微後仰,盯着夜空。那輪圓月倒映在那雙如大海般遼闊的藍眸,染上一層薄薄的暗色。
“……悠認為我是人類吧。”
“……說什麽蠢話呢,你不是人類是什麽?狗嗎?”
似乎覺得自己的話說得太過分,悠馬張了張嘴,別扭地說道。
“……好吧,剛剛我說的話确實還是有一點私心在的。我就是看不順眼白濑他們把你當成工具使喚。真是的,別總當老好人啊,笨蛋。”
“哈?我沒有吧。”
“就是因為中也是笨蛋,每次他們一出了什麽事就過去幫他們擦屁股,所以白濑省吾他們才會覺得你的保護和付出是理所當然,把你當塊磚似的哪裏好用就往哪裏塞。”
“不管怎麽說,他們也是同伴……”提到這個,中原中也揉了揉自己的頭發,有些無奈地嘆了口氣,“而且……「羊」是你建立的,所以我才想保護它。”
“放心吧,我會為了悠,也是為了「羊」使用這份力量,用重力碾碎一切敵人。”
“……太蠢了,為了我?這算什麽理由。”
一之濑悠馬皺了皺眉,反駁道。
“中也,你是一個人,活生生的人……”
——這好像也不對。游戲裏的NPC,一團數據,也可以被稱為活生生的人嗎?
這個想法在一之濑悠馬的腦海中轉瞬即逝。他頓了頓,決定還是順從着自己的剛剛所想,認真地說道,
“你所做的事情不應該是為了某個人,應該為了自己才對。”
他面前的赭發少年歪了歪腦袋,有些難以理解。
中原中也是個很純粹的人。
他覺得無論是為了悠還是為了自己,這兩者在他眼中都是一樣的。想要保護悠,成為他的矛,這就是他想做的事。
所以這并沒有什麽區別。
看他那副表情,就知道說不通了。
一之濑悠馬嘆了口氣,幹脆放棄繼續那個話題。
餘光瞥見中也手裏還拎着東西,他好奇地問了一句。
“那是什麽?”
“這個?喏,省吾讓我帶給你的,說是道歉。”
中原中也拎起手裏的酒瓶晃了晃,隔着那層深色玻璃,可以看見裏頭的酒液随着主人的動作旋轉着酒花,看上去就很漂亮。
……他們還真會偷。這葡萄酒光從包裝上看就價格不菲,如果賣掉的話大概足夠「羊」所有人半年的食物費用吧。
當然也不可能真賣,他也就是想想。賣從港口mafia那裏偷來的酒,就怕對方不來抓自己是吧?
省吾。
一之濑悠馬腦海裏對這家夥有印象。
如果說白濑是腦袋空空脾氣暴躁的草包,省吾更會掩飾自己的情緒,躲在後面把其他人當刀子使。其實按照性格而言,或許那家夥更适合當首領。
“知道了,你什麽時候見我喝過酒啊。你喝了就行。”一之濑悠馬擺擺手,“還有,不許喝完之後發酒瘋!”
後面三個字帶着一絲咬牙切齒的意味。
上次一之濑悠馬不在,「羊」的幾個成員便起哄讓中也喝酒試試看,然後你一杯我一杯地把他灌倒。他們确實沒什麽壞心思,只是單純想看看中也喝醉是什麽樣子。
結果,誰知道中原中也這家夥酒量不好就算了,酒品還差,差點把大半個基地屋頂掀翻。
得虧那天悠馬回來得早,剛走到門口被「羊」的一群孩子喊着“你可算回來了”,然後吵吵鬧鬧地被拽着去趕去現場,制止某只破壞力極強的兇獸發酒瘋。
中原中也看見一之濑悠馬,瞬間便安靜了下來。所有人見他不再拆房子,總算松了口氣。
不知道是因為酒精的作用還是因為別的什麽原因,那雙钴藍色的眸子帶着濕漉漉的水汽。
“悠,你終于回來了。”
赭發少年呆呆地坐在原地,看向悠馬的眼神像是剛出生不久的小奶狗一樣,可憐又可愛,完全不見剛剛拆家的兇猛勁。
也沒等一之濑悠馬說什麽好話哄騙(雖然悠也不可能說什麽好話),他就自覺地被對方乖乖地牽走,晚上睡覺的時候還死死地抱着對方,好像擔心對方會趁着自己睡着逃跑一樣,哪管被當成人形抱枕的悠馬叫苦不嚴。
第二天中原中也醒酒過來,記起前一天晚上自己幹的「好事」,整個人幾乎處于因為羞恥而半熟透的狀态,跑回自己的房間連午飯都沒吃。
不過從那之後,大家不太敢慫恿他喝酒了,至少不敢讓這家夥喝醉。畢竟除了悠以外,沒人拉得住醉酒的中也。
被一之濑悠馬這麽一說,中原中也顯然也記起了自己那日的豐功壯舉,臉一下子又紅又燙——是不好意思的。
“那天是因為……啊啊煩死了,反正這次不會了!”他咬牙切齒地打斷了自己要說的話,不甘示弱地挑釁道。
“說起來,「羊」裏沒嘗過酒的除了那幾個小蘿蔔頭,就剩下悠了啊。”
在擂缽街這個地方,什麽違法犯罪的事都有,畢竟是無秩序、無法律、無政府的“三無地帶”。別說喝酒,小孩子為了食物和生存而拿起刀子殺人這種事,在擂缽街的人眼裏都不算什麽稀奇事。
中原中也眯起那雙藍眸,笑容中帶着一絲痞氣。
“悠,難道不想來嘗嘗看嗎?”
