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睡到中午才起床。至于黎子怡要求的早餐,是她自己下楼做的。
中午十二点半,买菜的张本尧还没回来,我打去电话他也不接,正在我最烦的时候无意瞥见,坐在椅子上可怜巴巴望着我的黎子怡。
“我出去一趟,你帮我看着楼上那位住户。”,我丢下一句话就匆匆出门。
我沿着洱海的公路寻找,平时张本尧出去买菜大多数也是这条路上。
在我走了大概二十分钟,就在远处一个姑娘的摊位上看见张本尧的身影。我快步走过去,看清他在跟面前的姑娘手舞足蹈的说话。
“你干嘛呢?”,我站在他背后开口。
张本尧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到,当转头看到是我又不好意思的挠头。
“买菜呢?迟哥你怎么还出来了?”
“你自己拿手机看看现在几点?”
张本尧闻言掏出手机顿时脸色大变,“快到一点了。”
“等我付完钱马上回去。”,张本尧说完,转头看向买菜的女孩。
“你说话,不要摇头摆手”
见此情形,我狐疑的看向那女孩,发现人家明明在用手语交流,张本尧这个二百五还让别人不要摇头摆手。
我抬脚踢在张本尧的屁股上,“你真傻假傻,人家用的是手语。”
“那咋办?我也不会手语啊。”
我快要被他的智商折服,拿出手机打字递给面前的女孩看。
女孩明白我的意思后,开始给我们用手势告诉我们金额。
最终在付清三十八钱后,我拽着张本尧要走,却被女孩拦下。
女孩掏出自己的手机打字递给张本尧。
张本尧接过手机后,立马让我停下。我狐疑的看向他,“你还要干嘛?”
“哥你看。”,张本尧把手机递给我。
我看清上面的字有些为难,女生告诉我们她是个哑巴,不会吆喝所以没什么人买她的菜,问我们能不能多买一点。
“哥帮帮她吧,怪可怜的。”,张本尧在一旁求我。
“你自己打字给回人家姑娘,问全买要多少钱,顺便问她,以后能不能送菜到客栈。”
“哥,你真的是个大好人,大大的好人。”,张本尧听完我的话,立马拿着女生手机打字,转述我的话。
女孩看到后,举起双手的大拇指对我表示感谢,我指着一旁的张本尧,“谢他,他让我帮你的。”
张本尧提着所有菜往回走的路上,我对他说道,“喜欢是好事,但是我觉得你还是得考虑慎重,毕竟那女孩不会说话。”
“迟哥你说什么呢,我就买个菜啥喜欢不喜欢的。”
我笑了笑,“你刚才眼睛都快长人姑娘身上了,还有我让那姑娘来客栈送菜,你比人姑娘还要开心。”
心思被我戳破,张本尧的脸肉眼可见的变红。男孩心思至纯,喜欢一个女孩不敢开口。那我就帮他一把。
当我俩有说有笑的回到客栈,黎子怡神色紧张的站在门口,我意识到大事不妙。
黎子怡也发现我们回来,快步跑到我们面前说道,“那个住户一直在叫!”
“什么!”,我和张本尧慌张的往客栈冲,一进院子果然听到刘一鸣的哀嚎声。
我俩火速上楼,来到刘一鸣的房间看到他整个人躺在地上,不断用头撞地,把额头那块位置都撞出了血。
“刘一鸣,你干嘛呢?”,我和张本尧一起把他控制住。
刘一鸣满眼绝望说道,“我不行了,我头好痛,好痛,酒,酒!”
这一幕让我和张本尧揪心,虽然萍水相逢,但总得来说刘一鸣算的上知心朋友。
“张本尧,给他买酒去。”
张本尧疑惑的看着我,这个时候给刘一鸣喝酒不是让他死的更快。
“我让你去买酒,就快去。”,随着我一声怒吼,张本尧慌张下楼去买酒。
刘一鸣逐渐冷静下来,他瘫坐在床边对我说道,“我的时间到了,这几天疯狂喝酒,给你造成不少麻烦。”
“啰嗦,说遗言呢,脑癌的生存周期最少还要几个月呢,你总不能是最后一个月才来的这里吧。”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我一眼,随后指向他放在床边的琴包。
“这个时候,还拉琴?脑袋不疼了?”
