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皇上, 臣妾确实在御花园偶遇太子,只是当时我们相距甚远,又有梅树遮挡, 臣妾不知那是太子,故而才说错了话。况且, 不过是一句怒斥, 太子又怎会这般不经吓, 这其中定有隐情。”马娇自知瞒不过去,便避重就轻地说了实话,还试图转移注意力。
赵连章的眼睛落在马娇的肚子上, “你怀孕多少时日了?”
见赵连章盯着自己的肚子,马娇突然有些不安,下意识地躬下身子, 试图护住肚子,道:“回皇上, 臣妾怀孕三月有余。”
赵连章转头看向高怀, 道:“去把李运叫来,带上淑妃侍寝的册子, 朕要查看。”
高怀瞥了一眼马娇, 应声道:“是, 奴才这就去办。”
马娇怔怔地看着赵连章, 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随即说道:“皇上这是怀疑臣妾不忠?”
赵连章平静地看着她,“这是规矩,谁也不能例外。”
马娇张了张嘴, 却无法反驳,道:“皇上为何此时核对?这与今日之事有何干系?”
说到这儿, 马娇似乎明白了什么,眼睛不自觉地睁大,看向赵连章的眼神慢慢浮现惶恐之色,忙说道:“皇上,这是阴谋,是皇后的阴谋!她怕臣妾生下皇子,威胁太子的地位,所以教唆太子栽赃臣妾!”
赵连章闻言脸色顿时沉了下来,道:“你可知对皇后不敬是什么罪过?”
“皇上,臣妾从未对皇后有过半分不敬,可如今事情明显是冲着臣妾的孩子来的,为母则刚,臣妾怎么坐视不理?况且,这也是皇上的骨肉,难道皇上就不关心吗?”
“太子身边有朕派去的影卫,是太子先去的御花园,你是后来去的。皇后今日并未去过东宫,也未派人去过,他一个四岁的孩子,是如何提前知晓你也会去御花园的?”
马娇一阵语塞,大脑飞快运转,道:“皇上,若他们早就计划好,只要碰到臣妾就可以实施,根本无需知晓臣妾去了何处。”
“太子现在还在床上昏迷,太医也说他受到惊吓所致,你这又作何解释?不会又说皇后也收买了太医吧。”
马娇忙点头道:“对,那太医就是皇后收买的。”
赵连章沉默了下来,身子往后一靠,闭上眼睛假寐,明摆着不想再听她狡辩。
马娇见状越发惶恐,道:“皇上不相信臣妾?”
赵连章没有回答,甚至连眼睛都没睁开。
马娇泪眼朦胧地看着赵连章,突然觉得自己的辩解如此苍白,因为在这个男人心里,就从来没爱过她。眼泪涌出眼眶,她不甘、委屈、愤怒、无力,一切不过刚刚开始,却好似已经看到了结局。
大殿中安静下来,安静到马娇能听到泪滴落的声音。而赵连章脑海里则回想着那日与赵韩青的交谈。
帘子被掀开,一阵冷风灌了进来,马娇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高怀走进殿中,躬身说道:“皇上,李运已被带到,正在外面侯着。”
赵连章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道:“让他进来。”
“是,皇上。”
高怀来到门口,再次掀开了帘子,看向门外的李运,道:“李公公,皇上叫你进去。”
李运应声,躬身走进大殿,来到殿中,行礼道:“奴才李运参见皇上。”
“东西带来了吗?”
“回皇上,奴才带来了。”李运从怀里取出册子,呈到了赵连章面前。
赵连章接了过来,翻到了最后一次记录时间的一页,略思量了一下,便合上了册子,朝着高怀招了招手。
高怀连忙上前,弓下了身子。赵连章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办。”高怀应声,转身走了出去。
高怀临走前看向自己的眼神,让马娇心中越发惶恐,道:“皇上,您核对了册子,可否还臣妾一个清白?”
赵韩青的话在脑海中回响,赵连章不自觉地看向马娇的肚子,竟发现真有黑雾在慢慢升腾,不由震惊当场,随即揉了揉眼睛,可那团黑雾依旧在,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越聚越多,越来越浓,最后成为漆黑一团。
赵连章惊骇地看着,黑雾中突然出现一双猩红的双眼,随即一头可怖的怪物成形,张牙舞爪地朝他扑了过来,“是怪物!”
赵连章被吓得跌坐在地上,大声叫道:“来人,护驾!”
‘啪’的一声,窗户被撞开,一道人影飞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凌冽的寒风。他抽出兵刃,护在赵连章身前,道:“皇上,刺客在何处?”
赵连章躲在身后,再去看马娇时,已经没了那团黑影。再三确认后,他推开影卫,面如寒霜,阴沉沉地盯着马娇。
马娇被赵连章一系列的动作吓得不轻,以为真有什么怪物,就在影卫冲进来时,下意识地躲到了博古架之后。如今被赵连章这么盯着,马娇心中发毛,道:“皇上,您为何这般看臣妾?”
“你腹中怀的不是朕的骨肉,是怪物,是魔。它不仅要害太子,还要害朕!”赵连章看向冲进来的内侍,命令道:“去取堕胎药来!”
马娇闻言一怔,随即回过神来,哭着说道:“不,不是的!皇上,臣妾怀的是龙种,不是孽!求皇上明查,还臣妾清白,还皇儿清白!”
燕儿见状连忙出声为马娇求情,道:“皇上,娘娘怀的是皇子,定是有人言惑众,混淆视听,才让皇上有所误会,求皇上明查。”
“方才朕亲眼所见,还能有假?”赵连章怒视内侍,道:“还不快去,想抗旨不成?”
“是,皇上,奴才这就去。”内侍忙应声,转身出了大殿。
“亲眼所见?”马娇想起赵连章突然的大叫,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小腹,轻声呢喃道:“怎么会是怪物?怎么可能,不,这不可能!”
马娇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坚定,道:“皇上,臣妾怀的是皇子,不是怪物!”
“朕亲眼所见,它化身魔物,意图对朕不利,只是它魔力尚浅,未能伤到朕,若任其成长,定是祸害!”赵连章被吓得不轻,再加上赵韩青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不醒,根本听不进去马娇的话,道:“淑妃,朕念在你侍候朕多年的份上,只要你乖乖喝掉堕胎药,那你就还是朕的淑妃。若你执迷不悟,便别怪朕心狠手辣!”
“皇上,你说臣妾怀的是怪物,为何臣妾不曾看到,为何他们不曾看到?”马娇泪流满面,极力为自己辩解。
赵连章微微一怔,随即说道:“那是因为朕是皇帝,是真龙天子!你们肉眼凡胎自然无法看见。”
马娇心痛地看着赵连章,就如刀割一般,眼泪一颗接着一颗,道:“若皇上不想要臣妾的孩儿,直说便可,何必编造出如此荒唐的理由,污蔑臣妾,污蔑臣妾的孩儿?”
赵连章不想再听她废话,直接命令道:“蓝影,你留下,看着她把药喝下去,务必堕掉她腹中的魔胎!”
蓝影躬身领命:“是,皇上。”
见赵连章要走,马娇想要上前阻拦,却被蓝影挡了下来,若非如此,怕是赵连章会一脚踹在她身上。
马娇一个弱女子怎能敌得过蓝影的阻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赵连章离开,大声哭喊道:“皇上,您不能这么对臣妾,臣妾冤枉!这一切都是皇后的阴谋,皇上不能偏听偏信,皇上……”
深重的无力感化为滔天的愤怒,燃烧着马娇的理智,声嘶力竭地喊道:“都说虎毒不食子,皇上竟连亲生骨肉都不放过,就不怕遭报应吗?”
马娇的话成功让赵连章顿住脚步,他转头看过去,冷声说道:“淑妃以下犯上,罪不可恕,夺其妃位,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出!”
“是,皇上。”
马娇怔怔地看着赵连章,犹如寒冬腊月被泼了一身了冰水,身子一个踉跄瘫坐在地上。若她方才不说那番话,她就还是高高在上的妃子,那孩子也还会再有,可一时的激愤让她彻底失去了翻身的机会,只是如今后悔已经晚了。
赵连章见状冷笑一声,转身离去。
很快,堕胎药便被端了上来,看着碗中升腾的热气,马娇回了神,爬起来就想跑,却被几名内侍死死压制住。
“放开我,放开我!”马娇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抬头看向燕儿,道:“燕儿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燕儿无措地站在一旁,眼泪不自觉地涌出眼眶,“对不起,对不起,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蓝影接过药碗,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地灌了下去。药一滴不剩的灌下去,蓝影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直到药起效后才松了手。
马娇得到自由,伸手去扣嗓子眼,想要把药呕出来,只可惜腹部的剧痛打断了她,疼得她蜷缩在地上不停的哀嚎。
蓝影看向一旁候着的吴江,道:“吴太医好好瞧瞧,看这胎堕得干不干净。”
吴江不敢怠慢,上前为马娇诊脉,却被她死死地抓住手腕,“吴太医,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的孩子……”
吴江虽不忍,却也不敢违抗君令,“你松手,我给你诊脉。”
马娇松了手,似是抓到了希望,殷切地看着吴江。
吴江不忍与她对视,仔细地听着脉,半盏茶后他收回手,道:“大人,孩子没了。”
“你可确定?”
“下官确定。”
“好,把她打入冷宫。”
“是,大人。”
马娇虚弱地看着吴江,哀求道:“我的孩子,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内侍将马娇架了起来,不顾她还在流血,拖着便出了春华宫。
傍晚时分,昏睡的赵韩青醒了过来,害怕地窝进于慧娴怀里,道:“母后,儿臣怕!”
于慧娴抱紧他的身子,轻柔地哄道:“青儿不怕,那孽已被你父皇除去,不会再伤害青儿。”
赵韩青怔了怔,随即问道:“父皇是如何除的?”
“这个青儿不必多问,青儿只需知道孽没了,不会再伤害青儿便可。”
“好,儿臣不问。”见于慧娴脸色不好,赵韩青愧疚地说道:“儿臣没用,又让母后担忧了。”
于慧娴温柔地捏捏他的小脸,道:“害怕是人之常情,青儿自然也不例外,更何况那可是魔,不说青儿,就是母后也会害怕。母后不求别的,只希望青儿能平安长大,若谁敢从中作梗,母后定不会放过她!”
“儿臣也希望父皇和母后能健康长寿!”
“青儿饿了吧,母后让他们在炉子上煨着粥,这就让他们端来。”
“母后用晚膳了吗?若没有,便一起用些。”
“好,母后陪青儿用膳。”
两母子一起用了膳,又说了会儿闲话,于慧娴便在赵韩青的劝说下,回了坤和宫。
小喜子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来到近前道:“殿下,这药的温度刚好,您该喝药了。”
赵韩青瞥了一眼,道:“这是什么药?”
“回殿下,是定惊安神的药。”
“放着吧,待会儿再喝,你去打些热水来,本宫要洗漱。”
“是,殿下。”小喜子躬身退出门外。
赵韩青端起药碗走到了盆栽前,将里面的药全部倒了进去,随后将药碗重新放回桌上。
沧县晋王别院,吴松正在吃晚饭,一名家丁掀开帘子走了进来,道:“老大,舞娘让人传了信儿来。”
家丁说着拿出一张纸条,递给了吴松。
吴松放下筷子,打开纸条一看,不禁冷笑出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个无父无母的丧家子,不过有点才名,就敢骑在老子头上,真是不知死活!”
家丁一听忙问道:“可是查到那人的来历?”
吴松呲笑一声,将纸条递了过去,道:“自己看。”
“原来他就是最近传得沸沸扬扬的大才子。”家丁眉头皱紧,提醒道:“老大,现在外面都在传,他是林岚书院院长的学生,林院长虽然官职不高,权势却不小,就年前那寿宴摆得,那可是人山人海,就连咱们家王爷也去了,不可小觑啊!”
吴松闻言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看来这次的事还得惊动王爷。”
“老大英明!”家丁适时地拍了个马屁,接着说道:“老大,此事宜早不宜迟,若是让姓王的抢了先,怕是不太好办。”
“就他?”吴松冷哼一声,道:“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王爷能给他赏口饭吃就不错了,还想告我的黑状?”
家丁再次提醒道:“老大,那是以前。面前的院试,他可是得了第二名,林院长还亲自给他发了请帖,足见对他的重视。小的担心,他会因此翻了身去,咱们可不能不放啊。”
吴松眉头皱紧,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王妃让咱们盯着姓王的,不让他有好日子过,如今他竟有了翻身的苗头,这怕是要坏了王妃的事。不行,明儿一早,我就动身回京。”
“老大英明。”
夜半三更,别院里静悄悄的,除了守门的,其他人都睡了。
突然,一阵风吹过,树枝上的雪扑簌簌地往下落,很快便安静了下来。
吴松所在的院子,一个黑影闪过,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来到窗前,掏出一个竹管,捅破窗纸朝里面吹着气。等了一会儿,他用匕首打开窗子,翻窗而入,大步来到床前,一巴掌抽在吴松脸上,吴松一动不动,仿佛没有知觉一般。
随后黑影又在王府中转了一圈,将院中所有的家丁迷晕,将其转移到吴松的卧房。紧接着去了厨房拿了些碗碟,放在了小厅的桌上,又搬来椅子,将昏迷的几人摆好。随后又拎来数坛酒和一桶桐油,在房间和他们身上都撒了一圈,确保他们即便醒了,也绝对跑不出来。最后吹燃火折子扔了上去。桐油和烈酒遇到火星,‘轰’的一声,大火便冒了起来,且越烧越旺。待有人发现时,大火已经蔓延至整个别院。
胡瑞得了信儿,不禁想骂娘,这年前出了皇子被劫持的事,现在晋王别院又走了水,他这是犯了什么忌讳,真是流年不利!
顾不得其他,胡瑞连忙吩咐手下去救火,自己骂骂咧咧地穿上衣服,火急火燎地赶了过去。
好在别院建的地方周围没有民宅,没烧到别的地方,没有造成更大的损失。待他们灭了火,整个别院尽数被烧毁,留在别院值守的家丁全被烧死,其他人因回家过年而幸免于难。
看着面前的断壁残骸,胡瑞忍不住叹气,这可是王府别院,该怎么跟赵齐豫交代,真是愁死个人了。
师爷跟随胡瑞多年,自然明白他的心思,出声说道:“老爷,这些家丁都聚在此处,桌上又有这么多碗碟,桌下还有酒坛,属下大胆推断,他们昨夜在吃酒,吃得醉倒,以致碰倒了火烛,才致使这场大火发生。”
胡瑞闻言眼睛一亮,赞赏地看着师爷,“没错,正是如此。”
若真是这样,那便是看护别院的人贪图享乐,以致别院失火,跟他便没了关系。
师爷见状小声提醒道:“如今唯一担忧的是这些人中,是否有王公子。”
胡瑞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那还不赶紧瞧瞧。”
师爷转头看向仵作,道:“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去?”
“是,大人。”
仵作心里发苦,王子俊很少在人前出现,这些人又被烧成了黑炭,他能认得出谁?
想虽这么想,但他该做的还是得做,在院中摆放的焦尸中仔细查看着,先排除掉明显不符合的,余下的五具尸体,即便他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无法确认。
仵作不得不实话实讲,道:“回禀老爷,小人实在不能辨别,还请老爷恕罪。”
胡瑞闻言不由恼怒道:“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妥,本官要你何用!”
仵作被吓得跪了下来,道:“老爷,小人对王公子不甚熟悉,不知其特征,况且这些人都烧成了焦尸,实在难以辨认,还请老爷恕罪。”
胡瑞虽然话说得凶狠,却也知道这是为难人,道:“来人。”
王二忙应声道:“小人在,老爷您吩咐。”
“找别院的幸存者探问探问,看看这王公子有何特征,能一眼辨出其身份。”
“是,老爷,小人这就去。”王二应声,带着李小就要走。
众人正说话间,人群中走出一人,道:“老爷,民妇知晓王公子去向。”
胡瑞转头看了过去,见说话的是个三十多岁的妇人,问道:“你是谁?”
那妇人忙行礼道:“回老爷,民妇名叫翠娘,是别院的厨娘。”
胡瑞点点头,道:“王公子去了何处?”
翠娘答道:“回老爷,王公子年前便出门做客,一直未回,这些人里没有他。”
胡瑞紧接着问道:“你怎知他未回来?”
“回禀老爷,民妇初二便上了工,因家在附近,所以并未在别院住下。昨日吴管家要民妇多做些菜,说要与别院的家丁喝酒玩乐,民妇做完菜后,便径直回了谁知半夜突然听到吵嚷,说是别院走了水,民妇便及忙起身,过来救火。”
“原来如此。”听完翠娘的回话,胡瑞满意地点点头,道:“看来真如师爷所料,是他们醉酒碰倒了烛火,这才酿成惨剧,真是呜呼哀哉!”
胡瑞一句话将这起走水事件定了性,并派人给赵齐豫送了信儿。
而就在此时,凝翠山大宅内,司华遥收到了大宅走水的消息。
“别院走水?”司华遥眉头皱紧,道:“可有伤亡?”
“大宅内的家丁,包括吴松在内,都被烧死了,一共十五人。”
“都死了?”司华遥心里揪了一下,道:“可有伤及无辜?”
“没有。”洪阳摇摇头,道:“别院其他人还未上工,只有吴松和那些家丁死了。据幸存的厨娘说,昨夜吴松兴起,要和府中的家丁喝酒玩乐,起火处便是吴松的院子,应是他们醉酒后碰倒烛火所致。”
“那厨娘是谁,家住何处?”
“这个奴才不甚清楚。少主这般问,可是觉得此事有疑?”
司华遥不答反问:“你可知我为何要与吴松硬碰硬?”
司华遥虽年幼,却行事沉稳,可在处理王子俊的事上,显得过于冲动,洪阳当时确有些疑惑,不过他转念一想,冲动些才是少年人的特质,便并没与多问。
如今听司华遥这么问,显然他这么做是另有目的,洪阳不禁好奇地问道:“奴才不知,还请少主明示。”
“我是在试探,试探暗中是否真有人盯着我们,若吴松等人出事,那便说明之前我的猜测没错。”司华遥说出自己的目的。
洪阳听得一怔,联系最近发生的事,不禁恍然大悟,道:“曹营三人与少主发生冲突,欲对少主不利,很快便被查下狱;吴松与少主发生冲突,定也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于是吴松及其手下全部被烧死。这般说来,确实有人在暗中监视,也可以说是暗中保护少主。”
“若单单只有曹营三人的事,还可以说是巧合,现在吴松也死了,若再说是巧合,就太说不过去了。”司华遥叹了口气,道:“没想到我的试探,竟让十五人没了性命。”
洪阳劝慰道:“少主无需自责,那些家丁在吴松的教唆下,做了不少坏事,百姓深受其苦,却因晋王的身份,不敢上告。如今他们死了,也算是为民除害。”
“即便如此,也该由律法来审判,而不是以这种方式。若世人皆要以恶制恶,那要律法何用,长久下去天下必乱。”
司华遥明白他这番话只适用于法律健全的现代,在封建社会,皇权至上的时代,根本就是个笑话。这么说也无非是想发泄一下心里的郁气,毕竟他虽来这里十几年,却从未亲手杀过人。不过该适应的,还是得尽快适应,以后这种事还会经常发生。
“少主说的是。不过这天下乱了,与少主才有利,若赵国歌舞升平,那我们复国将困难重重。”
司华遥明白洪阳说的没错,若天下大乱,他们便可顺势而为,但这并非他所想。
“为君者,理应忧天下万民,若复国一途,是尸山血海,牵累无数无辜百姓,那我宁愿放弃,也不做千古罪人。”
话虽然说的有些冠冕堂皇,但司华遥确实是这么想,更何况他实在不想当劳什子皇帝,那根本不是人干的差事。这么说也无非是在为以后放弃复国找的理由,给洪阳他们提前打个预防针。
“少主,想要复国,必然有所牺牲,不能妇人之仁。您想想当初赵氏如何杀入皇宫,如何践踏皇室尊严……”
“你的意思我懂。”司华遥打断洪阳的话,“我明白自己该做什么,我并非妇人之仁,只是不想牵累无辜,若要我放弃底线,又与那些恶人何异?”
“是,奴才受教。”洪阳顿了顿,接着说道:“少主,我们是否将这个消息告知王公子?”
司华遥点点头,道:“此事由我来说。他现在何处?”
“应在卧房。”
司华遥起身,径直来到王子俊的卧房门前,抬手敲了敲门,道:“王兄可在?”
“进。”
听到回应,司华遥掀开帘子走了进去。
王子俊正坐在窗前看书,见他进来便将书合上,道:“阿遥找我有事?”
现在正是午休时间,司华遥若是没事,一定不会来找他。
“方才收到消息,晋王别院走水,整个别院被烧毁,吴松等人也被烧死。”
王子俊听得一愣,随口问道:“阿遥可知别院为何会走水?”
“王兄可是怀疑是我所为?”
第92章
“王兄可是怀疑是我所为?”
“自然不是。”王子俊忙解释道:“我怎会怀疑阿遥, 方才只是随口一问,你千万不要误会。”
“据传回的消息说,是吴松等人醉酒, 碰倒了桌案上的烛火所致。”
“阿遥可是误会了?”王子俊不在意别院是否被烧毁,他在意的是司华遥是否误会。
“没有。”司华遥摇摇头, 道:“王兄可认得别院的厨娘?”
王子俊见司华遥神色并无不妥, 不禁松了口气, 道:“认得,阿遥为何问起她?”
司华遥并未回答,而是接着问道:“她叫什么, 家住何处?”
“全名叫什么,我也不清楚,别院的人都叫她翠娘, 家就住在别院附近,相聚不过一里。”
“平日里她是否住在别院当中?”
“不, 她家中有三个孩子需要照顾, 每日收拾完都会回阿遥为何问起她,难道她也被烧死了?”
“没有, 我只是随口问问。”司华遥转移话题道:“别院出事, 晋王定会过问, 王兄还是先回去吧。”
王子俊明白司华遥有自己的秘密, 不想让别人知道, 而自己能做的就是替他保守这个秘密。
“好,我这就收拾东西。”
事不宜迟,司华遥帮着王子俊收拾好东西, 随后便送他下了山。别院被烧毁,王子俊也没了住处, 便想在客栈里开房,先住上一段时日,被司华遥拦了下来,“我在沧县买了宅子,王兄去那儿住吧。”
王子俊一怔,随口问道:“阿遥何时买的宅子?”