在日本,二十歲以下的未成年人可是禁止飲酒,商店也不會對未成年人售賣。在現實裏,雖然性格差但也算得上乖學生的一之濑悠馬可從沒背着姐姐偷偷嘗試過。
不過現在是在游戲裏,稍微喝一點也沒關系吧。
一之濑悠馬忍不住蠢蠢欲動。
他果斷應下了中原中也的挑釁。
“試試就試試!你給我等着,我去找開瓶器……”
“哈?有我在,還要什麽開瓶器。”
中原中也挑了挑眉,操控着重力覆蓋上瓶身。只聽見啵的一聲,葡萄酒上的軟木塞被拔了出來,瓶身毫發無損,果酒的香味順着瓶口飄出。
“異能力可真好使啊。”
一之濑悠馬感嘆着。他忽然想起什麽,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
“我還記得咱倆第一次去搶食物,中也你抱着那堆番茄罐頭,沒控制好異能直接把罐頭全都被重力壓爆了。害得我們白跑一趟,晚上還餓肚子。”
他們可是頂着一整天番茄味的衣服,才找到幹淨的水流洗澡。此後兩個人看到番茄,都産生了一種敬而遠之的抗拒感。
“那都多久以前的事情。”中原中也翻了個白眼,“之後我也練習了好久怎麽控制異能好嗎。”
擂缽街的人沒那麽多講究,中原中也率先就着瓶子,喝了一大口。
紅酒的口感和之前喝的啤酒、燒酒之類的完全不同,酒液順着瓶身滑入口中,酸澀感在舌尖打轉,苦得中原中也好看的五官皺成一團抹布,跟老爺爺似的。
“這貴的酒好像也沒好喝到哪裏去……”中原中也小聲嘀咕道。
一旁的一之濑悠馬樂不可支,眼淚都快飙出來了。
“笨蛋中也,這可是紅酒,又不是那種廉價的啤酒。紅酒是要醒酒的好嗎!讓葡萄酒充分與空氣接觸,氧化之後氣味變得更香醇,口感也會更柔和。”
“……這種事情我怎麽知道啊!”中原中也臉一紅,反駁道。
“常識啦常識~”
實際上,這些品酒知識也都是他之前看電視的時候了解到的。綜藝節目裏的嘉賓那副誇張的表情,他和姐姐還為此樂了很久。
一之濑悠馬笑個不停,他很少笑成這樣。
中原中也紅着臉不知道嘟囔着什麽。他嘗試着只操控瓶內紅酒酒液的重力,讓它們飄出來與空氣接觸氧化,再重新控制着他們灌回瓶身內。
中原中也這回沒像之前喝啤酒那樣大口灌,而是抿了一小口,藍眸頓時一亮。
“唔……好像确實比剛剛好喝些了。”
“我就說吧!”一之濑悠馬得意地揚了揚下巴,“拿給我嘗一口。”
中原中也把酒瓶遞給一之濑悠馬,有些期待對方的反應。
這種感覺,像是帶壞乖孩子一樣,負罪感中又有些難言的興奮和愉快。中原中也不知道自己原來也有這麽惡劣的一面。
都是男生,也沒有什麽好避嫌的。一之濑悠馬晃了晃酒瓶,聽着裏頭的酒液嘩啦作響。
他學着中也的樣子,就着瓶口灌了一口。
【滴】
咕嚕。
這就是酒的味道嗎。
【滴滴】
【檢測到玩家攝入&%s——s*&#——】
呃,系統突然好吵。
一之濑悠馬放下酒瓶,忍不住舔了舔自己的嘴唇,淡色的薄唇頓時帶上了一層濕漉的水意,在月光下顯得亮晶晶的,好像塗了一層潤唇膏。
中原中也不知道為什麽,忽然覺得對方的表情莫名有些色氣,莫名口幹舌燥起來。
自己應該拿兩個杯子的。他後知後覺地想到。
“咳,”中原中也輕咳一聲,想要掩飾自己泛紅的耳根,“第一次喝酒,感覺怎麽樣?”
“……難喝。”
“難喝就算了。”中原中也只當他第一次喝酒不習慣,想要從悠馬手中接回瓶子。結果對方立即護住了酒瓶,墨色的眸子像貓咪的眼睛般瞪得溜圓。
“不給你。”
“哈?不是難喝嗎……”
中原中也說着,然後漸漸停了下來。他看了眼,一之濑悠馬原本白皙的臉蛋不知什麽時候紅成一片,眼神開始潰散,說話的語氣也和平時有所不同。
他的心中産生一種微妙的怪異感。
“悠……你不會是喝醉了吧?”
“沒有。”
看來是喝醉了。
中原中也嘴角抽了抽,有些無語地扶住了自己的額頭。
……鬼知道悠的酒量這麽差,他還好意思說自己。
這才一口啊喂!
吐槽別人酒量差結果自己更差,一口倒。
下章看悠醬發酒瘋chuya專場
……好好珍惜吧現在的獨處吧!之後就有某只繃帶精插一腿了!
第二十九天
好熱。
每次呼吸都仿佛吸入一口被烤得滾燙的空氣,連帶着臉蛋、脖頸、四肢都一起燃燒了起來。
可中原中也卻一動也不敢動。
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了某一年的夏天,政府連續發布了好幾天的高溫警報,提醒橫濱居民避暑。可橫濱偏偏又是海濱城市,毒辣的太陽帶起大海的水汽,把橫濱烤得跟蒸籠似的。
這種熱得要命的天氣,「羊」的幾個孩子忍不住跑到擂缽街附近的河邊游泳。
把身體泡進涼涼的河水确實是最好的解暑方式。男孩子們把上半身脫了個精光,就穿條褲衩子,歡呼一聲後跳進河水裏。
女孩們矜持些,但也都躲到橋洞的陰涼處,把褲子卷到大腿,把腳丫和小腿泡進水中。
他們打着水仗,把水濺得到處都是,波及到女孩那邊時頓時惹起了一陣罵聲。不過這麽好的陽光,頭發上的水沒烤幾分鐘就蒸發的差不多,女孩們也就不跟他們計較。
中原中也也在玩水的陣營中。那張漂亮的臉在男生之間格外顯眼。
生長期的少年身上的肌肉沒有成年人那麽強壯有力,但肩膀和腰肢流暢的線條卻也顯得結實勻稱,帶着青春期特有的性.感。
和同伴打鬧半晌,卻發現重要的人不在。中原中也将濕漉漉的赭紅色短發往後一撩,露出光潔白皙的額頭,水珠順着發梢滴落到後頸。
他環視四周,朝着同伴們詢問悠的下落。結果轉頭一看,悠正盤腿坐在樹蔭下避暑,絲毫沒有下水的意思。
“啊,居然躲在那裏!”
“悠那家夥怎麽跟女生似的。”
“喂,把他抓過來吧!”
