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木镯上的小树苗没较大的变化,却无声?地掉了两片叶子,要不是?撩起?袖子看,可能不会发现。
可木兮枝给祝玄知看木镯的本?意是?想告诉他,它有识别危险的功能,识别谎言什么的不行?。
如今看来,并不是?不行?,而?是?她没试过?,还没留意过?。
木镯识别危险的方法是?通过?颤动告诉她,这是?经过?不少事后确定的,眼下木镯并无枯萎迹象,也没颤动倾向?,只掉了两片叶子。
这代表的意思是?什么?
连拥有木镯的木兮枝都不知道,是?撒谎,还是?没撒谎呢?
祝玄知捡起?那两片叶子,骨节分?明的手映得绿叶愈发好看,笑淡了点:“这是?什么意思?”
“你等等,我也不确定,我一直以为它只有识别危险的功能。”木兮枝摘下腕间木镯,放到桌面上,“我来试一下就?知道了。”
“你不是?它的主人?”
她不服:“谁规定是?主人就?一定会知道法宝所有功能。”功能都是?在探索中一步步开发的。
木兮枝有点激动,是?对开发木镯新功能的激动。
祝玄知倒是?没找茬了,指腹无意识捏过?那两片叶子:“那你准备对它撒一个谎,看它的反应判断掉两片叶子是?假话还是?真话?”
“对,确定掉两片叶子是?假话还是?真话后,我可以用?木镯去识谎了!”她的木镯也太厉害了,这不就?是?古代版的测谎仪?
房间里的油灯斜照在木兮枝脸上,她双眼很亮。
祝玄知好看的眉心微蹙。
木兮枝忍俊不禁:“不过?就?算不试,我也知道掉两片叶子是?假话了,噗,哈哈哈,不然你喜欢我不就?是?真话了么?太好笑了。”
祝玄知:“很好笑?”
她登时收笑:“不好笑。”不仅不好笑,甚至还会细思极恐,“我现在对着它说一个绝对是?假话的话,就?看它反应了。”
他一副任君随意来的表情,敲了下桌面:“可以,你说。”
木兮枝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还担心木镯听不到,特地凑过?去,嘴都差点碰上木镯上的小树苗了:“我喜欢祝谢之。”
祝玄知失手捏烂了掌心的叶子,没想过?她会说这句话来验证,目光转而?落到桌上的木镯,只见它又慢慢地掉下两片青青的叶子。
“你看,两片叶子。我猜对了,两片叶子就?是?假话。”
木兮枝伸手过?去摸了摸今晚一共掉了四片叶子,快要掉成秃头的木镯小树苗,本?想再?用?别的话来再?三确认一遍的,但不忍心了。
祝玄知松开掌心的叶子,扔到地上,心口有种?陌生的情绪,不知是?松一口气的庆幸,还是?什么,说不清道不明,奇奇怪怪。
他没管抱着木镯“哄”的木兮枝,站到窗前看外面。
木兮枝戴回木镯,心情大好,拉祝玄知的衣摆:“你刚没睡多久就?被吵醒了,不继续睡?”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你看外面,那些是?什么?”
她顺着他的话看出去,外面黑漆漆,看不清什么,却能看清有一双双的血红眼睛紧盯着他们这间房屋,像某种?蠢蠢欲动的凶兽。
它们想过?来,但好像有所忌惮,迟迟没行?动,停在原地。
木兮枝回头看贴满符纸的墙,恍然大悟,满墙的符纸或许不是?用?来防他们,而?是?防这些东西。
既然地下河的村民知道可以用?符纸来防这些东西,又在这里生活许久,那么他们肯定不会轻易被它们伤到,所以她不担心他们。
木兮枝观察半晌,见它们仍然没动作,放心躺到床上。
一切等天?亮再?说。
虽说地下河没天?亮的说法,但外界天?亮跟地下河的时间流逝有关,村民也以外界时辰为准。
躺了一小会,木兮枝趴到床榻边缘看还在窗边的祝玄知:“它们又不会过?来攻击我们,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回来坐着歇会。”
刚说完这句话就?看到祝玄知单手撑窗,轻松地越了出去。
木兮枝呆住。
他怎么整天?给她没事找事?村民不是?让他们晚上别出去,他们也亲眼看到屋外有怪物了,可他还是?招呼都不打一个就?往外去。
不是?说不能出去,好歹先跟她打个招呼吧,他却忽视她。
算了,不管他,木兮枝滚回床榻最里面,又躺了一会,忿忿地掀开被褥坐起?来,她怎么可能放心得下,小命跟他连着呢。
木兮枝认命地去找他,她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计较小细节。
所幸祝玄知并未走远,木兮枝没找多久就找到了半蹲在一堆草前的他:“你为什么出来。”
“不想在里面待着。”
木兮枝眼睛都睁大了,还以为他是?发现了什么,所以才出来,结果是?因为“不想在里面待着”,这个理由让她火大是怎么回事。
她抓了一把没扎好的头发,怨气比十个邪剑仙还要重:“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很叫人担心?”
祝玄知很冷淡:“你担心的是?祝令舟,我是?祝谢之。”
木兮枝不想理他,又不得不理:“你以为你不满意云中家主给你取的名字,自取了个叫祝谢之的名字,就?不是?祝令舟了?”
他道:“随你怎么想。”
这个话题终止,木兮枝指着那堆草,一言难尽的语气:“所以你不想在里面待着就?出来,对着一堆草发呆?你爱好真挺特别。”
祝玄知拿起?一支带有不起?眼红色的草:“上面有血。”
地下河昏暗,外面又没灯光,木兮枝没能看见草上有血渍很正常,他的眼睛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在夜间视物如白昼一般。
木兮枝低头看他手中的草,上面的确有几?滴血渍,是?村民留下的,还是?那些怪物留下的?
她思索一阵:“你想弄清楚地下河的怪物是?什么?”
祝玄知:“我们进入意念世?界不就?是?为了查清地下河和?张钰有什么关联?我们在天?墟镇遇到的邪物说不定跟今晚的怪物有关。”
木兮枝迟疑:“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我们也可以选择跟在喜乐身边,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没必要在晚上冒这种?险。”
“可我就?喜欢冒险。”祝玄知扔带血的草扔回草堆里。
“好吧,那我陪你。”木兮枝用?手肘戳了戳他,“你是?云中火家人,生个火对你来说易如反掌,给我生个火当灯用?呗。”
天?太黑了,她刚出门?的时候险些就?踩空摔一跤,好在身手敏捷,及时把住门?,免去一劫。
木兮枝暗自庆幸了下。
祝玄知听到前半句,垂眸看了木兮枝一眼,尔后方回她的后半句:“生个火是?对我来说易如反掌,但我为什么要为你生火。”
他又不是?看不清,看不清路的只有木兮枝一个人而?已。
木兮枝大致能猜到祝玄知心中所想,忒不要脸道:“因为我是?木兮枝,所以你要为我生火。”
祝玄知充耳不闻。
她问:“真不给我生?”
他又看了她一眼,眼神像是?在说“就?不给你生怎么了”。
修为不够祝玄知高,暂时打不过?他的木兮枝嘴上不能输:“不生就?不生,改天?我找别人生去。”早知道带个火折子或灯笼来了。
木兮枝走到后面干脆拉着祝玄知衣摆走路,安全又省心,还不用?怕他下一秒会消失不见。
祝玄知没推开她。
那些红眼睛的怪物很守规矩地站在房屋一丈之外,哪怕他们走出来,它们也没冲过?来。
木兮枝看不太清,但发现这个事实后,优哉游哉走着,还小孩子气似的朝它们招了招手,有种?你来啊,看我怕不怕的挑衅气势。
祝玄知蓦地出声?:“喜欢它们?要不要我把你扔过?去。”
她仰头:“怎么扔?”
“你说怎么扔。”扔人还有什么扔法,当然是?直接扔就?是?。
木兮枝正儿八经地摆手:“我有点重,你单手拎不动我,得双手来,那很容易就?成抱了,你想抱我么?你不想,那就?不要扔。”
“谁说我单手拎不动你。”祝玄知拎住了木兮枝衣领,迈腿就?要往东屋外围走去,手腕准备用?力,再?用?力……拎不动。
他回头看。
木兮枝抱住了一棵大树,当自己多厉害一样:“都说了你拎不动我,还不信,打脸了吧。”
她双手抱着树,双脚跳起?来夹住树身,稳得很。
祝玄知在扯木兮枝下来和?用?灵力砍断这棵大树这两个念头之间徘徊着,最终决定不跟傻子计较,利落地松开了拎住她衣领的手。
木兮枝没再?说这件事,轻轻揭过?,跟他一起?走到东屋外围。
那些怪物离他们很近了,木兮枝仿佛能听见它们沉重又带着血腥味的呼吸,可还是?看不清它们具体长什么样,光线太暗了。
祝玄知这次倒主动地生了火,他抬起?手,一道红焰盛开在掌心,如一株明艳到能照明的花。
长时间处于黑暗中,乍见光,木兮枝眯了眯眼,需要适应。
她感觉能够适应后,睁开了眼,当看清怪物的样貌的那一刻,变沉默了,这些都是?村民。
他们此刻的外形跟已经被炼化成邪物的喜乐有七分?相似,双目赤红,长出两颗足以咬死?人的长獠牙,指甲很长,长度渗人。
唯一不同的是?,他们没那么瘦,皮肤也没裂痕和?青色液体。
木兮枝困惑了:“这些村民是?在这个时候就?被人炼成邪物,还是?他们原本?就?不是?人?也不对,他们戌时前分?明是?人来着。”
祝玄知不为所动地看着他们:“他们应该是?血族后人。”
血族后人?
木兮枝搜刮着脑海里看过?的书,记起?了有关血族的记载,血族跟妖族魔族不同,白天?外貌跟人族完全相同,气息也是?,数量少。
晚上,他们会露出獠牙,被血族的天?性控制着身体行?动。
血族以吸血为生。
但由?于他们清醒时可以自行?选吸动物血还是?人血,并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又在十几?年前就?灭绝了,五大家族很少提起?血族。
经祝玄知提点,木兮枝才将他们跟早已灭绝的血族对上号。
难怪他们常年居住在不为人知的昏暗地下河,血族不是?不可以见阳光,是?不能长时间地接触阳光,短暂的一个时辰还是?可以的。
如此看来,当年血族说是?灭绝了,事实上并未灭绝,还留存一支血脉,可不知道张钰后来对他们做了什么,变成真正灭绝。
木兮枝有个问题。
张钰当下究竟知不知道喜黛是?血族后人,是?怀着目的接近她,还是?纯粹喜欢她,这跟他日后的所作所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木兮枝是?相信这些血族没害人之心的,起?码现在没有,不然他们也不会让她住进贴满辟邪符的东屋,还嘱咐他们晚上不要外出。
她看向?祝玄知。
“你修炼过?邪术,有没有见过?用?血族来修炼的邪术?”
祝玄知似夸似贬道:“旁人若是?知道我修炼邪术定会喊打喊杀,恨不得将我诛杀,永绝后患,你倒好,还问我有关邪术的事。”
自有火照明,木兮枝就?没拉他了,此时双手抱臂,得意洋洋:“你不懂,这叫充分?利用?。”
他衣摆少了一只手,感觉轻了不少,却莫名的不习惯。
祝玄知刻意忽略:“是?有用?血族来修炼丹邪术,将跟人差不多的血族炼化成邪物,让他们去吸食人血,转化为操控者的修为。”
木兮枝若有所思:“就?目前来看,地下河的这些血族还没被张钰炼化成邪物,除了到晚上会失控外,其余时间表现正常。”
“接下来就?看张钰何时将他们炼化成邪物了。”祝玄知说。
“血族算是?人么?”
木兮枝忽问。
他确认屋外红眼怪物是?村民后转身回去:“你认为他们算不算人?他们拥有特殊血脉和?力量,夜晚失控,可能会伤人,杀人。”
他们不可能在外面守着不能进来的血族一夜,不仅如此,明天?还要装作不知情,否则血族会对他们采取什么措施尚未可知。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祝玄知很快就?回到屋里:“没人会把他们当人,也因此将他们从人划分?开,称为血族。”
木兮枝追上去:“谁说没人把他们当人,我把他们当人。”
“你?”祝玄知状若认真地审视她一番,笑了声?,最后得出一句,“你把他们当人不算。”
她一听就?听出他弦外之音了:“你意思是?我不是?人?”
“我可没这么说,是?你自己说的。”见木兮枝炸毛,祝玄知今晚闷在胸腔里莫名其妙的阴晦总算散了些,心情也跟着变好不少。
木兮枝走在祝玄知身后不带喘气地连续打了几?套组合拳,等她解气后,走在前面的祝玄知忽然用?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地板。
影子。
屋里有灯,他们的影子清晰地倒映在地板上,木兮枝刚才做过?什么,影子一个不落下,全显示出来,尽数入了祝玄知眼里。
木兮枝还在半空的手缓缓地收回来:“手脚抽筋了,活动活动,这叫体操,练多了对身体好,你想学,我可以教你,无偿教。”
他微笑:“哦,这叫体操,一定要在人背后打的体操么?”
“看你心情。”她淡定。
祝玄知没工夫跟木兮枝瞎掰,躺到床榻里侧,她也过?去坐下:“你不跟我轮流守夜了?”
他侧过?身躺着:“他们都进不来,还有什么守夜的必要。”
理是?这么个理,她也躺下,抢过?被褥,还贴心地给他留一半。即使是?夏季,地下河晚上也阴凉,他们只有一床被褥,得分?着用?。
木兮枝睡觉喜欢翻来覆去,不可能保持同个姿势一晚上那么久,平躺片刻,又翻个身侧躺。
她朝里侧躺,祝玄知朝外侧躺,他们就?成面对面了。
不成想祝玄知没闭眼,木兮枝吓一跳,屋里灯没熄,周围亮堂,她自然能看见他睁眼闭眼。
木兮枝稳住心神,目光落他那张姣好的脸上:“睡不着?”
祝玄知眨了下眼,睫毛的阴影也跟着在鼻梁下方微动,一头白发再?加上他的肤色和?骨相偏艳丽的容貌更像惯会蛊惑人的狐狸了。
每次祝玄知不说话,保持沉默,木兮枝都当他默认:“如果你睡不着,我可以陪你聊聊天?。”
祝玄知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
木兮枝:“切。”
好心当作驴肝肺,她又翻了个身,背对着他睡觉,外面的血族进不来,木镯没发出危险信号,他对自己没杀意,可以安心休息。
一觉睡到第二天?自然醒,木兮枝起?床先伸个懒腰,发现祝玄知还没醒,她好心地叫醒他。
等祝玄知醒了,木兮枝才坐起?来,?*?直接在床上扎头发。
快扎完头发了,祝玄知依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木兮枝疑惑地看他:“怎么不起?来。”
祝玄知没看她,手攥着被褥,五指匀称漂亮,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着白,像上等的瓷器:“你先出去,我待会就?出去。”
木兮枝习惯跟祝玄知作对了,坐着不动:“为什么?”
他知道木兮枝要跟自己作对的心思起?来了,一手按住自己的被褥,一手扯掉她身上的被褥,懒得跟她解释:“出去。”
木兮枝报复心也强,祝玄知扯掉她的被褥,她也不甘示弱地扯掉他的被褥:“你凭什……”
戛然而?止。
只是?一眼,木兮枝就?懂了,是?她的错,她不该扯掉他被褥,应该听他的话,出去外面等他。
因为他正经历着少年都会经历的正常事——名为晨/勃。
木兮枝的手僵在半空,气氛有点尴尬,她说句抱歉,然后圆润地滚到外面等他还来得及么?
第42章
此时此刻,木兮枝就站在东屋外,像看门人似的站着。
刚才看到的那一幕偶尔闪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为?转移注意力,还真的做了一套早操。
学校诚不?骗她,一套早操下来,整个人都神清气爽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木兮枝身后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回头便见祝玄知缓步走出来,他红衣整洁,长发?仍然?披散着,看不?出什么。
木兮枝自然?不?会提起那件事,免得招人记恨,于是找了个话题:“那些?村民今天?就要我们?离开地下河,你有什么办法。”
祝玄知抬起略显绯红的眼尾:“你认为?我们?该当如何?”
她说出自己的想法:“我们?可以假装离开,等村民不?注意,我们?偷潜回来,不?打草惊蛇。”
从出门到现?在,他都没看她一眼:“就按你说的办。”
他们?没说上几?句话,喜黛带还是穿着白裙的喜乐过来了,她们?二人今天?打算出地下河到天?墟镇再见张钰,顺便送他们?出去。
木兮枝无法拒绝喜黛的好意,与对?方同行出地下河,一路上,她对?她们?旁敲侧击打听消息。
喜黛年纪较大,做事稳重,嘴巴严实,没怎么被套话。
喜乐年纪小,十一二岁的姑娘,被喜黛保护得很好,有一股天?真无邪,被木兮枝套了些?话。
祝玄知在旁听着,并没给任何反应,更像走神了,直到木兮枝扯了扯他的尾指,暗示他认真听,免得她到时候要复述一遍。
喜黛看不?懂他们?眼神交流,但见他们?举止亲密,会心一笑。
到天?墟镇大街,喜黛要跟他们?分开了,木兮枝试探问道:“我们?以后还能去地下河么?”
“木姑娘为?什么想再来地下河?地下河常年不?见光,阴暗潮湿,应该没人会喜欢。”喜黛眼含疑惑,话语间同样带有试探。
木兮枝指着身边的少年:“实不?相瞒,他喜欢这种地方。”
祝玄知:“?”
喜黛看向?祝玄知,半信半疑道:“没想到会有人喜欢地下河,但世间一切皆看缘分,日后有缘,我们?或许会再相见的。”
她没告诉他们?的是地下河的村民可以施法更改地下河入口,每被外人发?现?一次,地下河入口都会更改一次,不?希望外人再进来。
血族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她自然?不?信才见过两面的他们?。
喜乐没怎么听他们?说话,舔着木兮枝用祝玄知的银子买给她的糖画,东张西望看街上热闹。
因?为?木兮枝给她买了糖画,所以喜乐对?木兮枝的印象特别好,时不?时还嘴甜地喊木姐姐。
木兮枝难以将眼前的活泼多话喜乐跟哑巴喜乐联系到一起。
临分别之际,喜乐拉木兮枝到一边,掏出块圆滑的褐色小石头给她:“这是地下河的平安石,你请我吃了糖画,我送你这个。”
小姑娘真诚送礼,叫人不?好意思拒绝。木兮枝没拒绝,收下了这块褐色小石头:“谢谢。”
张钰不?知何时来了,在街的另一头叫她们?:“喜黛喜乐。”
阳光下,张钰一袭干净青袍,长身玉立,如松如鹤,举手投足皆是书?生气质,俊朗的脸带一丝柔情的笑容,眼里似乎只有喜黛。
木兮枝看着他们?走远,走到包子铺前,掏钱买了两个肉包子,塞一个给祝玄知,张嘴咬剩下那个:“走吧,我们?跟上去。”
他们?认识她了,不?能光明正大地跟在后面,要悄悄跟。
祝玄知低头看被木兮枝塞到他手里的热乎乎包子,肉香四溢,味道诱人,仅用一张纸包着。
木兮枝总是如此,无论吃什么用什么,都会备上他一份。这原本是属于祝令舟的好,被他霸占了,可惜,祝玄知不?会感到愧疚。
*
今天?木兮枝准备跟踪张钰,看他会做些?什么,是否表里如一,再在戌时前回地下河跟意念世界的主人喜乐待在同一处就行。
张钰在晌午时分与喜黛分开,期间买了不?少好东西给喜乐玩吃,然?后他只身一人回张宅。
木兮枝好歹是个名门正派的修士,偷溜进别人家?不?在话下。
一回生两回熟,木兮枝在现?实中曾偷溜进过张宅,这次更顺利,她还记得张钰的书?房和房间在哪里,不?用像无头苍蝇乱窜。
祝玄知记忆力不?差,甚至更强,木兮枝记得的事,他没忘,先她一步往书?房走,半路见到张府下人也不?回避,直接给他们?施法。
木兮枝无语:“你这样做,我们?翻/墙进来的意义何在?”