“买了好几年了,里面一直有人在打理,王兄便说这段时日一直在那里住着便可。”
“好,我明白了。”
司华遥所说的宅子在城西,是个三进的院子,附近没有人家,算是独门独户,很是清静。后门被打开,春海牵着马车走了进去,众人这才相继下了马车。
司华遥看向王子俊,道:“王兄挑一间客房,将行李放下,我带你熟悉熟悉,好应对别人的盘问。”
“就第一间便可。”王子俊对住处并不是特别在意,在他看来最差也不会比他在别院的住处差,“阿遥回山吗?”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会在山下住上几日。”
王子俊闻言心中欢喜,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有阿遥在,我便安心了。”
放下行李,王子俊在司华遥的带领下,在宅子里转了转,仔细记下大宅的布置,以应对接下来的盘问。
转眼天色便暗了下来,司华遥让春海准备晚饭,自己则在大宅附近转了一圈,并未发现有人盯梢。这种被人窥视,却又抓不到人的感觉,令他十分不适,无论对方是否在保护他,他都不想被别人所掌控。
王子俊见他有些心不在焉,忍不住担忧地问道:“阿遥可是担忧别院被烧一事,会牵扯到你头上?”
司华遥一怔,随即摇头说道:“不是,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
“能说给我听听吗?”见司华遥沉默,王子俊忙说道:“不说也无妨,每个人都有不愿说的秘密,这个我懂。”
司华遥笑了笑,道:“并非不能说,我只是在想该如何开口。”
“那你慢慢想,若你想说,我随时都在。”
司华遥沉吟片刻,出声说道:“曹营他们与我的过节,王兄有所目睹,应该十分清楚。”
王子俊点点头,给予司华遥回应。
“曹营他们在与我发生冲突后,突然间全部被抓入狱,最后的结果是曹营在诏狱中畏罪自尽,张惑和于林被发配边关。”
王子俊困惑地问道:“他们都是受曹军牵连,这有何不妥?”
“不,正相反,我觉得是曹军他们受了曹营三人的牵连,原因是他们与我发生过冲突,且想对我不利。”
王子俊听得眉头直皱,道:“阿遥为何会这般认为?”
“对于这件事,我之前只是持怀疑态度,并不能确定,直到昨日收到别院走水吴松被烧死的消息,我便确定那不是巧合。”
王子俊听得一头雾水,道:“此话怎讲?”
“那日我故意与吴松对峙,就是想试探暗中是否有人窥视。”
听到这儿,王子俊突然恍然大悟,道:“阿遥是说别院走水不是意外,是有人故意放火,目的是为了烧死吴松,保护阿遥?”
司华遥烦躁地叹了口气,道:“这种保护我真不需要。”
王子俊串联两起事件,也不禁起了疑心,道:“那阿遥可知藏在暗中之人是谁?”
司华遥的脑海中闪过赵韩青的脸,只是并不能确定,毕竟他现在只是个四岁的孩童。可除了赵韩青,他又想不出还有谁会这么做,总不能是司南遥的父母重生了吧。
想到这儿,司华遥突然愣了愣,上一世他遇到的穿越者就不止一个,为何司南遥的父母不能重生?
见司华遥眉头紧锁,王子俊主动分析道:“若当真有这么一个人,那他定是有权有势,否则不可能利用安宁公主搬倒曹军。阿遥仔细想想,是否认识这样的人。”
“这些年我一直在山上,直到参加县试,这才与外界有所接触,若说我接触过的有权有势的人,那就只有林院长。只是以我与林院长的关系,他不可能这么做,完全可以排除。”
王子俊认真地想了想,道:“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是阿遥与其有过渊源,而阿遥并不清楚他的身份。”
司华遥想得脑子都要炸了,不禁有些烦躁,道:“算了,越是想越没有头绪,这件事先放放吧,先解决别院走水一事。”
王子俊安慰道:“就目前来看,藏在暗处的人是想保护阿遥,对阿遥并无伤害之举,倒是可以先放一放。不过也不能掉以轻心,对方在暗,我们在明,主动权掌握在他手中,这与我们非常不利。”
“王兄说得对。”司华遥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道:“夜深了,王兄早点休息,我先回房了。”
“好,阿遥也早点休息。”
当夜,司华遥做了个梦,梦到自己来到了战场上,眼前的士兵在厮杀,残肢断体翻飞,浓重的血腥味令人作呕。从鲜红下掩盖的服侍可以看出,是赵国和楚国在开战。
突然一声厉喝传来,司华遥猛地转头,一把钢刀照着他的面门砍了过来。他下意识闪躲,去捡插在地上的兵刃,可手指从刀把上穿过,拿了个空。他慌忙转头看去,一名赵国士兵被钢刀砍中肩膀,顿时血流如注。从不敢置信到惊恐难当再到孤注一掷,这般复杂的情绪在士兵眼中闪过,他握紧手中的刀朝着对方刺去,最后两人双双倒下,怒睁着双眼,死死地盯着对方。
司华遥伸手去摸身边的人,手指从他们的身体穿过,这种情况他遇到过,上一世死后半年多,他都是这种状态,并不觉得陌生,只是为何他会来到这里?
“杀!”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司华遥怔怔地转头看去,只见赵韩青身穿战甲骑在战马上,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在人群中来回冲杀。他悍不畏死,冲在最前面,无数楚军倒在他刀下,而他身上也插了两只长箭,一箭射中大腿,一箭射肩上,他好似感觉不到疼一般,直到楚军大败而归,他才下令鸣金收兵,回到了营帐。
司华遥跟着赵韩青进了营帐,此时的他已经没了少年的青涩,蜕变成真正的男人,只是萦绕在周身的是彻骨的冷,就好似他的温情也随着青涩的褪去,而消失殆尽。
小喜子带着徐超进了中军大帐,躬身说道:“皇上,徐太医来了。”
徐超上前,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赵韩青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徐超好似已经习惯,起身来到身前,在小喜子的帮助下,合力脱掉了赵韩青身上的铠甲。
长箭已被折断,却并未取出,里面的中衣早已被鲜血染红,如今变成了暗红色。
查看完伤势,徐超为难地说道:“皇上,这腿上的箭还好说,小心拔出即可。可这肩上的箭有倒钩,若是强行拔出,怕是会伤及筋脉,危及性命。”
赵韩青闭上眼睛,道:“该如何治,便如何治。”
“是,皇上,微臣定竭尽全力。”意料之内的答案,徐超转头看向小喜子,道:“劳烦公公再搭把手。”
“是,大人尽管吩咐便是。”
两人小心地将赵韩青的上衣脱了下来,露出他满是伤疤的身子,大大小小,新的旧的,遍布整个上半身,形容极为可怖。
司华遥怔怔地看着,没想到那个在他面前易哭易怒的少年,竟也会变成今日这般……
光是治伤便用了一个时辰,血水一盆一盆往外端,赵韩青因失血而脸色发白,嘴唇也微微泛着青,不过他从头到尾都没叫一声,只是紧紧蹙着眉。
司华遥的心不由自主地疼了起来,赵韩青是一国之君,只需稳坐中军大帐,根本无需身先士卒,他这般行为仿佛是在自虐,在刻意伤害自己的身子。
赵韩青虚弱地躺在床上,道:“去把乔明远叫来。”
小喜子闻言忙劝道:“皇上,您失血过多,需要休息。”
“嗯?”赵韩青看向他的眼神很冷,冷得人心头发颤。
小喜子被吓得一个激灵,躬身说道:“是,奴才这就去。”
很快,乔明远被带进了大帐,看向床上躺着的赵韩青,行礼道:“乔明远参见皇上。”
赵韩青神色淡淡地看着他,道:“再往前便是楚国皇都,司华遥当真在那儿?”
“皇上,草民只知王爷来了西南,并不知他到底在何处。”
赵韩青沉默地看了乔明远良久,缓缓移开视线,“我寻了他八年了,至今杳无音讯,这八年我过得怎样的日子,你再清楚不过,为何不肯与我说句实话?”
乔明远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正如赵韩青所说,这半年他过得什么日子,自己都看在眼里,但他不可能背叛王爷,死也不能!
赵韩青闭上眼睛,一行清泪滑落枕边,道:“你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别让朕再抓到你,否则便是你的死期。”
乔明远一怔,随即回过神来,道:“皇上肯放我离开?”
“若再不走,朕便要改主意了。”
乔明远没再犹豫,转身离开大帐。
小喜子站在床前,等着赵韩青的命令,可等了许久赵韩青都没有言语。
将两人的对话听在耳里,司华遥难免有所触动,情不自禁地走上前,想替他擦掉脸上的眼泪,却在下一刻,睁开了双眼。
“少主,您醒了。”
耳边传来春海的声音,司华遥看着头顶的床帐,醒了会儿神,这才坐起身看向窗外,见天还未亮,问道:“发生了何事?”
春海神色凝重,道:“回少主,方才有高手在宅子周围出没。”
司华遥眼睛闪了闪,道:“是否还在?”
“他与奴才的功夫不相上下,发现了奴才,奴才去追,没追上。”春海单膝跪在了地上,道:“属下无能,请少主降罪。”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司华遥起身下了床,来到桌前倒了杯茶。
“谢少主宽宏。”春海起身,道:“少主,茶凉了,奴才再去给您泡一壶。”
“不必,习武之人,不在意这些。”司华遥‘咕咚咕咚’喝完一杯凉茶,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彻底清醒了过来,道:“你可看清他的面貌?”
“他蒙了面,穿着夜行衣,奴才只能大概看清他的身形。”
对方是高手,又是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定不会让人认出他的面貌,这都在意料之内。
“看来我们确实是被人盯上了。”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山中的大宅虽然隐秘,想要找也不是太难……传信儿回去,让他们警惕些,暂时隐匿行踪,切莫让人察觉。”
“是,少主。”
司华遥坐了下来,接着问道:“晋王那边可有消息?”
春海忙答道:“晋王听说了别院的事,已下令让晋王世子过来查问此事。”
“晋王世子?”
司华遥搜索剧情,晋王世子名叫赵荣,是晋王嫡长子。这人不学无术,只知吃喝玩乐,年仅二十三岁,便猝死在花街柳巷,是个不折不扣的纨绔子弟。
“晋王世子名叫赵荣,是个纨绔子,没什么能力,只仗着个好出身,才做了世子之位。”春海犹豫片刻,接着说道:“少主,赵荣极为好色,且男女不忌,未免麻烦,少主最好不要露面。”
就司南遥的容貌,可以说是当世无双,司华遥自然明白春海的顾虑,不禁叹了口气,道:“能不出面,我当然不想出面。只是此行来的是赵荣,怕是来者不善。”
“少主这是何意?”春海有些不解其意。
“你方才也说,赵荣是仗着有个好出身,才做了世子之位,其地位并不稳固。而在晋王府,能与他争夺世子之位的,除了那个同样不争气的亲弟弟,还有王兄。以前晋王妃或许并不在意,可如今王兄不仅过了院试,而且考了第二名的好成绩,这就不得不让她心生忌惮。而别院走水,正给了她对王兄下手的机会。”
春海眉头微皱,道:“少主的意思是说晋王妃要将别院走水的罪过,栽赃到王公子身上?”
司华遥叹了口气,道:“不止王兄,我怕是也会被牵扯进去。一个别院而已,烧也就烧了,晋王即便要怪罪,也不会太过为难。可你别忘了,别院里还死了人,且是十五人之多。若我所料不错,晋王妃应会拿这个来做文章,将王兄置于死地。”
春海的眉头越皱越紧,道:“那些人是醉酒后碰倒烛台导致失火而被烧死,怎能栽赃到少主头上?”
司华遥并未回答,而是看了看窗外的天色,道:“索性睡不着了,干脆去别院瞧瞧吧。”
春海一怔,随即应声道:“是,少主。”
夜色中,两道身影跳出大宅,在街道上穿行,很快便来了别院外。拦住想要跳进去的春海,司华遥出声说道:“这里到处都是黑灰,很容易留下脚印,要做好防范。”
春海二话不说,直接将衣服撕了一大块,又撕成四小块,递给司华遥。司华遥接了过来,将鞋子包好,这才纵身一跃,跳了进去,扑鼻地焦糊味,让司华遥微微蹙眉,掏出帕子捂住了口鼻。在别院内转了一圈,根据房屋的焚毁程度,他们找到了吴松所在的院子。
木质的门窗全部被烧毁,地面也被烧得焦黑一片,到处都是黑色,再加上空气中残留烤肉的味道,在这样一个夜晚,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司华遥吹燃火折子,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在正厅顿住了脚步,拿着火折子仔细照了照地面,又捻了些黑灰闻了闻,道:“这里被人洒过桐油。若有经验的人,轻易便能辨认。”
“所以是幕后之人趁他们酒醉,在房间洒了桐油,放了火?”
司华遥起身,将目光放在正中央的桌子上,“死了十五个人,若是吃酒寻乐,一张桌子怎么够?在场的人全死了,他们是否在饮酒作乐,只是那个厨娘在说而已,死无对证。”
“少主的意思是那个厨娘被人收买了?”
“十有八九。只是幕后之人太不小心了,留下了这么明显的证据,只要有经验的捕快稍稍留心一些,便能得出失火并非意外的结论,到时候与吴松发生过冲突的我们,将会是最大嫌疑人。”
春海忙说道:“那我们赶紧清理现场。”
司华遥摇摇头,道:“赵荣这次是有备而来,即便没有这些证据,他也会伪造,栽赃陷害与他而言一点不难。”
“那依少主之言,我们该怎么办才好?”
“最好是让他们自顾不暇,来不了沧县。”司华遥顿了顿,道:“赵荣何时来沧县?”
“应该是明日。”春海提议道:“少主,如若不然,奴才去截杀赵荣?”
“若赵荣在半路出事,晋王妃势必会怀疑是有人不想赵荣来沧县,从而怀疑到王兄身上,到时尝了丧子之痛的晋王妃,定不会善罢甘休,王兄首当其冲,下场只会更惨。所以要想出手对付赵荣,最好在京都,且要做的不留痕迹。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不到半个时辰,怕是来不及了。”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也并非没有办法。我们回去。”
京都晋王府,晋王妃刘焉走进了赵荣的院子,院内的侍从慌忙行礼,道:“奴才(奴婢)参见王妃,王妃万福金安。”
刘焉扫了一眼众人,道:“世子在何处?”
内侍旺财答道:“回王妃,世子昨日歇得晚,现在还未起身。”
“昨日世子去了何处?”刘焉淡淡地看着旺财,接着问道。
旺财身子一僵,犹豫片刻道:“回王妃,世子昨日去了侍郎府,和三公子一起饮宴。”
刘焉的兄长叫刘欣之,就任工部侍郎,旺财所说的侍郎府,便是刘欣之的府上,而三公子则是刘欣之的三儿子叫刘玉成。
“本宫最恨人欺瞒,你最好说的是实话,否则……”
旺财心里一紧,忙说道:“王妃明鉴,奴才不敢撒谎!”
刘焉没再多说,径直来到卧房门前,转头看向身边的侍女,道:“开门。”
兰衣应声,伸手推了推门,却并未推动,很显然是被上了闩。她回头看向刘焉,请示下一步该如何做。
“继续。”
兰衣得了命令,不再有所顾忌,抬脚便踹在门上,门‘砰’的一声被踹开。兰衣率先进了房门,候在一旁。
“啊!”一声矫揉造作的叫声响起,随即又说道;“世子,这是谁啊,敢硬闯您的卧房,可吓死奴了。”
赵荣将人揽进怀里,看向门口的方向,怒道:“混账东西,是想找死吗?”
刘焉走进卧房,淡淡地看向床上衣衫不整的两人。
“母……母妃。”赵荣被吓了一跳,将怀里的人推到一边,道:“母妃来了,怎么不让人通报一声,若是污了您的眼,那便是孩儿的错了。”
刘焉来到桌前坐下,毫不避讳地看着两人,道:“世子可知今日有事要处理?”
赵荣一怔,随即说道:“孩儿知道,不过天色还早……”
‘砰’一声巨响,刘焉一巴掌拍在桌上,道:“把人拉出去,送去牛棚。”
床上的两人皆是一愣,随即便见到门外进来两名内侍,伸手去拉床上的漂亮男人。
男人回过神来,被吓得脸色煞白,哭喊道:“王妃饶命!王妃饶命!世子救我,我不想死!”
赵荣眼底闪过不舍,道:“母妃,这次是孩儿的不是,孩儿现在就起,马上动身,求母妃饶了他吧。”
内侍拉扯着男人,等着刘焉的命令。
刘焉无视赵荣的求情,道:“还不拉出去,难道还想本宫亲自动手?”
内侍不再犹豫,不顾男人的求饶,拖着就往外走。
男人祈求地看着赵荣,赵荣却没再言语,想到之后要经历的事,男人用力挣脱束缚,一头撞在桌角上。鲜血迸溅,男人的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
刘焉伸手摸了摸脸上迸溅的鲜血,道:“拖下去喂狗。”
“是,王妃。”内侍忙上前,将男人的尸体拖了出去。
刘焉起身,淡淡地说道:“世子只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本宫要听到你出门的消息。”
“是,母妃。”赵荣心中一紧,忙应声道。
看着刘焉出门,赵荣这才松了口气,瘫在床上,心有余悸地看着桌前的血迹。他虽然在外横行霸道,却怕刘焉怕得要死,若不是他确实喜欢,也不敢壮着胆子求情。
旺财进门,出声说道:“世子,奴才侍候您更衣。”
赵荣起身下床,一脚踹在旺财身上,将他踹倒在地,一脚又一脚地踹在他身上,骂道:“该死的狗东西,母妃来了也不通报一声,要你何用,看我不打死你!”
旺财护着头躺在地上,硬挨着他的拳打脚踢,“世子,奴才死不足惜,可王妃就给您半个时辰,若在耽搁再去,恐王妃会怪罪。”
赵荣打得累了,才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道:“起来更衣,若敢误了事,要了你的命!”
“是,世子。”旺财强忍着疼痛,利落地爬了起来,替赵荣更衣。
半个时辰后,赵荣带着人走出王府,紧接着便有人向刘焉禀告了这个消息。
赵荣上了马车没一会儿就打起了瞌睡,昨晚玩了一夜,临近天亮才睡,睡了不足两个时辰,就被刘焉叫了起来。
“惊马了!惊马了!快闪开!”
一声大叫惊醒了赵荣,他揉了揉眼睛,掀开车帘看了出去,只见远处有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车夫紧张地大叫着。
车外的旺财忙掀开车帘,道:“世子,前面的马车惊马了,快下车!”
赵荣回了神,慌忙起身下了马车。
就在两辆马车即将撞上时,一个红色的人影飞了过来,落在了马上,用手捂住马匹的眼睛,轻抚马鬃,那马儿竟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众人不可思议地看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而马鬃勾住了红衣女子的面纱,她一起身,面纱便掉了下来,露出了她倾国倾城的容貌,回过神来的众人顿时惊为天人,再一次陷入呆滞当中。
女子微微蹙眉,似娇似嗔,一个纵身便飞了出去。
赵荣回神,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女子离开的方向,焦急地说道:“还不快追!”
第93章
赵荣正要出城门, 突然遇到惊马,一名红衣少女从天而降,奇迹般地安抚了马儿, 其倾国倾城之貌,让在场众人痴迷, 直愣愣地看着她, 竟连呼吸都忘了。
少女见状微微蹙眉, 似有不悦,脚尖轻点,红衣飞舞, 犹如一只红色的蝴蝶,飞落人群中,朝着远方走去。
赵荣率先回过神来, 看着人群中那抹红色,焦急地叫道:“愣着作甚, 还不快追!”
赵荣的声音惊醒了失神的侍卫, 他们伸手捂住‘噗通’狂跳的胸口,眼睛看着少女离开的方向, 下意识地追了上去。
来往的行人也终于回了神, 不少人跟着追了出去, 眼中的急切与痴迷就好似丢了什么稀世珍宝。
街道上人来人往, 那少女行走起来却如舞蹈一般, 脚步轻灵,红衣飘逸,就如精灵般游走在人群中, 来来往往的行人甚至连她的衣角都碰不到。
她时不时地看向众人,虽然面纱覆面, 但那双水盈盈雾蒙蒙的桃花眼,依旧动人心魄,吸引着众人不停地追赶。
穿过大街小巷,走出城门,身后的人不仅没有变少,还在逐渐增多,他们拼命地追着红衣少女,就好似感觉不到累一般,直跑到百花山下,那抹艳丽的红终于停了下来。而就在众人以为自己就要抓到她时,她纵身一跃飞进了山林,红色的衣裙犹如盛放的花朵,在漫山的白色中是那般醒目,美到令人窒息!
好半晌众人才回过神来,纷纷议论了起来。
“她进山了。”
“这么美的女子,应该是花仙吧。”
“这里是百花山,那她一定是百花仙!”
“不,她的眼睛形似桃花,应是桃花仙!”
“不管是桃花仙,还是百花仙,他定是神灵下凡!”
人群中有不少人跪在了地上,痴迷的眼神变得虔诚,他们朝着百花山的方向跪拜。
刚才的惊鸿一瞥,早就勾走了赵荣的心神,此时的他满脑子都是少女绝美的脸,和那轻盈又灵动的身姿。他痴迷地盯着少女消失的地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到她,拥有她!
“上山!”
赵荣的命令让身后的人怔了怔,旺财看着少女离开的方向,眼神变得坚定,道:“世子,那少女可是花仙,亵渎神灵是要遭报应的!”
赵荣扬手就给了旺财一巴掌,阴狠地说道:“本世子不管她是谁,只要本世子看上的,那就是本世子的人,神仙也不例外!”
旺财的脸瞬间肿了起来,脸上浮现五个清晰无比的指印,只是向来胆小的他神色依旧坚定,道:“世子,亵渎神灵是重罪,奴才万不敢遵命!”
身后的侍卫也变了神色,敬畏鬼神已根植在他们的思想当中,让他们有勇气去反抗强权,“我们不能进山,还请世子恕罪!”
他们虽然跪下了,却在用这种方式来与强权对抗。
赵荣眼神微眯,眼中闪烁着寒光,道:“你们这是想造反?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们!”