「羊」的夥伴們小聲商量着,從河裏爬上岸繞到樹後,趁着悠不注意,幾個家夥一把撈起對方的胳膊架到河邊。他聽見悠慌亂的反抗聲。
“喂、喂!你們幾個要幹什麽啊!”
“誰讓你一個人坐在那邊不過來,一點都不合群。”白濑指揮着那幾個人,“快點,把他丢下去!”
“哈?!不要!我不會游泳!”
中原中也張了張嘴,本想阻止。或許是很少見他這幅驚慌的表情,話繞到嘴邊又停了下來,心中升起幾分惡劣心思,笑了起來,肆意張揚。
“喂、喂,中也!你快阻止他們……”
“放心,我會接住悠的。”
“都說了不是這個問題啊混蛋!”
悠看出中也是準備袖手旁觀了,氣急敗壞地罵道。
顯然,悠反抗毫無作用,那兩個架起自己的男生就當沒有聽見,笑嘻嘻地把他往水裏一丢。就聽見歡呼聲中混雜着某人的尖叫,河裏頓時掀起嘩啦啦的水花。
“男生那邊又在幹什麽?”
“鬼知道,跟猴子似的又喊又叫,幼稚死了。”
柚杏翻了個白眼,繼續興致勃勃地聊之前未說完的話題。
男生們渾然不知女生們對自己的評價,指着水裏落湯雞似的悠哈哈大笑。只有中也稍微有些良心,但也不多。他笑得比其他人克制些。
“噗,悠你還好嗎……喂、喂喂,等一下啊!那是我的褲子,別拽了!”
中原中也剛問了一句,就被對方死死地抱住了身體。
悠像是八爪魚似,雙手雙腳緊緊纏上自己的腰肢,瞪圓的墨眸驚慌失措,像被主人丢入水中的貓咪一樣,幾乎炸了毛。
他緊抱着自己的身體,如同抓住水上的浮木,就好像離開了自己就無法存活般,全然的依賴與信任讓中原中也心中莫名升起一種怪異的滿足感。
要怎麽形容呢……還好他悠被丢下來時身邊站着的是自己。
中原中也腦內這個念頭一閃而過,但很快就感受到對方的臉貼近自己光溜溜的胸膛,肌膚與肌膚之間沒有任何阻隔的親昵,讓人心跳加速。溫度一點點上升,比天上挂着的那顆太陽有過之不及。
他像是過電一般反應過來,整個人像是只烤熟的蝦子般通紅。
“悠,快、快點下去啦!這裏的水很淺,才到腰啊喂!”
意識到自己反應過激後,悠尴尬地松開手,小心翼翼地從他身上下來。
他站在水裏指着岸邊哈哈大笑的男生們,咬牙切齒地罵道,“我都說了不要!現在衣服全都濕了!”
“反正曬一會兒就能幹。”白濑那家夥笑得不可開支,“沒想到,悠你身為日本人居然怕水啊哈哈哈哈。”
“日本人就不能怕水嗎!那俄羅斯人難道個個都能跟熊搏鬥嗎!”
“嗯,難道不能嗎?”
一之濑悠馬一臉震驚地扭過頭,看向說出這句話的中原中也。
“……當然不能啊!”
為什麽會突然想到這個呢?
中原中也低頭看了眼,窩在自己胸口,死死抱着他的腰的一之濑悠馬。
悠很少主動肢體接觸,像是只警惕的貓咪,從不親近人類。
而現在,中原中也可以感覺到對方每一次噴灑在自己鎖骨間溫熱的呼吸,帶着香甜的果酒香;一股奇怪的電流從脊髓竄上後腦勺,半邊身體頓時酥酥麻麻,使不上力氣,更無法将對方推開。
他咽了口唾液,喉結上下滾動,原本清亮的聲音變得沙啞,帶着一絲克制。
“悠……”
“把酒給我!”
一之濑悠馬面無表情地擡起頭,說道。
中原中也沉默。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擡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哈……你這家夥酒量這麽差,怎麽還要喝啊!”一口就成這樣,再喝下去,不知道得發什麽瘋。
一之濑悠馬還想要争搶,然而就他那瘦弱的小身板,很快被中原中也一只手輕而易舉地摁住。
“你、你……中也,給我!”
酒精麻痹着大腦,連說話都捋不直舌頭。一之濑悠馬氣得不行,如同解開封印般,完全沒了平時強裝出的那副成熟冷靜的模樣。
他現在更像是個任性的小孩,抱着中原中也往對方胸口一頓亂蹭,撒潑搗亂。
一之濑悠馬的頭發很軟,帶着淡淡的肥皂香味,漂亮得像只惹人憐愛的黑貓,蹭着他的下巴惹人發癢。
“喂、喂!你這家夥,不要亂蹭啊!”
中原中也被他蹭得毫無辦法,一時間不知如何應對,手忙腳亂想要把他扒開。
他也是想推開,悠馬抱得就越緊,帶着一股倔勁。兩個人的身體緊密貼合,就連呼吸都交織在一起。
悠的體溫隔着薄薄的衛衣布料傳遞給他,呼吸間的熱氣在他們之間彌漫開來,擴散到臉頰和全身,變得躁動不堪。
兩個人對抗過程中,一之濑悠馬微微屈起膝蓋,占領地盤般擠入中也的兩.腿.之間。而後者立刻因為對方的動作僵硬得無法動彈。
中原中也頓時覺得自己整個身體都燃燒起來,臉頰的溫度滾燙,耳根因為羞恥紅得滴血。
該、該死的,好像有反應了……
青春期的少年本就處于躁動的年紀,被對方這麽一蹭,再加上酒精的催化,倒也是正常的生理現象。
趁着中原中也身體僵硬的瞬間,一之濑悠馬眯起眼,瘦弱的身體迸發出少有的力量,直接撲上去越過中也的身體搶過後頭的酒瓶。
“得手了。”
“喂——都說了不可以再喝了吧!”