他看着刚到自己肩头的木兮枝,入目是她绑着得随意的发?髻:“你想翻我便陪你翻而已。”
她更无语了。
虽说张钰现?在还不?是修士,但他们?如此大张旗鼓地在张宅里对?平民百姓用灵力真的好么?
木兮枝知道祝玄知对?这些下人用的是删除记忆术法,此类术法对?修士没用,只对?普通人有用且对身体无害,她就不?多加干涉了。
因?祝玄知所为?,他们去书房途中畅通无阻,片刻就到。
她像电视剧那样用手指往窗纸戳,戳出一个洞,凑过去偷瞄里面。张钰坐在书案前看书?,正襟危坐,聚精会神,别提多认真了。
眉清目秀的书?童站在一旁伺候,在他有需要的时候铺纸研墨,偶尔奉上茶水给张钰醒醒神。
大户人家?的读书?贵公子该是这般模样没错,木兮枝看困了。
不?怪她不?专心,张钰搁那一坐就是半个时辰,除了翻书?写字,低声叫书?童外,一动不?动。
看到最后,木兮枝蹲在屋外墙角附近同祝玄知解数学题,是她缠着他要做的,没办法,太无聊,不?动动脑筋,快睡着了。
祝玄知也不?知道自己那根筋搭错了,居然?会答应她的要求。
解到后面,是木兮枝先说不?解的,因?为?祝玄知解题速度非同一般,她比不?过他,再刁钻的题都能被他用更刁钻的办法解开。
祝玄知随她。
木兮枝又探头到窗纸上的小洞,观察书?房里的动静。
张钰终于起来了,可他没站稳,踉跄几?步,书?童马上过去搀扶他:“公子您身体不?舒服?”
有情况。木兮枝拉祝玄知过来一起看,完全没留意一个洞太小,他们?需要挨得极近,呼吸落在对?方脸上,几?乎脸贴着脸了。
房内,张钰捂住头,神色痛苦,不?小心撞掉书?案上的东西。
木兮枝不?解。
难道张钰此人有隐疾在身?她以为?祝玄知会知道,用密音传声问:“张钰他这是怎么了?”
祝玄知无法给她答案,因?为?他也不?知道张钰为?何如此。
书?童不?知所措,大喊唤人进来帮忙。变故就发?生在这一刻,张钰拾起砚台朝他狠狠砸去,血肉模糊,砸破骨骼的声音清晰传出。
愣是木兮枝也懵住了。
太突然?了。
书?童还没死,但被砸倒下了,连爬走的力气都没,躺在地上,不?明所以却也只能弱弱地拉张钰的衣摆求饶:“公、公子饶命。”
张钰置若罔闻,抬起手,带血的砚台再次砸下,脑浆迸溅,书?童没了生息,他还继续砸,砸到书?童的头颅烂得不?成样子。
木兮枝诧异万分,难以置信:“他是不?是被邪祟入体了?”
不?用祝玄知回答,她也知道不?可能,他们?是修士,若是有邪祟进了张钰的身体,他们?岂会没察觉,况且张钰明显还有意识。
所以不?是邪祟入体。
他就是张钰。
场面太过血腥,木兮枝一度想进去阻止张钰,可强行忍住了,还是那句话,这已经?是过去的事,身为?通灵师的她不?能改变过去。
祝玄知倒是接受能力强,看这种场面还面不?改色的。
张钰砸累了,随手扔掉全是血的砚台,眼神平静,不?慌不?忙地倚在书?案用帕子擦手,那张温文尔雅的面孔还残存着溅到的血渍。
房门被人推开,张老爷和他妻子刘夫人快步走进来,他们?听下人说书?房传出奇奇怪怪的声音,担心自己儿?子便急匆匆赶来。
一进去,他们?先看到鲜血淋漓的尸体,房间飘着血腥味。
张老爷惊骇。
刘夫人险些?晕过去。
跟进来的丫鬟连忙扶住刘夫人,张老爷语无伦次道:“钰儿?,发?生了什么事,他死了?”
张钰站直身子,忽然?给他们?行了一礼,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人,还是那般尊敬父母,却又有哪里不?一样了:“对?,他死了。”
木兮枝看得心惊胆战。
刘夫人两眼发?黑:“是你做的?我以前是如何教导你的?虐杀仆从的事你也做得出来?”
张钰避而不?答,话锋一转:“父亲,母亲,孩儿?想通了,不?再考科举,日后要当一个修士。”
张老爷大怒。
他指着张钰鼻子呵斥:“这跟你虐杀仆从有何关系!再说了,每个人出生时都会被送去测灵力,你没灵力,日后怎么当修士?”
张钰再次朝他们?鞠一躬,温和道:“这就需要你们?帮我了,父亲母亲你们?会帮孩儿?的是吧。”
张老爷意识到不?对?劲,挡在刘夫人身前:“你此话何意?”
张钰一步一步走近他们?,轻声说一些?他们?听不?懂的话:“过了今晚,地下河就要更改入口了,我必须得在今天?内行动。”
“修无情道,先断情,你们?都是红尘中张钰的情,所以去地下河之前,必须先解决你们?。”他掐住了刘夫人的脖颈,径直拧断。
张老爷拍打他的手:“你这个逆子!还不?快松开!”
张钰将一支竹笔插进张老爷喉咙,周围的下人这才反应过来,大声尖叫,连滚带爬往外逃。
窗外,木兮枝连呼吸都放轻了,掌心微微出汗,盯着里面。
下一刻,她感受到周围隐约有灵力波动,不?久前还是手无寸铁的书?生的张钰召唤出灵力,在张宅布下一道与外界隔绝开的结界。
结界不?仅禁止人进出,还不?会传出任何声音,张宅外,时而有百姓经?过;张宅内,张钰大开杀戒,堆积的尸体越来越多。
目睹过程的木兮枝有点反胃,整一座张宅蔓延着死亡气息。
原来张家?灭门是张钰做的,难怪他入赘后并未请扶风帮忙查出杀害张家?人的真凶,她看到这里就想走了,却见祝玄知表情不?对?。
祝玄知没用灵力,在地上写了一句话:他现?在修为?七阶。
木兮枝目瞪口呆。
怎么可能,三?十出头的张钰不?过也才七阶修为?,现?在张钰这么年轻就到达七阶修为?了?
先不?管这个,眼下离开张宅才是重中之重,他们?一个三?阶修为?,一个四阶修为?,小命要紧。
木兮枝刚拉着祝玄知走一步,张钰就瞬移到他们?面前了。
他手中长剑正往下滴血。
第43章
木兮枝紧张咽了咽口水,牢牢地抓住祝玄知?的那只手。
张钰一次性杀了那么多人,难免会遇到一些剧烈挣扎的人,弄得他衣冠微乱,沾染不少血。
他用没拿剑的那只手慢条斯理地抹掉脸上的血:“我记得你们,喜黛在酒楼给你们开?过药方,当时我就觉得你们不对?劲。”
祝玄知?目光从张钰的血剑转移到他的脸:“你还是张钰?”
张钰颔首:“这是自然,我不是张钰,谁是张钰?也?是,你们以为那个只会埋头读书,跟女子说话都?会脸红的才是我真面?目。”
在祝玄知?说话分散张钰注意力?时,木兮枝正偷偷地尝试解开?封住张宅的结界,她还需要一点时间,希望他能再拖住张钰小片刻。
祝玄知?云淡风轻:“你杀这些张家人,为的是修无情道?”
若不是木兮枝怕打草惊蛇,她很想说一句“在小说和电视剧里,我就没见过有?人能修成无情道的,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张钰看?了眼地上的尸体,眼底多了抹凉薄:“以血亲祭天,能使我灵力?大增,何?乐而不为。”
木兮枝小声跟祝玄知?说:“张钰他会不会是被人夺舍了?”
“没人能夺舍我。”张钰修为大增的同时,五感识别能力?也?在增强,哪怕她说话很小声,他不用灵力?探听亦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她立刻闭嘴了。
“我知?道你们在拖延时间,不过没关系,现在杀了你们便是。”张钰勾唇,提剑刺向他们。
木兮枝迅速地躲到祝玄知?身后,探头出?来:“那喜黛姑娘呢,你修无情道要把?她也?杀了?难道你一直都?在利用喜黛姑娘?”
祝玄知?抬手夹住了刺来的剑尖,能闻到上面?残存的血腥味。
张钰手腕一转,剑尖也?跟着转了个方向,祝玄知?侧身躲开?,她又道:“我看?你对?她的情意不似作假,你当真要亲手断送?”
提到喜黛,张钰的动作逐渐慢了下来,剑法也?乱了不少,头开?始泛疼:“你给我闭嘴。”
他一掌劈向木兮枝。
木兮枝本来是拿祝玄知?挡在前面?的,但后来想想,他身体太弱,万一承受不住张钰一掌,就此死了怎么办,还不如让她自己来。
她推开?了他,接下根本躲不掉的一掌,被打得滚落在地,胸闷气短,差点就提不上气来。
祝玄知?没料到她会推开?他,被推开?瞬间没能及时反应过来。
而木兮枝还在庆幸张钰心绪不定,打出?来那一掌只用了五成功力?,否则她怀疑自己见不到明天的太阳,这算不幸中的万幸。
她捂住被打中的腹部站起。
祝玄知?望着木兮枝的腹部,一言不发。她则再一次拉住他的手,时刻做好?逃出?张宅的准备。
“哐当”一声,张钰忽地扔掉剑,捂住疼痛欲裂的头,似在自言自语:“不要,我求你了,不要再杀人了,放过他们吧。”
另一道声线偏冷硬,固执:“不可能,他们得死。”
同一张嘴说出?来的话,语气却不一样。木兮枝听出?端倪,又见张钰捡起剑往自己脖子上抹,但没成功,他另一只手握住了剑尖。
“你凭什么去死,这具身体也?是我的,你没资格擅自决定生死。”剑被甩落地,竟断了。
“那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我不想当修士,修无情道。”
“凭你比我弱,我早晚会吞噬掉你,让你永远消失,然后,我会成为长生不老的修士。”
张钰不停地变换神色和说话的语气,一张脸很割裂,偏温和的那道声音抓住机会对?木兮枝他们说:“姑娘,公子,你们快逃!”
木兮枝想到一个词来形容此刻的张钰,那就是人格分裂。
可她顾不上深思,趁张钰灵力?不稳之际,飞快地结印冲破张宅结界,带祝玄知?离开?此处。
张钰没追上来,木兮枝径直去了地下河,她能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何?事,自知?不能改变什么,但还是想去地下河看?看?。
*
地下河。
喜乐趴躺在床榻,双手撑脸,曲起腿晃来晃去,眼睛发亮地看?着换上红色嫁衣的喜黛:“阿姐,这是徐姨给你做的嫁衣?”
地下河的村民都?知?道喜黛跟张钰的事,他们一开?始不同意,不过观察了两年,见他的品性确实是万里挑一的好?,慢慢就同意了。
徐姨是地下河里最疼喜黛两姐妹的人,早早给她绣了嫁衣。
这不,今天刚完工就立刻送来给喜黛过眼,还叫她记得试一试,看?有?没有?不合适的地方。
喜黛虽不好?意思,但知?道这是徐姨的一片心意,还是收下了,尽管他们的婚期未定,一切要等张钰考完今年的科举再说。
她还应喜乐要求化了妆。
喜黛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明眸皓齿,妆容精致,嫁衣明艳,的确很像准备出?嫁的新娘子。
喜乐两腿一蹬跳下床,抱住她,笑?道:“我阿姐真好?看?。”
“嘴贫。”喜黛也?笑?,看?了一眼外面?,“也?不知?道几位长老有?没有?成功改掉地下河入口。”
喜乐道:“阿姐你担心这个作甚,几位长老以前也?改过三次地下河入口,每一次都?顺顺利利的,你今天倒是杞人忧天了。”
她摘下发间珠钗:“我们是血族,做事谨慎点终归没错。”
“阿姐你做事最谨慎了,你和张大哥认识了这么久,到谈婚论嫁了也?不曾跟他说过地下河入口在哪里。”喜乐吐槽道。
喜黛点了下她的小翘鼻:“你啊你,惯会胳膊肘往外拐,现如今竟帮你张大哥说话了。”
喜乐哼哼唧唧:“那阿姐你打算什么时候跟张大哥说?”
喜黛收了笑?:“喜乐,你也?知?道我们是血族,跟人终究有?区别,尽管他一早便知?我是血族,不介意,我也?怕我们走不远。”
“喜乐不明白阿姐为什么要担心这个,喜乐只知?道阿姐你很喜欢张大哥,每次看?到他都?会不由自主笑?,可漂亮了。”喜乐抿唇。
“是么?”喜黛惊诧。
喜乐还有?样学样地学她看?见张钰的姿态,“你就是这样的,我瞧你眼睛都?离不开?张大哥。”
喜黛被自己妹妹打趣,脸面?过不去,扯住她,不让她说,两姐妹正玩闹着,屋外传来不可忽视的动静,喜乐呆住:“怎么了?”
*
木兮枝慢了张钰一步,七阶修为他的行动比他们快。
在她到还没来得及更改入口的地下河那一刻,血流成河,放眼过去,被另一人格占据着身体的张钰可谓是杀红了眼,势不可挡。
喜乐被穿着嫁衣的喜黛小心翼翼护在身后,看?见周围村民一个又一个地死去,她吓到失声。
是她的错。
是她听张钰说要来地下河给阿姐一个惊喜就自作主张将入口告诉了他,喜乐想叫喜黛,却发现因某种情绪积压着,说不出?话了。
搭建在地下河的小村庄在一夜间被摧毁,烟火四起,叫唤声此起彼伏,喜乐眼泪滴答滴答砸落,喜黛一把?抱起她往外跑。
喜黛看?见了站在入口的木兮枝和祝玄知?:“木姑娘?”
“嗖”一声,长剑从后面?没入喜黛身体,她在此之前将怀里的喜乐抛向木兮枝,强撑一口气求道:“求你们带她走……”
木兮枝接住了哭到身体抽搐的喜乐,与此同时隐隐感觉到他们要被踢出?意念世界了。不出?意料,她再睁眼时已在真实的地下河。
通灵师的专属保护屏障褪去,他们暴露在地下河中。
被炼化成邪物的喜乐就等他们醒来,木兮枝还牵着祝玄知?的手,刚清醒,脑子还没转过来。
喜乐着急地摇他们,木兮枝总算被摇清醒了,她这段时间频繁地进入意念世界,身体有?点吃不消,回?到现实后需要缓缓。
很快她就知?道喜乐为何?如此着急地摇她了,因为张钰来了。
木兮枝真想两眼一黑。
体力?充足的她兴许都?逃不过张钰的手掌心,现在她体力?还没恢复,人就来了,她如何?逃?
有?时候,木兮枝还真挺羡慕自己父亲木千澈的一身修为,可以在江湖上横着走,没多少对?手。
木兮枝没硬抗,往后退了几步,张钰却步步紧逼。
不过张钰没能靠近他们,木则青骤然出?现,挡下了他的招数,将他们护在身后。木兮枝差点忘了,她大哥木则青还在地下河里调查呢。
幸好?遇上了。
木则青用桃木剑抵住张钰的玄铁剑,一划而过,火花四溅,剑意波及四周,河水轻轻震动。
“你们先走。”木则青对?上张钰自然是吃力?的。
换作平时,木兮枝就走了,但今天不行,他是六阶修为,要想战胜张钰,身边必须有?人。
而祝玄知?原先可以不出?手,自行离开?的,可不知?为何?一想起木兮枝在意念世界里推开?他,挡下张钰一掌的样子,他还是出?手了。
他出?手时,木则青正好?被张钰击退,木兮枝去扶住木则青。
由于张钰修为太高,祝玄知?跟他对?招时,无意泄露了些煞气。张钰眯了眯眼,断定:“你不是大公子祝令舟,是二公子?”
别人或许不知?道祝令舟体质异于常人,不可沾染煞气,张钰却是知?道,云中家主在自己面?前曾说漏嘴过,所以他绝不是祝令舟。
张钰说话声不大,木兮枝他们没听见,祝玄知?手一紧。
祝玄知?下意识地回?头看?木兮枝,情绪难得有?所波动,张钰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刹那间茅塞顿开?,低低地笑?了几下。
随后张钰朝木兮枝喊了声,她一边扶着受了伤的木则青,一边抬起头,看?向他们这边。
木兮枝想杀张钰的心都?有?了,却听他道:“他并?不是……”
第44章
张钰没能把话说完,因为祝玄知在瞬息间?竟爆发出短暂能与他匹敌的力量,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小?刀,向?前倾割向?他嘴巴。
而?张钰被?祝玄知爆发出来的那道力量定住片刻。
好像是朱雀!?
张钰震惊。
不,一定是他的错觉,祝玄知身体里怎么会有朱雀。
木兮枝只听得一道能听出刀刃锋利的切割声,再看张钰,舌头被?人恶毒地割去,手法干净利落,他唇角溢出血,眼露难以相信。
紧接着,他本能一掌打过去,祝玄知被?硬生生打断了肋骨。
祝玄知跌落在地,吐了几口血,半张脸被?鲜血沾染,跟身上?那套红衣融为一体,他缓缓抬起眼,却带着笑,无形中有一股疯感。
他眼神像是在说你?打断我肋骨又如何,我可是割了你?舌头。
少年?明明是人,却给张钰一种比妖还妖的错觉,他罕见的毛骨悚然,甚至有些明白云中家主为何要区别?对待两?个儿子?了。
木兮枝朝祝玄知跑过去,脸上?的担心作不得伪,他看见后一顿,明知道这担心并不属于自己,可……祝玄知慢慢地握紧了拳头。
“你?疯了!”木兮枝边骂边扶起祝玄知。
祝玄知眼睫微动。
木兮枝不明白他为什?么无端端地近身去割张钰的舌头,与七阶修士近身搏斗,这不是找死?
对了,张钰刚刚是想和她说什?么?木兮枝看了他一眼。
张钰强行压下被?割掉舌头的痛意,死死地盯着祝玄知,视线掠过扶住他的木兮枝,想说他不是祝令舟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尽管张钰不知祝玄知为何要以他大哥祝令舟的身份出现在人前,但不难看出的是祝玄知不想在木兮枝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
正?当张钰想借助其他办法告知木兮枝这件事时,有人来了。
是涂山边叙等人,他们回到客栈发现不对劲,立刻就去张宅找木兮枝,见她不在张宅,张钰也不在,又来她可能会去的地下河。
果不其然,猜对了,木兮枝就在地下河,他们快速过去:“小?师妹,祝道友,大师兄!”
跟着涂山边叙来的还有云中的人,陶长老、祝令舟等。
涂山边叙原本是不打算告知陶长老“祝令舟”有危险的,是他自己察觉到异常,非要跟上?来,涂山边叙甩不掉高修为的陶长老。
陶长老见到张钰,眉头一皱,显然认出他是云中家主安插在扶风的眼线,可他怎会在地下河,难道地下河的事与他有关?
云中家主不曾跟陶长老提及地下河此事,家主是否知情呢?