众人低垂着头,没有出声,也没有任何动作。
他们无声的反抗惹恼了赵荣,他的眼神变得越发凶狠,抽出袖中匕首,一刀捅进旺财的胸膛,随即用力拔出,又狠狠刺进去,接连数次,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服,渐得他满脸都是,看上去格外狰狞。
一众侍卫呆呆地看着,心中有恐惧在蔓延。
赵荣推倒旺财,站起身凶狠地扫过众人,道:“若不听命行事,他就是你们的下场。想活的就起来,想死的就继续跪着。”
在生死面前,有人坚守信仰,也有人选择苟活。在第一个人选择起身后,又有人陆陆续续地站了起来。
赵荣冷眼看着依旧跪在地上的人,命令道:“都杀了。”
站起来的人不由一阵错愕,迟迟没有动手,跪在地上的人是他们朝夕相处的伙伴,又怎能下得了手。
赵荣则勾起一抹残忍的微笑,道:“谁不动手,下一个死的便是他。”
为了苟且偷生,他们选择抛弃良知,扬起手中的兵刃,朝着曾经的同伴挥了下去。
‘噗噗噗’,鲜血染红了地面,也让身后的百姓牢记了赵荣凶狠的嘴脸。
看着倒地的尸体,赵荣满意地扬起嘴角,道:“进山!”
跟过来的百姓慑于赵荣的暴虐,虽心有不满,却也无能为力,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进了山,只能在心中祈祷,仙子能平安无事。
百花山内白雪皑皑,山中极难行走,稍有不慎就会滑下山崖。有了白雪的掩护,猎人们挖的陷阱更是难被发现,一不小心便掉入其中,被陷阱中的木刺穿个透心凉。
突然,一抹红色在远处的大树下闪过,赵荣忙大声叫道:“在那边!快追!”
众人连忙追了过去,不仅不见人的踪影,连个脚印都没留下。
“她真的是百花仙!”小小的声音在众人心中响起,虽然微弱,却在他们心里埋下了种子。
红色的衣裙飘过,赵荣再次大声叫喊,“在那边!快追!”
这次他们虽然追了上去,却已经有了几分迟疑。依旧没找到人,依旧连一枚脚印都未看到,他们心中那个声音又大了几分,那种子突破壁障,开始生根发芽。
突然,一条红色的轻纱飘了过来,缠住了落在后面的护卫的脖颈,随即他被吊了起来。
身后的异响,惊动了前面的人,他猛地转头,只见同伴被吊在树上不停挣扎,努力地想要求救,却只发出微弱的‘咯咯、咯咯’的声音。
“啊!”下面的人被吓得大叫,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赵荣无视树上那人的挣扎,大声地喊道:“你出来!我知道你就在附近,只要你随我回去,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司华遥藏在暗处冷冷地看着众人,只要他们有一个人肯伸出援手,砍断那条红纱,那人就不会死,只可惜没有一个人那么做。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树上被吊着的人随着风飘来荡去,还有那醒目的红纱,就好似他流下的血,在沉默中控诉着他们的罪行。
“她是百花仙,我们触怒了神灵,我们会受到神罚!”
目睹同伴死亡的护卫精神崩溃了,他激动地大喊着。
赵荣上前一步,抽出他腰间的佩刀,一刀刺穿他的身体,道:“言惑众,该死!”
看着同伴再次倒下,鲜血染红白色的地面,他们脑海中又浮现一身红衣的少女。马车惊马,她安抚了马儿,她是善良的花仙。如今他们生了亵渎她的心思,她则变成了索命的修罗。
“她是百花仙,我们触怒了神灵,我们会受到神罚!”
这句话不停地在耳边回响,越来越多的人神情发生着变化。
赵荣眼角余光又看到了那抹红,慌忙追了上去,完全没留意这些人的神情变化。
赵荣气喘吁吁地停下,回头看了过去,见他们慢吞吞,不禁怒火中烧,大骂道:“没用的东西,还不赶紧的,没吃饭吗?”
一名护卫鼓足勇气,道:“世子,那是百花仙,是神灵,我们不能再往前。”
赵荣握紧手中的刀,面目狰狞道:“你是不是想死?”
那侍卫下意识后退一步,道:“我不想死,可触怒神灵,是要受到神罚,我上有老下有小,我死没关系,不能再拖累他们。”
“是啊,我媳妇儿刚怀上孩子,我不能让她们受我牵累!”
“我老娘的病才刚好,不能让她因为我再遭罪!”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神情都变得激动,后退的步子慢慢靠前。
赵荣见状拎着刀上前,挥手就要砍,却被挡了下来。
“你敢反抗!”赵荣的脸色越发阴沉。
那人鼓足勇气,一脚揣在赵荣身上,将他踹翻在地,道:“我亵渎神灵死不足惜,但我要为家人求一条活路!你才是罪魁祸首,只要把你献祭给神灵,就不会降下神罚。”
身旁的人受他鼓舞,看向赵荣的眼神顿时变了,“把他绑了!”
赵荣怒瞪着众人,威胁道:“你们敢!信不信我一声令下,你们全家都得死!”
赵荣不这么说,或许他们还有所顾忌,如今他动了杀他们全家的心思,那他们就绝不可能在放过他。众人对视一眼,一拥而上,将赵荣按在身下,用绳子绑了起来。
“该死的东西,我会将你们全家碎尸万段,拿去喂狗!”
赵荣自出生以后,除了刘焉,还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
一名护卫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手掌微微的疼,心中是说不出的紧张,随之而来的还有报复的快感。于是,他再次扬起手,‘啪啪啪’,接连不断的巴掌声响起。
赵荣被打得头昏眼花,倒在地上半晌起不来。
一众护卫跪在地上,乞求道:“仙子在上,我等多有亵渎,自知犯了死罪,特献上罪魁祸首,我等亦将以死谢罪,望仙子不要牵累我等家人。”
“你们疯了吗!”赵荣终于缓了过来,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看向他们的眼神带上了恐惧,“这里根本没有神灵,她就是……”
不等他说完,一名护卫掏出帕子,堵上了他的嘴。他便是再想说,也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仙子在上,请收下我等诚心,万望宽恕我等家人!”
一名护卫抽出匕首,来到赵荣身边,一刀刺进他的脖颈,鲜血喷溅而出,他惊恐地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便没了生息。他的眼睛依旧大睁,似未曾料到自己有一日会是这般下场。
就当护卫想自我了断时,空灵的声音在山间响起,“尔等之诚心,吾已收到,此事作罢。望以后尔等向善,否则吾降神罚,尔等罪责难逃。”
声音忽远忽近,让人辩不出方向,分不出男女。
一众护卫更加深信花仙一说,连忙叩首,“谢仙子不杀之恩,吾等以后定将向善,终生供奉仙子。”
“且去。”
一众护卫再次叩谢,随即起身,下山去了。
见众人离开,司华遥换掉身上的红色衣裙,抹掉脸上的妆容,恢复原来的装扮,纵身一跃消失在山中。他知赵荣好色,便和春海连夜赶到了京都,在暗线的帮助下掌握了赵荣的行踪,这才制造了所谓的惊马,目的就是要让赵荣看清他的容貌,进而引到无人处,将其解决。
未曾想他的容貌过于惊艳,以至于跟着他的人不止赵荣,众目睽睽之下,他不可能动手,便想到了百花山,想着引他们进山,再伺机解决掉赵荣。不曾想竟让百姓以为他是百花仙,他便顺势而为,将此事与鬼神联系在一起,这样会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司华遥来到和春海约定的地点,将装有红色衣裙的包袱给他,叮嘱道:“烧了,不要留下痕迹。”
“是,少主。”
春海接过包袱,扔进了火盆里,在里面倒上灯油,用火折子引燃,火即刻烧了起来。
“少主,事情进展可还顺利?”
“赵荣被他手下的护卫所杀,王兄的危机暂时解除。”
春海听得一怔,随即好奇地问道:“赵荣为何会被其护卫杀害?还请少主明示。”
司华遥将事情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接着说道:“你让人推波助澜,最好将百花仙一事坐实。”
春海听得瞠目结舌,随即明白了司华遥的意思,道:“少主放心,奴才明白该怎么做。”
司华遥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我还需尽早赶回去,以免惹人生疑,你来善后。”
“是,少主放心,奴才一定把事办好。”
司华遥没再多说,简单地伪装过后,骑马赶回沧县。
就在赵荣进山之时,暗中跟着赵荣的人连忙回王府禀告。
刘焉得知消息后,不禁怒火中烧,派人进山寻找赵荣。可等了许久,也不见寻人的侍卫回来,她心中的怒火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从而转变成担忧。派的人越来越多,整整找了两日,终于找到了赵荣,不过已是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刘焉看着被带回来的赵荣,不禁悲痛万分,他再不成器,也是她怀胎十月生下的儿子,如今却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这让她怎么接受得了。
“派人进山,无论她是人是鬼,都要把她揪出来,我要将她碎尸万段,为世子报仇!”
“不可!”赵齐豫厉声何止!
刘焉不敢置信地看过去,道:“王爷这是何意?世子可是王爷亲子,如今死无全尸,王爷竟阻拦我为他报仇?”
“你可知现在外面都在流传什么?”赵齐豫面沉似水,道:“都在传晋王世子亵渎神灵,故而被降下神罚,落得个死无全尸的下场。还说神罚不会停止,晋王、晋王妃有教养不善之责,晋王府将付之一炬。”
刘焉自然也听到了这些传言,还曾派人镇压,只是这消息却愈演愈烈。
“这都是刁民在言惑众,王爷竟也相信?”
“这是无数百姓亲眼目睹!”赵齐豫提高音量,压下刘焉的气焰,接着说道:“今日早朝,皇上召见本王,责怪本王教子无方,竟教出一个亵渎神灵的祸害。还说若再敢兴师动众,惊扰神灵,便夺去本王亲王爵位,王府上下皆发配西南。”
刘焉闻言一怔,随即愤怒地说道:“皇上怎会如此愚昧……”
“放肆!”赵齐豫扬手就给了刘焉一巴掌,打断了她的话。
刘焉怔怔地看着赵齐豫,自她嫁进王府,已有二十余载,因赵齐豫懦弱,她不得不强势起来,独自撑着王府上下。赵齐豫因此从未与她红过脸,事事依从她。没想到今日她不仅要承受丧子之痛,还要被相濡以沫的丈夫殴打。
“赵齐豫,你敢动手打我?”刘焉两眼含泪。
听她直呼自己的姓名,赵齐豫的脸色更加难看,道:“若你再口不择言,王府上下都会跟着遭难,你别忘了,荣儿没了,你还有耀儿!”
刘焉神情一滞,随即冷静了下来:是啊,荣儿死了,我还有耀儿,不能孤注一掷。
想到这儿,刘焉下意识地看向赵荣的尸体,不禁嚎啕痛哭。
赵齐豫见状清楚她将话听了进去,不禁松了口气,看了一眼赵荣残缺不全的尸体,又忍不住叹了口气,虽然他对这个儿子十分不喜,到底是自己的骨肉,心中难免有些悲痛。
只是众口铄金,就连皇上也对百花仙讳莫如深,便不得不信,若当真降下神罚,他这个肉体凡胎又怎生承受。
刘焉见赵齐豫要走,心中越发伤心,忙出声叫道:“王爷。”
赵齐豫顿住脚步,转身看向刘焉,道:“何事?”
刘焉擦了擦眼泪,道:“臣妾可以不再追究此事,但王爷也需答应臣妾,立耀儿为世子,将来由他接替王爷的爵位。”
赵齐豫眉头蹙起,道:“世子还尸骨未寒,王妃竟与本王说及此事,王妃难道不怕世子在天之灵难以瞑目?”
“荣儿死了,耀儿是他亲弟弟,荣儿从小便宠他,由他继任世子之位,荣儿只会欣慰,不会有丝毫怨言。”
“此事容后再议。”赵齐豫说完转身就走。
“王爷可是想让王子俊那个贱种继任世子之位?”
刘焉的话成功让赵齐豫顿住脚步,他转身看向刘焉,道:“本王从未这般想过,他王子俊也是如此,这世子之位也就王妃在意。本王时常在想,王妃如此在意,是否在盼着本王早点死,好让你的儿子继任王位。”
刘焉闻言顿感委屈,哭着说道:“我嫁入王府二十余载,对王爷掏心掏肺,没想到王爷竟如此想我。”
“掏心掏肺?”赵齐豫讥诮地笑了笑,道:“王府后院那么多人,为何只有两个嫡子?若不是王彩云逃出王府,她的孩子可能保住?你不是对本王掏心掏肺,你是对手中的权势挖空心思!刘焉,你自私、善妒、跋扈、残忍,教出来的孩子个个如你一般,所以赵荣才会有今日之下场。你要报仇,不该找旁人,该找的是你自己!”
“王爷,你怎能说出这般冷酷无情的话!”
话已说到这儿,赵齐豫也不想再忍下去,冷声说道:“刘焉,若你还想做稳王妃的位置,从今日起,便给本王安分些,否则本王完全可以休妻,相信皇上也不会阻拦。”
“你……你竟想休妻!”刘焉不敢相信地看着赵齐豫。
“若你安分,本王会念在二十几年的夫妻情分上,给你王妃的体面,如若不然……”
赵齐豫并未把话说话,刘焉却听得清清楚楚,眼泪汹涌而出,看着赵齐豫离开的背影,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沧县西郊的宅院内,王子俊在这里住了两天,每日都会回别院一趟,也不见京都有人来,心中十分疑惑。
司华遥见他心不在焉,出声问道:“王兄为何眉头紧锁,可是有何烦心事?”
“并无什么烦心事,只是有些奇怪,为何京都还未来人。”
“许是被什么事耽搁了吧。”司华遥并不打算将此事告知王子俊。
“阿遥有所不知,那吴松是王妃的心腹,如今他死了,王妃不会坐视不理。”
司华遥看着王子俊,忍不住出声问道:“王兄可想回王府?”
王子俊被问得一怔,随即摇摇头,道:“王府与我而言是枷锁,若是可以,我不想与他有任何关系。”
司华遥点点头,道:“那王兄就该在别院走水那日被烧死。”
王子俊怔怔地看着司华遥,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道:“可惜了!”
别院内有十五具焦尸,这可是绝佳的死遁机会。
“其实只要王兄不在意,没什么能成为你的枷锁。”
王子俊神情一滞,忍不住在心里问自己,不在意吗?若当真不在意,那为何刻苦读书,博取功名?不就是想证明自己,让那个人知道自己放弃了什么吗?
“越是得不到,越是想得到,这是人的通病,王兄不必太在意。”
王子俊看向司华遥,道:“阿遥,明明你只有十四岁,为何我总觉得你比许多人都活的通透,说出的话要么直中要害,要么发人深省。”
“读书明理,多读书多明理,我读的书既多且杂,懂的多些,也是自然。”
其实司华遥能有今日的感悟,与他的职业有关,每个角色都有自己的生命,都要认真去揣摩,甚至将自己置于角色之中,所以他的经历要比普通人多的多,人生阅历也就多了。
只是这些话他不能说,所以才给了这么一个解释。
“怪不得。”王子俊对司华遥深信不疑,苦笑道:“自我被送到别院后,便一直受制于吴松,他不仅克扣我的吃穿用度,还不让我读书,所以我读书晚。好在我被林院长破格录取,进了书院后,便有许多书可以读了。”
司华遥见他如此,不禁有些心虚,道:“还有一句话说得好,叫‘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待我们书读的差不多了,便相约四处走走,如何?”
“好,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能与司华遥一起出游,王子俊自然求之不得。
转眼又过了三日,司华遥正在书房练字,春海突然走了进来,行礼道:“参见少主。”
司华遥手上的动作不停,边写边说道:“何事?”
“京中传来消息,晋王府二王子病重。”
司华遥一怔,随即抬头看了过去,道:“得的什么病?”
“不知。整个太医院的人都去瞧了,愣是看不出什么病症,据说是身上起脓疮,然后一点一点溃烂,浑身散发恶臭,就和尸体腐烂的味道相似。”
司华遥眉头微蹙,道:“我怎么听着像是中毒,不像是病?”
“中毒?”春海也跟着皱起眉头,道:“若是中毒,比医院也应该有所察觉才是。”
司华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京中此时应该流言四起了吧。”
“少主圣明。京都都在流传,是因赵荣亵渎神灵,故而降下神罚,赵耀是罪有应得。”
“很好,既然有风,那咱们就继续推波助澜。”
“是,奴才明白。”
春海转身走了出去,司华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忍不住一阵唏嘘,这就叫有心种花花不开,无心栽柳柳成荫。
司华遥刚准备继续练字,书房的门被敲响,门外传来王子俊的声音,“阿遥,我有事与你商议。”
“王兄请进。”
听到应门声,王子俊推开房门走了进来,道:“阿遥,方才我收到京都传来的消息,说赵荣死在了百花山,且是死无全尸。”
“赵荣是?”司华遥明知故问。
“赵荣是晋王府世子。”
“这几日刚下了雪,山上定然白茫茫一片,山高路滑,且有陷阱,他去那儿作甚?”
“据说是因为百花仙……”
王子俊将打听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给司华遥听。
“这赵荣真是作死,就算没有神罚,这个天儿进山,那也是凶多吉少。”
“我道为何京都迟迟不来人,原来是发生了如此大的事。”
“他这下可是出名了,也算是死得其所吧。”
“不止是他,赵耀也病重在床,怕是没几日好活了。”
司华遥故作惊讶地说道:“难道真有神罚降在晋王府?”
“赵耀的病来的很突然,宫中太医束手无策,甚至连得了什么病都诊不出。若不是神罚,那也是诅咒。”
司华遥幸灾乐祸地笑了笑,道:“这就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们坏事做多了,老天也看不过去了,所以才派百花仙来惩罚他们。”
王子俊犹豫片刻,道:“阿遥,我还是搬出去住吧,若真是诅咒,怕是会连累到你。”
第94章
“若真有神灵, 那他定能明辨善恶,王兄从未做过坏事,为何会被牵连?若王兄未被牵连, 那我又怕什么?”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司华遥和蒋冲是他唯二的朋友,尤其是司华遥, 在他这儿, 自己体会到了什么是温暖和快乐, 他早就将他视为知己,甚至是亲人,不想他因自己有陷入危险的可能, 若真如此,他会愧疚一辈子。
司华遥脸色一肃,道:“王兄可是不把我当朋友?”
王子俊闻言急忙说道:“怎么会, 我一直将阿遥视为知己。”
“既如此,王兄应该明白‘士为知己者死’这句话的意义。”
王子俊怔怔地看着司华遥, 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司华遥缓了神色, 一杯正经地胡说八道,“小时候师父给我算过命, 他说我这辈子无灾无劫, 能活到寿终正寝, 所以王兄只管放心在这儿住着。”
与王子俊来说, 司华遥这话是真是假不重要, 重要的是甘愿共患难的情谊。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感动,道:“阿遥, 能与你相交,是我三生有幸。”
司华遥笑着说道:“既然是三生有幸, 那王兄便好生珍”
王子俊看向司华遥的眼神愈发坚定,道:“阿遥说得是。”
“赵荣身死,赵耀又病重垂危,晋王府如今只剩下王兄一个男丁,晋王怕是会召王兄回京,王兄还得做好应对才成。”
王子俊显然也想到了这点,脸上的笑意淡了许多,道:“书院马上就要开学,我有理由不回去。况且,我如今是晋王府唯一的男丁,若晋王不想绝后,不会在这个节骨眼招我回去。”
司华遥点点头,道:“晋王或许不会,但晋王妃就难说了。她已经死了一个儿子,如今小儿子又性命垂危,悲痛之下说不准会做出什么,王兄出入要小心些。”
想到刘焉的狠毒,王子俊心中满是恨意,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道:“阿遥不必担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当年王彩云病重,不得已带着王子俊回王府,刘焉气急败坏,便刻意为难,不顾王彩云病重的身子,生生打了她三十多板子,以致她原本还可以拖些时日的身子彻底走到了头,在王子俊被送到别院的三日后,便撒手人寰。
自那时起,仇恨便在王子俊幼小的心中扎了根,后来他在别院的日子过得十分艰难,心中的仇恨便生根发芽,长成了参天大树,奈何他太过弱小,根本无法与刘焉抗衡,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如今赵荣死了,赵耀又重病在床,他成了晋王府唯一的独苗,便有了与刘焉抗衡的筹码,只要好好经营,终有一日能报仇雪恨。
皇宫内,赵韩青正在午睡,突然大叫一声,从睡梦中醒来。
门外的小喜子听到动静,慌忙跑了进来,见他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汗,忙问道:“殿下,您怎么了,可是又做噩梦了?”
赵韩青看了他一眼,伸出小手想去擦汗。
小喜子见状忙拿了帕子递给他,道:“殿下稍候,奴才去给您打点水来。”
赵韩青看人的眼神有些直,好似还没完全醒神,机械性地接过了帕子,却并没有擦汗,而是死死握在手里。
小喜子不禁有些担忧,吩咐人打了些热水,侍候赵韩青洗了把脸,他看人的眼神这才恢复正常。
“殿下,您为何最近总做噩梦,可要将此事告知皇后娘娘?”
赵韩青起身下了床,道:“更衣,我要去见父皇。”
小喜子一怔,慌忙应声,侍候赵韩青更了衣。
赵连章正在御书房处理奏折,闻听赵韩青求见,顿觉有些意外,道:“让他进来。”
赵韩青得到应允,迈过门槛走了进去,来到殿中,恭恭敬敬地行礼道:“儿臣参见父皇。”
“免礼。”赵连章起身,绕出御案,将赵韩青抱了起来,见他脸色不好,不禁关切地问道:“青儿可是哪里不适?为何脸色这般差?”
“多谢父皇关心,儿臣身体并无不适,只是日日被噩梦纠缠,故而脸色有些差。”赵韩青一板一眼地答道。
“日日被噩梦纠缠?”赵连章蹙起眉头,来到软榻前,将赵韩青放了下来,接着问道:“青儿可还记得做了什么梦?”
赵韩青重重地点了点小脑袋,道:“今日来拜见父皇,儿臣便是为了此事。”
“哦?说来听听。”似被他严肃的小表情感染,赵连章也正了正神色。
“父皇,这几日儿臣总会梦到晋王府,它被一层黑色的雾笼罩,那黑色的雾里有人形怪物,他们嘶吼着说要报仇。”
赵连章听得一愣,随即想起赵韩青曾看到过马娇身上的怪物,不由皱紧了眉头,道:“青儿从未去过晋王府,怎知梦到的就是那里?”
“那门上写着晋王府三个字,儿臣认得。而且儿臣还梦到了小皇叔。”说到这儿,赵韩青脸上浮现恐惧之色,小手下意识地揪着衣服。
赵连章将他抱进怀里,道:“青儿不怕,父皇在呢。告诉父皇,你梦到他在做什么?”