中原中也終于被逼急了眼,動作不可避免的粗.暴起來。他直接反手摁住一之濑悠馬的手腕,覆蓋上一層異能力,想要操控重力将對方控制住。
然而慌亂過程中,可憐的酒瓶無人看管,直接被甩了出去。這可就慘了中原中也,因為手上還在控制悠馬而無處躲避,直接被澆了一臉,深紅色的酒液順着他的發絲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中原中也眼角抽了抽,感覺額頭上好像有根青筋在跳。
兩個人的胸口頓時一片深紅,深色的葡萄酒液完全浸濕身上可憐又單薄的衛衣布料,留下深深的酒漬,讓二人的衣服完全報廢。
估計是洗不掉了。
空氣中的葡萄酒香愈發濃郁,一之濑悠馬的鼻翼翕動,酒味便順着鼻腔鑽入。
完了。
他感覺自己的腦袋似乎更加昏昏沉沉,像是被人猛地揍了一圈。
不過比起腦內的混亂,他現在覺得更難受的是身上的衣服。被酒水打濕的布料又黏又潮,被夜風吹後直接沾上了皮膚,更加不舒服。
中原中也顧不得自己全身的狼狽,他阻止完不讓酒瓶滾下屋頂發出噪音,就看見一之濑悠馬面無表情地就開始脫衣服,露出那截白花花的腰,驚得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
他撲過去,刷地一下拉下衣擺讓它重歸原位,一邊咬緊牙關,壓低聲音道。
“你別在這裏脫衣服啊,會感冒的!”
“是因為衣服濕了很難受啊!”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快點下去吧,回房間我幫你擦可以了吧!”
不管他說什麽,一之濑悠馬還是不肯下去。最後中也也沒了轍,幹脆用重力桎梏住悠馬的身體,把對方拎回了房間。
到了熟悉的房間,悠總算安靜了些,嘟囔着要去洗澡。
中原中也可不敢放現在醉酒狀态的悠一個人去洗澡,指不定又要鬧出什麽亂子來。于是,他只能認命去拿幫他用毛巾,準備幫對方簡單擦一下身上的酒漬。
至于之前的反應……早就在混亂之中冷卻下來了。
他回去剛簡單處理完自己,換好幹淨衣服,拿着水盆和毛巾回來,結果就看見一之濑悠馬不耐煩地将自己身上沾滿葡萄酒的衛衣脫下,踢到一邊,露出纖細的上身。
他像只小動物一樣抱腿縮在床上,擡手嗅嗅身上的氣味,又皺起了眉。
很可愛。
中原中也想到,然後關上了門,招呼着一之濑悠馬過來。
然而這時候,對方又沒了剛剛死抱着自己的那份親昵勁,反而看上去有些避之不及。
悠裝作沒聽見似的背對着他,中也仿佛幻視到一只不耐煩甩着尾巴、鬧脾氣的小黑貓。
他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溫柔,半勸半哄着靠近了一之濑悠馬。
“擦完就能睡覺了,乖。”
“不要。”
“悠,聽話。”
“不要。”
好吧,他忽然明白上次自己醉酒後,大家為什麽都一副滿臉心累的樣子了。喝醉酒的家夥有時候真的很麻煩。
中原中也最後的一絲耐心也被消耗殆盡。
他拿着擰好的毛巾,面無表情地爬上了床,直接把對方摁在自己身體地下。
耳邊似乎響起悠咿咿呀呀的抗議聲,中原中也幹脆充耳不聞。
兩個人的身材和力氣太懸殊了,反抗也就失去了意義。
悠很瘦,他一直都知道。
現在對方裸/露了上半.身,這份羸弱直接映入了他的瞳孔中,顯得更為明顯。
悠的皮膚很白,即便放在女生之中也白皙得過分的皮膚缺乏血色,帶着玻璃般病态的脆弱感;他的身上幾乎沒有什麽肌肉,擡起手臂時甚至可以看見薄薄的皮膚下那層肋骨;連腰也纖細得過分,似乎一只手就能很好地抓住。
要說全身上下哪裏還有點肉,或許只剩臉蛋帶着些許嬰兒肥。
太瘦了,像是從沒有好好吃過飯一樣,怪不得剛剛被自己一下就給摁倒,毫無抵抗之力。這樣很容易受傷的吧。
中原中也想道。
他感覺自己好像握住了一只易碎的蝴蝶,必須小心翼翼地呵護在掌心,卻又得擔心自己會攥不住他,随時都有可能飛走。
就算這樣,一之濑悠馬還是不甘心地想要掙脫,雙手推碾着中也的胸口。
結果中原中也眉頭都懶得皺一下,直接一只手抓住他的雙手手腕,摁在腦袋頂上,另一手拿着毛巾,擦拭着對方黏糊糊的身體。
這種被束縛的姿勢并不好受,整個人完全暴露在對方的視線下,羞恥感令悠馬腳趾抓地。
不過,接下來更難受的來了。
雖然中也已經有意在控制力氣,實際上他的動作并不溫柔。
粗糙的毛巾纖維吸附着熱水,剮蹭過細膩敏感的皮膚,被擦拭的地方頓時泛起一片殷.紅。這惹得一之濑悠馬不由自主地想要躲閃,卻因為被對方抓住手腳而無法動彈。
又癢又舒服的怪異感覺讓他戰栗起來,小聲嗚咽了一下,聲音顫抖。
悠馬張開嘴,想要讓中原中也停下來,可又不甘心這樣服軟求饒,頓時氣急敗壞起來。于是,即便眼眶泛紅,他依舊嘴硬地罵着對方。
“中也是白癡!笨蛋!給我松開!”
中原中也幹脆學着剛剛對方的摸樣,裝聽不見他說話。
他算是明白了,對于醉酒不講理的家夥,無視就是最好的方法。
這下讓一之濑悠馬更加火大了。他被氣得直想擡腳踹對方,但是雙腿都被中也壓在身下,完全掙紮不得。
“不要擦我的腰!”
“讨厭中也!最讨厭中也!快點放開我混蛋!”
“煩死了,給我起開!”
中原中的手下地動作頓了一下。
這卻讓悠馬誤以為這話有用,于是變得變本加厲起來。
他半眯起眼睛,露出厭惡又嘲諷的神情,聲音也拔高了一度。
“讨厭讨厭讨厭讨厭!”
“松開我!”
“最讨厭中也了!離我遠一點!”
「讨厭」
「最讨厭中也」
「離我遠點」
……真的這麽讨厭嗎?
——不可以。
啪。
耳邊的聲音瞬間消失,腦袋裏面似乎有什麽東西斷掉了,控制理智的神經頓時失去了作用。
中原中也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腦內似乎有一只瘋狂的野獸在咆哮,大口大口吞吃掉他的理性與克制。
“讨厭——咕唔!”