可事到如今,无论家主是否知情,张钰都?不能留了,万一他狗急跳墙攀咬家主一口,就算家主与此事无关也脱不了干系了。
想到这里,陶长老和木则青他们一起对付张钰。
有陶长老相助,他们很快就制服了张钰。陶长老想动手杀他,木则青阻止,给出的理由是要带他回去让五大家族一起裁决。
陶长老不能太过坚持,明面上?只能作罢,另想办法。
令众人意想不到的是祝玄知推开木兮枝,走到张钰面前,再次拿出割过他舌头的小?刀出来。
木则青以为他要杀张钰,上?前一步:“祝道友,你?这……”
不等木则青说完,祝玄知连续挑断了张钰的手筋脚筋,然后解释:“既然还不能杀,那挑断他筋骨就不用怕人会逃了。”
张钰疼到在地上?打滚,君子?的姿态早已不见,只留下狼狈。
涂山边叙有点看不惯这种场面:“可我们已经废掉他的灵脉,他用不了灵力,也使不出术法了,何必还要挑断他手脚的筋骨。”
祝玄知擦去小?刀上?的血:“这样更稳妥不是?他从修士沦为普通人,有双脚便可以跑,有双手便可以爬,谁说他逃不了?”
涂山边叙仍不赞同:“我们会看着他,他哪来的机会逃。”
他笑:“世事无绝对。”
手筋脚筋皆断,张钰连字都?写不了了,祝玄知倒要看看他还能通过什?么方式跟旁人交流。
陶长老把祝玄知当成“祝令舟”,当然站在他这一边,马上?站出来帮他说话:“我觉得大公子?说得有道理,防患于未然。”
祝令舟不忍心看到张钰变成这样,错开眼没再看地上?的她。
他刚想跟祝玄知说些什么话就见对方呛了一口血,祝令舟想伸手扶住祝玄知,却被?时刻关注着这边的木兮枝抢先一步扶住了人。
祝令舟的手顿在半空。
木兮枝着急道:“他受了张钰一掌,可能有严重的内伤,我们现在得赶紧带他回客栈疗伤。”
张钰打祝玄知的那一掌几乎用尽全力,比意念世界里那个张钰劈向她的一掌重了一倍不止,木兮枝真怕他就这样被?一掌劈死了。
陶长老的反应更大,此刻想杀张钰的理由又多了一个。
他怎么敢伤云中家主放在心尖上?宠的大公子?,简直岂有此理,若大公子?有闪失,陶长老都?不用回去见家主了,就地自刎。
陶长老的反应尽被?张钰看在眼里,他恨不得张嘴说话。
张钰先是被?祝玄知割断舌头,再被?他们废了灵脉,成为普通人,后又被?祝玄知挑断手筋脚筋,连字都?写不了,更别?提拆穿他了。
于是张钰将目光放到祝令舟身上?,喉间?艰难地发出嗬嗬声,不解他为什?么不拆穿祝玄知。
祝令舟没看张钰这个人,他正?看着祝玄知和木兮枝。
至于其他人,即使发现张钰看向?祝令舟的眼神也不可能联想到这个地方。就这样,他被?他们带回客栈,被?木则青看押起来。
他们轮流看押张钰,虽是轮流,但始终不见木兮枝身影,他本想着无论如何定要让她知道。
可她就是不来。
听琴川弟子?闲聊,木兮枝好像一直寸步不离照顾祝玄知。
给琴川弟子?送饭的云中弟子?也在说这件事:“木家二姑娘自从地下河回来就一直照顾大公子?了,别?人劝她回房休息她都?不肯。”
“对啊,木家二姑娘对我们大公子?真的是用情至深。”
“莫不是好事将近?说起来我们云中也有很久没办过喜事了,若木家二姑娘能与大公子?喜结连理,不失为一段人间?佳话。”
张钰恨得咬紧了牙关,却无计可施,只能听着。
*
被?旁人冠上?“用情至深”名号的木兮枝睡着了,趴在祝玄知床榻边,睡得香到不能再香。
祝令舟进来送东西?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木兮枝守祝玄知守了几天也不肯离开他半步,的确像云中弟子?说的那般用情至深。
看了片刻,祝令舟才缓步走过去,轻轻地唤醒木兮枝。
“木姑娘,你?醒醒。”
木兮枝揉着眼醒来,长发微乱,白皙脸颊还有几道压出来的红色睡痕:“二公子?您来了。”
祝令舟摆好饭菜,柔笑:“嗯,我来给你?送饭,木姑娘这些天照顾我大哥,辛苦了。”
这些饭菜都?是祝令舟亲手做的,比客栈的还要好吃三分。
也不知他是怎么学的。
木兮枝照顾祝玄知这几天就盼着到吃饭的时辰,她飞快地洗脸漱口,搬椅子?过去坐下,跟饿死鬼投胎似的:“有劳二公子?了。”
祝令舟看着她吃:“木姑娘客气了,我,我大哥没醒过?”
“还没呢。”木兮枝眼下口中饭菜,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祝玄知,“不过我这几天都?输自己的灵力给他,他这两?天应该会醒。”
祝令舟惊讶:“木姑娘输自己的灵力给他?”灵力对?*?一个修士来说有多重要,当修士的皆清楚,很少人会输送灵力给旁人。
“是,只要他能尽快醒过来就好。”免得她提心吊胆。
他了然道:“木姑娘对我大哥一片痴心,我们都?看在眼里,等他醒来,我会转告他的。”
闻言,木兮枝毫无形象地吐出块酱香排骨:“啊?”
“你?们是不是误会了?我其实是太担心他会死。”她一顿,“嗯…这话从跟他没什?么关系的我口中说出来确实容易叫人误会。”
祝令舟微微一笑:“不管怎么说,木姑娘你?对他的好是真实存在的,这是毋容置疑的。”
木兮枝还想说话,却听见床上?传来动静,祝玄知醒了。
她即刻放下筷子?走过去,语调很明显的上?扬:“你?终于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祝令舟也站起来,眉梢带笑:“太好了,我去告诉他们。”
祝玄知扫了一眼祝令舟,刚醒来时就看到面对面坐着的他们,木兮枝还朝他笑。
“暂时不用告诉旁人,我想房间?安静点。”
“好。”祝令舟依他,又道,“那我下楼去给你?准备清淡的饭菜,你?刚醒,肯定饿了。”
祝玄知“嗯”了一声。
祝令舟端起木兮枝吃剩的饭菜离开房间?,祝玄知从床上?下来,用房间?备有的水洗漱。她站他旁边:“你?睡了整整五天。”
“我知道。”祝玄知说。
木兮枝愣住:“你?怎么会知道,你?不是昏迷了么?”
“你?源源不断往我体内输入灵力,我的神魂能感应得到你?的存在,你?的情绪,所以我知道,是五天,而?你?,这五天一直都?在。”
说到后面,声音渐低。
“原来如此。”她没被?人输送过灵力,不知能感应到。
祝玄知洗了把脸,木兮枝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你?身上?还有伤,这是注意事项,我给你?念念啊,短期内不能用灵力……唔……”
少年?脸上?还往下滴着水,视线因此朦胧,他却能弯腰精准地吻上?木兮枝的唇,温度很凉。
很突然的一个吻。
木兮枝拿纸的手一抖,皱巴巴的纸掉下去了,她表情奇奇怪怪,跟见鬼了似的,踉跄一步。祝玄知扶住她的腰,没让她跌倒。
第45章
木兮枝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祝玄知亲过来,又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自?己。
房间安静到落针可闻,沿着祝玄知脸颊滑落的水砸到木兮枝因吃惊而朝前微抬的手,啪嗒一声,她无意识抿了下?被他亲过的唇。
最后?,木兮枝得出一个?结论,他这是睡太久睡糊涂了。
她当即转身往外走:“不行?,我还是得找他们来给你看看身体,万一有什么后?遗症呢。”
一只手从身后?抓住了木兮枝的掌心,温度还是很低,祝玄知垂眸看她,问出一个?问题:“木兮枝,我亲你,你会不会有感觉?”
感觉?
当然有,非常惊悚的感觉,一个?以前对你有杀意的人突然亲了你,你不觉得惊悚,不觉得可怖,不觉得有阴谋?她觉得有。
木兮枝脑袋要炸开了,以笑掩饰:“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祝玄知不紧不慢道:“我知道你能猜到你一碰到我,我便?会有异常反应,亲吻亦是如此?。”
他说得没错,木兮枝的确在很早之前就猜到这件事?了。
那他今天主动亲她,是为了最终验证事?情的真假,还是单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报复她?
不得不说,如果?真的是报复,那这种?报复方式还挺特别——既膈应了别人,又膈应了自?己。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木兮枝耐心地等?祝玄知把话说完,主要是她尚未组织好解释的语言,还需要一丢丢时间。
祝玄知五指缓缓插进她指缝,眼睛却紧盯着她的脸,留意她表情:“那你呢,我碰到你时,你可会有异常,可会有别的感觉?”
木兮枝顿时头皮发麻,讪笑:“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你只需要回答我。”
她斟酌再?三:“有感觉,但应该不是你有的那种?感觉,有点复杂,我不知道怎么说,但我发誓,我绝对没对你用术法。”
所以这事?不能怪到她头上,木兮枝自?认是经常利用这点去消除他的杀意和怒意,但还真不是她对他用了什么术法,或者下?了蛊。
祝玄知没接话,忽道:“你是不是以前就喜欢祝令舟了?”
木兮枝:“!”
她越想越好笑:“不是,你是听谁说我喜欢你的?”
“你。”
“我什么时候说过?”
祝玄知唇瓣还残存着碰过木兮枝后?的麻意,不可否认的是他很喜欢这种?感觉:“琴川,你和你父亲说过,在密音传声里。”
她呆滞,感觉跳进黄河都洗不干净了:“我跟我父亲用密音传声说了什么,你怎么会知道?”
“我会破解密音传声,就像你精通破解各种?阵法一样。”
木兮枝沉默了。
“如果?我说这是……”
祝玄知似乎下?定决心,直视着她,轻声道:“我们可以试试,我想试试你喜欢我。”
他不是喜欢木兮枝,而是想试试被她喜欢的感觉,抢走那本属于祝令舟的喜欢。
木兮枝愣了愣。
这哪儿跟哪儿?拒绝和解释的话到木兮枝的嘴边,忽见祝玄知胸膛轻震,咳嗽了几声,呛出点血,他脸色更苍白透明了。
她忙去扶他:“你不是说没什么不舒服?怎么还咳血了!”
“你还没回答我。”
祝玄知推开木兮枝,抬手擦去唇角的血,然后?淡定用水冲洗干净,仿佛咳血的那个?人不是他。
木兮枝望着他病白的侧脸,一咬牙:“试试就试试吧。”
其实他误会她喜欢他也有另一个?好处,那就是以后?她无论怎么过度关?心他,都不会被怀疑。
祝玄知长睫垂下?:“听说喜欢一个?人,会想亲他,你也是?”
“啊?”
做戏做全套,木兮枝心一横,闭上眼,啄了一下?他的脸颊。
祝玄知本想试探木兮枝到底对祝令舟有多喜欢,在被她主动亲脸颊后?,什么想法都没了。
暂时什么想法都没了。
*
张钰如今算是扶风的人,他犯了事?,扶风无法置身事?外,在木兮枝他们还没离开天墟镇前,派人过来“请”他们到扶风水家相见。
很巧妙的“请”。
扶风水家出面,云中陶长老都不好拒绝,更别提木兮枝他们几个?小小的琴川弟子,唯有应邀。
木兮枝倒不怕扶风会把他们怎么样,琴川虽讲究以和为贵,也鲜少?跟其他四大?家族有所来往,但也不是吃素的,不会任人欺负。
他们是两日后到的扶风。
扶风水家北倚山,南朝水,到处可见垂落杨柳,河道曲回迂折,轻舟荡漾,有点“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意思。
要说这扶风水家也算是给他们面子,派了族内大?长老过来接,陶长老明面表示受宠若惊,实际上认为事情愈发变棘手了。
反观木兮枝懒得管这些糟心事,反正她该做的都做了。
扶风水家建在一道瀑布形成的天然水帘之后?,想过去必须得乘带有扶家水家家徽的船,否则还没靠近水帘就会被水掀翻。
他们有扶风大?长老带领,进水帘的过程畅通无阻,可就在要过水中桥的时候被人拦下?了。
扶风大?长老呵斥道:“放肆,你们不认得我是谁了?”
拦住他们的扶风弟子不说话,但忽地让开一条路,不是让他们过去,而是让后?面的人过来。
来人是一个?女子,五官端正,面容姣好,浓妆艳抹,凤髻有不少?精致昂贵的首饰,宝蓝色衣裙很是贵气,衬得身型纤瘦。
木兮枝目光渐渐地落在女子微隆起?的腹部,暗道不妙。
直觉告诉木兮枝,女子是扶风水家三小姐,张钰的妻子,她特地来此?截下?他们还能是为了什么,无非是为了张钰这个?人。
扶风大?长老见吩咐人拦下?他们的是自?家三小姐水寒玉,若有所思地上前几步:“三小姐。”
木兮枝和她同为家主之女,就从没被琴川里的人唤过小姐。
这也是琴川跟其他家族不同的地方,他们不管这些,只拿她当作是寻常弟子对待,吃喝玩闹一起?,受罚也一起?,并无特殊待遇。
不过木兮枝拥有现代人的思想,更喜欢琴川那种?相处方式,若是被人整天叫小姐才?不习惯。
水寒玉:“张钰呢。”
扶风大?长老知道她很难缠,招手示意弟子带张钰过来。
短短数日,张钰瘦了不少?,水寒玉快步走到他面前,不到片刻就发现他舌头被断,手筋脚筋也被挑断。她大?怒:“是谁做的!”
无人回应。
水寒玉反手给了站在旁边的扶风大?长老一巴掌,俏脸满是气愤:“我问你,是谁做的?”
扶风大?长老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祝玄知,水寒玉马上猜到是他做的,过去就要给他一巴掌:“你算什么东西,竟敢伤他……”
巴掌没落下?。
木兮枝握住了水寒玉的手腕,无所畏惧地对上她的眼:“三小姐,君子动口不动手,更何况错不在他,你这样,过分了。”
祝玄知指间的毒针因木兮枝的打断,没掷出去,他看着挡自?己身前的少?女,不动声色收回。
扶风大?长老找不到说话的机会,每回都被他们打岔。
水寒玉黛眉紧皱:“你又是什么东西,敢拦我?你可知我是扶风的三小姐,我命令你松开!否则我定叫你不能活着走出扶风。”
琴川的人也护短。
木则青那张冰山脸尤其有威慑力,语气更冷:“她是我们琴川家主之女,我倒想问问三小姐您要如何叫她不能活着走出扶风。”
涂山边叙也气得不行?,居然敢威胁他的小师妹:“难道你们扶风的待客之道便?是如此??”
陶长老本不想跟扶风的人发生冲突,但此?时不出面不行?了。
他对水寒玉要掌掴“祝令舟”一事?不满,脸色难看:“我知道您是扶风的三小姐,可您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伤我云中大?公子。”
水寒玉眉头蹙得更紧,得知他们的身份后?,她即使有大?小姐脾气,此?刻也不能乱来了,这是身为扶风三小姐该有的分寸。
她抽回手:“他是云中大?公子便?可以随意伤我夫君了?”
木兮枝听着来气:“谁告诉你,他是随意伤你夫君了?你这几天难道就没听说你夫君在天墟镇做了些什么?他这叫正当防卫。”
涂山边叙凑过去问道:“小师妹,什么叫正当防卫?”
“这词儿还挺新鲜。”
她嫌他伸过来的头挡住视线了,用手推开:“就是别人要伤你,你打回去,别人要杀你,你反杀,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祝玄知看着她随意又自?然将涂山边叙的头推开,后?者嚷嚷着小师妹轻点,当心谋杀亲师兄。
在外人看来,他们的举止是比较亲昵,但木兮枝一无所知。
水寒玉见她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气得身子微抖,趔趄几下?,身后?的丫鬟立即过来扶住她。
她们道:“小姐,您如今有孕在身,还是不要动怒的好。”
扶风大?长老终于逮住机会说话了,顺便?给水寒玉台阶下?:“三小姐,云中大?公子之所以会那样做,也是迫不得已,您消消气。”
水寒玉深深看了张钰一眼,又死死瞪了木兮枝和祝玄知一眼,扔下?一句“你们给我等?着”就拂袖离去,扶风大?长老松口气。
他和稀泥道:“三小姐她有孕在身,还望各位见谅。”
木兮枝才?不理他。
要不是她拦住,刚那一巴掌可能就下?去了,纵然对方有孕在身,也是货真价实的五阶修为修士,肯定又会给“祝令舟”添伤的。
还威胁她再?不放手会走不出扶风,由此?这位扶风三小姐平日里的行?事?作风,不是个?善茬。
木兮枝低头抠指甲。
扶风大?长老又看向祝玄知,少?年微歪着头看河上风景,一头白发用红丝绦半束着,白发丝绦垂落,侧脸如玉,似没听到他所言。
气氛凝滞,陶长老用笑来打破:“瞧大?长老您说的,谈什么见不见谅,小事?一桩罢了。”
祝玄知极轻扫了他一眼。
陶长老速速闭口。
上岸以来没说过话的祝令舟适时开口:“时辰不早了,劳烦大?长老您继续为我们带路。”
扶风大?长老忙不迭接下?祝令舟的好意:“二公子说的是。”
祝玄知眼神?渐冷。
他讨厌祝令舟这般惺惺作态,自?小便?如此?,云中人爱拿他们来比较,祝令舟的善解人意恰好映衬了他的恶毒、自?私、卑劣。
今日的事?算翻篇了,木兮枝跟着大?长老进扶风内镜,走了几步发现身旁没祝玄知,回头一看,他在原地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放缓脚步等?他。
祝玄知像是思考完了,敛下?心神?,抬步朝前走,一抬头看到正在前方等?他的木兮枝,她丝绦和衣裙一般会同色,今天是月牙白。
木兮枝等?祝玄知走到身边再?动:“你刚在想什么呢?”
“杀人。”
木兮枝:“……”
她自?动将其归纳为玩笑:“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祝玄知的脑回路异于常人,她的脑回路也异于常人,话题一下?转到:“扶风不差钱,我们今晚使劲吃,狠狠宰他们一顿。”
其他人走得早,祝令舟也走在他们前面,他黑发高束,白衣在身,衣袂微动,隐有君子风范,祝玄知忽问:“你觉得他如何?”
“谁?”
木兮枝顺着他的目光看前面,但太多人了,无法确定。
祝玄知却不说了。
碰巧木兮枝没事?干,觉得无聊,不嫌麻烦,也不嫌他多事?,慢慢地用排除法:“陶长老?”
“不是。”
木兮枝“哦”了声,摸着下?巴:“那个?长得还挺好看的云中弟子?他就站在陶长老左边。”
“不是。”祝玄知转头看她,问,“他很好看么?”
木兮枝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重点不是这个?,我只是简单形容一些他们的外貌特征,毕竟我不知道他们的名字嘛。”
祝玄知不再?看她:“原来你还想知道他们的名字啊?”
话题扯远了吧,她试图将话题掰回来:“没有,你想多了,我并没有想知道他们的名字。”
他轻笑,笑却不达眼底。
她接着猜到了祝令舟的身上:“你问的是你弟弟祝玄知?”
祝玄知默认了。
木兮枝嘟囔:“你这性子真古怪,想问我对你弟弟的看法,直问便?是,还让我一个?个?猜。”
“你若是不想说便?罢了。”祝玄知又不怎么想听了。
她耸了耸肩:“你想听,我就说呗。不过说实话,我跟你弟弟接触得并不多,不是很了解,但说几句对他的印象还是可以的。”
“他行?事?有度,特别讲究礼节,虽然他跟你长得一样,却总给我一种?不同的感觉。”话锋一转,“他做的饭是真好吃……”
祝玄知:“好了。”
“哦。”木兮枝探头瞄祝玄知,今天怎么莫名其妙问她对他弟弟的印象?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踹开一颗挡路的小石子:“你怎么突然问我这个??”