“儿臣梦到小皇叔身上趴着许多怪物,他们在啃食小皇叔的身体,还嘶吼着要报仇。”赵韩青害怕地钻进赵连章怀里。
“青儿不怕,父皇在呢。”赵连章轻轻地拍着赵韩青,脸上是若有所思的表情。
赵韩青闷闷地小声说道:“父皇,小皇叔会死的,他们说下一个是晋王妃。”
“他们说?”赵连章的眉头皱紧,道:“青儿口中的‘他们’,可是那些怪物?”
“嗯,那些人都在喊着报仇。”赵韩青抬起小脸,懵懂地问道:“父皇,晋王妃和小皇叔都做了什么,为何那些怪物要找他们报仇?”
“父皇也不知,不过父皇会查清楚的。”赵连章顿了顿,接着问道:“青儿可有梦到晋王?”
赵韩青摇摇头,道:“儿臣只梦到了小皇叔和晋王妃。”
“那青儿是从何时起开始做噩梦的?”
“三日前。”
赵韩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此事父皇知晓了,青儿若是害怕,便去你母后宫中住上两日,或去乾坤殿与父皇住也可。”
赵韩青皱着小眉头思索片刻,道:“那儿臣与父皇住,母妃是女子,女子都胆小,儿臣不想让母妃跟着担惊受怕。”
赵连章闻言欣慰地揉了揉赵韩青的小脑袋,道:“好,那就这么定了。青儿先去玩会儿,父皇还需批阅奏折。”
“儿臣能在这里读书吗?儿臣保证不打扰父皇。”唯恐赵连章不答应,赵韩青慌忙举起小手保证。
赵连章见状宠溺地笑了笑,道:“好,那青儿想读什么书,便让他们帮你拿。”
“是,不耽误父皇处理政务。”
赵连章回到御案后处理奏折,德辉则帮赵韩青在书架上找了书,他拿着书回到软塌前,踩着脚蹬爬了上去,认认真真地读着。
赵连章看了赵韩青一眼,心中很是欣慰,随后转头看向德辉,吩咐道:“你去太医院把徐超叫来,朕有话要问。”
“是,皇上。”德辉领命,躬身退出御书房。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德辉回到殿中,通禀道:“皇上,徐太医在殿外等候召见。”
“让他进来。”
徐超躬身进殿,没想到竟看到了赵韩青,微微愣了愣,随即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参见太子殿下。”
“平身吧。”赵连章头也未抬,继续看着手中的奏折。
“多谢皇上。”徐超起身,等待着赵连章的吩咐。
赵连章写完最后一个字,将奏折合上放到一边,抬头看过去,道:“你去过晋王府?”
徐超闻言忙答道:“回皇上,微臣刚从晋王府回来。”
“你脸上的伤是谁所致?”
徐超摸了摸右脸,道:“回皇上,是晋王妃所赐。”
“赵耀的病情如何?”
对于赵耀的病情,赵连章有所耳闻,却并不知详情,今日听赵韩青说起噩梦,才上了几分心。
“回皇上,小王子不知为何身上长满脓疮,不止流脓,还溃烂,用了许多药都无济于事,再这样下去,怕是撑不了多久。”说到这个,徐超就一肚子怨气,刘焉就是个暴虐的疯子,这几日他可没少吃苦头,只是这话他不能说,也不能表现出来。
“溃烂?”赵连章忍不住回想赵韩青方才说过的话,‘他们在啃食小皇叔的身体’,脑海中有了画面,胃里不由翻腾了起来。
“是,现在脓疮已经遍布全身,太医院合众人之力,也未能阻止其蔓延,臣等已无能为力,还请皇上恕罪。”徐超再次跪了下来,遇到这种病,他们也很无奈。
赵连章的眉头皱紧,“你们竟不知这到底是何病症?”
“微臣等闻所未闻。”
见徐超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赵连章不由心头火气,冷声说道:“有话直说,吞吞吐吐,可是想着欺君?”
徐超慌忙匍匐在地,道:“微臣不敢欺君,却也不敢妄言。”
“你直说便可,朕恕你无罪。”
徐超犹豫片刻,咬牙说道:“民间有句俗话,叫‘头上长疮,脚底流脓’,是因这人坏透了,遭了报应。”
“诅咒?”赵韩青的话再次在脑海中回响,道:“你的意思是赵耀做了坏事,遭了报应?”
话既已说到此处,徐超干脆豁出去了,道:“皇上,民间传言晋王世子惹怒了百花仙,臣猜测这应该是百花仙降下的神罚,故臣等肉体凡胎拼尽全力,也无法救小王子性命。”
虽然赵连章信了几分,可他不能助长这种风气,厉声说道:“你是医者,竟也信鬼神之说,那是否以后遇到治不好的病症,都要推到鬼神身上?”
徐超闻言心中一惊,帝王终究是帝王,在他面前耍小心思,无异于是悬崖上走钢丝,一个弄不好就死无葬身之地,道:“微臣不敢!”
“朕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定要找到赵耀的病因,否则朕要了你的脑袋!”
徐超心里发苦,却不能多说,只能领命道:“是,微臣定竭尽全力,不负皇上所望。”
“退下吧。”
“微臣告退。”不管如何,命暂时是保住了,遇到这种情况,他们也只能自认倒霉,能多活一日是一日。
赵连章随后又宣召了赵齐豫,问了赵耀最近的去向,赵齐豫一一作答,不敢隐瞒。
赵连章沉吟片刻,道:“晋王妃近日情况如何?”
“世子刚去,耀儿又病重,王妃悲痛难当,日日以泪洗面。”
赵连章接着问道:“她的身子可有不适之处?”
赵齐豫被问得一愣,心中十分疑惑,却不敢多问,道:“最近她日夜守在耀儿床前,确实消瘦了不少,精神也差了些,其他并无不妥。”
赵连章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最近民间流言四起,晋王可曾听说?”
“臣略有耳闻,只是这鬼神一说实在荒谬,定是有人在……”
“皇叔祖。”赵韩青突然出声,打断了赵齐豫的话。
赵连章看了过去,见赵韩青小眉头皱紧,忍不住开口问道:“青儿,怎么了?”
赵韩青并没有回答,而是从软榻上爬了下来,迈开小短腿跑到赵连章面前,小声说道:“父皇,皇叔祖身上本没有,可就在方才突然就有了,儿臣出声打断,又没有了。”
赵韩青说得不太明确,好在之前两人交谈过一次,赵连章稍稍回想一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道:“青儿说的是黑色的怪物?”
“黑色的雾,和儿臣梦中晋王府上空笼罩的一样。”
赵连章看向赵齐豫,并未看出异常,道:“父皇知道了。”
赵齐豫看着两父子的互动,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皇叔,耀儿的病来得又快又急,且在世子惨死之后,皇叔也寻遍了京都所有大夫,都诊不出他到底得了什么病,这不得不让人想到鬼神一说。”
“皇上,这只是巧合罢了,并非……”
“皇叔祖!”赵韩青再次打断赵齐豫的话,“父皇,又有了。”
赵连章忙问道:“现在呢?”
赵韩青摇摇小脑袋,道:“又没有了。”
赵齐豫一脸懵逼,这次他听清了他们的对话,每个字都明白,组合在一起便不懂了。
“皇上,到底发生了何事,还请明示。”老实人赵齐豫恼了。
赵连章看了看赵韩青,又看了看赵齐豫,道:“德辉,去门口守着,未经允许,任何人不得打扰。”
“是,皇上。”德辉应声,躬身退出门外。
赵连章沉吟了一会儿,道:“三日来,太子一直受噩梦困扰,他梦到晋王府笼罩在一层黑雾之中,黑雾中有许多人形怪物,耀儿之所以变成如今这副模样,是那些人形怪物趴在他身上,啃食他的血肉所致。”
“这怎么可能?”赵齐豫看向赵韩青,才发现他脸色苍白,眼底青黑,很明显是休息不好所致。
“太子还说那些怪物嘶吼着要报仇,耀儿是第一个,第二个是晋王妃,所以朕才会问起晋王妃的近况。”
“这……”赵齐豫怔怔地看着赵韩青,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说词。
“就在方才,当你说出不信鬼神一说时,你的身上便有黑雾出现,太子忍不住出声打断,发现打断后,那黑雾便会消失。”
赵韩青见赵齐豫沉默不语,出声问道:“皇叔祖心里信鬼神,为何嘴上说不信?”
赵齐豫和赵连章纷纷看向赵韩青,这孩子的问题直击要害,让赵齐豫不知该如何辩驳。他确实是信了,可为了晋王府不被抛弃,他又不能让别人知道他信了,所以才会这般矛盾。
见赵齐豫不回答,赵韩青接着说道:“皇叔祖保护不了他们,那些怪物说一定会杀了他们。”
赵齐豫不知该如何反驳,却又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道:“殿下为何会梦到这些?”
“不知。”赵韩青摇了摇小脑袋,接着说道:“皇叔祖,那些怪物中有许多很小的,好似婴儿。”
赵齐豫听得一怔,本就相信的他,如今深信不疑,那些所谓的怪物,定是刘焉毁掉的他的骨肉,他们来找她报仇了。
赵连章好似也明白了什么,脸上闪过复杂的神色。
赵齐豫从御书房出来时,有些失魂落魄,就好似老了十几岁。他自幼性格懦弱,也正因这种性格,才在皇室争储中存留下来。而他的王妃刘焉却是个性格强势的女人,他不是不知道她的所作所为,只是他还需刘焉操持王府,所以便放任了刘焉,坐视了许多无辜的孩子被害。他也是罪人,也应该受到惩罚,只是那些孩子的冤魂却并未纠缠他,这让他心中越发愧疚。
待马车来到王府门口,赵齐豫站在车辕上,看着面前的大宅,脑海中回想着赵连章的话,那上空竟当真有黑雾慢慢升腾。赵齐豫心中一惊,慌忙揉了揉眼睛,那黑色的雾又消失无踪。
见他脸色不对,侍从忙担忧地问道:“王爷,您怎么了?”
赵齐豫摆摆手,随即下了马车。他看着空荡荡的街道,原本这里是人来人往,自从赵荣亵渎神灵的流言传出后,这里来往的人越来越少,如今他们晋王府成了禁地,人人谈之色变。
赵齐豫走进王府,管家脚步匆匆地迎了上来,道:“王爷,您可算回来了。”
赵齐豫看了他一眼,道:“发生了何事,如此慌张?”
“王爷,小王子不好了,您快去瞧瞧吧。”
赵齐豫本以为自己听到这样的消息会很心痛,可现实却是他的心竟没有多大的波动,这大概就是已经预知结果的后果。
刚来到赵耀的院子,便听到刘焉的吼声:“没用的东西,拖下去杖毙!”
“王妃饶命!奴才知错,求王妃饶命!”
紧接着赵耀的贴身内侍祥林被人拖了出来。
他们见赵齐豫正站在门口,忙行礼道:“奴才参见王爷。”
赵齐豫扫了他们一眼,淡淡地开口道:“放开他。”
侍从一怔,犹豫了犹豫,还是松了手。
祥林哭着跪在地上,道:“谢王爷开恩,谢王爷饶命!”
刘焉听到外面的动静,气冲冲地走了出来,道:“王爷,您这是何意?就算您再对我不满,我现在也是王妃,这后院里的事还得由我做主。”
赵齐豫冷漠地看着她,直言道:“我这里有一份皇上的手谕,你是要现在看,还是过几日再看?”
刘焉一怔,红肿的眼睛渐渐浮现惶恐之色,方才那股气焰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她两眼含泪看着赵齐豫,道:“王爷,你当真如此对我?”
“荣儿死无全尸,耀儿生命垂危,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赵齐豫的话就像一把刀,狠狠插进刘焉的心里,她只有两个儿子,一个死无全尸,一个性命垂危,她却束手无策,这本就让她十分悲痛,如今她的丈夫又在她心里捅刀子,她真的无法接受。
她大声吼道:“赵齐豫,谁都可以质问我,唯独你不行!”
就在此时,房内侍候的内侍突然跑了出来,道:“王爷,王妃,小王子不行了!”
刘焉一怔,顾不得其他,慌忙跑进了卧房。赵齐豫紧随其后。
恶臭,让人反胃的恶臭,还混合着浓重的药味,若不是迫不得已,谁也不愿待在这里。
“耀儿,耀儿,你怎么样?”刘焉扑到床前,就好似看不到他身上的散发着恶臭的脓疮。
赵耀痛苦地抽搐着,紧紧攥着刘焉的手,血黄色的脓水蹭在她手上,指甲也深深地抠进肉里。
刘焉却仿佛感觉不到疼,哽咽道:“耀儿,你挺住,母妃会想办法救你,母妃会……”
赵耀用尽所有力气努力张开嘴,在刘焉的期待下一字一字地说道:“我……恨……你……”
刘焉一怔,眼泪夺眶而出,不敢相信地看着赵耀,听着他努力地说,一遍又一遍地说‘我恨你’,直到赵耀咽下最后一口气。
看着被松开的手,刘焉害怕地紧紧握住,哀求道:“不要,不要,耀儿,耀儿,不要离开母妃,不要离开母妃!”
赵齐豫看着床上的赵耀,耳边回响着他最后的那句话,自己的儿子在生命的最后时刻,竟说出恨她的话,这是多么残忍又可悲的事。而最可悲的是,他这个父亲明明就站在一旁,他的儿子却像没看到一样,不曾为他留下半个字。
“耀儿!”刘焉大叫一声,激动之下晕死了过去。
……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阴森森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床上的刘焉不安地皱起眉头,双手揪住盖在身上的锦被。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这次的声音与之前不同,异常尖利,就好似婴儿凄厉的哭声。
刘焉的头不安地左右摇着,揪住锦被的双手也加重了力道。
“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耳边的声音异常熟悉,那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儿子。
刘焉小声呢喃着:“荣儿,耀儿……”
突然,一只冰凉的手掐住了她的喉咙,窒息的感觉随之而来,她奋力挣扎,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喘息着。看着熟悉的床帐,她大大地松了口气,耳边也没了那恐怖的声音。
待呼吸平稳,她想撑起身子去倒杯水,可她的身子像是被什么压着,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挣脱。
“你想去哪儿?”
身旁传来陌生的声音,刘焉被吓了一跳,慌忙叫道:“谁?你是谁?为何会在我房间?”
“我是谁?”那声音里满是困惑,随即委屈地说道:“我也不知道我是谁,我还没有名字,呜呜,呜呜……”
小孩的哭声在这寂静的夜里,尤为阴森恐怖,刘焉害怕地吞了吞口水,用力地挣扎着。
小孩的哭声突然停止,刘焉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身上爬,她努力地抬头,想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却又十分害怕。正挣扎间,一张血肉模糊的脸出现在眼前,脑袋的一侧凹陷下去,一只眼睛往外凸着,形容十分可怖。
“啊!”刘焉被吓得大声尖叫起来。
“我还没有名字,我还没有名字……”
那鬼婴张开黑洞洞的嘴,发出可怖的声音,口水混着脑袋上的血水,不停地往下流。
久远的记忆重新被翻了出来,她记起了面前的鬼婴。他是后院张美人的孩子,虽然瞒着她生了下来,可生下来没三天就被她得知了消息,她怒气冲冲地找过去,不顾张美人的苦苦哀求,将襁褓中的婴儿活活摔死。
刘焉惊恐地看着他,大声吼道:“你别过来,你滚开!”
“我也没有名字,呜呜……”
又一个鬼婴爬了上来,他浑身湿漉漉的,散发着恶臭,眼睛直勾勾的看着她。这是她溺死在恭桶里的婴儿。
“不要,不要过来!”
“呜呜,呜呜……”
越来越多的婴儿爬了出来,他们就趴在她身上,呜呜地哭着。
“我要报仇,我要吃了你!”
鬼婴们的眼神突然变得凶狠,黑洞洞的嘴巴长出獠牙,猛地朝她的脖颈咬了下去。
“啊!不要!救我!快来救我!”
刘焉想要挣扎,可身体完全动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鬼婴一点点啃食着自己的血肉。
“王妃,王妃,您快醒醒,快醒醒!”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刘焉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猛地睁开眼睛,只见秋燕正一脸担忧地站在床前。
“王妃,您终于醒了,吓死奴婢了。”
刘焉喘息着坐起身,伸手去擦脖颈上的汗,却感觉一阵剧痛,再去看手上,竟是血黄色的脓水。
第95章
“王妃, 您怎么……”秋燕眼底浮现惊恐之色。
“我怎么了?”刘焉再次伸手摸了摸,黏腻的触感是那么熟悉,紧接着伴随而来的便是剧痛, “去拿镜子来,快去!”
秋燕应声, 转身去拿镜子, 因为太过慌张, 膝盖撞到了圆凳上,她忍着疼来到梳妆台前,拿了铜镜给刘焉。
刘焉看着秋燕手里的铜镜, 一时间竟不敢伸手去接,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颤抖着接了过来。将铜镜慢慢地移到她的脖颈处, 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脓疮出现在镜子里,和赵耀身上的一模一样。
“啊!”刘焉惊恐地扔掉了手里的铜镜, 瞪大的眼睛闪烁着泪光, 不自觉地回想着方才的梦中梦,轻声呢喃道:“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铜镜砸在地上, 吓了秋燕一跳, 下意识地往旁边躲了躲, 随即安抚道:“王妃放宽心, 奴婢这就去禀告王爷,让王爷进宫请太医。”
刘焉瞪着眼睛看向秋燕,道:“为何要走, 你怕我传染给你!”
秋燕慌忙否认,道:“不是, 王妃,太医说过,这种病不会传染。”
“不会传染?那为何我身上会长这个?”刘焉直愣愣地下床,一把攥住了秋燕的手,让她去触碰自己的脓疮,瞪着眼睛说道:“你摸摸这是什么,为何要反抗?你摸啊!”
即便在刘焉身边侍候多年,秋燕也被她此时的表现吓到了,“王妃,太医说了,不能用手摸,否则溃烂得更快,奴婢也是为您好!”
刘焉恶狠狠地瞪着她,“我尽心尽力守在耀儿身边,不假他人之手,耀儿却还是离开了我,又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秋燕害怕极了,口不择言道:“王妃,外面都在传这是诅咒,只要王妃真心忏悔,神灵定会感念,王妃就不会有事。”
秋燕的话戳中刘焉的痛处,她扬手就是一巴掌,狠狠抽在秋燕脸上,骂道:“贱婢,你找死!”
秋燕被打得身子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顾不得身上的疼痛,慌忙跪好,道:“王妃,奴婢错了,求王妃看在奴婢尽心尽力侍候您多年的份上,饶奴婢一命!”
刘焉无视秋燕的哀求,拿起桌上摆放的烛台,走到她身边,凶狠地瞪着她,眼中的血丝让人看得心中发寒,“这些年你侍候的不错,我都记在心里,荣儿和耀儿走得匆忙,我这个做娘的什么都没准备,实在是愧疚得很。不如送你下去,好生侍候他们。”
秋燕惊恐地看着刘焉,下意识地往后躲闪,哭着哀求道:“不,王妃,求您饶了奴婢……”
刘焉扬起手,一烛台砸在秋燕头上。秋燕顿时头破血流,倒在了地上,她昏昏沉沉地看着蹲下身的刘焉,拼尽全力想要逃离,却已经没了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沾血的烛台再次高高扬起,狠狠落下。
一下、两下,三下……鲜血飞溅,脑浆迸裂,渐了刘焉满头满脸,她大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看着,神情狰狞且癫狂,仿佛这样才能发泄她心中的恐惧。
听到禀告的赵齐豫脚步飞快地来到刘焉的院子,正看到了这样惨不忍睹又血腥恐怖的画面,让他恐惧的同时,又忍不住一阵恶心,慌忙跑了出去,扶着房门干呕了起来。
呕了半晌,赵齐豫这才好受了些许,大声命令道:“来人,王妃悲伤过度,得了失心疯,将其绑起来。”
门外的内侍相互看了看,眼底尽是畏惧,并未马上执行赵齐豫的命令。
赵齐豫见状不禁恼羞成怒,道:“还不快去,难道是想本王亲自动手?”
内侍壮着胆子说道:“王爷,那可是王妃,奴才们不敢。”
赵齐豫不由怒火中烧,道:“这王府到底谁说了算?”
内侍们慌忙跪下,道:“王爷,王府事务一向由王妃操持,我等实在不敢,还请王爷恕罪!”
赵齐豫被气得脸色铁青,道:“好,好,好!真是一群该死的奴才!德福,去把管家叫来,把这群没用的奴才,全部卖去做苦力。”
德福应声道:“是,王爷。”
一众内侍跪在地上丝毫不慌张,好似没听到他的话一般。
赵齐豫一怔,随即明白了他们的心思,晋王府被神灵诅咒,只有脱离这里才能活命,所以他们故意抗命,就是想被赶出王府。
想到这儿,赵齐豫不禁有些意兴阑珊,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下。
没等多大会儿,德福便带着管家来了,行礼道:“奴才参见王爷。”
“王府接连出事,许多人都生了离开的心思,你去问问,想留的,月钱加倍,不想留的,就放他们离开吧。”
管家闻言眉头微皱,为难道:“王爷,这怕是不妥吧。”
现如今晋王府已被推上风口浪尖,人人避之不及,若当真这么做,怕是没几个留下的,这么大的王府该怎么打理。
赵齐豫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内侍,道:“既已生了外心,强留便是祸患。随人心愿,本王这么做,也算是积德行善了。”
管家也紧随着看过去,道:“是,王爷。”
“王妃悲伤过度,未免她再伤人,还是将她绑起来吧,每日只需送些吃食便可。还有这院子……锁了吧。”
“是,王爷。”
赵齐豫起身想走,却被刘焉出声阻拦,不知何时她已站在了门口,一身血污的她直愣愣地看着他,道:“赵齐豫,我没疯!我好着呢,你凭什么囚禁我?”
赵齐豫来看都未看她一眼,抬脚走了出去。
“赵齐豫,这王府是我一手操持,你凭什么囚禁我!赵齐豫,你回来!你回来!”
两个儿子多没了,她的丈夫非但没有安慰,反而将她弃之如敝履,这是多么可悲。她冲出去,想要抓住属于最后一丝希望,却被德福和管家拦了下来。
“放肆!你们想造反不成?”刘焉怒瞪着他们。
看她这副犹如恶鬼一般的模样,德福被吓得缩了缩身子,却并未想以前那般让开,而是扬声说道:“王爷有命,王妃疯了,未免再伤人,把她绑起来。”
刘焉面容扭曲,狰狞地扫过众人,道:“你们敢动一下,我要了你们的命!”