“迟老板,帮我拿出来吧,我想再奏一曲。”
我听从他的意愿,从琴包里取出大提琴放在他面前。
病痛已经把他折磨的不成人样,自然也无力再抱起这把大提琴。
“迟哥,帮我抱一下好吗?”
我帮他固定好琴,他费力的趴在地上拿弓在琴弦上滑动,没有任何声响发出来。
此时此刻命运的捉弄,显得淋漓尽致。刘一鸣清楚的知道怎样才能让这件乐器发声,可身体已经无力支撑他完成动作。他不断拉动弓的举动,是对曾经自己的嘲弄。
“我愿……变……成童话里……你……爱……的……那个天使……”
刘一鸣带着哭腔,他无法让他所热爱的乐器发出优美的旋律,但这还不是主要,最为关键的是他的一生所爱,终究是有缘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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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子怡一直站在门口没有进来,我早就注意到她,只是为了不打扰刘一鸣,就当没看见她。
“酒来啦,酒来啦”,张本尧喘着粗气,扛着酒狂奔上楼。
当酒摆在刘一鸣面前,他再一次舍生忘死的喝,想把自己灌醉,不再感受眼泪。
我先是帮刘一鸣打开所有的酒,然后带着其余人下楼。
张本尧不放心,想要留在上面。我拉着他往下走说道,“你留在上面改变不了什么,让他一个人待会。”
晚上吃饭的时候,张本尧去了刘一鸣的房间一趟,帮他收拾好琴和满地的酒瓶。
次日,我起了个大早,准备推刘一鸣去洱海边上转一圈。
可来到房间,刘一鸣已经没了呼吸。他面色平静的躺在床上。
我沉重的感叹,这个世界真的太残酷了,随后在网上查到殡仪馆的电话。
当张本尧醒来,人已经被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抬下了楼。他通过窗户看到这一幕,面色十分平静。直到刘一鸣的遗体被抬出客栈,张本尧都没有挪动半分,他似乎在用这种特别的方式道别刘一鸣。
有人说人死化风,可以去往天涯海角,但死亡并不美好,一切都将终结,成为遗憾。
下午三点,殡仪馆打来电话,询问我们是否愿意接受刘一鸣的骨灰,他们给直系亲属打过电话,那边不愿意要。
直到现在我们才明白刘一鸣的真实处境,如果他没有来这间春暖花开客栈,那么他会是死在街头的流浪汉。
最后我和张本尧亲自去了趟殡仪馆,拿走了刘一鸣的骨灰,随后我又花二十万买了块能看到苍山的墓地。
我眺望着苍山洱海,无数人来到这里,渴求灵魂的救赎,有些人离开这里带着失望与怀疑。
当我从殡仪馆捧着刘一鸣出来时,忽然明白真正救赎自己的不是大理的风景,而是在这风景里学会放过自己。
张本尧带来了刘一鸣的大提琴,将骨灰与大提琴一起放入墓地。
做完这一切,我和张本尧站在墓碑前,上面还没来得及刻字,相当于一块无字碑。
“迟哥买一块墓地,花二十万心疼吗?”,张本尧转头看向我。
我盯着那块无字碑回答道,“萍水相逢即是缘分,我的朋友死了,所以我心疼。”
张本尧继续追问,“那为什么要选这里?”
“因为这里能看到苍山,也能隐隐约约看到远方的玉龙雪山,这样每年的雪景,他都不会错过了。”
“那迟哥…………”
不等张本尧说完,我转身离开。张本尧追上我张了几次嘴,却又不敢说话。
我实在受不了,转头看向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刘一鸣就这么没了,连父母都不愿意要他的骨灰,是不是太可怜了点。”
“他不是还有我俩这样的朋友吗?这就足够了。”
丢下这句话,我匆匆离开墓园。悲伤压抑的气氛容易让我的躁郁症复发,所以我也不能在墓园里久待。
天边落日撒下辉光,落在这片墓园中。夕阳正在西下,但明天的太阳还会升起,悲伤也会慢慢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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