“想问就问了。”
木兮枝又看了看前面:“你很不喜欢你弟弟?”用不喜欢代替了厌恶二字,问法相较温和。
祝玄知却反问:“他跟我有血缘关?系,我就必须喜欢他?”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随口一问而已。”木兮枝决定不再?说这件事?了,拉着他往前走,“我们快跟上他们,不然待会迷路了。”
*
晚上,扶风家主就在扶风大?殿内亲自?为他们接风洗尘。
跟琴川和云中家主相比,这位扶风家主看起?来不太年轻,是中年男子模样,但从眉目间隐约可见年轻时的英俊轮廓和卓越风姿。
木兮枝摸不清扶风家主意欲何为,他们抓了张钰,一定程度上是打了扶风的脸,他还大?张旗鼓地接待他们,像是不在意。
她安安分分地吃东西。
有木则青在,木兮枝不用管太多,出事?他会想办法兜底的。
木兮枝自?己吃不够,还给与她同席的祝玄知递吃的,扶风家主在台上长篇大?论地说漂亮话,她无动于衷,在底下?偷偷地吃东西。
扶风家主举起?酒杯敬他们,十分真诚:“多亏几位查清此?事?,否则将后?患无穷,我替扶风众人,天下?百姓,敬各位一杯。”
木兮枝夹块鸡腿扔进乾坤袋,里面装着没交给扶风的喜乐。
扶风要走张钰,他们几个?没能力拒绝,但他们隐瞒了喜乐的存在,留一手还是有必要的。
木则青发问:“敢问扶风家主,您打算如何处置张钰。”
“必定严惩不贷。”
大?殿内的扶风弟子面面相觑,不敢妄加议论张钰。而木则青向来直来直去,再?问:“扶风家主可派人去告知其他四大?家族此?事?了?”
扶风家主笑道:“这是自?然,等?四大?家族的代表人到,扶风即刻跟他们共同审理张钰拿地下?河的血族来炼化?邪物一事?。”
木则青颔首。
扶风家主又道:“扶风是不会包庇任何与妖魔邪物有勾结之人,也不会包庇剑走偏锋修炼邪术之人,即使他是我扶风的女婿。”
台下?的水寒玉一手抚着腹中孩子,一手紧紧捏着手中酒杯,看着台上的父亲对那些人许诺。
姗姗来迟的水寒微悄然入座,握住她的手:“三姐。”
水寒玉甩开水寒微的手,眼微红:“他们是外人,咬住张钰不放就算了,你是扶风的人,竟也和他们一样要置你姐夫于死地?”
水寒微沉默片刻:“三姐,早在你们成婚之前,我便?说了张钰此?人心术不正,非良人。”
水寒玉猛地给了水寒微一巴掌:“水寒微你给我滚!”
动静闹大?了,扶风家主往水寒玉那边看,当看到她身边的水寒微时,脸色发青,失态道:“逆子,你这是穿的什么来接风宴?”
木兮枝怀疑自?己听错了。
什么?逆子?
水寒微不是女子?扶风家主怎么喊他逆子?木兮枝混乱了,她放下?玉箸,重新打量水寒微。
他今晚穿了一条石榴色长裙,身形依旧高挑,比不少?男子要高,细带绑着腰,那张偏男性化?的脸化?了浓妆,唇脂极艳丽,很美。
扶风家主用灵力隔空地甩了水寒微一巴掌:“你给我滚。”
声音响亮,全场能听见。
木兮枝感觉自?己的脸也跟着疼起?来,她是外人也不可能掺合到别人的家事?中,只能旁观。
祝玄知掀起?眼帘,脑海里闪过云中家主掌掴他的画面。
可他仍然无悲无喜、毫无波澜地看着这一幕,他这种?人从来不会有什么感同身受,因为没什么值得可怜的,不够强大?才?会如此?。
木兮枝倏地扯了扯他衣摆,祝玄知侧目看去。趁混乱之际,她凑到他耳边问:“你说扶风家主是真心为我们接风洗尘么?”
她的气息落到耳边,微痒,他指尖轻动,注意力被转移。
“做明面的功夫罢了。”
木兮枝略一沉思道:“今晚挑房间,我要住你隔壁。”
她想到对他生了恨意,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的水寒玉,又改口道:“不,还是我到你房间睡侧榻吧,这样我比较放心。”
又不是待过同一个?房间,修士历练时还会不分男女同床呢。
祝玄知的注意力不受控制地全涌到耳根,他压下?又想木兮枝碰他的想法:“你很担心我?”
木兮枝不想回答这种?问题了:“你就回我可不可以吧。”
“你想来便?来。”
祝玄知又把主动权抛回给木兮枝,他总是如此?,很多事?都要她自?己选择,却又要她选择倾向于他的那个?,性格既矛盾又怪异。
木兮枝习惯了,托腮看此?刻正闹得不可开交的另一边。
扶风家主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水寒微:“如果?你还要继续不男不女地活下?去,我当没生过你这个?儿子,扶风也不再?欢迎你。”
扶风弟子全部低头,没人敢替喜欢扮成女子的六公子说话。
水寒微抹了脂粉的脸上有两个?清晰的巴掌印,一个?是他三姐水寒玉打的,一个?是他父亲打的。
其实水寒微知道父亲不喜,甚至是厌恶他这个?样子,今晚本不准备过来的,想来开解怀了孩子,容易冲动行?事?的水寒玉才?来的。
素来会在父亲面前护着他的水寒玉今夜却撇开眼不再?看他。
水寒玉恨他这个?弟弟,恨水寒微不帮她,不帮她的夫君,让她腹中孩子一出生就没父亲。
水寒微看了水寒玉一会,然后?明白了她的意思,转身离开。
插曲就此?过去,接风宴继续,扶风家主可能是受到水寒微的影响,没坐多久便?找借口离席了。
接风宴结束时已经很晚,木兮枝等?人随扶风弟子去扶风供客人休息的院子,他们安排妥当,每个?房间都准备了沐浴的水和衣服。
木兮枝舒舒服服泡了个?澡,穿好衣裙就想溜去祝玄知房间。
出门前,她还谨慎地观察外面,确定没人才?出门,怕别人误会。倘若木兮枝跟他们明说,他们一样会认为她对祝玄知关?心过度。
就在木兮枝走到院子的时候,遇上了祝令舟:“木姑娘?”
出师不利。
木兮枝:“二公子。”
祝令舟见她换过衣裙,清楚她是沐浴过了,顺口问:“时辰不早了,木姑娘出院子有事??”
“没事?,我就是睡不着,出来坐坐。”木兮枝迈向祝玄知房间的脚一拐,走向院中秋千坐下?了,“二公子你呢?为什么出来?”
祝令舟道:“我也是睡不着,觉得房间闷,想出来坐坐。”
“……”木兮枝讪笑着,只好挪了挪位置,给他坐另一半秋千,她不能独占,虽说自?己的本意也不想留在这里:“那你坐吧。”
祝令舟坐下?了,中间空出一个?人的位置:“谢谢木姑娘。”
“不客气。”
纯坐着太尴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木兮枝性子还算开朗,只要不讨厌对方,跟谁都聊得来几句,所以气氛蛮融洽。
她没看见的是祝玄知房间的窗不知何时被半拉开,露出一道缝隙,他就站在里面看着“相谈甚欢”的他们,看了良久。
两刻钟后?,祝令舟终于乏了,问木兮枝还不回房么。
木兮枝说还想坐会。
于是祝令舟自?己先回房了,木兮枝看着他回房关?门,她一个?箭步冲向祝玄知房间,没敲门,直接拉开门就走进去,他们说好留门的。
祝玄知也沐浴过了,长发微潮,垂在劲瘦的腰间,窗户已关?上,他坐在床榻上看她进来。
“你晚了两刻钟。”
他说。
木兮枝先是扑到茶桌那里喝了几口水,再?看他:“我不是故意耽误你休息的,只是在院子撞见你弟弟了,得等?他回去。”
祝玄知眉梢微抬,眼角泪痣露在烛火之下?:“是么。”
“我骗你干什么?”
他笑问:“你很害怕他看见你进了我的房间?”
“无论是他,还是别人,我都会这样做。”她放下?茶杯,想去床榻那里抱一张被褥到侧榻。
祝玄知拉住她。
他道:“我们以前又不是没同睡过,你在床榻上睡便?可。”
她想也是这么个?理,脱鞋就上去,拉起?被褥盖脚底,跟以前一样睡外侧。祝玄知不按常理出牌道:“木兮枝,我们接吻吧。”
木兮枝作为一个?“喜欢”他的人怎么能拒绝跟“心上人”接吻呢,最重要的是,他们有肢体接触,有助于他的身体恢复。
她极慢地点了下?头。
接个?吻而已,他们又不是没试过,木兮枝豁出去了。
祝玄知没动,木兮枝算是反应过来了,他这是要她主动。也罢,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里比较好,木兮枝俯身过去,吻上他。
吻了一会,就在木兮枝以为能结束时,祝玄知将她抱起?来,让木兮枝跨坐在他窄腰间,按下?她快要抬起?来的脖颈。她在上,弯着腰,他在下?,躺着,接吻继续。
木兮枝嘴麻了。
祝玄知明明呼吸急促,晕眩感加重,脸泛潮红,隐有失控落泪的冲动,将要承受不住更进一步的接触了,却又忍不住想要更多。
“木兮枝……”
第46章
以?往祝玄知不是没唤过木兮枝的名字,但今晚听着有点不同,至于何处不同,又无法?形容。
木兮枝担心?以?这个姿势接吻会压到祝玄知那被张钰打断、还没有彻底恢复的肋骨,双手是撑在他身旁两侧的,长发因惯性垂落。
她正闭着眼,没看身下的祝玄知,也就没发现他脸色有异。
反正木兮枝给自己做的心?理建设是当用这种方法?给他疗伤,尽管他们只亲,跟双修还是有区别的,但疗伤理论应大致相同。
祝玄知在身体要兴奋到晕过去前一刻及时松开了木兮枝,她当然不知他会有晕眩反应,见亲完就从他身上下来,躺到床榻外侧。
房间的烛火还亮着,木兮枝一个弹指隔空弄熄了它。
她咬了下麻到没什么感觉的唇瓣,略感不自在道:“那个,很晚了,我们是时候休息了。”
祝玄知没反应。
木兮枝这才转头?看他,发现祝玄知闭着双眼,像是睡着了。
睡得这么快?
几秒不到就入睡了?她只有小时候有这个神奇的秒睡技能。
木兮枝又接连叫了他两声,确定祝玄知没反应,呼吸也是睡着的那种正常频率,便不管了。
打死木兮枝都不会想到祝玄知是终于忍受不住因长时间和她有肢体接触而产生的刺激,晕了过去。她拉起被褥盖过头?睡,后面热到把?被褥全踢给身边的祝玄知。
翌日?一早,木兮枝一睁开眼就看到被她抱住的祝玄知。
她两条腿还分开搭在他身上,木兮枝轻手轻脚地抽出插/进他腰间的手,再一点点挪开大腿。
以?前木兮枝曾跟师姐岁轻也睡过一次,后来岁轻也说什么也不愿意和她再睡了,原因是她晚上睡觉会打组合拳,简称睡相极差。
木兮枝余光扫到祝玄知露在外面的手腕,腕间有几道捏/痕。
青紫色。
木兮枝心?虚地瞥了一眼自己的爪子,怎么看都是她睡觉的时候无意识捏的。祝玄知皮肤白?,过了一夜,捏/痕更触目惊心?。
他会不会发现?木兮枝脑子里天?人交战,是等他醒来,她道歉,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还没纠结出个所以?然,祝玄知醒了,目光径直落她身上。
木兮枝立刻坐到床边弯腰去穿鞋,等他发现了,她再装作刚得知此事?,然后跟他道歉吧。
祝玄知:“昨晚……”
“昨晚怎么了?”她语气带疑惑,心?却想这么快就发现了?
原来木兮枝不曾知道他晕过,祝玄知听出来了。那就好,他也坐起身,淡淡道:“没什么。”
木兮枝昨晚和衣而眠,穿完鞋就可以?走?了:“那我走?了。”
天?色尚早,其?他人还没起,木兮枝离开得很顺利,回到自己房间没待多久,扶风弟子就过来了,毕恭毕敬请她出去到大殿议事?。
木兮枝推门出去,在院中遇到同样被扶风弟子请出来的木则青、陶长老数人,再看祝玄知慢悠悠地走?在最后,跟闲逛似的。
祝令舟跟在陶长老身边,见到她先问好:“木姑娘。”
“二?公?子。”
木兮枝有来有往地跟祝令舟打了个招呼,继而越过他,走?到祝玄知那里。祝玄知等木兮枝走?过来,方抬眼看看她,仿佛刚看到。
陶长老牵挂着张钰的事?,向扶风弟子打听为什么要他们一大早去议事?大殿,是否出了大事?。
扶风弟子道:“弟子也不知,家?主不曾对我们透露半句。”
来到大殿后,他们等了少顷,扶风家?主才到,他神色凝重,第一句话就是:“张钰自杀了。”
木兮枝脱口而出:“什么?他都断手断脚了,怎么自杀?”
难道是咬舌自尽?
不可能,祝玄知早在地下河就把?他的舌头?给割掉了,连舌头?都没的张钰怎么可能咬舌自尽。
扶风家?主回道:“因为张钰断手断脚了,那些弟子并未将他捆绑起来,只是将他放在扶风地牢中,没想到他居然用头?撞地面。”
祝玄知问了个最关键的问题:“人死了,还是活着?”
扶风家?主像是很庆幸:“被发现及时,人还活着,不瞒各位,小女如今就在他身边照顾他,应该暂时不会有什么大碍。”
他又道:“只是我认为此事?事?关重大,扶风有必要让各位知道,便唤人请你们过来了。”
木则青开口问:“张钰有自杀举动前有没有见过什么人?”
扶风家?主摇头:“我曾下令不许任何人探望张钰,所以?弟子不会擅自让人进去看他的。”
祝玄知有椅子不坐,抱臂倚着柱子,笑吟吟地望向扶风家主:“那你呢,你曾下令不许任何人探望张钰,那你可有去见过他?”
“祝贤侄这是怀疑我?”
少年笑容盛艳:“扶风家?主你想多了,我只是随口一问。”
扶风家?主抚须道:“没有,昨夜接风宴结束后,我身体不适便回房歇息了,并未去地牢看过张钰,也是刚刚得知他自杀。”
木兮枝插话:“我们自是相信扶风家?主的,对了,?*?张钰现在如何,我们能不能去看看他?”
“还不能。”
扶风家?主不想他们误会,解释几句:“张钰昏迷未醒,你们去了也无济于事?,只要他一醒,我立刻通知你们过去可好?”
木兮枝扬眉,张了张嘴,木则青拦下她,他冷静道:“我们一切听从扶风家?主的安排。”
就在此时,一弟子从殿外走?进,到扶风家?主身边低语。
扶风家?主挥手让弟子退下,侧身面对站了云中人那边,转述道:“陶长老,蓬莱圣女来了,说是想见她……儿子?也就是云中的两位公?子,要不要请她进来?”
陶长老听到蓬莱圣女这四个字就头?疼,她怎么来了?
云中家?主跟蓬莱圣女和离后并不喜欢她接近两个儿子,可能是觉得像她这种性子的人会带坏两个儿子,她以?前也没提要见。
现在怎么突然要见了?消息还那么灵通,寻到扶风来。
陶长老心?情复杂。
“陶长老?”扶风家?主见他迟迟没回答,眼露困惑。
被他一叫,陶长老回过神来:“麻烦您派人回她,就说两位公?子已经回云中了,让她……”
“让我什么?让我回蓬莱,还是到云中找我的儿子?”蓬莱圣女祝忘卿竟然神不知鬼不觉地进来了,一下子瞬移到陶长老面前。
陶长老被吓一跳,随即立刻弯腰行礼:“见过圣女。”
祝忘卿笑了几声,看似友好地拍了拍陶长老的肩,绕他走?一圈:“多年不见,陶长老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变化啊。”
“圣女也是。”陶长老拭去额间的汗,扯出一抹讨好。
大殿内被祝忘卿轻灵的笑声萦绕,她微压低声音,却又让其?他人也能听见:“我是说你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样子没变。”
陶长老在众多后辈面前被祝忘卿下面子,也不敢反驳。
扶风家?主早年间便对云中家?主与?蓬莱圣女和离一事?略有耳闻,但终归轮不到他这个外人管。
木兮枝从他们的三言两语中能确定眼前的女子是祝令舟和祝玄知的母亲,不过她不由感叹一声,这位蓬莱圣女看起来太年轻了。
她身子稍倾向祝玄知,用气音道:“你母亲好年轻。”
因为木兮枝的母亲早死,她当时还小,记忆里没她母亲的样子,只在长大后看过一些画卷。
祝玄知对祝忘卿的到来并无太大反应,毕竟她在他幼年就和云中家?主和离了,他们自此十?多年不见,如今再见,唯有陌生。
祝忘卿挤兑完陶长老,才想起今日?来扶风的目的是看儿子。
她扫了一圈大殿,目光在白?发、有泪痣、穿红衣的祝玄知和黑发、穿白?衣的祝令舟身上徘徊。
祝令舟此时专注地看着祝忘卿,说不清心?中情绪,他自小体弱多病,那时最需要母亲陪伴在侧,可她却坚持跟父亲和离。
尽管如此,祝令舟也没有恨祝忘卿,因为是她自己的选择。
可今日?相见,祝令舟不禁微微动容,兴许是母子间的血脉相连,永远斩不断,也理不干净。
祝忘卿好像太久没见他们两兄弟,连他们的样貌特征也忘了,当母亲的她一点也不称职,居然问:“你们两个谁是玄知。”
祝玄知懒得理。
祝令舟则是不知如何作答,因为他眼下的身份是祝玄知。
陶长老见两位公?子都没开口的意思,出来指了一下木兮枝那边:“站在木姑娘身边的是大公?子,站在我身边的是二?公?子。”
其?实祝忘卿并不是忘了他们的样貌特征,也忘不了,之所以?问,无非是想证实一件事?——他们是不是故意互换身份,假扮对方。
祝忘卿只一眼就能看出他们谁是祝玄知,谁是祝令舟。
因为她是蓬莱圣女,能感应到朱雀的存在,当年也是祝忘卿施法?将朱雀封印在祝玄知魂中。
云中家?主和祝忘卿都知道祝玄知体内有朱雀,但只有她能在靠近祝玄知时感应到朱雀,这便是专属于蓬莱纯正血脉的特殊之处。
祝忘卿莞尔一笑,没拆穿他们,踱步走?到祝玄知面前。
跟云中家?主不太一样,祝忘卿较为偏爱祝玄知这个儿子,不过很少有人知道,她这么多年来都在蓬莱,也没专门去见过他。
因此在众人的眼里,祝忘卿是哪个儿子都没放心?上。
她没看祝玄知,看的是他身边的木兮枝,笑道:“木姑娘是吧,我是玄……令舟的母亲。”
木兮枝学陶长老那样称呼她:“琴川木兮枝,见过圣女。”
祝忘卿打量木兮枝几眼,轻念她的名字:“木兮枝、木兮枝,你父亲母亲可是琴川家?主木千澈和曾是扶风弟子的水弦月?”