可往日里怕她的侍从,如今好似有了底气,三两下将她绑了起来,拖着扔进了卧房,就好似扔垃圾一样。方才赵齐豫已经说了,若是想离开王府,便能离开,那他们便没什么好怕的,反正刘焉也已经染了恶疾,活不了多久。往日里被刘焉非打即骂的侍从们,如今看着她这副模样,心中也觉得痛快。
德福和管家无视刘焉的怒骂,转身出了房间,将院子里所有的侍从都叫走,随后拿了把锁,将院门上了锁。
刘焉骂了半晌,也不见有人回应,被绑得实在难受,便努力翻转身子,想要坐起身,谁知一转头,便看到了惨死的秋燕,脑袋被砸烂,眼睛暴突,直直地瞪着她,眼底尽是怨恨。
“啊!”一声惨叫后,刘焉被吓得昏了过去。
赵齐豫心灰意冷地回到院子,提笔给赵连章写了封奏折,想要请旨就藩,离开京都。
转眼到了三月,草长莺飞,花团锦簇,人们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晋王府接连出事,王府上下仆人走了多半,包括后院里那些妾室,唯有少数人留了下来。赵齐豫先后为赵荣和赵耀操办了丧事,没有请宾客,也无人前来吊唁,只是在停灵七日后,将他们俩埋在了百花山上。生前得罪了百花仙,死后变成鬼也要恕罪。
就在七日前,晋王妃刘焉也死了,相较于赵耀,她足足煎熬了一个多月,才从万般痛苦中解脱。她终于明白了,为何赵耀会在临死之前说出那样的话。
沧县,王子俊在司华遥的帮助下,重新休整别院。他本不想麻烦司华遥,可自晋王府被诅咒的消息传到沧县,世人皆避而远之,无论他出多少钱都请不到人,只能麻烦司华遥。
晋王府一事的起因,没人比司华遥更清楚,那都是他利用鬼神制造的假象,没想到结果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不止赵荣死了,赵耀也死了,甚至是晋王妃刘焉也没能保住命,整个王府人人自危,一个凌驾于万万人之上的庞然大物,竟这般轻易轰然倒塌,这就是舆论的力量,让人忍不住心中生畏。
至于赵耀和刘焉的病,司华遥让人查访过去王府看病的大夫,所有人都坚称那是诅咒,司华遥听后无语半晌,不过并没有放弃调查,他总觉得赵耀这病来的蹊跷。
经过一个多月的修缮,除了最靠近火源的那几个院落,其他地方已经基本恢复,王子俊完全可以搬进来住,只是又舍不得与司华遥分开,一时间有些纠结。
王子俊散学后,径直回了司华遥位于西郊的宅子。刚进院落,他便听到了一阵说笑声,听声音便知是司华遥和蒋冲。
见他进院子,司华遥打招呼道:“王兄今日回来得早些。”
“今日未去别院。”王子俊看向蒋冲,询问道:“蒋兄何时回来的?”
蒋冲笑着说道:“今日午后,我去了别院,才知竟发生了这种事,随后便又得知阿遥在这边买了宅子,就寻了过来。”
“许久未见,近日可好?”王子俊坐在了司华遥身旁。
“一切都好。本想早些回来,只是家中人多事多,耽搁了些许时日。听阿遥说,王兄与他一起过得年,其中趣事颇多,实在羡煞我也。早知如此,我便留下来与你们一起,岂不妙哉。”
回想这段时日,王子俊不自觉地扬起嘴角,道:“蒋兄家中有父母,过年岂有不回去的道理。”
“倒也是。”蒋冲也是个极其孝顺的人,可他又不想错失与他们一起过年的机会,于是提议道:“要不这样,今年你们随我回去,在我家过年如何?”
“蒋大哥,过年都是阖家团圆,我们过去打扰实在不妥。”
“你们可是我兄弟,都是自家人,在一起过年有何不妥?”
“蒋大哥既已决定在沧县长住,一年有多半年在这里,我们何时不能聚?倒是父母那边,见面的时日少了,蒋大哥更应该珍惜才是。”
“说的也是。”蒋冲点点头,道:“那我也搬过来,咱们三人同住,省的来回跑了。阿遥不会不欢迎吧。”
“自然欢迎,蒋大哥能来寒舍,那可谓是蓬荜生辉啊。”
“那就说定了。”蒋冲转头看向李松,道:“你回去帮我收拾行礼,那些好酒好茶,通通拉过来。”
“是,少爷。”
蒋冲笑着说道:“这次回来,我可是带来不少好东西,尤其是好茶,管够!”
“王兄,我们这下可有口福了。”司华遥闻言不禁笑弯了眉眼,道:“不瞒蒋兄,自打你走了以后,我们可就没喝过好茶,这次还得蒋兄亲自上阵,给我们泡上一壶,解解馋。”
“放心,待茶来了,定少不了你们的。”
见王子俊欲言又止,司华遥出声说道:“王兄有话直说便可。”
王子俊点点头,随后看向蒋冲,直言道:“蒋兄可曾听说晋王府的事?”
“不瞒你们,其实我来了有几日了,只是去了京都给姑丈和姑母拜年,这才耽搁了几日,故而晋王府的事,我也有所耳闻。王兄为何问起这个?”
王子俊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世人皆传晋王府被诅咒,先是赵荣,后是赵耀,再是晋王妃,他们接连横死,说不准下一个会是谁。虽然我不想承认,但我确实是晋王血脉,恐会受到诅咒,我怕会牵累蒋兄。”
“且不说诅咒一说是否真有其事。便是真有,谁造的孽,谁来担,况且王兄姓王,不姓赵,就算要找,也找不到你身上。”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蒋兄当真被我牵累,我心难安。”
“阿遥都不怕,我有何好怕的?”蒋冲拍了拍王子俊的肩膀,道:“我始终坚信一句话,‘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阿遥,我说的可对?”
司华遥笑着说道:“蒋兄所言极是,王兄只需将心放进肚子里便可。”
“少数服从多数,此事就这么定了。”蒋冲唯恐住不进来,即刻拍了板。
李松回去收拾东西,来回拉了五车,把司华遥的小院塞得满满当当。
酒菜上桌,司华遥喝茶,王子俊和蒋冲喝酒,他们谈天说地,吟诗作对,好不快活,直到深夜,他们醉倒在桌子上,才算结束。
春海和洪阳一人扛一个,将他们送回各自的房间,又叮嘱李松和小年子给他们多喂些水,这才出了卧房。
第二日,王子俊被小年子叫醒,因为喝了太多酒,即便过去了一夜,脑袋还是有些昏昏沉沉的。
“公子,时辰不早了,再不赶去书院,怕是要迟到了。”
“去打水,我洗漱完便走。”
“是,公子。”
王子俊洗了把脸,顿觉脑袋清醒了不少,便收拾好东西,走出了房门。
司华遥正在院子里打拳,见他出来便停下了动作,拿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将石桌上的食盒拎了起来,道:“我猜王兄定会起晚,便让人准备了吃食,王兄在路上吃些垫垫肚子。”
王子俊心下感动,伸手接过食盒,“还是阿遥想的周到。”
“王兄快走吧,若是迟到,就不好了。”
王子俊没再多说,拎着食盒出了宅子,随即坐上马车,赶去林岚书院。
下午散学后,王子俊脚步匆匆地走出书院大门,小年子正站在马车前等待,见他出来,慌忙挥了挥手。
王子俊刚想走过去,却被拦住了去路,待看清拦路的人时,他的眉头皱紧,道:“你怎会在此?”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晋王府的管家,“公子,王爷要见你。”
“我有事,不便相见。”
王子俊绕开他,继续往前走。
管家连忙跟了上去,道:“公子,您到底是王爷的血脉……”
王子俊顿住脚步,激动地说道:“在沧县,乃至在京都,有谁承认我是他晋王的血脉?现在赵荣死了,赵耀也死了,他成了孤家寡人,终于想起我是晋王血脉了?”
管家忍不住为赵齐豫辩解道:“公子,王爷这么做,是为了保全你。”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公子,您应该了解王妃的性子,若王爷将您留在京都,王妃定会想方设法地对付你,就算王爷有心保护,也定防不胜防。只有把公子赶走,才能让王妃放松警惕,进而保全公子的性命。”
王子俊摇摇头,“你撒谎!你们如此费尽心思,说得天花乱坠,不过是想让我忘记以前所受的苦,乖乖地任你们摆布。你死心吧,我没那么蠢!”
“公子,奴才说得句句属实,奴才甘愿发下毒誓,若有……”
“闭嘴!”王子俊打断管家的话,愤怒地吼道:“你说的,我都不信,一句也不信!”
王子俊不再理会管家,快步来到马车前,抬脚便上了马车,吩咐道:“走,快走!”
管家还想再追,却被赵齐豫叫住,道:“不用追了。”
管家走到马车前,忍不住叹了口气,“王爷,公子一时接受不了,但他聪慧,定能想明白其中关窍,到时会主动找上王爷。”
“这孩子对我有恨,怕是不会原谅。”赵齐豫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若在这里,他能过舒心的日子,那就由着他吧。”
“王爷,万万不可啊!您如今只剩下公子一个儿子,还是要想办法挽回才是。”
“这些年本王对他不管不问,让他吃了不少苦,如今他不认本王,是应该的。至于王府和爵位,那孩子不稀罕,他会凭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番天地。走吧,回京。”
管家还想再说,却又不知该如何说,只能叹了口气,坐上马车,回了京都。
自王子俊回来,司华遥就感觉他心事重重,好似做什么都有些心不在焉。不止他发现了,就连蒋冲也看出了不对劲,示意司华遥问问发生了何事。
“王兄,今日可是遇到了什么事?”
王子俊被问得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没事,许是太累了,我先回房歇着了,你们慢慢聊。”
见王子俊起身离开,司华遥和蒋冲对视了一眼,道:“看来王兄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蒋冲认同地点点头,道:“那阿遥猜猜王兄在为何事烦心?”
“能让王兄露出这么表情的人,恐怕就只有晋王了吧。”
蒋冲一怔,随即问道:“你的意思是晋王来了沧县,甚至已经找过王兄了?”
“十有八九。”司华遥喝了口茶,道:“赵荣死了,赵耀也死了,晋王府如今只剩下王兄一个独苗,当然要过来看看。”
“说得也是。”蒋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依阿遥的意思,王兄会作何打算?”
司华遥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分析道:“按理来说,王兄心中对晋王只有怨恨,面对他时,应该只有冷漠,不会有纠结。而就方才王兄的表现来说,他应是得知了什么内情,所以才会陷入纠结当中。若我没猜错,这个内情应该与王兄被送来沧县有关。”
听司华遥分析得头头是道,蒋冲忍不住感叹道:“阿遥,你果然不愧神童之称,王兄分明什么都没说,你却什么都知道了。 ”
司华遥确实猜到了几分,却也不是无所不知,无奈地说道:“蒋大哥,你这夸得有些过了。”
“阿遥应该猜到这其中的内情了吧。”
司华遥点点头,“确实有所猜测,至于猜的对不对,便只能问王兄了。”
“那你先来说说。”
“晋王妻妾不少,却只有两个嫡子,王兄还是因其母逃出王府,才得以顺利降生,这足以说明晋王妃善妒且强势。王兄的母亲病重垂危,不得已将幼子送回王府,晋王妃定会想方设法除掉王兄,唯一能保住王兄的办法,便是视若无物,所以晋王便将王兄送来了沧县,甚至不让王兄认祖归宗,他这是在向晋王妃表示,王兄不会成为赵荣和赵耀的威胁。王兄虽然过得不如意,到底是活了下来,比那些被晋王妃毁掉的孩子要幸运一些。
如今晋王妃已死,王兄的性命不会再受其威胁,所以晋王便想将实情告知,只是王兄受了这么多年的苦,一时间无法接受,也可以说不愿接受,可内心对亲情的渴望,又希望这是真的,才会陷入现在两难的局面。”
蒋冲看着司华遥,眼睛放着光,道:“我方才所言丝毫没有夸张,阿遥果然是神童啊!”
司华遥被他看得不自在,好笑地说道:“蒋兄,我们如今在说王兄的事。”
见他脸上泛起淡淡的红晕,蒋冲不禁开怀一笑,道:“没曾想阿遥还会害臊,哈哈。”
司华遥被说得不好意思,“蒋兄慢慢笑,我去瞧瞧王兄。”
“不笑了,不笑了,阿遥莫恼。”蒋冲连忙拉住他,道:“阿遥打算如何劝说王兄?”
司华遥摇摇头,道:“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并不打算劝说,我只需做个听众便可。”
蒋冲一怔,随即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阿遥不愧是阿遥,从未让人失望过。你去吧,人多不好,他更需要的是你。”
司华遥点点头,起身走向王子俊的卧房,来到门前抬手敲了敲房门,道:“王兄,是我。”
房内并未有人回应,他却听到了脚步声,于是等在门边。
房门被打开,王子俊出现在门口,“阿遥找我有事?”
“过来讨杯水喝。”
王子俊让开门口的位置,司华遥抬脚走了进来,其实根本不需要什么借口,他确实需要有人倾听,而心里最期待的人选就是司华遥。
司华遥来到桌前,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杯水,随后坐了下来。
王子俊关上房门,也来到桌边坐了下来。
司华遥不说话,王子俊也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房间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司华遥了解王子俊的挣扎,他无需说什么,只需陪在一边,让王子俊清晰地感受他的存在,让他明白自己不是一个人便可。
“阿遥不打算问点什么?”王子俊忍不住开了口。
“王兄想说,我便听着,王兄不想说,我便不问。”
王子俊看着司华遥的眼睛,明亮、清透、睿智,就好似能看穿他的心,让他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反而有种贪恋,因为这个人是司华遥,他在乎并且想要珍惜的人。
“今日散学,晋王来找了我。”
果然不出所料,司华遥配合地问道:“是要王兄跟他回京?”
“我没见他。”王子俊摇摇头,道:“是管家拦住了我,跟我说了些话。”
“是他说的话让王兄如此为难?”
“是。”王子俊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我不知是该信,还是不该信。”
“都说了什么?”司华遥又倒了杯茶,放到了王子俊手边。
王子俊双手捧住茶杯,杯壁温热的触感让他放松了些许,道:“他说晋王当初将我送到沧县,并非是不认我,而是为了保住我的命。”
“王兄打算怎么做?”
看着司华遥平静的眼睛,王子俊愣了愣,随即说道:“阿遥为何不惊讶?”
“能让王兄的心乱了的理由,好似只有这个,不难猜。”
王子俊怔怔地看着司华遥,过了好一会儿,才出声问道:“那阿遥觉得我是该信,还是不该信?”
第96章
“阿遥觉得我是该信, 还是不该信?”
“从心。”司华遥指了指他的胸口,“若你觉得以前受苦太多,不想接受这样的苦衷, 那就不接受。若你渴望得到亲情,那就放下过去, 去拥抱新的生活。你的心如何想, 便如何做, 不必去纠结和顾虑太多。”
“若换成阿遥,会如何选择?”
“我不是王兄,未曾有过王兄的经历, 不能体会其中苦楚,我做出的选择难免有失偏颇。王兄此时不要去在意旁人,要在意的是自己, 怎样能让你卸掉心中的枷锁,便怎样去选择。”
王子俊沉默下来, 若是以前他定不会去在意, 可如今有个人已经住进他心里,他不能不在意。
“阿遥会参加今年的乡试吧。”
司华遥一怔, 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 点头说道:“当然。”
王子俊接着问道:“阿遥志在朝堂?”
听他这么问, 司华遥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 道:“王兄不会是想委屈自己回王府, 好为我的将来铺路吧。”
心思被看透,王子俊有些慌张,却很快平静下来, 道:“阿遥误会了,我只是想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不想再被人嘲笑、奚落。当然,若是能帮到阿遥最好。”
司华遥向来敏锐,怎会察觉不出他的情绪变化,于是正了神色,道:“王兄,若你当真这么想,我不会阻拦。若只是想为我铺路,那就免了。我司华遥想做的事,全凭自己的本事,无需王兄委曲求全。”
“阿遥,我是想帮你,但我更想摆脱现在的处境。”
“以王兄的脾性,根本不屑别人施舍来的东西,就算没有那所谓的家世,王兄也能凭自己的本事闯出一番天地。”司华遥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道:“我与王兄是至交好友,是异性兄弟,我想的是王兄能全凭心意,而非委曲求全。”
王子俊与司华遥对视,眼眶不禁有些发酸,司华遥了解他、懂他,了解他的脾性,懂他的骄傲,让他真正明白为何会有人说‘人生得一知己,足矣’。
王子俊嘴角勾起释然的微笑,道:“阿遥,此生能遇到你,真好!”
司华遥见状松了口气,清楚他已经想明白,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以后日子还长,还会遇到许多人。天色不早了,早些歇着吧,我先回去了。”
看着房门被关上,王子俊忍不住轻声说道:“无论以后还会遇到谁,你总是不同的。”
王子俊的话成功让司华遥顿住脚步,面色变得古怪,忍不住在心里泛起了嘀咕:这话怎么听着有些不对劲?
王子俊提笔给赵齐豫写了封信,第二日便托人送去了京都,赵齐豫收到信,心情有些复杂,虽然他已预料到王子俊不会轻易原谅他,但心中还是会有几分期待,如今得到这样的答复,说不失望那是假的。不过他也为王子俊能有这份骄傲而感到高兴,他的未来定不可限量。
见赵齐豫将信收了起来,管家好奇地问道:“王爷,公子怎么说?”
赵齐豫如实说道:“他说他要留在沧县,继续在林岚书院读书,待他金榜题名,再回京都,到时本王需为他正名,正式将他纳入族谱,他才会回来。”
管家怔了怔,随即笑着说道:“公子能有这样的志气,王爷该为他高兴才是。”
“高兴,本王高兴!”赵齐豫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吩咐道:“别院那边你多派些人,尽快修整出来,让账房每月给俊儿拨一千两银子,再派些护卫过去,保护俊儿的安全,至于仆从,让他自己挑选。”
“是,奴才这就去办。”
时光如梭,转眼又是一年,这一年司华遥三人参加了乡试,不出所料地以名列前茅的成绩通过,司华遥依旧是头名,王子俊依旧是第二名,只是蒋冲稍稍逊色,只考了第五名。
为了迎接第二年春日的会试,蒋冲并没有回老家过年,而是留在沧县备考,也算圆了他和司华遥、王子俊一起过年的愿望。
不过这一年,他们的三人小组又加入一人,那便是司华遥的小迷弟黄灵。自黄灵通过王子俊,找到司华遥的住处,便三五不时地来蹭吃蹭喝,若非房间不够,他也想搬进来住。黄灵真不愧他小迷弟的称号,司华遥在哪儿,黄灵就在哪儿,司华遥吃什么,他就吃什么,简直就是司华遥的小尾巴、应声虫,要搁现代,那绝对是死忠粉!
不过过年,黄灵还是回了京都,他很想和司华遥一起过年,可家里死活不同意,直接派人将他抓了回去。
这次司华遥没有回山,而是打算在西郊的宅子里过年,马上就要参加会试,明面上总要有个家,山上的大宅有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红纸、剪刀、香烛……”小年子掰着手指头数着。
他们一起出来买年货,刚转了一炷香,就已经买了一车东西。
看着面前的蜡烛,司华遥突然想到院子里的几棵光秃秃的石榴树,道:“掌柜,你们这儿有多少蜡烛?”
掌柜被问得一愣,随即老实答道:“还有两大箱子,公子想要多少?”
“具体有多少根?”
“几百根是有的。”
“那给我备上一百根,红烛要七十,白烛要三十。”
这么粗的蜡烛,很少有人会买这么多,尤其是年底,大户人家都会提前囤货,处处都要用到钱的时候,掌柜连忙让人备货。
蒋冲见状好奇地问道:“阿遥为何买这么多蜡烛?可是有别的用处?”
司华遥笑着答道:“院子里没种梅树,冬日里总觉得少了份生气,就想着做一棵,也能赏赏景。”
“做一棵梅树?用蜡烛?”听他这么一说,蒋冲更加好奇,“这要如何做?”
司华遥神秘地笑了笑,道:“先保密,到做的时候,你们就有得忙了。”
“如此雅事闻所未闻,即便再忙,也甘之如饴。”蒋冲满口答应。
待老板备完货,众人又扫荡了一圈,这才步行返回。倒不是他们想散步,主要带出来的马车都装了货,根本没有坐人的地方。
“终于到家了。”蒋冲一屁股坐到了院子里的石桌上,气喘吁吁地说道:“以往不觉得有多远,真正走起来,还真累!”
司华遥看得一阵好笑,道:“这才哪儿到哪儿,蒋兄平日里就该多走走,强身健体。”
自从搬进这里,蒋冲才知道司华遥会功夫,见他脸不红气不喘,道:“要不我跟你习武吧。”
“若是习武,蒋兄已过了最好的年纪,不过倒是可以学学拳,就算不能成为高手,也能强身健体,有些防身的手段。”
“好,那过完年,我便跟阿遥学上两招。”蒋冲顿了顿,接着说道:“今日阿遥就先教我们如何做梅树。”
“好,既然大家这么感兴趣,那就都动动手。”
司华遥让人搬来一个小炉子,放在石榴树下点燃,将红蜡切成小段,放进砂锅里,再放在炉子上熬,等着锅里的红蜡慢慢融化。趁这个时间,他又让人弄了盆凉水放到一边,待红蜡全部融化,伸出手指试了试温度,蜡烛的熔点不高,温度虽然有些烫,却在承受范围内。他将五根手指并拢,伸进蜡液里,随后迅速放进凉水盆,一朵红色的花很快成形,最后再快速粘在树枝上,一朵红梅便成了。
众人眼前一亮,步骤如此简单,做出的红梅却惟妙惟肖,不禁啧啧称叹。
“我也来试试。”蒋冲卷起袖子,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司华遥提醒道:“这蜡液还是有些温度的,蒋大哥小心烫。”
他是习武之人,又内力护身,这点温度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但对普通人还是会觉得烫,得有个适应的过程。
蒋冲点点头,照着司华遥的样子伸出手,果然烫得一缩手,随后咬着牙伸进蜡液,捏出一朵红梅,挂在了树上。
“哈哈,成了!”他刚说完,那梅花便掉在地上。
“哎呀,怎么掉了?”蒋冲连忙去捡,想要再粘在树上。
“在它成形的瞬间,便要捏在树上,否则没了黏性,便再也粘不上了。”司华遥说着,又做了一朵,粘在了树上。
“那我再试一次,这次一定成功。”
蒋冲又做了一次,这次吸取了经验,成功地粘到了树上。
“成功了!哈哈,竟如此简单!”