下一秒,中原中也的手掌掐上了他的臉頰,狠狠地捏住,迫使他無法發出聲音。
對方似乎失了控,手勁大得吓人,把他的臉頰捏得生疼。
中原中也垂着腦袋,劉海擋住臉,只能聽見他低聲說着什麽。
“……不可以。”
即便大腦處于醉酒狀态,小動物的本能依舊起着作用。一之濑悠馬被對方身上散發出的那股氣場吓到,心髒也漏跳一拍,下意識擡頭,卻正好對着對方死死盯着自己的眼睛。
壓制在自己身上的中原中也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那雙原本如同大海般明亮遼闊的藍眸,此時如同迎來暴風雨,一片陰沉,失去了焦距。黑色的欲.望從眼底翻湧而出。
中原中也的聲音低啞,像是忍耐着什麽。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被一字一頓地從齒縫裏擠出。
“我會溫柔些的。”
“不可以讨厭我,悠。”
“絕對不可以。”
即便只是稍微想象一下那副場景,中原中也都覺得自己快要發瘋。如果真的是這樣,他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麽事出來……
他身體裏那只黑色的野獸咆哮着,仿佛想要掙脫出囚牢,滔天的破壞欲充斥着大腦,嗡嗡作響。
他感覺自己手下被掐住的少年,身體微微發顫。
中原中也一愣。
只見一滴濕潤的液體順着悠的臉頰流下,滑入自己的虎口,消失不見。
他的舌尖仿佛也品嘗到了眼淚的苦澀味,仿佛剛剛燒開的熱水,燙得中原中也一個哆嗦,腦內的聲音總算安靜下來。
“抱歉,悠,我不是故意的……”
他連忙松開,伸手想要去擦對方的眼淚,卻被悠馬一口咬住。
醉酒的家夥完全沒個輕重,像只小動物般發狠地咬住拇指那塊厚肉,發洩剛剛受到的驚吓。悠的牙齒深深地嵌入血肉中,直到舌尖嘗到淡淡的鐵鏽味,才憤憤地松開嘴。
“就是讨厭你!”
一之濑悠馬磨着牙,低吼着罵道。
他的眼前忽然變得朦胧,和自己又幾分相似的女性的臉一閃而過,快得幾乎捕捉不到。那人的背影似乎又擋在了自己前面。
心中猛然湧起一股委屈,害得他鼻尖發酸。
然而眼淚卻完全不符合主人剛剛那發狠的語氣,止不住地往下流,怎麽也控制不住。
他的眼角一片通紅,聲音中無法自控地帶上一絲哽咽。
“為什麽總是要擋在我的前面啊……”
“總是這樣,每一次,每一次。他們說,如果不是我,你就可以離開這裏,去更好更大的地方,也會有更光明的前途。”
“全都是因為我,你才……嗚、我,我不想成為你的累贅。”
“多依賴我一些嘛,再相信我些啊……”
“我們是家人吧。”
“我也可以保護你啊,お……”
「お姉じゃん(姐姐)」
一之濑悠馬剩下的聲音被堵回了嗓子眼,變成一聲像是貓崽般短促的尖叫。這回他是真的被疼到了,眼淚珠子更是嘩啦啦地往下淌。
中原中也低下頭,用尖銳的虎牙咬住那白皙脆弱的脖頸,來回研磨,似乎只有通過這種方式,才能緩解心中如同滔天海浪般高漲的情緒。
因為悠的話,害得他的心髒瘋狂地跳動着,咚咚咚地吵個不停。
他忽然明白了,書上說的“欣喜若狂”是一種什麽樣的心情,心中的歡悅仿佛一壺燒開的沸水,下一秒就能滿溢而出。
「我們是家人。」
一直以來,中原中也都是這麽認為的。
悠是自己重要的家人。
可是,家人之間的愛,也會有這樣的獨占欲嗎?這份感情又要怎麽定義呢?
搞不懂,也懶得去搞懂。
好開心。
好可愛。
想要擁有,想要藏起來。
想要吃掉他。
明明是欣喜,卻混雜着另一種奇怪的饑餓感,讓人想要一口将對方吞進肚子,咽下去。
亂七八糟的情緒在心中翻湧,像是混雜着各種顏色的調色盤,到了最後融為一體滴落時,卻變成一滴濃濃的黑色,烏黑的什麽也看不清。
過了好一會兒,中原中也才緩緩松開嘴,又聽見悠輕輕吸了一下鼻子。
明明他沒都還沒用力,但還是在對方的脖子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牙印,似乎咬破了皮,點點的猩紅像是紅椿般豔麗。
是他留下的痕跡。
剛剛的饑餓感消失不見,逐漸變成了一種滿足感。
中原中也舔了舔幹澀的嘴唇,沒有擡頭。
他不敢讓一之濑悠馬看到自己的表情,只是用一種虔誠的态度,輕輕舔.舐着剛剛被自己咬出來的咬痕。
柔.軟.濕.滑的舌尖剮蹭過皮膚,似乎想要撫.平剛剛帶來的疼痛,又像是想讓對方沾上自己的氣味,帶着濃濃的獨占.欲。
『不只是‘家人’,』
『——他是我的寶物。』
互相咬對方是吧結果兩個人對話沒搭上腦電
我記得之前在哪裏看到。狗狗咬了你一口,然後舔你的傷口處,并不是在道歉,而是在警告:下次不可以這樣了哦
第三十天
【滴】
【……控制系統重新連接中】
【游戲環境檢測中……檢測完成,游戲環境未發現】
【确認玩家屬性面板,确認完成】
唔……身體好酸啊,尤其是腰。
【滴】
【系統介入管理完成】
【已确認玩家排出酒精,醉酒debuff解除】
大清早的,睜開眼就聽見熟悉的系統電子音在耳邊播報,比他家的那鬧鐘還要準時。
一之濑悠馬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想要擡起手擋住眼前的太陽光。結果他剛伸胳膊,就感受到肌肉被拉扯時的痛楚,表情扭曲了一瞬。
他龇牙咧嘴着,費力地從床上坐起身。不只是手臂,還有腰腿,哪哪兒都是酸痛不堪,就跟昨天跑了一千米似的。
腦袋倒是還好,就是又暈又漲,沒有傳說中的宿醉痛。
“昨天到底發生什麽事了啊……”
一之濑悠馬揉了揉自己的鼻梁,嘟囔道。
自從昨天喝了那口葡萄酒之後,緊接着系統響了一下,不知道播報了些什麽東西。反正在那之後,他的腦袋嗡地一聲斷了線,什麽都不知道了。
然後睜開眼睛,便到了第二天(現在)。
呃。
他連酒的味道是怎麽樣都沒嘗出來呢,倒是先嘗到大腦斷片是什麽感覺了。
悠馬坐在床上,環視了一眼四周,不是自己的房間,是中也的房間,但角落裏的那個桌子怎麽不見了。
搜索了一下記憶,就連自己怎麽過來的,一點印象都沒。
這未免斷片的幹淨過頭了吧……難道說這游戲是對未成年人飲酒有保護限制機制嗎?