见祝忘卿提及自己的父母,木兮枝眨了下眼:“是。”
站在上方的扶风家?主听到“曾是扶风弟子的水弦月”这句话,表情微妙,扶风长老级别的人几乎都还记得修炼天?才水弦月。
若不是水弦月要嫁琴川家?主木千澈,留在扶风修炼,定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上,到时连他这个当家?主的看见也得礼让三分。
扶风家?主依旧没掺合进她们的谈话,不发一言,明哲保身。
祝忘卿自来熟地牵起木兮枝的手,言笑晏晏:“难怪我瞧你面熟,原来是弦月姐姐的女儿,我以?前跟弦月姐姐的关系可好了。”
木兮枝被祝忘卿牵住的那一刻,想的是她的手也太柔软了吧,真?的跟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样嫩。
跟在祝忘卿身后的侍童早已习惯自家?主人这番作态了。
祝玄知握住木兮枝,将她的手从祝忘卿掌心?里抽出来。在她们有反应前,他戴上面具,学着祝令舟的语气唤道:“母亲。”
数步之远的祝令舟抬头?。
祝玄知很了解他,祝令舟既无怨,是会称祝忘卿为母亲的。
祝忘卿夸张地捂住唇,又夸张地红了眼眶,落下几滴眼泪,梨花带雨的美艳模样秒杀当今的妙龄少女:“你还愿意唤我母亲?”
他们十?几年不见,祝忘卿期间又对两个儿子不闻不问,还愿意唤她一声母亲确实很难得。
木兮枝贴心?地递上帕子。
祝忘卿纤手一抬,接过她的帕子擦泪:“谢谢绾绾,我记得你的小名是绾绾,没错吧。”
“是绾绾没错。”
木兮枝感觉祝忘卿的性格跟两兄弟都不太像,而照云中家?主的性格,很难与?她相处下来……也不知他们当初是如何成?婚生子的。
陶长老看见祝忘卿破天?荒地落泪,无端有强烈的不适。
他趁他们不注意,想放出一只火蝶回云中告知云中家?主,祝忘卿离开蓬莱来找两位公?子了。
可隐身的火蝶没能成?功地飞离扶风大殿,祝忘卿状若无意地挥了挥长袖,杀了那只火蝶。
祝忘卿斜眼,似风情万种地瞥过陶长老,他不再有小动作。
在场的人,只有修为跟他们处于同等高度,或强于他们的修士才能看见陶长老放出火蝶,最后火蝶被祝忘卿轻轻松松地杀了。
扶风家?主眼观鼻鼻观心?,道:“圣女难得来扶风一趟,不若在此住下几天??让扶风好好地招待一番,尽一下地主之谊。”
祝忘卿神情天?真?,像是不太好意思打扰扶风:“真?的么?”
“这是自然。”
她笑:“那太好了。”
陶长老想死的心?都有了,以?前祝忘卿同云中家?主成?婚后一不高兴就净折腾他,她给出的理由是谁叫他是云中家?主的亲信。
祝忘卿不管他在想什么,可怜巴巴看向木兮枝和祝玄知,眼尾还有哭过的红:“绾绾、令舟,你们可不可以?陪我到扶风逛逛?”
扶风家?主为表心?意道:“要不要我派弟子陪你们去?”
“不用了,谢谢。”祝忘卿拒绝得干脆利落,眼睛还看着他们,满脸期待,叫人不忍拒绝。
祝玄知有点装不下去了,唇角微弯,却直接回:“不去。”
祝忘卿:“……”
陶长老心?甚慰,大公?子他还是有未来家?主之风的,不拘泥于亲情的束缚,该拒绝就拒绝。
一旁的祝令舟不太忍心?见到祝忘卿被拒绝,犹豫片刻,主动站出来,对她道:“母亲,如果您实在想,我也可以?陪您去的。”
祝忘卿对他的兴致倒是不怎么高:“那你也来吧。”
木兮枝得知祝忘卿跟她母亲水弦月关系不错,想从祝忘卿口中问些有关水弦月的事?,觉得这是个机会,于是她道:“我可以?。”
在木兮枝答应祝忘卿后,祝玄知看了眼她,木兮枝装没看到,不料祝玄知对祝忘卿松口了:“好,我也可以?陪您去。”
祝忘卿得偿所愿:“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去?”
陶长老放心?不下他们。
他道:“我也去。”
祝忘卿似笑非笑,语气还是好的,说的话却粗俗:“滚。”
*
有祝忘卿在,陶长老肯定不能跟来,所以?出来的一行人共五个,祝忘卿和木兮枝他们几个。
扶风繁华昌盛,长街上商铺林立,到处有表演,人声鼎沸。
祝忘卿和木兮枝各手持一串冰糖葫芦,其?他人不要,所以?祝忘卿只买了两串,一路上牵着木兮枝,仿佛她们才是两母女。
祝令舟沉浸在第一次陪自己母亲逛街的心?绪里,百感交集,甚至有点舍不得这样的光景。
祝玄知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祝忘卿牵住木兮枝的那只手上。
木兮枝浑然不知,始终关注着祝玄知的祝忘卿却留意到了,她眸色微转,不知在想些什么。
“圣女,您说您跟我母亲以?前关系很好,我想听您说说她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木兮枝咬下一颗冰糖葫芦,含糊不清地说。
她很少主动问木千澈有关母亲的事?,怕他忆起往昔会伤心?。
问祝忘卿可以?。
祝忘卿轻轻地给木兮枝整理了下脸颊碎发:“叫什么圣女,生分了啊,以?后叫我祝姨吧。”
木兮枝看着祝忘卿这张好像只比她大几岁的脸,不太能叫得出祝姨这个词,但她还是叫了,罕见的乖巧:“好的,祝姨。”
祝忘卿满意了。
她一满意就会让别人也如意,跟木兮枝说了不少水弦月的事?情,当身后两个儿子不存在。
途经一家?楼阁时,祝忘卿忽然停下来,叫侍童带祝玄知和祝令舟到前面的酒楼等,说她们要进楼阁里看看,他们不方便跟进来。
侍童很了解祝忘卿,一看楼阁便知里面有什么东西。
可祝玄知、祝令舟二?人不了解祝忘卿,也没来过这种地方,听她说他们不方便进去,便以?为里面可能是售卖女儿家?东西的店铺。
虽说祝玄知很不喜欢祝忘卿的自作主张,但不想撕破脸皮,露出他不是祝令舟的破绽,还是跟侍童去前面的酒楼等她们。
木兮枝被祝忘卿带进楼阁,刚往里走?几步就有人迎上来了。
全是容貌俊秀的男子,木兮枝睁大眼,瞬间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了。祝忘卿将她的讶异尽收眼底,笑了笑问:“他们看着如何?”
木兮枝很少对人的长相品头?论足,只道:“还不错。”
祝忘卿拉她到里面,一楼中间搭有戏台,男子在上面表演琴棋书画,供台下的女子观赏。
不低俗,反而十?分高雅,木兮枝对上面的下棋感兴趣,祝忘卿给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我要去办点事?,绾绾你就在这等我。”
“好。”
秉承着观棋不语的道德,木兮枝全程是拧着眉头?看黄衣男子和蓝衣男子下棋的。等他们结束,她就跳上去:“我跟你来一回。”
木兮枝直接坐下。
台下的女客和周围的男子都是熟知楼阁规矩的,见年纪一看就不大的少女上台挑战下棋从来不输的头?牌,纷纷凑过去看。
这里的活动都是为了取悦女客而举办的,也不是没有过女客想要和他们下棋互动,规矩是女客赢了,那么男子今晚便会属于她。
“小姑娘你真?要下棋?”
有人问。
“对啊,我不下棋上来干嘛。”木兮枝知道此处是干什么的,但不知有别的规矩,单纯想赢那个蓝衣男子,跟他下一盘棋而已。
男子看清木兮枝的脸,心?跳略加速,欣然同意,让她选棋。
“姑娘有请。”
木兮枝模样俏丽,发间的饰品都是纯木所制,却又不失生机,仿佛那些木头?还活着一样,加上她那身淡青色齐胸襦裙更灵动了。
此时此刻,酒楼那一边,祝玄知百无聊赖地转着杯子。
侍童看着长得一模一样的两位公?子,踌躇着要不要告诉他们,祝忘卿带木姑娘去的地方是做什么的,但有主人在应该不会出事?。
算了,还是瞒着吧。
有几个女子从他们身边经过:“你见过麒麟楼的头?牌么?他长得好,棋艺还精湛,我有银子也不能做他入幕之宾,可惜。”
头?牌,入幕之宾。
祝玄知拦下她们,指向麒麟楼,倚着栏杆,笑问:“你们说的麒麟楼可是这个麒麟楼?”
*
木兮枝下棋赢了。
麒麟楼的主事?跟她说赢者有奖励,请木兮枝到楼上房间等,她一开始想等祝忘卿回来再去领奖励的,可他们说会帮她转告。
木兮枝是三阶修士,倒不怕麒麟楼的人心?怀不轨,骗她,因为他们都是普通人,她动动手指头?就能控制住他们,所以?上楼了。
房间很香,摆了几个香炉,还有垂下来的纱幔,很有情/调。
木兮枝想找椅子坐下,不小心?弄掉摆在椅子旁的盒子,里面的东西掉出来,她弯腰捡起来,想装回去,却发现这物件不太对劲。
是两个交叠的小人,一男一女,赤着,女的腿/盘在男的腰,下面紧连着,居然还会动?震得木兮枝手发麻:“……”
她正想原封不动放回去,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本该在酒楼等她们回去的祝玄知走?了进来。
祝玄知的眼神先是落到木兮枝看见他后变得呆若木鸡的脸,再落到她手里拿着的两个小人。
木兮枝:“…………”
第47章
木兮枝也不知哪来的手速,在一眨眼的功夫里找到关震动的按钮,一骨碌将小人?塞回?盒子里,权当?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
“你怎么来了?”她往祝玄知身后看,没别人?,仅他一人?。
祝玄知似乎没看清那两个小人?在干什么,慢条斯理道:“想过来看看,刚到楼下便听说你赢棋,上楼来寻彩头了,那份彩头如何?”
木兮枝心中的尴尬渐渐消散几分:“我还没看到那份彩头呢,进来房间没多久你就来了。”
“那我陪你等吧,正好?我也想看看那份彩头长什么样。”
她被祝玄知说糊涂了,为什么说想看看那份彩头长什么样,一般会说看看那份彩头是什么东西才对,但以为他口误也没深思。
不过木兮枝认为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她为何知道麒麟楼是专门?“招待”女客的地方后还留下来——等祝忘卿和想赢那个下棋人?。
祝玄知“嗯”了一声问:“你为何那么想赢那个下棋人??”
木兮枝在现代的爷爷酷爱下棋,她自?小耳濡目染,略懂一二,看见?别人?犯蠢输棋就像看到别人?玩游戏犯蠢送人?头一样看不过眼。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木兮枝都想替对方上。这不,有机会替掉输棋人?上场,她就果断上了。
她回?:“就是想赢。”
祝玄知推开靠街的那扇窗,微风吹进来,吹动他绑在发间的红丝绦:“那你得?偿所愿了。”
木兮枝也觉得?房间太香了,走?过去和他一起吹吹风透气:“二公?子没跟你来?”她不知如何称呼祝忘卿的侍童,选择问他弟弟。
“你很关心他?”祝玄知放在窗台上的手无意识地轻敲着。
“你从哪里看出我很关心他?我只是顺口问一句而已。”木兮枝发现他经常会曲解她的意思,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心的。
祝玄知敲窗台的手指停下:“他还在酒楼等着你们。”
木兮枝点了点头:“你上楼前遇到有没有遇到祝姨?她说去办点事,会回?楼下找我的。”
“没有。”他道。
在他们一问一答时,一个显然是沐浴一番和熏了香再过来的男子推开虚掩着的门?走?进来,疑惑地看着多出来的少年:“你是?”
木兮枝记得?眼前男子是跟她下过棋的:“他是跟我来的。”
男子进门?是带着笑的,但此刻的表情?说得?上一言难尽,眼神在他们之间来回?转动,心想这姑娘不会要两个人?同时伺候她吧。
麒麟楼也不是没有过此等先例,只要女客给的银子够多,她想要几个男子都可以,但他是楼里的头牌,地位较高,还没接过客。
因为他接客的条件是下棋赢过他的人?,所以至今没能成事。
主事见?他下棋接客这种?方式不仅不惹女客生气,反而勾起了她们的兴趣,还打响麒麟楼的名声,生意更多了,很多事都顺着他。
即使在风月场所,他也有了几分清高,怎会同意两男侍一女,越想越不是滋味,此刻瞧着木兮枝那张叫人?心动的脸也来气。
桑苏冷着脸,不满地问:“姑娘,您这是什么意思?”
木兮枝见?他脸色变难看,不明所以道:“不是说赢了有奖励,也就是你们说的彩头?我都听你们的话上来了,还能是什么意思,等着你们把彩头给我呢。”
“既然姑娘还想接下赢棋的彩头,那么请先让这位公?子出去,否则我是不会兑现承诺的。”
按桑苏性子,本该转身就走?的,但还是决定?给她一次机会。
这世道也看脸,木兮枝长得?实在合乎他的心意,年纪不大,模样上乘,下棋还赢了他,百年难得?一遇这样的女客,桑苏舍不得?。
祝玄知倚着窗台不说话,姿态懒散随性,静静地看着他们。
桑苏也时不时看祝玄知一眼,少年的年龄跟赢了他棋的姑娘差不多,脸非常干净,不像麒麟楼的男子皆涂脂抹粉,至少有淡妆。
不说别人?,就说桑苏自?己,他长得?好?,是麒麟楼的头牌,受楼里男子的影响,平日也有敷粉的习惯,让面容看起来更精致。
自?桑苏进麒麟楼以来,就没有男子的容貌比得?上他的。
可桑苏看着眉眼微弯、似在笑的红衣少年,不禁有些自?惭形秽,对方年纪轻,骨相?不是一般的好?,艳而不俗,长腿窄腰。
桑苏打量祝玄知之余,木兮枝正纳闷着,这麒麟楼立的什么破规矩,领奖励还得?屏退众人??
她想着应入乡随俗便道:“好吧。你先到房外等我。”
后半句是对祝玄知说的。
祝玄知长睫一动,收回?撑在窗台的手,唇角弧度微凝:“木兮枝,你真要这份赢棋彩头?”
木兮枝当?然要,拆盲盒的奖励最刺激了,如果提前知道有奖励,她或许没这么想要,但后面才知道,惊喜之下就更想要了。
她蠢蠢欲动:“嗯,你就在房外等我,应该不用多久的。”
桑苏内心仍然是有点介怀的,没想到她还有这种?癖好?,喜欢被人?听弄事的墙角,但相?比于两男共侍一女来说,他勉强能接受吧。
听见?她说应该不用多久,桑苏的脸色更差了,这话的意思分明就是看轻他,既觉得?他不太行,当?初为何又要跟他下棋呢。
祝玄知看也没看桑苏,只笑看了木兮枝一眼就出去了。
他出去没关门?,就这么敞着,桑苏腹诽他虽长得?好?,但没多少礼节,连顺手关门?都做不到。
桑苏亲自?去关了。
木兮枝感觉口渴,见?桌上有茶,走?过去:“我能喝茶吧。”
桑苏:“可以。”
她一边倒茶,一边说:“不是我说,你们麒麟楼的规矩真多,给个彩头都弄得?神神秘秘的。”
“不然姑娘想所有人?都看见??我可没这个癖好?。”桑苏道。
木兮枝余光见?他走?过来,想看看他是不是拿出了奖励,喝着茶抬头看,却见?桑苏走?动间已经解开外衫,露出白?色的中衣了。
“噗。”木兮枝口中的茶水全喷了出来,一半喷在了桑苏的脸,剩下一半洒到精美?地毯上。
桑苏:“……”
茶水沿着脸滴落,他直接愣在了原地,宽衣解带的动作也停下来:“姑娘这是在折辱我?”
木兮枝先是给他说了声抱歉,见?此场景也想到了麒麟楼的奖励到底为何物:“慢着,下棋赢你的彩头就是你和我……?”
桑苏拿帕子擦去脸上茶水,听言反问:“姑娘难道不知?”
“不好?意思,我还真不知道,你们还是收回?彩头吧,不需要,我先走?一步了,就此别过。”木兮枝见?势不对,准备开溜。
原来一切是场误会,女客不愿留下,清高的桑苏自?不会强留,不过羞恼是有的,这番话听下来,不难听出这位姑娘避他如蛇蝎。
木兮枝推门?而出,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站栏杆前的祝玄知。
“领到彩头了?”
他平静地问。
木兮枝已经不太想再提这件事:“是我误会了,我以为就是麒麟楼送给赢棋客人?的普通彩头,没想到是我赢了的那个人?。”
祝玄知上楼前就听楼中人?说赢棋彩头是什么了,所以现在听她说也不惊奇:“你不要了?”
“我要他来干什么?”
他像是被逗笑了:“我怎么会知道你要他来干什么。”
她拉起他的手就要下楼:“不说这个了,我们下去找祝姨再离开麒麟楼,待会我请你喝酸梅汤,回?去别把这件事告诉我大哥。”
木则青虽和木千澈一样宠木兮枝,但他只同意她正儿八经找道侣或放手去追还没到手的道侣,却不同意她来这种?地方的。
尽管来麒麟楼不是木兮枝的主意,可她进来了是事实。
祝玄知斜了眼她腰间那个眼熟的荷包:“用我的银子请我喝酸梅汤?这就是你堵我嘴的方式?”
木兮枝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不不不,到时候我问祝姨借银子请你,行不?”
她连哄带骗将人?带下楼。
楼上,桑苏从房里出来,没走?几步遇到个盯着走?廊栏杆看的丫鬟:“桑苏公?子,您看,您房门?前的栏杆好?像被人?捏碎了一根。”
桑苏不相?信:“这怎么可能呢……”栏杆确实被人?捏碎了一根,他没记错的话,刚刚那位少年出来后站的位置就是这里。
*
木兮枝在楼下找了片刻才找到办完事回?来的祝忘卿。
祝忘卿手里拎着一些被包起来的东西,看到祝玄知在也不多问,仿佛早就猜到了他会进麒麟楼来找人?:“刚没发生什么事吧?”
“没发生什么事。”木兮枝不打算把那些事告诉长辈。
祝忘卿好?像信了,心不在焉地问:“剩下的那两个人?还在酒楼?绾绾想现在去找他们?”
木兮枝点头如小鸡啄米。
“好?。”
出了麒麟楼,木兮枝感觉空气都是不一样的,不是说麒麟楼味道难闻,而是脂粉味太多,她不太习惯长时间闻这种?味道。
他们在酒楼吃完饭,又在街上闲逛半个时辰才回?扶风水家?。
扶风单独给祝忘卿安排了一处院子,她们回?去后不久就要分开了,祝忘卿问侍童拿过她买的东西,送给木兮枝,说是当?见?面礼。
木兮枝推脱不掉,收下了,她完全不知道祝忘卿是什么时候买这份礼物:“谢谢祝姨。”
“绾绾客气了。”祝忘卿送完礼物,看向她的两个儿子。
祝玄知眼神都不带往她身上看的,祝令舟倒是很尊敬地看着她,祝忘卿说:“你们也早点回?去休息,晚上记得?关好?门?窗。”
祝令舟忙应道:“是。”
祝玄知没出声。
祝忘卿没放心上,今天的心情?反而很好?,哼着小曲儿,像个小女孩一样一蹦一跳地走?了。
木兮枝拎着礼物回?房了。
院中剩下祝玄知和祝令舟,祝玄知原本也是想回?自?己房间的,祝令舟喊住了他,还在周围布下防偷听的阵法:“执归。”
祝玄知还有事没做完,该演的戏还是要演的,少不得?跟祝令舟演,他转眼换上一副寻常弟弟的态度:“大哥是有话想和我说?”