扫了一眼跃跃欲试的众人,司华遥笑着说道:“都来试试,熟练以后,咱们就要开始讲求美感了,既然要做,就要做的赏心悦目。”
众人纷纷上前,都围在了一处,伸长脖子往里看。
司华遥见状笑着说道:“再去多弄几个炉子,咱们的蜡烛多的是,就算将院子里的所有石榴树都做成梅树也够用。”
众人一听,拿炉子的拿炉子,切蜡烛的切蜡烛,忙得不亦乐乎。
王子俊看着慢慢密集的花瓣,嘴角勾起笑意,来到司华遥身边,问道:“阿遥,那白蜡是用来做白梅的吗?”
“可以啊,也可以用来调色,做成不同的红,这样做出来的梅树,才能更加栩栩如生。”
“原来如此。”王子俊了然地点点头,道:“那一盆蜡液用的差不多了,阿遥帮我们调个色吧。”
“好啊。”司华遥也行动起来。
很快在众人的努力之下,一棵开满梅花的石榴树出现在眼前。
小年子忍不住感叹:“这远远看去,真的惟妙惟肖,太美了!”
蒋冲笑着说道:“美是当然的,它可是我们创造出来的。”
“院子里还有两颗石榴树。”司华遥提议道:“这样吧,我们分成两组,每组弄一棵树,最后比一比,谁做的更美,如何?”
蒋冲就喜欢热闹,自然是满口答应,道:“好啊,那就让阿遥当裁判,我和王兄各领一组人,相互比拼,你们觉得如何?”
王子俊点点头,道:“赞同。”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就自行分组,限时一个时辰,哪一组做得又好又快,哪一组就获胜,晚上就有酒喝,失败的那一组,就只能和我喝茶了。”
“不能喝酒?”蒋冲一听顿时心里没了底,商量道:“要不换个别的惩罚?”
司华遥好笑地说道:“蒋大哥,这还没比呢,你就露了怯,可还行?”
蒋冲听他这么一说,道:“得,就这么着了,我就不信考试不如王兄,做这个还不如他,这次我定要赢!”
“好,那咱们就这么定了。我宣布,比赛开始!”
另类的做蜡花大赛开始,十二个人分成两组,各自忙活起来。
司华遥也没闲着,找了两个花瓶,又捡了些细枝,也做起了蜡花,打算摆在屋子里当装饰。
坐好两个花瓶,见他们还在继续,他又做起了更为复杂的蜡花,这次他借助了工具,一片花瓣一片花瓣的做,最后再用毛笔上色,一朵雍容华贵、栩栩如生的牡丹就做成了,看得众人纷纷围了过来。
司华遥一怔,抬头看向众人,“你们的梅树做完了?”
王子俊伸出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花瓣,惊叹道:“这真是蜡做的!”
“阿遥,你这手艺是跟谁学的,这也太美了!”
司华遥会做这个,是因为他偶然刷到过类似的小视频,觉得操作起来不难,便开始学了起来,由最简单的开始,慢慢挑战高难度,久而久之,不仅做东西得心应手,还个个栩栩如生。
春海和洪阳也十分好奇,他们从未见司华遥做过。
司华遥随口扯了个谎,“是带我长大的师父教的。”
春海和洪阳恍然,原来是极夜教的他。
蒋冲忙问道:“师父?是哪位大师?改日带我们去拜访。”
想到极夜,司华遥心里还是会难过,“他已亡故。”
蒋冲一怔,随即说道:“阿遥,对不住,我不是有心提起你的伤心事。”
“无妨。”司华遥将抬头看向用来计时的香,道:“时间可不多了,你们的梅树都做好了?”
“还没。”蒋冲回过神来,连忙说道:“所剩的时间不多了,咱们得加把劲儿,这可关系到晚上咱们是否有酒喝。”
“为了好酒!”
“为了好酒!”
众人喊了两嗓子,继续手里的活计。
很快便到了时间,司华遥喊了停手,仔细看着面前的两株‘梅树’,道:“既然让我当了裁判,那我就不顾情面了。就花的数量、品质、美感来说,我觉得胜的是……”
看着众人紧张的神色,司华遥故意停了下来,干咳了两声,道:“嗓子突然有些不舒服,我先喝口茶。”
蒋冲性急,一听这话着急道:“你就不能把话说完再喝?”
司华遥慢条斯理了喝了口茶,接着说道:“我觉得胜的是……这茶不错,我再喝一口。”
“司华遥!”蒋冲冲上来,没好气地锤了他一拳,道:“快说!”
“哎呀,竟敢打裁判。”司华遥装模作样地捂住胸口,道:“蒋大哥,你完了,我宣布胜的是王兄这一组。”
王子俊配合地笑着说道:“蒋兄承让了!”
蒋冲一听傻眼了,道:“好你个阿遥,在这儿等着我呢,不行不行,裁判不公,之前说的惩罚不算数!”
“认赌服输!蒋大哥,男子汉大丈夫,可得说话算数!”
“没错没错,认赌服输,不能耍赖!”众人起哄道。
蒋冲见状不由一阵苦笑,道:“阿遥,咱们商量商量,今儿可是除夕,年夜饭哪能不喝酒,要不惩罚改到明日?”
“蒋大哥,饮酒需有度,你脸色不好,又有口气,应是肠胃不适所致,这几日便不要再喝酒了。”
蒋冲一怔,终于明白司华遥的用意,心里暖洋洋的,道:“没想到竟被阿遥发现了,那好吧,我认赌服输,不过阿遥这朵牡丹得送我。”
蒋冲说着,便小心翼翼地将桌上的牡丹拿了起来,道:“聊以安慰。”
“蒋大哥喜欢,那就收着,不过这东西不耐高温,保存时需注意一些。”司华遥自然没意见,随口叮嘱了一句。
“放心,我定好好保存!”
王子俊看着蒋冲手里的牡丹,眼中闪过惋惜,他本想要来着,没想到被蒋冲抢了先。
“好了,大家赶紧收拾东西,咱们还得准备年夜饭。”
众人应声,将院子打扫干净,三棵开满腊梅的石榴树,点亮了整个院子,看上去赏心悦目。
“今儿的年夜饭,一人一道菜,不会做的赶紧学起来,否则可就没饭吃了。”
蒋冲闻言又傻了眼,忙说道:“什么?没有酒喝也就罢了,现在连饭都没得吃了吗?”
司华遥见状笑弯了眉眼,道:“蒋大哥,是否有饭吃,还看你自己。大家为了自己的年夜饭,都忙活起来!”
“那我包饺子行吗?”
“那我来擀皮。”
……
过夜就图个热闹,在没有网络、娱乐设施匮乏的年代,总要找点事做,尤其是大家一起动手,不仅能增进感情,还能享受劳动成果,何乐而不为。
东宫内,赵韩青正坐在床上喝药,前几日受了风,感染了风寒,今日的除夕宴,他没有参加。
小喜子接过药碗,关切地问道:“殿下,您感觉如何?”
“好多了。”赵韩青吩咐道:“你去准备个小炉子,再拿些红蜡和一个大些的瓷碗过来。”
“是,奴才这就去准备。”
小喜子很快将东西备好,送了过来。
“把炉子点着,要文火。”
“是,殿下。”
小喜子拿着炉子出去点火,没一会儿火就点着了,他又提着炉子走了进来。
“再准备一碗凉水,一个花瓶,折几根细树枝来。”
“是,殿下。”小喜子再次退了出去。
待东西全部准备好,小喜子重新进了大殿,发现炉子上放着瓷碗,碗里盛着红色的东西。
“东西放下,你出去吧。”
“是,殿下。”
小喜子虽然好奇,却谨守本分,并未多问。
赵韩青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去试温度,却被烫得缩回了手,再去看时,白嫩嫩的手指被烫得通红。
他眉头微蹙,拿起帕子,将瓷碗端了下来,想着给它降降温。
等了一会儿,他又伸手试了试温度,虽然还是很烫,却不是无法忍受。于是便五指并拢放进腊液当中,随后又放进冷水碗里,果然一朵梅花便成了形。
只是微微愣神的功夫,那梅花便脱了手,掉在碗里,漾起一层层水花,而那梅花则随波逐流,在碗里飘着。
“落花流水,确实很美。”
赵韩青呢喃了一句,开始做下一朵,捏在折下的树枝上。只是没一会儿,那蜡液便凝固了,他又重新放在炉子上,由此反复,一个时辰后,他终于做好了蜡花,将树枝插进花瓶中,真好似从梅园里折了新鲜花束一般。
“再过不久,我们就能见面了。”赵韩青长长吐出一口气,无法压制心中的雀跃。
二月初九是会试开考的时间,参加考试的举子都会提前几日,甚至十几日到达京都,避免错过三年一次的春闱。
沧县距离京都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只要提前一天过去便可,不过蒋冲初五便被高志廉派人接去了京都,就连赵齐豫也提前三天来沧县接人,只是王子俊没回去,坚持要和司华遥一起进京都。
两人按照原定计划二月初八进京,马车刚到城门口,就听有人在喊,司华遥掀开车帘看了过去,只见黄灵正小跑着迎过来。
司华遥无奈地笑了笑,掀开车帘走了出去,春海见状勒停了马车。
“阿遥,你可来了,我们等了好半晌了。”
黄灵比司华遥大一岁,也跟着蒋冲他们称呼他‘阿遥’。
“我们?”司华遥好奇地问道:“除了你,还有谁?”
“还有蒋大哥,方才遇到个熟人,正说话呢。”黄灵边说,便看向蒋冲所在的位置。
司华遥也跟着看了过去,只见蒋冲和人打了招呼,正走过来。
“你通知的蒋大哥?”
黄灵答道:“蒋大哥知道你们今日过来,特意早起去寻我,还问我是否安排好住处。听我说要过来接你们,便也一起来了。”
“住处可安排好了?”
其实司华遥在京都也有宅子,且不止一套,只是没在他名下,也不方便暴露。再加上王子俊不想没名没分地进晋王府,司华遥便想着和他一起住客栈。不过临近会试,各地学子来京都备考,客栈的客房十分紧俏,若是当天来,肯定订不上。于是黄灵便自告奋勇,要为他们安排住处,司华遥一合计,也就交给了他。
黄灵拍了拍胸脯,道:“阿遥的事,我自然要办的妥当。”
“在哪家客栈?”
“阿遥来京都,怎能住客栈,我另外安排了住处。”
见他们迟迟不上车,王子俊也下了车,正巧蒋冲也走到近前。
“不是客栈?那是什么地方?”
“你们去了就知道了。”黄灵神秘兮兮地笑了笑。
司华遥眉头微蹙,道:“不会是侍郎府吧。”
“自然不是。阿遥叮嘱过,我有放在心上。走吧走吧,你们别猜了,莺儿正等着我们呢。”
司华遥转头看向蒋冲,道:“蒋大哥可知是何住处?”
蒋冲苦笑着摇摇头,道:“来之前我就曾问过,他的嘴紧得很,怎么也不肯说。”
黄灵兴奋地催促道:“哎呀,等你们到了,不就什么都知道了,赶紧上车吧,这眼看着就中午了。”
司华遥见他这副模样,不禁有些好笑,道:“成,那便走吧,咱们也期待一下,阿灵是否能给我们意外之喜。”
蒋冲提议道:“你的马车够大,索性都上去吧。”
“成,那就挤一挤。”
众人相继上了马车,黄灵让他的车夫替换了春海,在头前带路,而剩下的人则坐上了另外的马车,紧紧跟在后面。
“阿遥,这一路走来,蒋大哥一直在说过年时你们做得趣事,真是羡煞我了!”
司华遥看了看蒋冲,调侃道:“趣事说了,那蒋大哥的窘事可曾提及?”
“窘事?”黄灵的眼睛一亮,道:“这个未曾说过,阿遥说来听听。”
蒋冲闻言连忙出声阻拦,道:“阿遥,俗话说得好,骂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这可不兴说的。”
听蒋冲这么一说,黄灵更加好奇,道:“咱们都是自家兄弟,这有什么不好说的,阿遥快说来听听。”
“不成不成,自家兄弟也不成。”
司华遥扫了众人一眼,道:“那咱们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怎么样?”
“我赞同!”黄灵第一个举手。
“我也赞同!”王子俊也笑着说道。
“不成不成,你们这些小的,就知道合起伙来欺负我。”
“哈哈,谁让蒋大哥年纪最大呢,自然要多承受一些。”
众人说说笑笑,很快便到了地方,黄灵第一个下车,其他人紧随其后。
“这就是我安排的住处,怎么样,还成吧。”
“哥!”
少女清脆的声音响起,众人转头看了过去,黄莺脚步轻快地走了过来。身上穿着一件鹅黄色的衣裙,袖口和领口都用了上好的兔毛,衬得她的皮肤更加水嫩有光泽。
黄莺嘴上虽然叫的是黄灵,眼睛看得却是司华遥,来到近前,福了福身,道:“莺儿见过诸位公子。”
“黄小姐有礼。”三人纷纷还礼。
黄灵和黄莺是双胞胎,因为黄莺是女子的原因,不能去书院读书,也不能随意出门,所以即便黄灵与他们交往甚密,他们也只见过黄莺一次。
“司公子,许久不见,近来可好?”黄莺含羞带怯的模样,一看就知她倾心司华遥。
司华遥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道:“劳黄小姐挂心,司某一切安好。”
“诸位一路奔波,定然累了,莺儿奉了香茶,请公子们到里面说话。”
黄灵闻言接话道:“莺儿说的没错,咱们到屋里说话。”
众人自然没意见,跟着黄灵兄妹,来到了正厅。
司华遥拉住了黄灵,小声问道:“黄灵,这院子是谁家的?”
黄灵忙答道:“阿遥放心,这院子是我年前托人买的,用的祖母给我的私房钱。就是想阿遥来京都,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司华遥一听,不禁松了口气,他倒是没什么,住哪儿都是住,只是王子俊的身份比较特殊,他担心若是住在别人家,会引来冷言冷语。
“这宅子不错,你花了多少银两?”
宅子是两进的宅子,正房三间,客房三间,还有个不算大的院子,比司华遥在沧县的宅子小了些,却也足够他和王子俊住了。
“我的私房钱不多,东城的宅子买不起,只能退而求其次,在西城买了这个宅子,没花多少钱。这宅子是小了些,总比住在客栈自在。”
司华遥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这里比客栈舒服多了。”
黄灵闻言顿时笑弯了眉眼,道:“你们要用的东西,我都置办齐了,被褥也是新做的,昨儿还拿出来晒了,晚上睡着定然舒服。”
司华遥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次多亏你了,待回了沧县,我再好好谢你。”
“听说阿遥做的蜡花十分漂亮,能否也做一个给我,就权当谢礼了。”
见他一脸期待,司华遥爽快地应了下来,道:“待会试过后,我便给你做。”
“哈哈,那太好了,到时我也跟阿遥学学。”黄灵笑得越发灿烂。
黄莺见两人在门外说悄悄话,眉头微微蹙起,不满地瞪了黄灵一眼,出声叫道:“哥,司公子,外面天寒地冻的,有话进来再说吧。”
黄灵忙应声,和司华遥一起进了正厅。
蒋冲出声问道:“阿灵,这宅子是你家的?”
黄灵随口答道:“年前我刚买的,就是想阿遥来京都能有个落脚的地方。”
“没想到你平日里大大咧咧,竟也有做事这般周到的时候,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黄莺将众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黄灵身上,出声说道:“大家快喝杯热茶,驱驱身上的寒气。哥,你也别站着了,快入座吧。”
黄灵应声,在司华遥身边坐下,见桌上只有一杯茶,很自然地推给了他,“阿遥快喝点热茶暖暖身子。”
黄莺接话道:“这是莺儿亲手泡的,公子尝尝味道如何。”
司华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客气道:“味道不错,没想到黄小姐还有这等手艺。”
黄莺扬起笑脸,“若公子喜欢,莺儿便时常来给公子泡茶。”
“不敢劳烦小姐。”司华遥明白黄莺的心思,但他对她并无感觉,只觉得这种纠缠让他很是尴尬,道:“黄小姐请移步厅外,司某有话要与小姐说。”
黄莺闻言面上一喜,害羞地点点头,道:“好,公子请。”
两人来到来到厅外,黄莺迫不及待地说道:“公子有话直说便可。”
司华遥深吸一口气,语气委婉地说道:“这里都是男子,小姐在此怕是不妥,若是损了小姐清誉,便是我们的不是了。”
话虽说的委婉,意思却很明确,黄莺聪慧,怎能听不明白,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眼眶也微微泛红,道:“莺儿行得端做得正,不怕旁人闲言碎语。”
“人言可畏,纵然小姐不怕,我等也不得不为小姐想。”
黄莺看着司华遥,眼中有泪光闪烁,鼓起勇气说道:“莺儿初见公子,便已倾心……”
“我知道。”司华遥打断黄莺的话,直言道:“但我对小姐并无此意,还请小姐见谅。”
“为何?若莺儿哪里做得不好,只要公子说,莺儿定然改。”
“小姐哪里都好,无需改变,是司某对小姐并无男女之情。”
黄莺闻言既委屈又难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道:“公子对莺儿当真这般绝情?”
“司某对小姐并无感情,又怎称得上绝情。言尽于此,还请小姐自重。”
“你!”黄莺羞愤地落下泪来,转身跑了出去。
黄灵一直注意这边,见黄灵哭着跑出去,不禁有些发蒙,连忙走了过来,道:“阿遥,怎么了,发生了何事,怎么莺儿哭了?”
“你追过去瞧瞧吧,劝她莫将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啊?”黄灵茫然地看着司华遥,道:“阿遥这话是何意?”
司华遥闻言很是无语,在场众人没人不清楚黄莺的心思,唯独黄灵这个当哥哥的,司华遥真怀疑这两人是双胞胎的真实性,怎么情商相差这么多?
蒋冲也跟了过来,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虽然不知司华遥和黄莺说了什么,但从黄莺的表现,司华遥刚刚的话中可以猜出个七八分,直截了当地问道:“阿灵没发现黄小姐对阿遥有意?”
黄灵一怔,看看蒋冲,又看看司华遥,再想想方才发生的事,终于明白了过来,“我以为莺儿和我一样……不说了,你们随意,我去瞧瞧。”
看着急匆匆追出去的黄灵,蒋冲不禁有些好笑,道:“都说双生子心意相通,为何阿灵这般迟钝?”
“若男女同龄,女子通常要比男子成熟些。况且阿灵还小,不通□□,也是正常。”对于黄灵的情商,司华遥也是一阵无奈。
“黄小姐家世好,相貌也不错,与阿遥年纪也相差不大,阿遥当真不考虑一下?”八卦是人类的天性,蒋冲也不例外。
“在我看来,两人是否成婚,与家世、相貌、年纪都不相关。”
王子俊也走了出来,开口问道:“那与什么相关?”
“与我是否喜欢有关。黄小姐再好,我不喜欢,也无济于事。”
蒋冲眉头微皱,道:“可自古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那又如何?与我而言,那些约定俗成之事,是精华,我便接受;是糟粕,我便摒弃。这才是明智。何必让这些成为自己的枷锁。”
司华遥的话发人深省,蒋冲和王子俊都沉默下来。
司华遥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暧昧最是伤人,不喜欢便直截了当地说明,不要不冷不热地吊着,这才是对人最大的尊重。
黄灵去了许久才回来,神情有些沮丧,应该是与黄莺不欢而散。不过他并未提及,且很快抛之脑后,司华遥便没有多问。
众人吃了午饭后,去贡院转了一圈,熟悉熟悉路线,以及考试规则,以免明日措手不及。从贡院回来,蒋冲便回了侍郎府,以备明日的考试。黄灵则跟他们回了小院,临近傍晚才回
第二日清早,司华遥和王子俊早早起了身,用完早饭后,便带上考试用具,前往贡院。
贡院门口站满了来参加考试的人,他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说着各地的方言,那叫一个‘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即便站在他们面前,也不一定能听得懂他们在说什么。虽然语言不通,但服侍都大差不差,几乎都穿着儒服,带着四方巾。
他们多数是提前十天或者半月到达京都,避免路上有个意外,错过参加会试的时间。
司华遥的到来,让热闹的人群静了下来,周围的一切自动被忽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的身上,久久移不开视线。
王子俊看得眉头微蹙,心中顿感不悦,上前一步,挡在司华遥身前,冷声说道:“真是不知廉耻!”
有了前世的经验,司华遥早就习以为常,道:“王兄不必在意,我早已习惯,总不能因为我要出门,就去遮住旁人的眼睛吧。”
话虽这么说,可人群中某些人的眼神,实在让人恶心,王子俊怎能无动于衷,道:“有些人的心脏,会污了阿遥。”
“直接无视便好。”司华遥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若实在不解气,待考完我们找个月黑风高的夜晚,给他套个麻袋狠狠打一顿。马上就要开考,王兄还需放松心情,专心考试才成。”
王子俊被他的话逗得一乐,心情放松不少,道:“阿遥说得没错,待考完我们再从长计议。”
司华遥不想惹事,可别人未必这么想,一个脚步虚浮、面容憔悴的男人走了过来,露出一个自认为得体的笑容,道:“这位公子,在下有礼。”
司华遥仅是瞥了他一眼,便转过头去,连搭理都不想搭理。
那男人脸色一变,还想上前,被春海拦了下来,“这位公子,若不想生事,便适可而止。”
男人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威胁道:“你可知我是何身份,竟敢拦我?”
“不管你什么身份,今日若想生事,先过我这一关。”
男人挥挥手,身后便冲出来一群大手,个个手里拿着棍棒。
第97章
贡院门口, 十几个手拿棍棒的男子,虎视眈眈地围了上来。
男人得意地看向司华遥,道:“我劝你们识趣点, 否则……”
司华遥冷眼看过去,淡淡地开口说道:“怎么着, 大庭广众之下, 你敢在贡院门口动手, 莫不是将大赵律法视若无物?我现在倒想知道知道,你到底是何身份,竟如此胆大包天。”
司华遥和男人对峙, 一个长相绝美,一个猥琐不堪,且不说是对方找茬, 单看外貌,相信多数人都会站在司华遥这边, 顿时议论纷纷。
“就是就是, 这可是贡院,竟敢在这里撒泼, 这人莫不是脑袋被驴踢了。”
“今儿可是会试开考的大日子, 敢在这里闹事, 那就是自寻死路。”
“这人是谁啊, 也是来参加会试的举子?如此行径, 简直是文人之耻,羞与为伍!”
男人见众人对他指指点点,不禁恼羞成怒, 道:“放肆!你们这群臭酸儒,竟敢对爷无礼, 爷看你们是活的不耐烦了!来人,打,往死里打,打死算爷的!”