一之濑悠馬忍不住埋怨這破游戲在亂七八糟的地方做什麽雞肋功能。
……如果系統有自己的思維,此時此刻大概會想罵人——請玩家不要把自己酒量差的問題,全部推到游戲系統身上好嗎!
只可惜系統只是一串電子程序,再無語也不會開口吐槽玩家。
“等下……這衣服是誰給我換的?”
一之濑悠馬低頭,很顯然現在及身上穿着的這件并不是自己昨天穿的那件,而是一件白色的長袖衛衣,樣式還十分眼熟。
“這不是中也的衣服嗎?”
他的話音剛落,說曹操曹操到。房間的木門吱嘎一聲,被人推開。
中原中也手裏拿着一瓶牛奶,一邊打着哈欠,一邊推門走了進來。
他也沒料到一之濑悠馬已經醒了過來。
看到悠已經坐起身,中也先是一愣,尴尬地挪開視線;想想這樣不太好,又裝作一副什麽事都沒有的樣子,把手上的那瓶牛奶放在一旁臨時充當桌子的方凳上。
“醒了?”
“嗯……額,你幫我換的衣服嗎?”
“嗯。昨天瓶子裏剩下的酒全都灑衣服上了。那酒漬根本洗不掉,我直接扔了。”
“哦……”沒有印象。
悠馬頓了頓,接着疑惑地問道,“中也,我的身體為什麽那麽酸?”
活動了一下手臂,連帶着那附近的肌肉都在拉伸,淡淡的酸痛感讓他皺起了眉,選擇擡頭詢問面前的人——當時唯一的清醒者。
中原中也嘴角抽了抽,幹脆簡潔答道。
“昨晚我用重力把你固定在床上了。”
“哈?為什麽?”悠馬不解。
中原中也沉默了片刻,緩緩說道。
“你昨天就喝了一口,就徹底醉過去了。”
“我不讓你喝你還死活鬧着說一定要喝,還把酒澆了我一臉。你知道自己昨天喝多了有多鬧騰嗎。我幫你擦完撒到身上的酒之後的事……”
中原中也一邊說着,一邊觀察着一之濑悠馬的表情。
見對方越來越茫然,他的聲音停頓片刻,冷了下來,“你一點印象都沒有了嗎?”
“……完全沒有。”
面前的黑發少年沉默片刻,然後咬着後槽牙,尴尬地把臉扭開,朝向牆壁。他的耳朵也因為羞恥而染上一片緋紅。
該死的,真的什麽印象都沒有。
一之濑悠馬扭開了臉,沒能看到中原中也的表情。
赭發少年在聽到對方的話後,似乎松了口氣,臉色微微放松。但是很快,放松的神情有閃過一絲微妙的不甘心。
可惡,結果昨天的事記得人只有自己嗎?最後苦惱糾結的人也只有自己。
……什麽都不記得,這種說辭還真是輕松啊。
中原中也的眼神微沉,身上的氣壓也低了下來。
在腦內糾結片刻之後,中原中也還選擇閉上了眼睛,不準備告訴對方二人中間那段發生的事情。
“我剛幫你擦完,你還不肯睡覺……吵着要出去,我就只能用異能把你摁在床上了。”
其實後半夜,一之濑悠馬被異能摁在床上安靜下來不久後就睡着了。
他睡着之後,中原中也就解開了異能,看着對方平靜的睡眼,晚上又忍不住把對方摟進懷裏睡覺,直到早上醒過來都沒松開。
——所以說真正的罪魁禍首,的确是中原中也。
但這事一之濑悠馬可不知道,他只當是自己醉酒之後胡鬧,頓時覺得有些尴尬,手本能地扯了扯衣領,露出大半個鎖骨。
他們兩個人的身高差不多,衣服尺寸也相差不大,但悠馬比中也瘦太多,顯得衣服空空蕩蕩。
聽完中原中也訴說的昨夜自己的豐功偉績,一之濑悠馬的臉色一會兒白,一會兒紅,整個人都燒了起來。
好家夥,之前是誤會系統了。
原來自己的酒量這麽差的嗎……不僅差就算了,酒品還爛。
“別、別光說我胡鬧,我其實也還好吧,就、就稍微鬧騰了一下。”
一之濑悠馬的臉漲得通紅,聲音結結巴巴地小聲嘀咕着。這個時候還嘴硬,想要為自己找回點面子。
“可惡,說我酒品差的最沒資格的家夥就是中也了!明明中也喝醉了之後,酒品也不怎麽樣,還把基地屋頂拆了一半呢。你酒品可比我差多了,至少我沒有拆家……”
他尴尬地摸了摸脖頸。
然而手摸上脖子時,不知道碰到哪塊皮膚,惹起一絲刺痛。
一之濑悠馬皺了皺眉,用指尖順着刺痛處撚揉一圈,沒有摸到什麽凸起的小包,只是有些硬塊,似乎是血凝固之後結成的血痂。
血痂?脖子上是怎麽弄去的。
一之濑悠馬一邊摸着脖頸處的想要下床照面鏡子瞧瞧,結果他還沒有行動,就被中原中也一把攥住了手腕。
“別動。”
中原中也對上悠馬那雙渾然不知的墨眸,他的聲音變得有些沙啞,低聲說道。
“只是破皮了,可能是昨天你喝多了之後,不知道在哪裏刮破的吧。”中原中也垂眼看了看,“我去拿創口貼貼上就好了。”
說着,中原中也強勢地将一之濑悠馬的手摁了回去,快步走到房間角落的櫃子裏,翻找了一會兒,從裏頭翻出了一張創口貼,坐回到悠馬身邊,不給對方任何可以逃跑的機會。
一之濑悠馬想着自己反正也看不着是傷口在哪塊地方,幹脆揚起下巴,露出那節白皙的脖頸,讓對方可以更好地處理。
脖頸是人類身體最脆弱的部分。一個人朝着另一個人露出脖頸時,無論是有意還是無意,都意味着交出了自己的主動權。
性命也好、身體也好、信任也好,全部交到了另一個人的手中。
真好。
中原中也垂下眼睛,心中翻湧起的甜蜜和滿足感,讓腦袋變得輕飄飄起來。
如果悠願意對自己露出脖頸,他又怎麽會舍得傷害對方呢。
他能看到那層蒼白的皮膚底下青色的血管,血液流淌、跳動。而在肌膚之上,是自己留下的咬痕。
奇怪的饑餓感又重新湧上了胸口,害得中原中也的喉結本能地上下滾動了一番,細密的睫毛擋住藍眸中的暗色。
要藏好,不能吓到對方了。
但他的指尖依然忍不住在那處深紅色的牙印處來回剮蹭,輕輕揉撚,帶着一絲缱绻與旖旎,似乎在回味昨日牙齒咬住對方脖頸時的柔軟,血肉間微甜的血腥味。
「這是自己留下的痕跡。」
「不想遮住。」
“嘶……”
有點痛啊,中也這家夥在幹嘛。
一之濑悠馬皺起眉頭,有點不适地想要躲開,卻被對方用一只手像是抓小貓似的,從後方捏住後頸。這個姿勢不太好挪動身體。
不過,對方貼上自己皮膚的手的觸感有所不同。
“等下,中也,你怎麽戴手套了?”