祝令舟:“是。”
他踌躇道:“你到底想何时跟我换回?身份,我担心父亲母亲会看出端倪,若父亲知道此事,必定?会雷霆大怒,重罚于你。”
祝玄知唇角微勾:“大哥为什么认定?他会重罚于我?如果被他发现,你说是你的主意不就行了,想必他也舍不得?责罚大哥你。”
祝令舟倒是没想到这层,也没想到他会让自?己顶罪。
“也不是不可以,但我看木姑娘对你一片真心,你昏迷那几日都是她在照顾你,你何不告知她你真实身份,坦诚相?待。”
祝玄知无声无息地踩死种?在青石板旁边的一株花:“这是我的事,大哥就不必操心了。”
木兮枝那一片真心可不是给他的,她只认祝令舟这个人?。
在还没试够木兮枝的喜欢之前,祝玄知是不会将祝令舟的身份还给他,大不了冒险杀了他。
毕竟祝令舟对祝玄知来说跟陌生人?没区别,因为云中家?主的区别对待,他自?小便对亲情?这一词没任何的向往、期待、渴望。
倒是木兮枝对祝令舟那种?不顾生死的喜欢勾起了他的好?奇。
祝玄知想要。
他想要尝尝这种?感情?。
祝令舟不知祝玄知为何坚持用这个身份来跟木兮枝相?处:“执归,你喜不喜欢木姑娘?”
祝玄知被问得?微怔。
他当?然不喜欢木兮枝,祝玄知自?私阴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也可以踩着别人?尸体?,想要感受她的喜欢,却不愿付出半分真心。
他知道自?己是这样的性子,也是这样认为的,但祝玄知并不觉得?有什么错,善恶观在他这里不存在,道德观念也无法约束他。
祝令舟打小要什么,云中家?主都会想尽办法去弄来给他。
然而,祝玄知不是。
他要什么,除了靠自?己得?到,没人?会替他取来。
久而久之,祝玄知便学会了靠人?不如靠己,想要什么,取也好?,抢也罢,最终能得?到就好?。
人?活在世,为何要在乎旁人?的痛不痛苦,他不痛苦即可,旁人?的死活亦是如此,祝玄知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完成想完成的事。
可这些事,他是不可能告诉祝令舟的:“你问这个作甚?”
祝令舟苦口婆心:“倘若木姑娘喜欢你,你也喜欢她,你们两情?相?悦,日后应当?成婚结为道侣,到那时你不得?用你自?己身份?”
陌生的道侣二字令祝玄知有些恍惚,他从未想过日后会和木兮枝成为体?魂相?融的道侣,不知为何,听起来并不怎么排斥。
祝玄知不自?觉地掐了下掌心:“此事,我自?有分寸。”
祝令舟轻叹一声,继续劝:“执归,希望你能够想清楚,木姑娘喜欢的是你,又不是云中大公?子这个身份,你就算告诉她……”
却见?祝玄知脸色微变,完全敛了笑:“你不要再说了。”
“你不会是怕木姑娘会介意你在云中的地位?即使父亲不那么疼爱你,你终究也是我们云中二公?子。”祝令舟误解成别的意思。
祝玄眉眼间闪过阴郁。
他又道:“况且,我相?信木姑娘是不会在意这些的,你又何必担心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
祝玄知掐掌心掐出了血,却重新扬起笑,跟往骨头外披上一层绮丽的虚假皮囊神似,不过难以被察觉,他还是那句我自?有分寸。
祝令舟知道祝玄知心意已决,仍道:“你好?好?考虑一下。”
说罢,他也回?房了。
祝玄知面无表情?地在院中站了很久很久才离开,青石板道边上的花草无一幸免,全死了。
*
戌时一刻,扶风的用饭时间,弟子准时来院子给他们送饭。
院子目前只有九人?住着,木兮枝和她大哥师兄师姐,还有祝玄知、陶长老、云中几个弟子。
扶风贴心地给他们准备了两桌饭菜,一桌琴川,一桌云中。
木兮枝照旧跟祝玄知坐一桌,她和祝忘卿出去逛街后回?来洗了个澡,身上衣裙也换了,一条鲜艳的五彩裙,看得?出她心情?不错。
祝忘卿没和他们一起用饭,说是不饿,逛街累了,要休息,还用甜甜的语调叫其他人?没事不要去打扰她,否则后果自?负。
其实木兮枝也不饿,但听说今晚有解暑甜汤就出来了。
喝完一小碗解暑甜汤,她没立刻走?,桌上的饭菜太香了,多少吃点才对得?起自?己的肚子。
吃到一半,祝令舟的玉箸被旁边的弟子弄掉了,他没责怪对方,柔声询问侍奉在侧的扶风弟子可不可以给拿一双新的玉箸过来。
木兮枝闻声转头看一眼。
但她看一眼后就移不开了,若不是用琴川法宝验过“祝令舟”的真身,木兮枝怕会误认“祝玄知”才是祝令舟,从此保护错人?。
因为这个“祝玄知”性格跟原著里描述的男主祝令舟太像了,她转念一想,原著里的弟弟擅长演戏,说不定?是他演出来的性格。
应该是了,琴川法宝是不可能出差错的。
木兮枝为此还旁敲侧击问过木则青,他给出的回?答都是哪怕修为到达他们父亲木千澈那个高度,也会在琴川法宝下露出真身。
她总不能不相?信琴川法宝,去信自??*?己那虚无缥缈的直觉吧。
想这些事时,木兮枝不知不觉看了“祝玄知”片刻,坐在她旁边的祝玄知很难不发现木兮枝在看着隔壁桌的祝令舟出神。
祝玄知顺着木兮枝的视线看过去,看见?的是祝令舟双手接过扶风弟子递去的新玉箸,他很有礼貌地道了一声谢,然后继续用饭。
祝令舟自?幼是被人?当?下一任家?主来教养的,仪态是极好?的。
他用饭都经人?悉心教导,所以吃起来细嚼慢咽,骨子里隐隐透出几分非凡夫俗子的矜贵,简单吃饭都吃出赏心悦目的样子。
木兮枝还在看祝令舟,祝玄知不知为何没了胃口,放下手中碗筷,不顾旁人?,要起身回?房。
“你不吃了?”木兮枝感受到祝玄知起来,这才回?神。
“不吃了。”
“哦。”
*
深夜,木兮枝一回?生两回?熟地溜进祝玄知的房间,发现他坐在镜子前一动不动,叫他也不应。
她随他去,躺下床就翻开今天买回?来的话本看,打发时间。
祝玄知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鬼使神差地抬起手学祝令舟那样将散落的头发全扎起来,还情?不自?禁去模仿他的微表情?等等。
当?祝玄知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他猛地站起来,推歪镜子,再把扎起头发的丝绦扯落。
他在干什么!?
木兮枝吓一跳,连话本都不看了,朝他看去:“怎么了?”
祝玄知转过身来看她。
第48章
木兮枝对上祝玄知恍若要杀人?的眼神那一刻,更觉怪异,她腕间木镯没丝毫反应,说明?就算他此刻有杀意,也不是对她的。
那是对谁的?木兮枝把?翘起?来的二郎腿缓缓往下放,再把?话本摆好,随后想探探他的口风。
谁知不过须臾,祝玄知便?已?经收敛好外露出来的情绪。
假如木兮枝硬是要过问,倒显得多管闲事了?,左思?右想,还是当作什么也没看见为好,但她还是忍不住多观察他几眼。
祝玄知前不久刚扎起?的白色长发?又披散开来,落在红色的衣衫上,愈发?衬得他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像个会用皮囊惑人?的艳妖。
他和祝令舟的样貌无?疑是一样的,可又有细微的不同之处。
兴许是因?为祝玄知修炼了?邪术,他身上多了?股祝令舟不会有、旁人?又无?法察觉的妖魔之气,也沾染上了?专属于妖魔的秾丽面?相。
他们样貌一样,面?相却有细微不同,这就是所谓的“相由心生”,一般跟个人?性格有关系。
可要和他们其中一个人?长期日夜相处后才能找到区别。
虽说云中家?主很?疼爱祝令舟,有求必应,但由于他是一大家?族的家?主,每天能抽一点时间去看祝令舟也是他的极致偏爱了?。
所以就连云中家?主也没有机会长期陪伴在体弱的祝令舟身边,又因?祝令舟多病且喜静,少见外人?,真正接触过他的人?少之又少。
他仅是名声在外罢了?。
而云中家?主都没时间能时时刻刻陪伴在祝令舟身边,更不可能去看祝玄知,只偶尔会打发?人?去探听他最近有没有闯祸乱来。
木兮枝和祝玄知日夜相处了?一段时间,按理说早该找出差异。
不过她把?他认成了?祝令舟,即使分辨出他们的差异,也只会觉得“祝玄知”和“祝令舟”原来还有面?相的细微不同,仅此而已?。
譬如现在,木兮枝望着眼前的“祝令舟”,只觉得他们两兄弟的气质不一样,他还有多张面?孔,除此之外,没太?多感觉了?。
木兮枝看了?一眼他,又看一眼被他推歪的铜镜:“你……”
祝玄知无?声地直视她。
好趴,跟她没半毛关系,木兮枝倒头就躺下睡觉:“我先睡了?,你也早点睡,熬夜对身体不好,早睡早起?才对身体好。”
本来木兮枝是想装睡,然后看祝玄知什么时候上床休息的,可等着等着,她真睡了?过去,对后半夜有没有发?生什么事一无?所知。
一觉睡到天蒙蒙亮,木兮枝赖床,滚来滚去也不想起?身。
滚到一半,木兮枝发?现内侧没人?,也没残存的温度,是一晚没睡,还是他这么早就起?来了??
她忙不迭睁开眼,往房间看一圈,发?现祝玄知没在屋里。
这一大早的,他去哪儿了??木兮枝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赖床,麻溜地起?床穿鞋出去找人?。
找不到,人?不在院中。
说不定他只是想一个人?出去走走呢,木兮枝摊手不找了?,坐到院中的秋千歇会,等人?回来。
木则青习惯晨起?练剑,一出门就看到优哉游哉地跷着腿躺在秋千上的木兮枝,她随手编的辫子连同绑发?的丝绦快垂到地面?上了?。
他走过去,低头看以手遮晨光、嘴里还咬着一根草的妹妹。
“你在这里干什么?”
她听到木则青的声音,放下挡住眼睛的双手,笑嘻嘻道:“我这是在吸收天地日月精华。”
木则青了?解木兮枝喜欢瞎扯淡,自动忽略她的回答:“你昨天跟蓬莱圣女去哪儿了??”
木兮枝瞒下跟祝忘卿去过麒麟楼的事,其他的都如实相告。
看戏、听曲儿等。
木则青一一记在心上,不是他多事,而是祝忘卿对木兮枝过分热情了?,比待她两个儿子还要热情,把?她当成亲闺女对待。
纵然一早便?听旁人?说蓬莱圣女的性格就是那般稀奇古怪,祝忘卿还认识他们的母亲水弦月,但以前她和他们终究是没任何往来。
十一岁便?独自出门历练的木则青看人?做事总会多留个心眼。
木兮枝看出了?木则青在担心什么:“大哥,你放心吧,祝姨应该对我没坏心思?。”祝忘卿若对她有杀意,木镯是会反应的。
木则青不知道她的木镯有这种功能,木兮枝也没告诉他,毕竟这有可能跟她是胎穿人?士有关。
而祝玄知是自己猜到她木镯有独特处,不是她主动告知的。
最重要的是,他以为琴川木家?人?的木镯都有这种功能,换而言之,他们都不清楚个中缘由。
木兮枝还躺着不动,懒得跟没骨头似的,逮着个地就躺定了?:“大哥你不是要练剑?练吧,我就在坐着,不会打扰你的。”
木则青对她的要求不多,别闹事就行?,见此化出木剑晨练。
他一练就是半个时辰。
日上东窗时,木兮枝冷不丁地拿开挡住脸的大叶子,刷一声坐起?来:“大哥,你在练剑这段时间,有没有看见祝令舟?”
木则青收剑势:“你早起?到院中坐,是为了?找祝道友?”
木兮枝默认。
他不解道:“祝道友的房间就在这院子里,你想找他,去敲门便?是,何苦在此等他出来。”
她早上就是从那房间里出来,压根没看见人?。可木兮枝不可能这样回木则青的,于是讪笑:“我这不是怕打扰他休息嘛。”
刚刚时辰确实有点早,但现在不早了?,她装模作样去敲门。
木则青看着木兮枝走去对面?房间敲门,只见她使劲敲了?几次,里面?也没有回应,他也过去。
“祝道友不在?”他问。
木兮枝装模作样完了?,又作出一副才得知人?不在房间的样子:“不在,可能是出去了?。”
木则青一直在院中晨练,没见有人?出去,想必是比他起?得更早:“应该是,你找他有急事?”
“没。”
木则青便?也不管了?。
木兮枝思?忖半晌,还是决定去找找祝玄知,扶风三小姐如今对他恨之入骨,谁知道她会不会做出什么疯事来,万一找人?杀他……
不能再想下去了?,先去找人?要紧,木兮枝感觉自己就是背负着一颗定时炸/弹,整天怕男主出事,她的小命也跟着不保。
她还不能叫其他人?帮忙一起?找他,得自己去找找看。
要知道他或许才出去不到半天,四阶修士外出不到半天,就喊人?铺天盖地找?够神经兮兮的。
没证据就说扶风三小姐可能会伤害他?够有被害妄想症的。
木兮枝能想象到其他人?会误以为她疯到不想跟他分开半刻,尤其是师兄涂山边叙,照他那损样,不得狠狠地揶揄她一番。
木则青不知木兮枝心中所想,每逢晨练结束都要回房沐浴更衣,他回房了?,只剩下她一人?。
片刻后,她出院子找人?。
木兮枝先从扶风水家?找起?,问一些弟子有没有见过祝玄知。
他们回答都是没有。
好巧不巧,碰上了?要去地牢给张钰送吃食的水寒玉,对方张口便?喊她,木兮枝想佯装没看到也不行?,只好打招呼:“三小姐。”
水寒玉即使知道木兮枝是琴川家?主之女,也丝毫没收敛自己的傲慢,她自认高?人?一等,依然瞧不起?木兮枝:“木姑娘。”
木兮枝扬起?唇角,假笑。
水寒玉手扶着腰,皮笑肉不笑:“怎么不见云中大公子,我看你们自进扶风以来就形影不离的,怎么今儿个不见他在你身边?”
说真的,木兮枝也不是怕她:“这好像跟三小姐没关系。”
“你们是扶风的客人?,不仅替扶风抓住了?私自炼化邪物的张钰,还将?他“安全”地带回来,我身为扶风三小姐,自是要关心你们。”
木兮枝挠眉:“哦。”
这扶风三小姐阴阳怪气的功夫莫不是跟“祝令舟”学的,还别说,阴阳怪气的劲头挺像。
水寒玉走到她面?前,低语道:“木姑娘,你要记住,这里是扶风,不是琴川,也不是云中。来者是客,可也得认清客的位置。”
木兮枝摸鼻:“哦。”
明?明?木兮枝没说什么,水寒玉就气到了?,像一拳打在棉花里,不再虚与委蛇道:“我不明?白你们为何一定要逮住了?张钰不放。”
她嘶了?一声:“三小姐,你是真的不明?白我们为什么逮住张钰不放,还是自欺欺人?呢?”
水寒玉美目怒瞪。
“即使张钰在地下河炼化邪物又如何,用的是那些血族,不是普通百姓,算为民除害,修士不就是以斩妖除魔为己任?”
木兮枝不想再跟她纠缠:“三小姐,你本末倒置了?吧。行?,我退一步,你说张钰害死血族没错,那他后来还想杀了?我们灭口。”
水寒玉怀了?孕,情绪易激动:“可你们不都还好好活着?”
那他还杀了?自己全家?呢。
木兮枝懒得说:“反正这事不归我管,你要是认为张钰冤枉、无?罪,大可去找你父亲说情,找我没用,我只是个小小修士。”
水寒玉猛地摔掉丫鬟拎着的餐盒:“你根本就不能理解我!恐怕只有你的云中大公子出事了?,你才可以体会到我现在的心情。”
木兮枝身体灵活,躲开了?被砸烂的餐盒,还有溅起?的菜汁。
什么叫她的云中大公子。
好肉麻的一个形容词,木兮枝挠挠手臂,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但听到水寒玉近乎威胁的话,她是很?不喜的:“请你自重。”
水寒玉的丫鬟纷纷上前劝住她,此事闹大对她没好处,扶风家?主届时为了?面?子,必定会大义灭亲,向着这个来自琴川的木姑娘。
“小姐息怒。”丫鬟跟水寒玉说,要为肚子里的孩子考虑。
木兮枝趁此机会溜了?。
没走多远,木兮枝遇到祝令舟。他先是朝她问好,继而问:“木姑娘,你今日有没有见过我大哥?我去他房间找他,他不在。”
木兮枝心道老天助我,有共同目标的帮手来了?,不知能否撺掇他跟她一起?去找“祝令舟”,常言道,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
她略一思?索,半真半假道:“没见过,二公子找他有事?”
“是有点事。”
“正好,我找他也有事,不如我们一起?去找他?”木兮枝表面?好心提议,是为撺掇他帮她。
祝令舟淡笑:“好。”
不远处的楼阁之上,祝忘卿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用早饭,她一手夹包子,一手托腮,歪头看楼下渐行?渐远的木兮枝和祝令舟。
侍童见祝忘卿盯着他们看不吃饭,遂问道:“主人?,要不要我下去叫他们上来陪您用饭。”
祝忘卿放下玉箸,用沾水帕子擦手,似很?苦恼地皱起?柳眉。
“好恐怖哦。”她忽道。
侍童不明?就里,接过她擦手的帕子放好,又递上饭后漱口的茶:“我不明?白主人?的意思?。”
祝忘卿抬手一指他们已?走远的背影,又收回手托住化了?细腻妆容的脸,眨眨眼道:“他们单独在一起?就好恐怖,你不觉得么?”
“主人?为什么说二公子和木姑娘单独在一起?就好恐怖?”
侍童仍听不懂。
“我另一个儿子见了?会发?疯的,当然恐怖。”祝忘卿一脸你都不知道厉害的样子,却又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听不出半点害怕。
侍童恍然大悟:“大公子喜欢木姑娘,所以看见二公子跟木姑娘单独在一起?会不开心。”
祝忘卿笑着推掉责任:“我可没说过他喜欢绾绾。”
“可就算如此,大公子知道此事后也只会不开心而已?,哪里来的恐怖。”侍童又想不通了?。
祝忘卿轻轻地抿了?口茶,跟侍童聊起?他们两兄弟小时候的事,说“祝令舟”养的猫猫狗狗总是喜欢凑到“祝玄知”身上。
大抵小动物最能分辨人?的心性,更喜欢温和的“祝玄知”。
侍童:“后来呢?”
“后来啊,他就把?那些猫猫狗狗全锁进笼子,还专门去修炼能控制它们行?为的术法,成功了?才将?它们从笼子里放出来。”
祝忘卿吃完饭还要补妆,不忘接着说后续:“它们离开笼子,看到别人?也不凑上去了?。你瞧,就这么点小事,他还那般计较呢”
末了?,她边补唇脂,边点评:“小心眼,也不知道随谁。”
侍童不敢随意评判主人?儿子的行?为,小心翼翼问:“若主人?遇到这样的事,您会怎么做?”
祝忘卿微抿了?下唇上的胭脂,让它更均匀:“我?当然是全杀了?,这世上又不是只有那几只猫狗,杀了?再找,总能找到乖的。”
她那张年轻的脸满是无?辜,似被逼无?奈:“你说对吧。”
侍童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方才不知道是谁说自己的儿子小心眼,结果更狠。她可算见识到什么叫笑得最甜,下手最狠了?,说的就是她的主人?祝忘卿。
她好心道:“那我们要不要去分开二公子和木姑娘?”