看到这儿,司华遥乐了,这是脑残吧,竟敢在书生群里骂酸儒,这不是厕所里打灯笼-找死吗?
果然不出所料,男人的话犹如在人群里投了个深水炸弹,人群顿时炸了锅。别看他们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若当真发起疯来,就算武将当面也得趴下当鹌鹑,他们就是有那股不要命的劲儿,这就叫文人风骨,也叫气节。
男人眼看着自己被一群书生包围了,顿时觉得受到了侮辱,一把夺过打手手上的棍棒,扬手就要往人群砸。
春海见状一把攥住他的手腕,稍一用力,他便惨叫着松了手,手里的棍棒也掉在了地上。
“啊,断了,断了,快松手!”男人转头看向打手,怒喝道:“废物!你们还在看什么,还不赶紧让他松手!”
那些打手领命,抄起手里的木棍,就冲着春海去了。
围在旁边的书生一拥而上,采用人海战术,三五个抓一个,扯头发、揪耳朵、挠痒痒,七八个打手,一眨眼的功夫全军覆没。
眼看着孔武有力的大手,被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压制,男人便气不打一处来,大骂道:“废物!都他妈是废物!”
春海一扭手,绕到了男人身后,脚尖踢在腿弯处,男人惨叫一声跪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散开散开!”
方才守门的差役一看情况不对,便赶紧进去禀告,知府李灵午闻讯赶了过来,一看贡院门口混乱不堪,顿时皱紧了眉头。
未能一展拳脚的书生指着跪在地上的男人,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各种引经据典,不带脏字的将男人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一遍,听得司华遥瞠目结舌,啧啧赞叹!
李灵午看向男人,打量过后,不禁变了脸色,道:“本官道是谁,胆敢在贡院门口闹事,原来是邵公子。”
“李大人来得正好,”邵光宇一看是李灵午,命令道:“这人胆大包天,竟敢对我动手,把他给我抓起来,我非弄死他不可!”
见邵光宇这么嚣张,司华遥不由挑了挑眉,在脑海中搜索姓邵的权贵,这不搜不知道,一搜吓一跳,这姓邵的还真有个了不得的来头。
京都只有一个邵家,上一任家主是被封国公的邵义,他的大女儿邵雨菲是先帝的皇后,也是赵连章的亲生母亲,邵家曾经盛极一时,是京都第一世
只是邵家三代单传,邵义的儿子和孙子,都是吃喝玩乐的纨绔子,不思进取也就罢了,还肆意挥霍,到处惹祸。
邵义死后,邵雨菲又撑了两年,随后也病逝,邵家便开始没落,丰厚的家底没几年便让这两父子败了个七七八八。
赵连章念在他们是表亲的份上,不仅时常接济,还对他们做过的坏事得过且过,这也让邵光宇越发猖狂,没了顾忌,祸害了不少人。他有这样的底气,都是赵连章给的。
李灵午无视邵光宇的命令,看向春海,道:“松手吧,此事交给本官处理。”
春海看了看李灵午,往前一推邵光宇,随即松了手。
邵光宇身子不受控地往前栽,下意识地伸手扶了扶地面,才免去狗吃屎的下场。他起身站好,活动了活动手臂,看向春海目露凶光,道:“爷在京都横行多年,还未曾碰到敢对爷动手的人,今日爷要不废了你……”
“邵公子。”李灵午面沉似水,打断邵光宇的话,道:“这里是贡院,不是你能撒野的地方!”
邵光宇闻言一怔,恼怒地看向李灵午,道:“李灵午,叫你一声大人,是给你脸面,你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
李灵午与邵光宇之间有解不开的仇怨,只是碍于邵光宇的身份,李灵午不敢把他如何,今日邵光宇□□熏心,给了他机会,自然不能放过,扬声说道:“来人,把他拿下。”
“是,大人。”差役领命,一拥而上,将邵光宇五花大绑。
邵光宇剧烈挣扎,破口大骂:“李灵午,你他妈活腻了,敢抓老子!”
李灵午心中冷笑,命令道:“把他的嘴堵上!”
差役应声,不知从哪儿扯了块布,将邵光宇的嘴堵上了。
李灵午又看向被一众书生压制的打手,再次命令道:“把他们也拿下。”
“是,大人。”
差役再次上前,从那些举子手中,将那些打手接了过来,与邵光宇一样,五花大绑。
司华遥上前,行礼道:“大人不畏强权,为我等主持公道,为天下读书人正名,我等佩服,亦感激不尽!”
司华遥一句话,将全天下的读书人放在了男人的对立面,直接让男人成为众矢之的,不可谓不狠。可以预想明日之后,早朝上会有一场不小的风波,而当事人司华遥事了拂衣去,何等潇洒。
周围的举子相互对视一眼,齐声说道:“大人不畏强权,为我等主持公道,为天下读书人正名,我等佩服,亦感激不尽!”
李灵午一怔,扫了一眼在场的举子,未曾想今日不仅能报仇,还能提高声望,简直一举两得!
“本官亦是读书人,自然容不得有人损毁读书人的清誉。此事便交由本官处理,你们无需担忧,只需好好调整心绪,努力金榜题名。”
司华遥躬身说道:“多谢大人!”
人群再次应和,“多谢大人!”
李灵午含笑地打量着司华遥,对他的印象十分好,不仅相貌堂堂,还会为人处世,若学问再好些,将来的成就将不可限量。李灵午决心与他打好关系,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在问了司华遥姓名后,便离开了。
一场闹剧以邵光宇被抓而完结,贡院门口再次恢复平静。不过还是有许多人会时不时地偷瞄着司华遥,没办法,这样的容貌实在很难忍住不去看。好在考试的时间到了,也算是帮司华遥解了围。
会试的监考官多半是翰林院出身,主考官是首辅关海林,副主考是林君之,他们皆是科举出身,可以说是文官集团的首脑。无论平常政见不合也好,派系不同也罢,在面对外敌时,他们总能放下成见,一致对外,这就是文官集团的力量所在。
在李灵午添油加醋的一番解说下,众人听得心中火起,邵光宇在贡院门口,侮辱赶考举子,无异于在挑衅文官集团的威严,他们怎么可能容忍,纷纷写下奏折,参奏邵光宇。若非分不了身,他们非亲自押人进宫不可。
赵连章正在主持早朝,小隔间内走出一名内侍,站在门口候着。德辉见状躬身退下御阶,来到内侍面前,内侍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便又退了出去。
德辉得了信儿,步上御阶,在赵连章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赵连章面色一变,轻声说道:“让他们去御书房候着。”
“是,皇上。”德辉躬身退下御阶。
李灵午得了命令,带着邵光宇去了御书房,等着赵连章下朝。
等了一会儿,门口突然传来动静,只听内侍行礼道:“奴才参见太子殿下。”
“父皇可曾下朝?”稚嫩的声音随之响起。
“回殿下,皇上还未下朝。”
“那我进去等。”
“这……”内侍为难地看了看殿门。
赵韩青小脸一寒,道:“怎么,不行?”
内侍忙解释道:“不是,奴才不敢,只是知府李大人正在御书房候驾,奴才怕有所冲撞。”
赵韩青微微怔了怔,随即说道:“无妨,出了事我担着。”
“是,奴才遵命。”
内侍不敢再拦,将殿门推开,赵韩青迈开小短腿走了进去。
李灵午忙来到殿门前,行礼道:“微臣李灵午参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赵韩青腰背挺直,倒背着小手,淡淡地开口:“李大人,平身吧。”
“多谢殿下。”李灵午起身,候在一旁。
赵韩青看向被五花大绑的邵光宇,神情微微一怔,随即说道:“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邵光宇听赵韩青这么问,顿时想回话,却因堵住了嘴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李灵午的眼神闪了闪,随即答道:“回殿下,他是邵光宇邵公子。”
“邵光宇?”赵韩青微微蹙了蹙眉,道:“可是邵家的表叔?”
邵光宇忙不迭地点头,焦急地抬高脑袋,‘呜呜呜’地说着,示意赵韩青拿掉他嘴里的布条。
赵韩青看明白了他的意思,走到近前拽出了布条。
李灵午来不及阻止,不由变了脸色,很怕赵韩青参与进来,让邵光宇不痛不痒地走个过场,若当真如此,以邵光宇睚眦必报的性子,定会狠狠报复于他。
“太子殿下救命,这个李灵午实在欺人太甚,竟将我绑着招摇过市,邵家的脸都被丢尽了。他就是瞧着太后去了,邵家没了人,才肆意欺凌。”
李灵午慌忙辩解道:“殿下,微臣这么做是因邵公子在贡院闹事,试图殴打来京赶考的举子,微臣几经劝阻,邵公子根本不听,还想对微臣下手,微臣不得已才不得不将其拿下。此事,在场诸多举子皆能作证,还请殿下明鉴。”
赵韩青闻言小脸一寒,道“如此说来是表叔的不是,怎能在会试开考当日在贡院门口闹事,这是未将赵国律法放在眼里。”
邵光宇自知理亏,避重就轻道:“殿下,我也是被人惹恼了,才做了这等糊涂事,殿下就看在咱们亲戚一场的份上,饶我这一次。”
赵韩青低头看了看身上,神情微微一滞,随即皱紧了眉头,抬头看向李灵午,道:“母后赏我的玉佩丢了。李大人,你去门口知会小喜子一声,让他去路上找找。”
李灵午下意识地扫了一眼,果见赵韩青身上没有配饰,道:“是,殿下。”
“此玉佩十分重要,劳烦李大人也跟着找找。”
李灵午心中一紧,唯恐赵韩青将他支走,放了赵光宇,可赵韩青的身份不容他反抗,只能应声道:“是,微臣遵命。”
见李灵午走出御书房,邵光宇忙说道:“殿下,我被绑了许久,手脚都麻了,再这么下去,很可能会变成残废。邵家可就我这么一个独苗了,若再出了事,皇上也不好向姑母交代。求殿下帮我把绳子解开吧。”
“可是……”赵韩青小眉头皱着,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邵光宇见状接着说道:“殿下,这里是御书房,就算殿下把我放开,我也不敢放肆,当真只是绑的实在太难受,求殿下开开恩,给我解开绳子。”
赵韩青挣扎了一会儿,道:“那好吧,我帮你解开,你可不能乱跑哦。”
听赵韩青这么说,邵光宇眼底闪过得意的笑,道:“殿下放心,我保证不会乱跑。”
赵韩青走到邵光宇跟前,蹲下身给他解绳子,却因为力气太小,根本拉不动。他委屈地揉着小手,白嫩嫩的手指红了一片,道:“就差一点点,我实在没了力气,你用力挣一挣就开了。”
邵光宇在心里暗骂他没用,嘴上却说:“那殿下闪开点,我来试试。”
赵韩青听话地往后退了两步,漂亮的凤眼直直地看着他。
邵光宇使劲儿挣着手腕上的绳子,突然感觉一阵刺痛,就好似被针扎了一下,不由小声痛呼了一声,骂骂咧咧地小声嘀咕道:“妈的,这绳子是用什么做的,真他妈受罪!”
挣了约莫五六下,才将绳子挣开,双手得到解放,邵光宇揉了揉手腕,这才松开了脚上的绳子,“多谢殿下,这份大恩我定铭记于心。”
赵韩青淡淡地看着他,模样不似方才的娇憨,黑黝黝的眼底犹如噙着冰霜,让人看后不禁觉得脊背发寒。
邵光宇脸上吊儿郎当的笑僵在脸上,猛地朝着赵韩青扑了过去,一把掐住了赵韩青的脖子,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
“表……叔……”赵韩青小脸憋得涨红,小手努力地去掰他的手,不过力气太小,根本掰不动,努力喊道:“救我!”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邵光宇面容扭曲,就好似发狂的野兽,用力的掐着赵韩青的脖子。
就在赵韩青即将失去意识时,窗子突然被撞开,一道身影破窗而入,抽出兵刃,一刀砍在邵光宇的胳膊上。
胳膊一刀两断,清影一闪身接住赵韩青的身子,将他抱进怀里,焦急地叫道:“殿下,殿下,您怎么样?”
赵韩青剧烈地喘息一阵,随即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清影连忙探了探他的鼻息,虽然微弱,却呼吸均匀,不禁松了口气。
“啊!我的手,我的手……”
剧烈的疼痛唤醒了他的神智,看着血流如注的断臂,不禁惨嚎出声。
里面的动静惊动了外面的内侍,连忙进殿查看情况,只见邵光宇捂着胳膊疼得打滚,清影抱着赵韩青站在对面前,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清影掏出令牌,冷声说道:“邵光宇意图谋害太子,把他拿下!”
众人一看令牌,连忙应声,道:“是,奴才遵命。”
邵光宇疼得哭爹喊娘,完全没听到清影说了些什么,见内侍上前,大声哭喊道:“太医,快传太医!”
内侍无视邵光宇的哭喊,拿起地上的绳子,重新将他绑了起来。
清影见状再次命令道:“传太医!”
“是,大人。”
“皇上驾到!”殿外传来德辉的声音。
紧接着脚步声响起,赵连章从殿外走了进来。
清影抱着赵韩青单膝跪地,道:“属下参见皇上。”
邵光宇见状大声求救道:“表哥救命!表哥救救我!我的手,我的手……”
赵连章没理会邵光宇,而是看向清影怀中的赵韩青,见他两眼紧闭,脸色发青,不禁变了脸色,三两步来到近前,伸手去接那小小的身子。
赵韩青青紫的脖颈映入眼帘,赵连章愣了愣,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道:“怎么回事?谁干的?”
“回皇上,是邵公子,若非属下来得及时,殿下怕是……”
“邵光宇!”赵连章不禁愤怒火中烧,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谋害太子!”
邵光宇一怔,随即回过神来,也顾不得手臂的疼痛,慌忙说道:“我没有,皇上,是他在冤枉我,就算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谋害太子。”
赵连章冷眼看着他,道:“这些年你做过多少混账事,朕都看着母后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曾想你竟胆大包天,想要谋害太子,朕今日绝不能容你。”
“皇上,不,表哥,太子是我表侄儿,表哥是我的靠山,我就算再蠢,也不可能对太子下手。表哥,你要相信我,我是被冤枉的!”
赵连章眉头微皱,转头看向清影,道:“你说,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
“回皇上,之前殿下在书房读书,似是遇到了难解之事,便带人来御书房求见皇上,正巧碰到李大人带着邵光宇在殿中候驾。
殿下偶然发现身上的玉佩弄丢了,便让李大人和小喜子去找,殿中便只剩下殿下和邵公子两人。
邵公子诱哄殿下给他松绑,可殿下力气小,未能解开。邵公子便用力挣开绳索,随即便朝殿下扑了过去,死死地掐住殿下的脖子,还口口声声说‘我要杀了你’,若非属下在暗中保护,殿下恐已遭遇不测。”
“不是,我没有!”邵光宇听完清影的话,连忙否认,只觉得头疼不已,方才他好似做过,又好似没做过,思绪变得混乱。
德辉从殿外走了进来,躬身说道:“皇上,太医来了,在殿外侯着。”
“让他进来。”赵连章抱着赵韩青坐在了软榻上。
邵光宇听了‘太医’两个字,慌忙看向门口,见徐超走了进来,忙喊道:“太医,太医快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徐超瞥了一眼浑身是血的邵光宇,行礼道:“微臣参见皇上。”
赵连章挥挥手,道:“过来给太子诊脉。”
“是,皇上。”
徐超起身走了过去,无视了地上求救的邵光宇,不是他没有医者仁心,实在是帝王当面,他也是身不由己。
徐超拿出脉枕给赵韩青诊脉,之后又仔细检查了他脖颈上的伤,不禁皱紧了眉头,道:“皇上,殿下伤得不轻,舌骨有骨折迹象,需要好好调养,短期内尽量少说话。”
“舌骨骨折?”赵连章的脸色越发难看,道:“太子何时能醒?”
“微臣给殿下扎一针便能醒,只是舌骨骨折十分痛苦,尤其殿下年纪尚小,受不住疼,臣以为还是让殿下少受点疼为好。”
赵连章点点头,道:“去开药吧,太子的病由你专门看护。”
“是,臣遵命。”
赵连章将赵韩青交给清影,道:“你将太子送回东宫,好生看护着,若再有差池,便以死谢罪。”
“是,属下遵命。”清影接过赵韩青,快步走出御书房。
见徐超要走,邵光宇挪着身子上前,想要挡住他的去路,求救道:“太医,救我!救救我!表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赵连章见状叫住徐超,吩咐道:“给他治,别让他死了。”
徐超领命,给邵光宇看了看伤,请示道:“皇上,这手……”
赵连章冷漠地说道:“不必麻烦,死不了便成。”
“是,皇上。”
徐超为邵光宇止了血,又包扎好,这才给他诊脉。
邵光宇失血不少,虚弱地躺在地上,混沌的脑袋越发想不明白,为何事情会变成这样。
在徐超给邵光宇诊治时,李灵午回来了,被赵连章召进了御书房,询问贡院门口发生的事。李灵午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叙述了一遍。
赵连章听后,看向邵光宇的眼神越发冷了,道:“来人,把他送去诏狱,没朕的命令,永世不得出。”
“是,皇上。”
邵光宇一听赵连章要把他送去诏狱,不禁慌了神,忙求饶道:“皇上,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保证以后不再惹事,求皇上饶我这一次!”
“朕不杀你,已经是最大的仁慈。”
德辉见状一挥手,候在一旁的内侍便上前架起邵光宇,拖着走了出去。
“表哥,我可是邵家的独苗,若我死了,你怎么对得起姑母的在天之灵……”
邵光宇虚弱地挣扎着,他从小便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苦,若是进了诏狱,他怎么受得住。
李灵午看着邵光宇被拖出去,心里痛快得很,虽然邵光宇没死,但关在诏狱比死了更难受,他终于大仇得报。
说起李灵午和邵光宇的仇怨,怕是邵光宇本人都不记得。李灵午出身贫寒,十几年的寒窗苦读,十几年的任劳任怨,才换来晋升的机会。虽然只是正五品,刚刚够格上朝,但这可是京官,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做事,晋升的机会多的是。
他本以为终于可以过上好日子,便将一家老小都接来了京都。包括他已满十八还未出嫁的妹妹李玲玉。
李玲玉之所以还未成婚,都是因为李灵午,他非常疼爱李玲玉,觉得天下的男子,没几个能配得上她的。媒婆上门说亲,来一个被他打发一个,竟挑男方的不是,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上门,她的婚事也就耽搁了下来。
李玲玉来到京都后,带着丫鬟逛街,谁知竟碰到了邵光宇,邵光宇见她生的貌美,便强抢回府,玷污了她的清白。
李灵午得知消息后,便到赵连章那里告状,可赵连章偏袒邵光宇,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了安抚李灵午,便提拔他当了应天府知府。
李灵午原本不肯善罢甘休,他父母却劝他就此了事,在他们想来,李玲玉的清白已经没了,不能再毁了李灵午的前途。李玲玉虽体谅他们的选择,心中却难免有怨,久而久之忧郁成疾,没撑多久便郁郁而终。
李灵午因此恨上了邵光宇,只是他身份特殊,一直没找到机会,今日终于为他妹妹报了仇。
于慧娴得知此事后,急忙赶去东宫,赵韩青此时已经醒了,只是疼得眼泪汪汪,根本说不出话,看得于慧娴揪心不已,心里痛恨邵光宇,恨不能将他千刀万剐,却也知道赵连章在顾念什么。聪明的她并未死缠烂打,只是时时陪在赵韩青身边,用以提醒赵连章,她委曲求全都牺牲了什么,这样才能让赵连章心存愧疚,她和赵韩青的地位才能稳如泰山。
时间一晃而过,三场考试终于考完,即便是司华遥内功深厚,也感觉腰酸背腿抽筋。他低头闻了闻身上的味道,不禁皱紧了眉头,这味道真是一言难尽。
站在贡院门口,打发了一个又一个上前搭讪的人,司华遥笑的脸都僵了,终于看到了走出贡院的王子俊。
王子俊一眼便看到了人群中的司华遥,不禁加快脚步走了过去,抱歉道:“阿遥可是等久了?”
司华遥看着王子俊,面色苍白,眼窝青黑,胡茬都冒了出来,若不是知晓他去参加会试,还以为是去大牢住了几天。司华遥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下巴,触感依旧光滑,不禁在心里感叹:幸好年纪还小。
“确实久了些。若王兄再不出来,我该进去寻了。快走吧,回去好生梳洗一番,这身上简直臭不可闻!”
“阿遥莫不是忘了,我们与蒋兄约好了,待考完一起回去。”
“你不说,我还真忘了。”几日不见蒋冲,司华遥还真把他忘了,道:“王兄在这儿等着,我先上马车。”
王子俊闻言一怔,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道:“阿遥去吧,我在这儿等着便好。”
又等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蒋冲终于出了贡院,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朝着王子俊走了过来,疑惑地问道:“王兄,阿遥呢?可是还没出来?”
“这里人太多,阿遥去马车上等了。”
蒋冲微微一怔,随即反应过来,道:“阿遥的容貌实在扎眼,到哪儿都会引来围观。咱们也上车,这身上实在难受得很,得回去好好收拾收拾。”
两人没再多说,也相继上了马车。
蒋冲刚坐定,便兴冲冲地问道:“阿遥,王兄,这次你们考得如何?”
“还好。”司华遥笑着说道:“看来蒋大哥考得不错,我是否该提前恭贺?”
王子俊见蒋冲看了过来,道:“还好。”
蒋冲见状无奈苦笑,道:“我纵然考得再好,还不是在你们之下。现在想来,我就不该与你们一同参加会试,光芒都被你们遮了去。”
“这成绩没下来,谁都说不准,蒋兄也无需气馁。”王子俊认真地安慰道。
“王兄不必担忧,蒋大哥生性豁达,不似那些心胸狭窄之辈,否则也不会与我们称兄道弟。”
蒋冲拍了拍司华遥的肩膀,愉悦地说道:“还是阿遥了解我。咱们是兄弟,若能同时中举,正好相互扶持,这样才能走得更远。谁比谁强些,又有什么好计较的。”
王子俊眉头微蹙,道:“阿遥的才学,我们有目共睹,这次会试的三甲必有他,只是会试前,他与邵光宇发生冲突,就怕他会从中作梗。”
那日蒋冲去得晚,他到时人已经被带走了,却也听说了此事,“你们不用担心,邵光宇现正在诏狱关着呢,一时半会出不来。”
“在诏狱关着?”司华遥和王子俊对视一眼,问道:“这消息可属实?”