一之濑悠馬後知後覺地發現。
他今天戴了一雙露指黑色手套,露出手套下端和衣服袖口中間那半截冷白削瘦的手腕。
耳邊響起少年疑惑的聲音,中原中也回過神來,趕緊貼好創口貼。看到自己昨天留下的咬痕被蓋上,心中頓時湧起一股不爽與失落。
他藏好自己的那些小情緒,不讓悠看出來。
聽見他的問題,中原中也擡起手,又飛快地放下,插入口袋中。
“沒什麽,昨天晚上不小心刮傷了手。”
……看來自己昨天打碎了不少東西。
一之濑悠馬一時間有些心虛,沒敢再問。
見中原中也幫自己處理好傷口,他沒敢在對方的房間裏多停留,想要快點離開尴尬的現場。
“哈……真是的,下次還是別在喝酒了。”
一之濑悠馬一邊小聲念着,一邊揉着自己的太陽穴,試圖消去臉上因為羞恥而泛起的燥熱。
結果他剛出去沒多久,就看見三島柚杏站在那邊,手上拎着一袋速食食品。
“啊,是悠啊。”
粉發少女看到一之濑悠馬後,停下打了聲招呼。
她并不意外悠從中也房間出來這件事,反正往常房間不夠的時候,他們兩個經常擠一個房間睡。
不過昨天……
三島柚杏頓時愣在了原地,臉頰升起了熱氣。
悠馬有些疑惑。他本以為因為昨天的事情,對方今天對自己應該不會有什麽好态度,或者說見面時會感到些許尴尬。
不過似乎并沒什麽影響,和往常一樣。
他思考了片刻,想着要不要點頭回應,或者說些什麽。
“柚杏,昨天的事……”
結果悠馬剛要開口,就看見面前的粉發少女的臉頰一片通紅,似乎覺得很不好意思。
于是他便停下了話頭,等着對方先說話。
對方扭捏了片刻,悄悄問道。
“悠,你還好吧?”
“?還好……”
一之濑悠馬眼中充滿了茫然。
不過他的回答似乎讓柚杏放心了。
小姑娘松了口氣,拍拍自己的胸口。臉頰的紅色剛剛褪下去一點,一擡頭看到悠馬脖頸上的創口貼時,結果臉又刷地一下紅了,心髒也撲通撲通一陣狂跳。
三島柚杏現在尴尬地腳趾扣底——是替對方尴尬的。
她沒想過兩個人的關系其實是那樣子的。
雖、雖然說在擂缽街,那種事也是經常發生的。但,但發生在自己身邊而且還是熟人時,沖擊感還是太強了!
啊啊啊真是的,稍微收斂點吧!
“你你你要注意點啊!”
“哈,什麽?”
悠馬疑惑出聲,結果三島柚杏已經忍不住捂着自己的臉,把手裏的袋子塞到了悠馬的手裏後,便扭頭就跑了。
……這個畫面怎麽這麽熟悉。
一之濑悠馬低頭看着又一次被塞懷裏的塑料袋,忍不住在心中吐槽道。
他還在思考怎麽處理手裏的那袋即食食物,就聽見背後有人喊自己的名字。
“噢噢噢,悠你起床了啊。”
一之濑悠馬擡頭,都是「羊」的成員,有男有女。他們看到自己出來,開心地招呼一聲。
他掃了一眼面前的人,發現昨天的那幾個基本都不在。
“白濑省吾他們呢?”
他們搖了搖頭,“不知道诶,他們昨天半夜好像就跑出去沒回來了。”
不知道他們又出去搞什麽事。一之濑悠馬倒是期待他們能搞出點什麽事來,他好順理成章把這該死的首領位置拱手相讓。
“那個……你們昨天吵架了嗎?我還聽見酒瓶碎了的聲音。”
“嗯,算是吧。”
悠馬淡定的回答反而讓他們不知道該怎麽問下去了。不過他們也不太關心這個問題,反正到最後悠和中也都會解決的。
現在不愁吃不愁穿,不用思考怎樣才能活下去的生活,他們已經沒什麽好抱怨的了。
一之濑悠馬把柚杏塞過來的塑料袋放到一旁的木箱上。見他們還沒走,反而擠眉弄眼着不知道要做什麽。
他歪了歪腦袋,問道。
“怎麽了?”