祝忘卿一点点地抚平裙摆的皱褶,好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为何?你不觉得很?有趣么?”
*
木兮枝找不到人?。
除却扶风禁地,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她依然没见着祝玄知,偏头问祝令舟:“出去找找?”
祝令舟很?少拒绝别人?,答应同木兮枝到外面?找祝玄知。
他们才走到水中桥就看到外出归来的祝玄知,祝玄知也看到了?他们,木兮枝跟祝令舟并?肩而行?,乍一看郎才女貌,十分的登对。
他脚步一顿,捏紧手中的纸袋,里面?的冰糖葫芦险些被捏烂:“你们刚刚一直在一起??”
木兮枝快步朝祝玄知走去:“是啊,我们……”一起?找你。
剩下那半句话被一支径直向祝玄知射去的箭矢打断了?,她第一反应是想用自己的灵力挡下。
没挡下。
箭矢附有放箭之人?的灵力,那股灵力明?显在木兮枝之上,也在祝玄知之上,是五阶灵力。
既然如此,他们唯有躲开了?,不成想祝玄知竟站在原地没动作,木兮枝立刻消耗不少灵力瞬移到他面?前,迅速拉住他躲开。
祝令舟道:“小心!”
下一刻,箭矢擦过木兮枝肩背,躲开了?但没完全躲开,她疼得想“问候”对方的爹,淡青色的衣裙被染红,散发?出血腥味。
木兮枝快气死了?,既气躲在背后放箭之人?,也气祝玄知不躲开。她怕疼,被射箭擦过肩背时一疼,张嘴报复性地咬住了?他胳膊。
祝玄知被木兮枝咬得轻哼了?一声,被她抱住滚进桥边草丛。
水桥边的草地处肥沃之地,生长得极好,到正常人?的腰间高?度,木兮枝抱着祝玄知滚进去的原因?就是怕放箭之人?还会对他下手。
射箭闹出来的动静不小,扶风水家?到处有巡逻的地方,听到祝令舟的呼救,马上过来了?。
扶风弟子护送他们回去。
此事惊动了?扶风家?主,他雷霆大怒,下令严查,必要揪出在扶风行?凶的人?,给琴川和云中一个交代,木则青冷着脸没应话。
木则青的底线就是木兮枝,如今她在扶风受伤,他不把?整个扶风翻转过来找行?凶之人?已?经算是很?克制,也算是很?给他们面?子了?。
陶长老这次不顾会不会得罪扶风家?主,放话要一个说法。
听木兮枝说,放箭之人?原先是冲着“祝令舟”来的,只不过误伤她而已?。一想到受伤的可能是大公子,陶长老哪里还能忍!
反正陶长老把?话撂这了?,找不到行?凶之人?,别怪他们云中不念旧情,谁叫扶风非得要他们留下来,却让他们在扶风里发?生意外。
以上这些事,木兮枝都是听涂山边叙绘声绘色说的。
祝令舟也来看过木兮枝,但见她的师兄师姐都在,不好打扰他们,问候几句也离开了?。
岁轻也替木兮枝处理好伤口,叫木则青和涂山边叙进来,几人?再陪她聊半天,最后才离开。
唯独祝玄知没来。
木兮枝更气了?,想扎他小人?,她救了?他,连句道谢都没。
到晚上,木兮枝婉拒师姐要帮她沐浴的想法,自己在房间里泡澡。伤口在肩头后一点,只要她泡澡时坐直腰背,就不会碰到水。
木兮枝泡完澡,又清理了?一遍伤口,穿好衣物准备回床睡觉,刚趴下没多久,祝玄知来了?。
她开门给他进来,学他阴阳怪气道:“你来看我死没死?”
祝玄知看着她不说话。
木兮枝回床继续趴着,他也走过去,这是他第一次来她的房间,以前几乎都是她去他房间的。
祝玄知坐在床边,狭长的眼尾微微下撇:“抱歉。”
他这一道歉,木兮枝都不好大发?脾气了?,但还是想怼他几句,过过嘴瘾,不然那道气消不去。
可她还没开口就听祝玄知说:“你真的有那么喜欢么?一次又一次,不顾生命想救‘我’”
木兮枝趴着不动,呵呵笑:“谢谢,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我想看看你的伤口。”
木兮枝一开始不想给祝玄知看的,可突然想到让他看看也好,知道她为他付出了?多少,日后最好把?她当神佛一样供起?来。
再加上伤口的位置比较往上,木兮枝在现代穿吊带裙都露得比这个多,也不是特别在意。
看就看呗。
她随手拉下肩头的外衣,露出伤口:“你看,就因?为你,疼死我了?,我不管,你得补偿我。”
祝玄知抬眼,看木兮枝肩上那道伤口,这是她为他受的伤。
不知道为什么,祝玄知病态地喜欢看见木兮枝为自己豁出性命的样子,但又不想她真的死。
尽管木兮枝是误以为他是祝令舟才会有这种行?为,但她做出豁出性命举动的真正对象是他就行?了?,祝玄知实在太?喜欢这种感觉了?。
他忽俯身含/吻住她肩背的伤口,舌/尖慢慢舔/舐而过。
木兮枝一颤:“你?”
祝玄知的舌/尖还在寸寸地抵过她外翻的血肉,从里到外仔细感受着伤口的轮廓。他轻笑,当中隐含几分微不可察的古怪扭曲:“木兮枝,被你喜欢的感觉还挺好。”
第49章
木兮枝的感觉是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爬到身?上,然后它用蛇信子抚过她的伤口,微疼中带痒。
他在亲她的伤口?
这难道就是他感激一个人的方式?木兮枝有点凌乱。不过他之前说过想试试被她喜欢的感觉,如今他这样对她,是被她感动了?
可木兮枝屡次三番舍命救他,又不是真?喜欢他,但解释不清,他那般聪颖,万一察觉到什么,深查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兴许还会功亏一篑。
形势所迫,木兮枝逐渐接受了她“就是很喜欢”他的设定。
祝玄知坐直身?子,不知从何处拿出一瓶药,往木兮枝伤口一洒,她毫无防备,疼得“啊”了一声,他给木兮枝咬自己?的手腕。
木兮枝才不跟祝玄知客气?,他给她手腕,她张嘴就咬,怕自己?会发出声音引来木则青他们。
神奇的是,药粉洒上去后不久,木兮枝感觉不到一丝疼了。
伤口也在飞快地愈合。
她能感受得到伤口正在以一种超乎常人想象,也超乎修士想象的速度愈合,太神奇了。木兮枝回头?看祝玄知:“这是什么药?”
祝玄知将瓷瓶放到木兮枝枕头?边上:“我自己?做的伤药。”
木兮枝拿起?来端详,另一只手伸到肩后摸,伤口彻底长好,恢复如初,她只摸到一块平滑的皮肤,惊叹道:“全好了。”
扶风家主送来的上好良药也只能让木兮枝的伤口在半月内痊愈,祝玄知自己?做的居然能够达到这个效果,她当?然会震惊和好奇。
她拿开瓷瓶,闻了闻剩下的药粉:“你是怎么做的?”
祝玄知错开眼,没告诉木兮枝是如何做的,淡淡道:“只有我才能做,剩下的送你了。”
此时此刻,他体内的朱雀可怜兮兮地捂住被拔了两根羽毛的翅膀,躲在角落里抹眼泪,担惊受怕自己?日后会不会被拔秃。
呜呜呜,朱雀恨死了。
良药可遇不可求,木兮枝宝贝地往怀里藏,怕他后悔,清了清嗓子:“别以为你送我个药,我就原谅你了,我还是挺生气?的。”
她刚想开口说他可以滚了,祝玄知拿出一根裹着层糖浆的冰糖葫芦,甜香顿时散开,他道:“今日回来的路上顺便买的。”
木兮枝立刻坐起?身?来,拿过去就咬下一颗圆红的冰糖葫芦。
三分酸,七分甜。
酸甜适中,甜而不腻,木兮枝吃出是昨天吃过的冰糖葫芦,她当?时就说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冰糖葫芦,直言有机会再来买。
卖冰糖葫芦的大爷笑,他说那是,方圆几?里,就属他做的冰糖葫芦最好吃,之所以会做冰糖葫芦来卖,是因为自家嘴馋的孙子。
怀着给自家孙子吃的心思做的,自当?是用心挑选原料。
他又说自己?不经常做冰糖葫芦出来卖,哪一天孙子想吃了,才会多做一点,捎带赚些小钱。
木兮枝咬下第?二颗冰糖葫芦,腮帮被塞满了,还要说话:“今天大爷也出门摆摊?他不是说至少隔几?天才会做一次冰糖葫芦?”
祝玄知有一丝不自然:“不知道,我就是见着他了。”
念及他送药,又恰好买了她喜欢吃的冰糖葫芦,即使是顺便买的,也是买了,木兮枝决定原谅他,吃着冰糖葫芦道:“谢了。”
她很快就吃完一根。
祝玄知看了眼被她咬过的手腕,牙印清晰,有丁点血丝,却比不过白日里那次,她是真?疼厉害了,可使劲地咬他胳膊,出血了。
木兮枝不知道的是,无论她碰他,还是她伤他,他都只会有愉悦的感觉,伤他时,疼痛也伴随着难以言喻的愉悦,他喜欢。
胳膊被她咬出来的伤口,至今尚未处理,祝玄知想留下来。
每逢看到这个伤口,祝玄知便能回忆起?木兮枝甘愿为救自己?而不顾一切的样子,然后会有一种陌生又酸胀的情绪在心口处散开。
祝玄知看着手腕的牙印出神,木兮枝不禁也看了一眼。
她掏出藏到怀里的小药瓶,递去:“你也洒一点到上面吧,”随后咕哝,“明?明?自己?有这好玩意儿,怎么不用,想让我内疚?”
他推回去:“不要。”
木兮枝啧了声:“还真?想让我内疚啊,叫你用你就用呗,本来就是你的东西……虽然你给了我,也算是我的了,但我给你用。”
祝玄知依然不要她递过去的药,木兮枝乜着他:“你不会是往药里下毒,要毒死我吧。”
他抬眸:“你就是这么想我的?既然你不要,还我便是。”
木兮枝立刻握着小药瓶缩回手:“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开个玩笑而已嘛,”
“不过你真?的不用这个药?尽管你的伤跟我比起?来,就是小巫见大巫,可小伤也是伤。”她不是虚情假意地让他用药,真?心的。
她再咬他亦是报复他不躲箭,木兮枝伤好了,也不计较了。
祝玄知回答依旧。
木兮枝总不能勉强他,再说手腕的牙印仅有一点血丝,连颗血珠都没冒出来,确实没严重?到必须上药,但她记得他胳膊还有咬伤。
也是她咬出来的,木兮枝记得当?时口中多了一抹血腥味,想必那个是咬出血了,他不给手腕上药没关系,胳膊还是要上的。
“那你胳膊的伤如何?上药了么?如果没有,就用这个。”
说着,她又将药递过去。
祝玄知知道木兮枝若知道胳膊的咬伤没上药,她有来有回,不喜欢欠别人的,定会不罢休,可他就是想要他们之间有关联。
他道:“上过药了。”
木兮枝听后半信半疑,瞄他胳膊:“当?真?上过药了?”
“你想我如何证实?”
想来他也应该不会为此撒一个谎,她不再揪着这件事不放:“好了好了,我信你我信你。”
祝玄知指腹摩挲腕间这道较轻的牙印,脑海里想的却是胳膊那道,指尖不受控地发麻。
木兮枝拍了拍床榻,对他说上来吧:“今晚歇我房。”
她下床漱口再回来。
横竖祝玄知都来了,木兮枝不想再挪动去他房间,今晚就在这里歇下得了,而且她还放心些。
放箭之人今日没能成?功杀了他,没准还留有什么后招。
木兮枝想了想。
他们必须得继续待一块,否则她恐怕会胡思乱想到睡不着觉。不过就算他与她同住一房,还是得时刻警惕,也不一定能睡得着。
木兮枝越想越觉得自己?有亿点命苦,整天要这么操心“祝令舟”的生死,眼下连觉都睡不好。
六弹指间,她睡着了。
睡得很香,压根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忧愁,哪里因祝玄知忧愁到睡不着觉了?她貌似还做了美梦,唇角是弯的,偶尔挠挠鼻尖。
祝玄知敛目看差不多是秒睡的木兮枝,目光不受控制地沿着她眉眼,鼻梁,唇瓣来回滑动。
以前从未如此仔细看过她的脸,现下他倒是想细看一遍了。
人的脸不过外在之物,想毁就能毁,高阶修士还能随意变幻样貌,祝玄知很少在意旁人的长相,因为他眼里只有修为高低之分。
祝玄知的目光从木兮枝脸上移到她肩背,箭伤在用过药后虽不在了,但他仿佛还能看见。
他不由?自主唤了一声木兮枝的名字,声音极其轻,如呢喃。
木兮枝睡着了自然听不见,不过她睡着睡着,侧翻了个身?,正面恰好对着躺里边的祝玄知。
彼时的扶风一处宅院里,扶风家主用力扇了水寒玉一巴掌。
她被扇得踉跄,扶住桌子才稳住身?子,丫鬟想上前扶又不敢,扶风家主让伺候的全退出去。
丫鬟小厮见家主大怒,哪里还敢触他霉头?,噤若寒蝉,纷纷退下,房里只剩他们父女。
他怒道:“你竟敢在扶风里就出手杀人!谁给你的胆子?”
水寒玉捂住被扇红的脸,泪盈于睫:“我就是要杀了他又如何,他居然敢那样对待张钰。”
扶风家主恨铁不成?钢:“你知不知道他是云中大公子,云中家主捧在掌心里宠的儿子,还是下一任云中家主,你是不是疯了?”
她又哭又笑:“是云中大公子便可以那样对待张钰了么?”
“简直拎不清轻重?,张钰在地下河做的事是不为五大家族所容忍的,就算云中大公子当?场杀了他,我们扶风也不能说半个字。”
水寒玉眼底带埋怨:“在你眼里,只有名利,什么时候在乎我们这些当?儿女的死活了。”
“你身?为我水承安的女儿,岂可被儿女情长绊住脚?”
她砸烂房间的瓷器,威胁道:“我不管,你若是不保下张钰,我也跟他去了,一尸两命。”
水承安被水寒玉说得又是一怒,想再给她一巴掌,余光扫见那微隆的肚子,念及她还怀有身?孕,这一巴掌始终没落下去。
“你好自为之吧。”
水寒玉慢慢冷静下来,换了个说法:“那个云中大公子分明?不把?我们扶风放在眼里,不然怎会伤张钰成?这样,下扶风的脸面。”
确实如此。
五大家族各有领地,互相帮助,互相牵制,互相监督,但他们很讲情分,很少擅自处罚另一个家族的人,哪怕是一名普通弟子。
就好比如琴川的弟子在扶风地界犯了罪,扶风会先把?对方抓住,在帖子上写清罪行,然后移交给琴川,让琴川进行处罚。
五大家族虽没明?文?规定,但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
云中大公子那直接断张钰手脚,还割断他舌头?的做法在众人看来是不太妥当?的,有种云中愈发不怎么把?扶风放眼里的态度。
毕竟对待对张钰做这些事的不是普通人,而是云中大公子。
他代表着云中。
水寒玉这番话令水承安皱了下眉,对她的语气?却缓和不少:“我知?*?道你心中有怨,但你如今有身?孕,得先顾好你自己?的身?子。”
她冷笑道:“原来父亲您还知道我有身?孕,您这不是要我的孩子一出生便没了父亲么?”
怨气?仍然很重?。
水承安快要听不下去了:“没了又怎么样?难道谁没了谁还能活不下去了?别仗着我往日宠你就乱来,净给我找麻烦。”
接下来,他找一个会射箭的五阶修士替水寒玉顶罪,这事还不能假手于人,得亲自去办妥,并且要找好动手的理由?,瞒过众人。
琴川和云中的人都不是好糊弄的,水承安得三思而后行。
水寒玉知道自己?给他找了个麻烦,却也没半分愧疚,只可惜没能杀死那个云中大公子。
水承安摆摆手:“罢了,你且回你院子,这几?日尽量少出门,张钰那边,我会另派人照顾。”
水寒玉转身?就走。
他看着自家女儿离去的背影,陷入沉思,忽然间,房内烛火晃动,一道颀长的身?影落在门外,紧接着悄无声息地瞬移到他面前。
水承安注视着来人,不辨喜怒道:“你怎么来了?”
祸斗自顾自坐下,好整以暇望着他:“你怕被旁人看到有妖来找你,败坏你的家主名声?”
水承安淡定道:“扶风里有琴川和云中的人,其中云中来了位高阶修士,对了,还有蓬莱圣女在此,你随意进出容易被察觉。”
话音刚落,又一道身?影落在他跟前,是八阶修为的辟邪。
“你也来了?”
辟邪扑哧一笑,比祸斗还要不客气?,坐下后就倒茶喝,待喝完茶方没个正形道:“扶风家主,好久不见,甚是想念啊。”
水承安:“妖族能派辟邪大人出面,想必是有重?要的事。”
烛火莫名变昏暗,辟邪的脸隐匿在阴影中,只闻声音:“你猜对了,我们这次来,是有要事,也需要扶风家主你帮帮忙。”
“毕竟我们以前也合作?过,算是老相识了,你来我往才符合你们人类说的礼节,不是?”
水承安:“何事?”
辟邪放下茶杯,盯着他,缓缓地道:“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朱雀,我们要找到朱雀,相信扶风家主会帮我们的是吧。”
水承安脸色微变:“朱雀?这世?上当?真?有朱雀存在?”
“是啊。”辟邪道。
他略一沉吟:“可传闻朱雀现世?,世?将灭,你们要找朱雀作?甚?莫不是想毁了这世?间?”
辟邪似是被水承安的反应逗笑了:“你想什么呢,我们妖族也得在世?间生存,怎会毁了这世?间,但朱雀,我们志在必得。”
水承安并未答应:“我不知朱雀在何处,怎么帮你们找?”
辟邪挑眉:“前几?日,我们妖族感应到一丝朱雀动情的气?息,就在你们扶风地界,只要朱雀再有动情之意,我们就能找到他。”
因为朱雀一旦动情,很快就会迎来长达一个月的发/情期,到时候,朱雀的力量会时有时无,令其很难隐藏自己?的气?息。
只要朱雀在附近,他们手中的妖玉就会亮起?,越靠近越亮。
水承安若有所思,试探道:“听起?来,你们很了解朱雀?为什么你们会这么了解朱雀?”
“这就与你无关了。”辟邪话锋一转道,“当?然,此事少不得扶风家主出手相助,就是不知你是否还念昔日与妖族的旧情了。”
水承安沉默良久:“好。”
此时,住在扶风的木兮枝亲眼见证了辟邪所说的朱雀发/情期。起?初是她很热,睡到后半夜感觉自己?正在一个火炉里烤着。
木兮枝是被热醒的,身?上没盖被褥,也没紧挨着祝玄知,饶是如此也热得不行,她就纳闷了,寻思这天气?也没热到这个地步吧。
她想去外间吹吹风。
再看祝玄知,皮肤透着一股淡粉色,连垂在身?侧的指尖也是粉的,貌似一样热,但不知为何没像她那样被热醒,暂时也没出汗。
木兮枝打算叫醒祝玄知一起?去外间吹风,不等她叫,他自己?醒了,眼神茫然,说的第?一句话是:“我魂中的朱雀有异。”
听他说朱雀有异,她哪里还坐得住:“什么叫朱雀有异?”
