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饭后曲河一行离开别庄。



    沈裕望着离开的队伍,微眯眼,暖光映照,冰眸阴影更暗。



    “明天见。”



    端砚忽觉周围一凉,从屋里拿岀一件披风披在他身上:“郎君,注意身体。”



    “嗯。”



    回屋,沈裕看着一箱箱的衣裳,文玩便知是曲度送的,而桌面摆着一个长方形的盒子。



    疑惑间,打开盒子。



    “王贤真迹,《雪夜送友》。”



    曲度跟曲钰喜好相同,喜欢收藏书画古玩,面前画卷他素来宝贝得紧,记忆里摸都不许摸一下,而今……



    “曲钰,你想一死保曲家,殊不知,死了才是什么都做不了。”



    世家重名声,若是一死了之,虞国,或者说新帝再拿出一些曲婉婷勾连的证据,曲家名声算是完了。



    姊弟阋墙,不辨是非。



    曲家名声一毁,废后,另寻世家合作。上一世,曲婉婷郁郁而终,曲澶入宫,后面倒是很少提到曲家,只说曲璟秋猎伤到腿从此颓废,曲钰因姐姐一事遭母亲怨怼,调偏远地区为官。



    曲家渐渐没落。



    若是时间不那么急,他倒是想找找曲澶。曲澶是曲繁的风流债,照原剧情,此时她应该在淮江撑船,靠微薄钱财度日。



    “我要活,也要保曲家。”



    “日子长着呢。”



    保一次,解决曲家困境,成全原主跟曲家亲情,顺便——



    置之死地而后生。



    当然,此前他需要离开别庄,再谋划一场众目睽睽的审判。



    “驾!”



    少年策马奔腾,将曲河一众人甩在身后。风声飒飒,他脑海里一直回荡着刚才的谈话。



    千丝万缕,一一拼接。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旁人尚且如此,何况是皇帝,你跟我爹就确定是姊弟不和......而不怕扶持上去的狼崽子,要咬人?”



    “阿姊性情改变的原因,你们关心吗?”



    虽然,他劝自己曲钰只是不甘心,但万一呢?



    若是曲婉婷一意孤行,此事如此解决倒没错,可若是新帝居于幕后算计,事情得另外谋划......



    路过城门,守卫刚想拦,他不耐烦勒紧缰绳,鞭尾于地面拖出一道长痕。



    “滚!”



    瞧清马上人,守卫匆匆避让。



    片刻,骏马停在肖府门口。



    门房看着骏马长鞭的少年郎,想着是五郎君哪位狐朋狗友,忽听对方开口:“劳烦通禀,曲氏曲璟,特来寻肖五郎。”



    “稍候。”



    天色渐紫,他才回曲家。



    肖家不至于为曲钰撒谎,千里之外的雁城安插如此多探子,那么盛京呢。新帝不像表面懦弱无为,近年一直示弱。



    “四郎君,你可回来了。”



    刚踏入曲府,旁边响起一道声音。



    曲璟看向声音来源处,阴影里,一张面庞逐渐清晰。看清是谁,他眼里警惕消散。



    “曲管家,你怎么等着?”



    曲河笑道:“奴看您离开别庄心情不好,怕出问题。”



    “没事,大伯在哪儿?”



    他摆摆手,转而问另一个问题,曲河直接道:“下朝回来,老爷用完晚膳一直待在书房,奴离开前还没离开。”



    曲璟颔首,径直前往书房。正想敲门,忽然手一顿。



    “算了。”



    得先查查府里人,防止打草惊蛇。明日到别庄问问曲钰想做什么,或者说,他还知道一些什么事。



    沈裕一早醒来,刚换衣裳,梳着发便听见敲门声。



    “郎君,四朗君到了。”



    “让他先等着。”



    刚到厅里,曲璟表情隐隐有些烦躁,瞧见他,不由抱怨:“堂兄,从前你教训我读书须日日勤勉,现在什么时辰了?”



    沈裕斜他一眼。



    面前人精神气不差,但眼底略有青黑,可见昨夜一晚没睡好。既如此,倒是不好计较。



    他言简意赅道:“虚。”



    曲璟噎住,喝茶时轻拍一下嘴巴,像是惩诫自己口无遮拦。



    他虽然着急,但此时见到人,瞧着曲钰不紧不慢的姿态,心里情绪渐渐平息。



    人要死都不急,自己急啥?



    等用完早膳,两人屏退众人,到别庄附近田里走走。四下寂静,流水哗哗,青苗茁壮成长。



    依稀能听到声音。



    “堂兄,你想做什么呢,报复?”



    “报复?”



    沈裕嚼着两字,摇头:“我想做一事,不损曲家利益,反而能让家国皆受益。”



    “哦?”



    “其中,需要你帮忙……”



    他娓娓道来,声音落于春风里,消弥无形,但有一人安静听着。



    曲璟停下脚步,沉吟半晌,不解问:“计划疯,不告诉伯父,听着实在没一点好处。”



    好处?



    沈裕拍拍面前肩膀,眼里闪过一丝揶揄,嗤笑道:“年轻人事事听长辈的,哪有一点儿朝气。”



    曲璟无语。



    “……那是你爹。”



    而且,明明你年纪只比我大一点。



    聊着聊着,他忽然问:“曲钰,我凭什么信你,万一你反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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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曲家。”



    短短三字,曲璟认真看他一眼,伸出手,摊开。



    “击掌为誓。”



    朝阳正好,半空一只手伸出,啪一声盖上。



    四月中旬,虞国使者团队进京,胡搅蛮缠,支持曲家的官员跟他们拳打脚踢,上演全武行,把朝会搅得鸡犬不宁。



    百姓们当饭后闲谈,听得津津有味。



    翌日清晨,北城门。



    一人进城。



    瞧见他时,所有人惊掉下巴,看着他闲庭信步,淡定走过。



    一个个揉着眼睛,看看太阳,掐着大腿,怀疑神智出问题。因为太震惊,一个通报者都没有。



    “老兄,我刚才眼花了。”



    “俺也是。”



    众人眼睁睁瞧着他一路走,最终到登闻鼓前,纤细的手拿着锣鼓,“咚!”



    “咚咚咚!”



    白衣胜雪,衣袂翩跹。



    “我有冤。”



    短短三字,却比鼓声更震耳欲聋。



    一时间朝野震动,而曲钰敲登闻鼓的消息同时随着信鸽,传往各地。



    摘星楼,阁主看着最新消息,思考着一件事。



    曲钰自投罗网,答应的钱飞了?



    淮州茶楼里,十一伪装小二,观察着新击杀对象,忽然街道响起一阵跑步声。



    “重磅消息,曲钰死了!”



    “咂当!”



    回神时,茶杯掉落地面,碎得四分五裂。



    十一脑海一片空白。



    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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