“哎、你去說!”“你問嘛…”“我不要,你去你去。”
幾個孩子推推搡搡,眼神偷瞄着一之濑悠馬的表情,但很快又退縮回去。他們用手肘互相怼了怼彼此的腰,想要推一個替死鬼出來。
最後,那個倒黴蛋被推了出來。
想着女生應該不會被悠兇,她咽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問道。
“那個……悠啊,可以問你個事情嗎?”
一之濑悠馬挑了挑眉,沒有出聲否定,那就是默許了。
“早上聽中也說,你昨天喝多了,所以晚上很吵。他替你道歉來着。”
對方扭捏着,先抛出個引子想要試探。
“……啧,所以呢?”
提到這件事,一之濑悠馬的臉嗡地一下,變得通紅。他既是暴躁又是羞恥,小聲啧舌,雖然尴尬,但還是反問對方道。
面前的女生猶豫了一下。
“嗯,就是,哪個……嗯……很痛嗎?”
“什麽?”
一之濑悠馬的眉毛皺成一團,對于對方這個沒頭沒腦的問題很是疑惑。
柚杏也是,一個兩個怎麽都在問奇怪的問題。
他想了想,“是說身體嗎?只是酸痛啦……”
沒想到從悠馬的口中得到肯定答案,幾個人小聲驚呼了一下,眼中的興奮和好奇更是明顯,甚至多了很多一之濑悠馬無法理解的八卦感。
“話說你們怎麽知道的?”悠馬揉了揉自己的臉蛋。
自己應該沒有表現的那麽明顯吧。
幾個孩子互相對視,交換着眼神,其中一個壯着膽子說道。
“因為昨天悠叫得很大聲啊……”
一之濑悠馬腦袋上冒出了一個碩大的紅色問號。
“昨天悠一直在喊着讨厭中也、讓中也松開你,後面好像還在哭……”
“對對對,我也好像還聽見中也說了什麽。”
“好像是在哄悠吧,沒聽大清楚……”
“後半夜悠居然還在鬧騰,好像還踹了什麽東西,中也罵了一句後又安靜下來了……”
“唔哦哦,果然是那個吧……”
“哎呀,畢竟是中也嘛……那家夥力氣大,悠哭了也很正常吧。”
“可是明明平時中也看起來對悠還挺有耐心的啊……”
為什麽越說他越聽不懂了。
悠馬茫然。
有了第一人帶頭,其他人也頓時打開了話匣子,圍着一之濑悠馬叽叽喳喳地八卦起來。
說到最後,大家逐漸安靜了下來,扭頭看向一臉懵逼的一之濑悠馬,
異口同聲地問道。
“做那種事情,果然很痛嗎?”
“——哈???”
幸虧剛剛沒喝牛奶,不然這一下得把嘴巴裏的牛奶全部都給噴出來。
即便這樣,一之濑悠馬差點沒被他們的話驚得背氣過去,口水嗆到氣管害得他連連咳嗽。
老半天之後,他才從牙齒縫裏擠出疑惑震驚的氣音。
「做那種事情」?
什麽事情??哈??你們在說什麽啊喂!
不會是他理解的那種事情吧?!
一之濑悠馬的臉一點一點紅了起來——一半是羞恥,一半是氣的。
你們這群人都在想什麽啊!他的性取向可絕對是正常的好嗎!!
一之濑悠馬幾乎石化,墨色的眸子逐漸潰散。
他呆滞地站在原地,腦袋停止了思考,忘記第一時間解釋,而是傻傻地問道。
“所以,你們昨天聽到了什麽?”
然而面前的家夥們,還以為一之濑悠馬是不好意思,七嘴八舌着想要安慰他。
“哎呀,也不能怪你啦。畢竟基地這邊的隔音沒那麽好,昨天你們鬧騰的動靜又那麽大。
也不是全部都聽見,應該就離你們房間比較近的能聽到……哎,你放心,絕對沒有打擾到我們睡覺。”
“我們、我們昨天睡得可好了!”
……這根本不是安慰啊!!
這反而更想讓他找個地洞鑽進去了吧!
一之濑悠馬現在只想原地自/殺,退游銷號。
“等一下,事情不是這樣的。你們聽我解釋,其實昨天晚上是……”
他趕緊想要向他們解釋事情的原委。中原中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從房間裏鑽了出來,他換了身衣服,似乎是準備出門。
靠,你這個時候來幹什麽!
“悠,走了。”
看到話題中的另一位主人公出場,剛剛那幾個八卦的家夥頓時打起了退堂鼓。
雖然中也脾氣比悠好一些,但問題是中也揍人可是相當疼的。
萬一把對方惹急了……
“啊哈哈哈,我們就不打擾了。”“啊對對對,我剛找了發傳單的工作呢!”“啊啊我也是,我先走了!”
他們對視一眼後,打着哈哈,趕緊逃離現場。
“哈?!你們給我停下,先別走!可惡、可惡!昨天只是單純喝多了而已啊喂!”
“我我我就是酒品差啊、差點拆了房間而已!”
“我和中也什麽事情都沒做啊!”
“……混蛋,你們給我聽人說話啊喂!!”
一之濑悠馬在後面氣急敗壞地沖着他們吼道,也不知道他們聽沒聽見。
“發生什麽事了?”
見中原中也朝自己走過來,一之濑悠馬後背一陣發毛,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樣,退後兩步。
“你你你你等一下,你先別過來。”
“哈?你搞什麽,快點,我們走吧。”中原中也疑惑地皺眉。
“走什麽?去哪裏?我不去!可惡,我要先去找那幾個家夥說清楚,根本就沒有那回事!”
中原中也感覺到自己額頭上的青筋跳了跳,聲音不可控制地暴躁了起來。
“哪回事?你這家夥……不是你昨天半夜吵着要打游戲,抱着我哭就算了,這件事先不說!你這家夥可是把我房間桌子和瓶子全部踹倒了!”
“昨天可是你吵着要去電玩城的,我答應你今天帶你去你才安靜下來睡覺。”
“你現在又跟我說不去了?!”
這回輪到一之濑悠馬擡手捂住自己的臉了。
靠,真的屁都不記得了。
喝酒誤事啊喝酒誤事。
……酒精真是個壞東西。
悠:真想連夜逃離地球
中也其實不算開竅,處于半開不開的狀态
下一章應該能讓太宰出場!
給小羊們帶來一些小小的震驚
羊:!你們玩得也太大了吧(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