她能猜到应该是不好的事,但木兮枝还是想问清楚,朱雀有异到底是哪方面有异,好想办法。
祝玄知五指微微蜷缩起?来,他无法跟木兮枝解释,只因有一团怪火从四肢百骸凝聚,不约而同地集中往一个不可言说的地方去。
木兮枝见祝玄知不回答,还想追问,却扫见“有异之处”。
怎么突然就?木兮枝正想说些什么,只见祝玄知皮肤渐渐有往外渗血的倾向,她下意识抓起?他的手来看:“怎么会这样?”
离奇的是被她碰到地方会停止渗血,犹豫几?秒,尝试张手抱住他,也隐约明?白了点,虽不知为何一定要她碰才行,但这是事实。
如此看来,祝玄知这次是无法靠自己?消除“有异之处”了。
而“有异之处”一刻不消除,木兮枝便一刻都不能离开他,因为她刚试过了,抱住他后又松开,恢复的地方重?新开始渗血。
祝玄知被木兮枝抱住的瞬间,魂中的朱雀立刻亢奋起?来。
他们都不说话,房间很安静,只剩下呼吸声,那道听起?来急促低乱的是祝玄知,慢慢的,他身?上散发着一股专属于朱雀的情香。
情香随着朱雀动情的程度改变,情浅,香淡;情深,香浓。
不过他们都不知道这股香气?是朱雀的情香,木兮枝只是奇怪他身?上怎么忽然多了股那么好闻的香气?,虽是淡淡的,但叫人难忘。
她收回思绪,现在不是想香不香的时候,顺利地帮他解决掉这件事才是重?点,她的手越过了祝玄知鲜艳的红衣,他没阻止。
木兮枝握住了祝玄知,它在她掌心里猛地弹跳了一下。
皮肤紧贴着皮肤。
第50章
次日?,木兮枝手酸腿疼,有种运动量过度的错觉,可她也没怎么运动,反正?比不上?祝玄知。
木兮枝顶着两个黑眼圈,精神不振地去院里吃早饭。涂山边叙吃饭很积极,最先到,见她这?样子,调侃道:“昨晚做贼去了?”
她毫不客气地给了他一脚:“你?昨晚才做贼去了呢。”
涂山边叙调侃归调侃,还是惦记着木兮枝肩背上?的伤,稍微正?经了些,观察她的面色:“是不是伤口太疼,昨晚没睡好?”
他观察后得出的结果是,木兮枝虽顶着两个黑眼圈,但面色跟以前差不多,甚至还红润一点点,看不出箭擦伤对她有任何?影响。
提到伤口,木兮枝不知如何?跟他们解释伤口已经痊愈。
祝玄知离开前曾对她说过,那药不可让其他人知道,所以即使?木兮枝的伤在一夜之间好了,也不能?告诉大家?,只?能?瞒着。
木兮枝掩饰般地咳嗽了下:“不是,扶风家?主送来的药还挺管用,现在伤口不怎么疼。”
涂山边叙知道她最怕疼,又受不住委屈,说的应该是真的。
不久后,岁轻也也到了,看见她的第一反应是赶人回房:“你?怎么出来了?受伤了应该在房间里好好休息,我会?给你?送饭的。”
木兮枝无奈:“师姐,我只?是肩背被箭擦伤,又不是手脚残废了,用不着整天躺着休息。”
涂山边叙指着她道:“她说扶风家?主的药管用,不疼了。”
岁轻也知道木兮枝性子跳脱,不喜欢被人拘着,也不坚持让她回房了:“那好,等吃完饭,我陪你?回房间,再给你?上?一次药。”
这?怎么行,伤口都没了,往哪儿上?药?木兮枝赶紧拒绝道:“不用,我刚出来前就对着镜子上?过药了,不用再上?一次。”
既然上?过药了,确实没必要再上?一次,岁轻也说好吧。
其他人陆陆续续也来了。
祝玄知自然而然地在木兮枝身旁落座,她偷偷地瞥了他一眼,他却直接正?大光明地看向她。
昨晚的事仿佛不曾存在过,起码祝玄知并未表现出异样。木兮枝心?道,他都不觉得尴尬,我为什么要觉得尴尬,内耗滚蛋。
木兮枝坐直了腰,也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专心?地吃饭。
今天饭菜全是喜欢吃的。
用完饭后不久,扶风家?主派人来说,张钰的情况好很多了,早上?便恢复了意识,如果他们想去看他,扶风弟子会?带他们去。
祝玄知:“我去。”
陶长老等人跟着起身。
扶风弟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鼓起勇气道:“家?主说三姑爷……张钰他才刚刚恢复意识,探望的人暂时不宜太多,最好两人。”
木兮枝拉过祝玄知,自告奋勇道:“我。我和他一起去。”
木则青、陶长老都没反对,只?能?去两人,琴川一个木兮枝,云中一个“祝令舟”,这?正?好。
他们不反对,旁人就更加不可能?反对了。只?是木则青仍然有点担心?木兮枝肩上?的伤:“你?身上?还有伤,到处走也没问题?”
木兮枝斩钉截铁:“没问题,用过药后,我感觉都好了。”
一语双关。
木则青见木兮枝不像有事,也随她去了:“凡事小心?点。”
因为昨天出现过意外,所以护送木兮枝和祝玄知去地牢的扶风弟子有六个之多,三个走在前面,三个走在后面,他们走在中间。
扶风弟子很有分寸,保持着适当的距离,让他们可以随意说话?。祝玄知朝前走,似无心?问:“你?昨日?为何?会?和他在一起。”
木兮枝反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祝玄知说的“他”是谁。
他每回提到他弟弟都是用“他”来代?替,很少叫名字,也很少用弟弟来称呼,不过她没太在意,每个人的称呼习惯皆不同。
她说:“昨日?我见你?不在便想去找你?,路上?遇到你?弟弟,他说他也在找你?,我想着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就和他一起找你?了。”
“仅此?而已?”
木兮枝试着揣摩他:“我知道你?不喜欢你?弟弟,但是……”
祝玄知却问:“他有没有跟你?说了什么?”问这?个问题时,他放缓脚步,转头凝视着她。
她一头雾水:“他应该跟我说什么?你?昨天一声不吭出去,我们找了你?很久,他只?问过我你?可能?会?去什么地方,没谈过别的。”
他收回视线:“嗯。”
木兮枝半开玩笑道:“祝谢之,你?给我从实招来,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被你弟弟抓住了?怕他跟我说,然后毁坏你?的名声。”
祝玄知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袖摆挡住了,她没能?看到。
他还没开口,木兮枝又耸肩道:“怕什么,你?如今在我这里压根就没名声,所以无论他说什么,都不存在毁坏你名声这件事。”
祝玄知:“是么。”
她用怀疑的眼神看他:“难不成你还在乎名声这玩意儿?”
他避而不答,忽问:“你?说喜欢我,你?是更喜欢以前那个传说中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送命题,这?道题对男女来说都是送命题,木兮枝避重就轻:“不管是以前那个传说中的你?,还是现在的你?,都是你?,有区别?”
“有区别。”
木兮枝:“……”
祝玄知没让她糊弄过去,还特地停下来:“你?的答案呢。”
扶风弟子见他们要停下来谈话?,识趣地各站前后一边守着,没靠近,也不催促他们去地牢。
木兮枝再一次试图蒙混过关道:“喜欢,我都喜欢。”
“更喜欢哪一个。”
祝玄知依然没让木兮枝蒙混过关,一定要她从中作出抉择。
她有点头疼,不明白他怎么了:“我已经说过很多遍了,只?要你?是祝令舟,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跟在你?身边的。”
说到后面,她觉得有必要补一句听起来合理点的理由,免得惹人怀疑:“嗯……也就是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喜欢你?的意思。”
祝玄知忽地笑了,也不再追问下去:“好,我知道了。”
不知怎的,木兮枝无端忐忑了下,却不清楚这?抹忐忑从何?而来,眼神无意地扫到他衣领下一道隐蔽的红,那是她留下的。
刹那间,昨晚做的事如电影般在木兮枝脑海里重复播放一遍:那时她握住了祝玄知,只?是简单地碰一碰,他呼吸就乱在她耳边。
木兮枝第一次做这?种事,不太自在:“我这?是在救你?。”
她不上?手帮祝玄知,他的皮肤就会?源源不断地往外渗血,木兮枝说帮他的这?句话?没有错。
朱雀有异的起因,木兮枝是要找出来的,但不是现在。
祝玄知埋首进她肩上?:“我知道。”他在愉悦与难忍中反复横跳着,却又异常的清醒,“你?是因为喜欢我,才会?愿意救我。”
他卑鄙,恶劣,今天一样没有因为夺走了属于祝令舟的喜欢而产生该有的内疚,反倒更庆幸自己用祝令舟的身份结识了木兮枝。
若非如此?,祝玄知怎能?体验这?份令他感到新奇的喜欢之情。
体验木兮枝三番五次的无条件袒护,体验木兮枝一次又一次的施救,她还说过会?随他一起死。
可转念一想。
如果她先遇到的是祝令舟,那么、那么她对他做过的事也会?对祝令舟做,包括此?时做的事……
因为木兮枝喜欢的是祝令舟。祝玄知垂眸,他忽而萌发了若她将来知道真相后要回祝令舟身边,便果断杀了她的阴暗念头。
如此?一来,能?用这?种方式将她对他的“喜欢”永远留存下来。
祝玄知得不到的,旁人也别想得到,抢不过来就毁掉,所有人都得不到,也好过他得不到。
下好决心?后,他却渴求着木兮枝的更多触碰,无意识地吻过她侧颈。祝玄知自认对木兮枝起了杀意,但她腕间的木镯并无动静。
木兮枝对此?毫不知情。
唯见木兮枝抬了抬手,擦过祝玄知。他爱干净,她是知道的,爱干净的人哪处都是干净的。
祝玄知情不自禁地往木兮枝身上?靠,只?想靠近她一点,再靠近她一点,他本来就对她这?个人有着古怪又极其强烈的渴肤症。
红衣之下,颜色分明。
他原是很白,泛了红,因为即使?是普通的牵手也会?令祝玄知兴奋,更别提她主动碰他。
被木兮枝碰久后的晕眩感如约而至,比以往每一次更甚。
祝玄知撑在身后的手抓紧细细的一根榻杆,交错的青筋仿佛要穿破手背那层薄薄的皮出来。
“咔嚓”一声,那一根细榻杆被他捏断了,一截滚落榻下。
另一截还在祝玄知手里,他用断得有些尖的那头刺伤掌心?,没半分犹豫,疼意冲淡了晕眩感。为了保持清醒,甘愿自伤。
祝玄知双手在后面,木兮枝没看到他流血了,也没能?闻到血味,原因是他身上?的香气正?萦绕在她鼻间,其他味道都闻不到了。
只?要晕眩感变重,祝玄知就自伤一次,掌心?血肉模糊。
木兮枝还在帮他。
可不行,他皮肤上?的血虽不再朝外渗出来,但那些细微的裂缝也不动了,没再像刚才那样愈合。这?样怎么行,她忙想别的办法。
还有一个办法。
假如这?个办法行不通,可能?得她……不管了,先试试再说。
木兮枝松开祝玄知,后者抬起眼看她,眼尾泛红,泪痣在长睫的阴影下若隐若现,眼神带惑。
在祝玄知带惑的眼神下,她慢慢地躺了下去,像要睡觉了。
他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
幼时,云中家?主将他扔给仆从看着,他们见家?主不疼爱他,甚至冷待他,便在他面前没顾忌,闲聊什么事也不曾避开他。
他就算不想听,也听了一点,毕竟当时还小,还没找到机会?修炼,连个隔音术法都不会?。
长大后,他遗忘得七七八八了,但今夜又想起来一些。
木兮枝这?是要换他来主动碰着她,祝玄知低着头,极缓地俯身到木兮枝面前,亲她那道消失了的伤口,他的香气浓郁了点。
现如今,祝玄知的晕眩感到达前所未有的境地,他掐了掐掌心?的伤,血染红了被褥的瞬间,神智也跟着清醒几?分,还想被她碰。
半个时辰后。
木兮枝迷迷糊糊想往外挪动,祝玄知却握住她的手往回拉。木兮枝恍惚中感觉有几?滴温热的水落下来,很清,像眼泪。
她顿觉奇怪,想睁大眼看仔细点。祝玄知抽掉木兮枝发间的丝绦绑住了她双眼,木兮枝彻底陷入黑暗中,只?听见他压着声呼吸。
祝玄知之所以蒙住木兮枝眼睛,就是因为发现自己会?落泪。
随着接触的时间变长,他会?反常地落泪,这?也是祝玄知今天才发现的,哪怕木兮枝是为了救他而碰他,结果依然不变。
祝玄知如今凝聚不了灵力往眼角处幻化泪痣,用朱砂点的泪痣还可能?会?被泪水模糊掉。
那将意味着什么?
祝玄知不想木兮枝看到泪痣消失,于是当下便拿过丝绦,飞快蒙上?了她的眼,隔绝视线。
睡过去前一刻,木兮枝一边想着腿真热,一边想刚刚那是祝玄知的眼泪,还是他流下的汗水,或是她的错觉?
可能?吧。
是眼泪的可能?性着实低到不能?再低了,木兮枝至今还没见过祝玄知哭过,最重要的是,他怎么可能?会?在这?种情况下掉眼泪。
荒谬。
大雨忽至,打散了木兮枝忆起的画面,将她拉回到现实中。
穿戴整齐的祝玄知就站在她身边,不似昨夜那样,那股稀奇的香气也完全收敛了起来。
“哗啦”一声,雨兜头浇下,扶风弟子马上?给他们拿来两把纸伞。修士的灵力珍贵,一般不会?用来遮挡雨水,都是撑伞的。
木兮枝接过扶风弟子手中的纸伞,没让对方为自己撑伞。
祝玄知也接过了纸伞。
他生性多疑,不信任陌生人,也容不得陌生人近身,要防着他们会?突然出手伤他,保持适当距离才能?看清他们,更方便他反杀。
扶风弟子见他们不需要自己撑伞便回到原位,又见他们持伞抬步,赶紧继续向前走带路。
地牢在扶风的偏僻处。
越过数道长廊,再走几?座水桥,最后拐过闲置的楼阁才看到前方立有一块写着地牢的石碑。
但前方仅有一块石碑而已,放眼看去都是平地,根本看不见地牢入口,等级较高的扶风弟子上?前去,拿出弟子玉牌贴近石碑。
平地往两侧裂开,现出一道地门?,这?是进入地牢的入口。
只?是木兮枝没能?顺利进去,水寒玉匆匆地赶来拦住他们。她望着祝玄知:“你?们休想进去见张钰,尤其是你?,你?绝不能?进去。”
也不知她消息从何?来的,这?么及时,竟然能?赶得及过来。从他们出发到现在,时间并不长,说明她往院子四周安插了眼线。
木兮枝当来拦人的水寒玉不存在,还故意地朝前走了几?步。
水寒玉拿出长剑,直指她脖颈,警告道:“木姑娘,你?再往前走半步,别怪我不客气。”
真是难缠,木兮枝垂眸看架在自己脖颈的剑,尽量耐着性子:“你?父亲也知道我们来看张钰这?件事,你?有什么权利阻止我们?”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借机进去杀张钰,他又反抗不得。”
木兮枝深呼吸:“三小姐,你?讲讲道理好不好,如果我们想杀张钰,在抓住他的时候就杀了,何?必等到来扶风再动手?”
水寒玉目光冷:“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你?们留他一命。”
她道:“不用客气。”
说不用客气那是存心?气人,不过木兮枝还是认为他们没错。
尽管“祝令舟”一些行为确实有点出格,又是断人手脚,又是割人舌,但相较于张钰要杀他们,这?两样也不算得什么了。
水寒玉听出来了:“无论如何?,你?们今日?别想进去。之前这?位云中大公子废了他的手脚,断他舌,现在呢,还想对他做什么?”
木兮枝:“……”
她说到激动处,长剑微微上?前倾,木兮枝感受到一阵凉意,刚想躲开,或者捏住对方怼过来的剑那一刻,水寒玉的剑齐截断了。
祝玄知出的手。
能?在神不知鬼不觉地动手,这?是只?有四阶修为的初级中阶修士?水寒玉惊诧:“你?!”
但她并没有深思,脑子被愤怒占据着,只?想给他一个教训。
水寒玉正?要动手,扶风大长老出现了。他奉家?主之命过来带走来地牢门?前闹事的水寒玉。
她自然不从大长老。
“你?给我滚。”
大长老面不改色,低声道:“三小姐,在下冒犯了。”话?落,打晕她,又跟木兮枝他们道歉,“惊扰了两位,实在不好意思。”
木兮枝“嗯”了一声。
这?里是扶风,扶风家?主能?即刻得知水寒玉的行踪,正?在做什么事,能?迅速派人过来把为难他们的水寒玉带走,并不奇怪。
因为他是家?主,有这?个能?力,也有这?个必要把握着整个扶风的动静,以便作出应对之策。
大长老将晕过去的水寒玉交给丫鬟,准备跟她们一同离开。
祝玄知眼神似有意无意地扫过水寒玉,笑着道:“大长老,且慢,我想问,昨日?之事,你?们调查可有眉目了?是何?人要杀我?”
大长老身形一僵,扯出带有歉意的笑容:“尚未,不过家?主已经勒令众人在三日?内查出幕后之人,相信不日?后便有消息。”
祝玄知笑而不语。
大长老不久留,带人走。
那个扶风弟子拿回自己的弟子玉牌放好,请他们进去。等级较低的扶风弟子接过木兮枝收起的纸伞,但守在外面没跟进去。
也就是说不够等级的扶风弟子是不能?进地牢的,木兮枝同祝玄知随能?进去的扶风弟子进去。
地牢有股阴森的湿气,即使?通道两侧点着烛火也驱散不去。
每隔百步就会?有一个扶风弟子把守,一见到他们就行礼,虽不知来者是何?身份,但能?由高级弟子领进来的,想必是扶风的贵客。
关押张钰的牢房在最里面,木兮枝走了片刻才看到被绑在石榻上?、脑后垫着厚重被褥的张钰。
他原先眉目俊朗,面如冠玉,如今瘦骨嶙峋,瘦脱相了。
张钰双眼空洞地看着上?方,仿佛不知道有人来,就算木兮枝走到了他身边,也同样没反应。
“张钰。”
直到祝玄知开口,张钰才给他们一点反应,眼神缓慢聚焦,偏头看向他们。红衣少年容貌绮丽,站着时习惯面朝木兮枝。
不过这?点小细节,唯有张钰发觉了,因为以前的那个“张钰”也喜欢这?样面朝喜黛,无论是站着、坐着、躺着,还是说话?都是。
张钰喉间再次发出“嗬嗬嗬”的声音,有话?想对木兮枝说。
可惜说不出话?了。
祝玄知知道张钰想对她说什么,无非是想说他不是祝令舟。
他一步一步走近张钰,微歪头一笑,好看的狐狸眼弯起弧度,温和无害的纯良姿态:“听说你?想自我了断,但被人救了回来。”
张钰向木兮枝那方向眨了几?下眼,希望她能?看懂他的意思。
可木兮枝能?看懂才怪。
祝玄知笑意加深,眼底的杀意却渐浓,他像好心?道:“你?眼睛不舒服?要不要我帮你??”挖了。
木兮枝也走过去,言归正?传:“张钰,我再问你?一遍,地下河一事是不是你?瞒着云中家?主做的?是的话?,你?就点一下头。”
张钰不动。
她心?道还挺犟,观察着张钰神情变化,还想试探他几?句。
却见张钰趁祝玄知不注意时,不断地往地面看去。木兮枝扫了一眼,那里好像写了几?个字。
那是他之前还趴在地上?时,咬着东西勉强写下的几?个字。
此?祝令舟非彼祝令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