蒋冲点点头,道:“属实,我特意求姑丈打听的,让你们等我,也是为了告知此事。”
王子俊眉头皱紧,道:“邵光宇可是邵家的独苗,皇上怎会舍得将他关进诏狱?”
“若只是在京都这一亩三分地闹事,皇上为着这份关系,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这次不一样,他闹事的地方是贡院,又恰逢会试,各地举子均汇于此,他敢在此时此地闹事,就相当于把脸丢到了全国各地,皇上就算再顾念旧情,这次也饶不了他。”
司华遥轻笑出声,“这就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不过有一点他想不明白,为何邵光宇会在那个时辰,出现在贡院门口。按说像他这样的纨绔子弟,应该是黑白颠倒才对,怎会一大早起床,带着人在贡院晃悠。事出反常必有,还是派人查一下比较好。
众人回到宅子,黄灵已在等候,他乡试虽过了,却是压线过的,黄家没让他参加这次会试,想让他再多读几年书,不说能考个状元,至少名次不能太低。
黄灵见马车进了院子,忙迎上前,问道:“阿遥,考得如何?”
蒋冲闻言调侃道:“阿灵心里只有阿遥,怎么就不问问我们?”
黄灵赧然地挠挠头,道:“问,怎能不问,这不是还未来得及嘛。”
“明明是我先下的车,怎么就来不及了呢?”
见黄灵脸红的像猴屁股,司华遥解围道:“好了,蒋大哥,你再说阿灵可要恼了。”
蒋冲见状笑着说道:“哈哈,瞧这脸红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把你怎么着了。”
“蒋大哥考得不错,十有八九能名列三甲,阿灵该恭贺蒋大哥才是。”
蒋冲一听,顿时摆摆手,道:“好好好,我不说了,再说指不定你怎么消遣我呢。”
黄灵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道:“阿灵恭贺蒋大哥,以后还要靠蒋大哥多多提携。”
蒋冲无奈地笑了笑,道:“阿遥真是,总是帮着他们欺负我。”
“还不是蒋大哥先为难阿灵。”
“是是是,都是我不对。”
黄灵还是忍不住问道:“阿遥、王兄,你们考得如何?”
不过这次他学聪明了,捎带了王子俊。
“还不错,不出意外,应该能中。”
黄灵闻言顿时笑弯了眉眼,道:“我就知道阿遥定然能成!”
王子俊看看黄灵,又看看司华遥,好似没有插话的必要。可看两人之间亲密的互动,他又觉得有些不舒服,犹豫片刻,道:“阿灵,厨房可烧了热水?”
黄灵点点头,道:“烧了,足够你们用的。”
司华遥的注意成功被转移,道:“那赶紧让人准备着,可得好好洗洗,去去身上的味儿。”
黄灵忙吩咐人准备浴桶,三人各自回房沐浴。
司华遥洗完澡,又从里到外全部换了一遍,只觉得整个人清爽了许多,心情也随之愉悦不少。
众人围坐在正厅喝茶聊天,黄灵提议道:“会试已过,不必在整日泡在书房,不如我们出游,好好玩一玩?”
“按照惯例,朝廷会在半月内放榜,而如今不过二月,近处光秃秃,远处又去不了,我们该去何处出游?”
“阿遥有所不知,在城东新开了一家锦绣阁,据说里面不仅能泡温泉,还有许多娱乐……”黄灵停了下来,皱着眉头想了想,道:“对,是娱乐设施,比如打麻将,打纸牌,骑马射箭,甚至是蹴鞠,想玩什么就玩什么。上个月初六刚开业,吸引了不少人,去过的人都说好。”
“麻将、纸牌?”司华遥闻言不由一怔,他来这个世界的时间也不短了,便从未听过这里的人有打麻将和打纸牌的消遣,道:“这锦绣阁是何人开的?怎么从未听你们提起过?”
黄灵摇摇头,道:“何人开的,这个不太清楚。”
蒋冲接话道:“我也听说了,据说幕后老板与皇室有关。”
“与皇室有关?”
司华遥虽然没去过,但光是听黄灵这么说,就知道其规模定然很大,能在京都花这么大手笔,又能平安无事的开业,其背后的势力定然小不了,与皇室有关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若皇室成员中,当真有穿越来的现代人,说不准和他一样了解剧情,那他的处境就危险了。
见司华遥眉头紧锁,王子俊忍不住出声问道:“阿遥可是觉得哪里不妥?”
司华遥回神,摇头说道:“没有,只是在想这么好的地方,为何名声不响,我来京都这么多天,竟从未听说过。”
蒋冲笑着解释道:“并非声名不响,只是最近会试开考,无论是参考举子,还是其家人,都在积极备考,盖过了它的风头。再加上那里收费不菲,普通老百姓根本去不了,所以在民间并未流传开来。”
“收费不菲?那去一次要多少银子?”
“入门的门票是一百两,可以享受其中过半的服务,若要体验其他的服务,就要另加钱。”
司华遥有些吃惊,道:“一名正五品官员的月俸也不过如此,他们这还真敢狮子大开口。”
“他们在赵国……不,应该是三国头一份,物以稀为贵,贵点也在情理之中。”蒋冲顿了顿,接着说道:“今日有些晚了,明日我请客,咱们去好好见识见识。”
“那太好了!”黄灵闻言顿时眉开眼笑,道:“有蒋大哥请客,那我们就可以尽情玩了。”
黄灵的私房钱都用在了这座宅子上,现在手头也不宽裕,正想着要怎么跟家里支点银子,蒋冲这么说正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阿灵给阿遥准备了宅子,已经抢占了先机,我可不能被比下去。”
在场的四人,一个皇亲贵胄、一个官二代、一个富二代,家里要么有权,要么有钱,唯独司华遥孤身一人,他们都以为司华遥日子过得拮据,所以平日里出去基本不让他掏钱。
司华遥清楚钱对他们来说只是个数字,也就没放在心上,都是朋友,相处的日子还长,总有还的时候。
王子俊闻言微微蹙眉,思量着怎么也不能被比下去,可一时半会想不出该为司华遥做点什么。
晚上,待所有人各自回了房间,王子俊偷偷敲响了司华遥的房门。
司华遥正打算打坐,听到敲门声,便走了出来,见是王子俊,出声问道:“王兄有事?”
王子俊从袖子里掏出一打银票,塞进司华遥手里,然后转身就走。
司华遥看得一愣,这是几个意思……
第98章
第二日清早, 司华遥一如往常,打了一套拳,又洗漱了一番, 王子俊和蒋冲才相继起了床,和他一起用了早饭。
早饭过半, 黄灵还未出现, 蒋冲不禁有些奇怪, 道:“阿灵怎么还未来,昨晚不是说好了,今儿一早便出发。”
“许是被什么事绊住了脚, 不着急,咱们等等便是。”司华遥顿了顿,接着说道:“昨日忘了问, 那锦绣阁可接待女客?”
蒋冲点点头,道:“锦绣阁分为东西两院, 东院专门接待男客, 西院专门接待女客。不过女客去的较少。”
司华遥愣了愣,随即便释然了, 现在这个时代的女子都很保守, 即便身边都是女子, 也很难放得开, 反而会招来闲话, 得不偿失。
“阿灵至今还未露面,许是被他妹妹绊住了脚步。”
“倒是有可能。”蒋冲叹了口气,道:“黄小姐相貌出众, 又聪慧过人,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王子俊眉头微蹙, 道:“上次阿遥可与黄小姐说清?”
“我说得很明白,只希望黄小姐莫再纠缠,否则我们与阿灵之间怕是会因此生出隔阂。”司华遥不禁有些担忧。
倒不是他自恋,就他现在这副皮囊实在太扎眼,无论男女都容易深陷其中。况且黄莺这个年纪正是少女怀春的时候,不是和她说清,就能让她轻易放弃的。
他们吃完饭,又等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黄灵终于姗姗来迟。
他气喘吁吁地进门,道:“抱歉,我来晚了。”
“不晚,时间掌握得刚刚好。”司华遥没有多问,起身说道:“既然人到齐了,那我们出发吧。”
四人没再多说,相继上了马车,该带的东西,春海他们都收拾好了,他们无需操心。
马车摇摇晃晃,行了半个时辰,还不见停下,司华遥不禁打了个哈欠,掀开车帘往外看去,道:“再往前走,可就要到东华山了,难道那锦绣阁是开在东华山下?”
“没错,就在东华山北山。”
普度寺在东华山南山,游客上香、游玩都是在南山,北山嫌少有些涉足。
司华遥疑惑地问道:“东华山有温泉?为何我从未听过?”
蒋冲解释道:“说是温泉泉眼很是隐秘,以前未曾被人发现。”
“蒋大哥好似对锦绣阁十分了解,不会背着我们去过吧?”黄灵一脸怀疑地看着蒋冲。
蒋冲闻言不由一阵好笑,道:“去过便是去过,没去过便是没去过,瞒你们作甚。我之所以知道得多,是因为锦绣阁开业后大表哥曾去过一次,我只是听说而已。”
“怪不得。”黄灵点点头,转移话题道:“听说高公子要娶亲了,新娘是永璋侯府的五小姐,此事可为真?”
“是,下个月二十八大婚。不过这事还未对外公布,你是如何得知?”
“我听我爹说的,至于他是怎么知道的,那我就不清楚了。”黄灵顿了顿,疑惑地问道:“现在距离婚期只剩一月,为何还不对外公布?”
蒋冲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大表哥已有心仪的女子,只是那女子出身贫寒,姑丈和姑母都不同意,未免大表哥再与那女子纠缠,便私自给他定下了这门婚事。如今大表哥与家里闹得很僵,说什么也不愿娶五小姐。”
黄灵好奇地问道:“那高公子心仪的女子是谁?”
蒋冲摇摇头,道:“我也不知。最近要备考,我一心扑在温书上,姑丈和姑母又对此事讳莫如深,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司华遥搜索了一下剧情,可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有关这方面的剧情,甚至连马家五小姐是谁,都没有任何记录。秉承着不懂就问的原则,他开口问道:“永璋侯府五小姐叫什么,长得如何,性情如何?”
听他这么问,蒋冲下意识地回答道:“五小姐叫马书然,是永璋侯的嫡女,我未曾见过,不知其长相,不过听姑母说她端庄大方,性情温和,是真正的大家小姐。”
司华遥思量了思量,道:“虽然马家权势如日中天,但马家并非好的联姻对象。”
虽说他未曾和高家有过来往,但高家毕竟与蒋冲关系甚密,未免高家被马家牵连,他有必要破坏这门婚事。
蒋冲愣了愣,随即明白了司华遥的意思,道:“阿遥的意思是功高盖主?”
司华遥点点头,道:“马家可是有从龙之功,又执掌西南兵权,而高大人又是吏部高官,难免又结党营私之嫌。”
蒋冲听得脊背一阵发寒,连忙说道:“待回去我定会与姑丈提及此事。”
“若高家与马家定好了婚事,且已定了婚期,那这个婚便不好退。”司华遥想了想,接着说道:“除非马家主动退婚,这样两家便还能来往,至少不会结亲不成反成仇。”
“阿遥可是有主意?”蒋冲期待地看着司华遥。
司华遥提议道:“既然五小姐是嫡女,且指的婚事又是高家,便说明她在永璋侯府很是受宠,可以从她身上下手,若让她觉得高大公子并非良人,那退婚的可能便会大得多。”
蒋冲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那具体该怎么做?”
“具体如何做还要你们自己想,我这个外人不好掺和进去。”
正要说话,马车停了下来,车外传来陌生的声音,道:“贵客还请留步,马车不能入内,需停到停车场。”
听到‘停车场’三个字,司华遥更加确定锦绣阁幕后老板现代人的身份,也越发想要知道这人到底是谁,与他是否有威胁。
司华遥掀开车帘走了出去,看向拦住他们的男人,十七八岁的模样,长相清秀,眼神纯粹,打扮得干净利落,嘴角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在看到他时,神情微微一怔,很快便恢复正常,一看就是经受过训练的。男人的衣服上别着个牌子,上面写着三个数字,分别是零四五,应该是工号。
“客随主便,既然这是规矩,那照办便是。”
春海应声道:“是,公子。”
司华遥让他改了称呼,‘少主’这个称呼实在太引人注目。
王子俊三人紧随其后,相继下了马车。
零四五笑着说道:“多谢公子体谅,将马车交给小人便可,您几位里面请,里面有专人接待。”
司华遥扫了众人一眼,率先走向大门,其他人紧随其后。
这大门十分气派,赶得上王府的规格,白墙青瓦朱门,除了够大以外,还真看不出有何独特之处。
进了大门,并非院子,而是个大厅,和现代的旅游景点一样,排队售票的地方。
他们刚进门,便有人迎了过来,和门口的那个男子穿着一样,只是胸口牌子上的数字有所不同,他的牌子上面刻着零叁一。
零叁一来到近前,招呼道:“欢迎光临锦绣阁,小人是零叁一,也是几位贵客的引导员,为您提供全程服务,若有任何需要,或者有任何疑惑,都可以吩咐或是询问小人。”
司华遥出声问道:“我们是第一次来,不知是怎么个章程。”
“几位顾客需先去柜台,缴纳此次服务的费用,也就是每人一百两银子,每位公子可带一名随从,多一人便需再交一百两。”零三一边说边指了指柜台所在的方向。
蒋冲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过去,随即说道:“那我去交钱,你们在此处稍待。”
零三一见状脸上的笑意更浓,道:“几位可到休息区等候,那边桌上都有茶点,可以免费品尝。小人陪这位公子去交钱。”
司华遥点点头,和其他人去了休息区等候。
这边休息区坐着不少人,十几张桌子只有两张空着,司华遥找了个稍大些的桌子坐下,王子俊和黄灵紧随其后。
就在司华遥进门时,其绝美的容貌便吸引了许多人的注意,大厅在一阵寂静之后,他们又开始窃窃私语,只是他们的眼睛总会时不时看向司华遥的方向。
春海见三人落了座,便拿起桌上的茶壶,分别给他们倒了茶。
司华遥端起茶杯看了看茶色,没想到卖相竟意外得好,茶香闻起来也十分浓郁,口感绵滑,且有回甘,可以说是很不错的茶。
司华遥又看向桌上的点心,形状各异,颜□□人,看上去就很有食欲。他拿起绿色的点心尝了尝,竟是茉莉花茶的味道,浓郁的茶香带着微微的甜,味道很是高级,一点都不腻。
司华遥不禁感叹,道:“这里的老板可真舍得下本钱。”
王子俊应和道:“这茶确实不错。”
黄灵闻言更加期待,道:“阿遥,你可会打麻将?”
“不会,从未听说过。”
避免被人发现他也是穿书者,说话行事还需多注意一些,毕竟这里很可能不止他一人如此。
“我也从未听说过,也不知这麻将是什么,又要如何打。”
“不着急,我们马上就能清楚了。”
三人正说话间,邻桌的一名男子站了起来,来到他们近前,行礼道:“在下邵阳山,几位有礼了。”
三人起身还礼,王子俊一反常态地率先开口,道:“敢问这位公子有何贵干?”
邵阳山笑着说道:“邵某也是参加这次会试的举子,咱们也算同年。几日前在贡院门口,邵某也曾见识过两位公子的风采,一直想结交,却又怕过于唐突。如今会试已过,我们再次相遇,那便是有缘,故邵某特来打声招呼,希望并未打扰几位的雅兴。”
王子俊眉头微蹙,道:“公子姓邵?”
邵阳山点点头,道:“可是有何不妥?”
王子俊警惕地看着他,道:“那日在贡院门口闹事的人也姓邵?不知公子与他有何关系?”
邵阳山忙解释道:“邵某老家苏州,来京都是为参加会试,与那日生事之人并无干系!”
“苏州邵家?”司华遥的脑海中突然浮现邵华的脸,算算时间他现在应该刚满两岁。
听司华遥接话,邵阳山眼睛亮了亮,道:“这位公子知道我们邵家?”
“略有耳闻。”司华遥仔细打量面前的男子,浓眉大眼,方口阔鼻,与邵华的清秀相差甚远。
邵阳山的目的便是司华遥,见他接话心中甚喜,忙问道:“敢问公子姓名,老家在何处?”
司华遥随口答道:“在下司华遥,老家在沧县。”
“原来是司公子,公子是从何处得知我们邵家的?”
“偶然得知。”司华遥敷衍地回了一句,总不能说‘你们家家主的嫡子曾是我的男宠’吧,吐槽归吐槽,他还在琢磨这个邵阳山是不是邵华的父亲,“敢问邵公子是否婚配?可有子女?”
邵阳山被问得一愣,不知想到了什么,方正的脸上浮现可疑的红晕,道:“不瞒公子,邵某虽年长,却还未曾婚配,更不提有子女一说。”
“那就不是。”司华遥不自觉地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邵阳山听得一脸疑惑,道:“不是什么?”
不待司华遥回答,便听蒋冲喊道:“阿遥,你们过来吧,可以进去了。”
王子俊起身,挡住邵阳山的视线,道:“阿遥,我们该走了。”
司华遥应声,抱歉地笑笑,道:“邵公子,我们先行一步,再会。”
邵阳山见状也没再多问,道:“再会。”
三人走向蒋冲,在零叁一的带领下走出大厅,面前的一幕让司华遥震惊,这里竟已郁郁葱葱,草地上还有成片成片的小野花,在这儿初春的季节实在难得,也显得格外美丽,还有两侧的垂柳,已经吐出嫩绿色的新芽儿,一派生机勃勃的模样。
蒋冲惊讶地说道:“外面还是光秃秃一片,怎么这儿已是这般景象?”
零叁一见状脸上的笑意更浓,道:“咱们锦绣阁虽然依山而建,地底却有温泉,温度比别处要高上几分。”
司华遥仔细感受了一下,确实如他所说,这里的温度较外面要高上四五度左右,难怪会一派春意盎然的模样。
众人一边走一边欣赏周围的风景,唯有王子俊无心欣赏,走到司华遥身边,道:“阿遥认识邵家人?”
司华遥被问得一怔,随即说道:“儿时在山中遇到一个游人,他曾说姓邵,是苏州人,便因此一问。”
王子俊点点头,道:“阿遥以后莫要如此问,会让人误会。”
“误会?”司华遥疑惑地看向王子俊,道:“有何误会?”
黄灵应和道:“初次见面,阿遥便如此问,确实有些不妥。”
司华遥看向黄灵,没想到情商这么低的人,也有教训他的时候,仔细回想方才两人的对话,好像确实不太好。
“好,以后我会注意。”
“你们在说什么?”蒋冲听得一脸茫然。
“方才有个姓邵的公子……”黄灵简单地讲了一遍方才发生的事。
蒋冲听后笑着说道:“我一直以为阿遥处事滴水不漏,没想到也有犯蠢的时候。”
司华遥闻言不由一阵好笑,道:“我又不是圣人,哪能面面俱到,更何况我正值少年,行差踏错是难免的事,你们至于吗?”
“至于!”蒋冲调侃道:“别人是少年,你是少年老成,哈哈。”
零叁一一边听着他们聊天,一边带着他们往里走,很快便进了温泉房,里面的温度比外面至少高十度,众人没走几步,便有些出汗。
零叁一将八个牌子递给他们,道:“几位每人一个橱柜,橱柜内放着浴袍和拖鞋,里面有专门的更衣室可供几位使用,之后小人再带几位去温泉处。”
司华遥看了看,牌子上有号码,还有钥匙,和现实世界他去泡澡的程序相差不多,看来这个穿书者很有可能也是北方人。
众人进了更衣室,发现每个房间有许多小隔间,用来换衣服用,就像商场服装店的更衣室一样,这样避免了当众赤身裸体的尴尬。不过转念一想,待会儿还要泡温泉,到时候不还得脱……
司华遥有过经验,按照牌子上的号码,找到自己的橱柜,用钥匙打开后,取出了里面的浴袍和拖鞋。
黄灵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不禁好奇地问道:“阿遥,你当真没来过吗?我怎么觉着你好似很熟悉这里?”
王子俊认同地点点头,道:“若非这段时日和阿遥同吃同住、同进同出,我也会这般怀疑。”
“我这叫天赋异禀。”司华遥厚着脸皮说道。
蒋冲看了一遍司华遥的操作,终于弄明白了,道:“原来这牌子上的数字是橱柜的号码,我还以为随意找个橱柜便可呢。”
“大家赶紧换衣服,今日咱们可得玩个痛快。”
众人没再多说,各自取了浴袍和拖鞋,浴袍与现代的款式相仿,只是用的是纯棉布料,穿起来还挺舒服。拖鞋是一字拖,鞋底是木质的,上面的一字不知道是什么材质,乍穿起来有些硌得慌,穿久了应该就习惯了。
几人分别去隔间换了衣服,随后又将自己的衣服锁进橱柜。
众人换好衣服,趿拉着拖鞋便出了更衣室,在零叁一的带领下前往温泉所在的位置。
他们这一路遇到不少人,形形色色,却无一例外的在见到司华遥时,都停下了脚步,一脸痴迷的神情。
司华遥虽然有些无奈,却早已习惯,直接选择无视。
越靠近温泉,温度越高,几人只是穿着单薄的浴袍,却完全感觉不到冷。
零叁一顿住脚步,拉开房间的门,道:“几位里面请。”
众人好奇地走了进去,靠近门边的摆放着几个木质的方桌,两张放着茶点和水果,一张放着麻将,一张放着纸牌,桌子旁边放着蒲团。再往里一点,还有几张躺椅,躺椅旁边也置了矮桌,每张矮桌上都有茶点和水果。再往前便是几张床,上面铺着防水的布,类似于现代搓澡时躺的床,作用应该也是一样。最里面便是用石头砌成的温泉池,能容二十几人泡澡的大小。
司华遥忍不住出声问道:“这里的温泉很多吗?”
零叁一被问得一怔,随即笑着答道:“这里大泉眼只有一个,小泉眼倒是不少。不过公子放心,这里面的水都是引得温泉水,常泡温泉可延年益寿,还有滋阴养颜的作用。”
司华遥点点头,道:“听说这里还能骑马射箭和蹴鞠?”
“能,若几位想去,只要吩咐一声,小人便带几位过去。”
“好,那就麻烦给我们再拿几个蒲团过来。”
“是,小人这就去,几位稍候。”
待零叁一出了房门,司华遥便走向温泉池,边脱衣服边说道:“都别愣着了,赶紧脱衣服吧,我还从未泡过温泉,今日得好好泡泡,看看是否有他说的那么好。
司华遥确实没有跑过温泉,有次想和李琳一起去,却被放了鸽子,最后他也没去。没想到来到这个世界,还能了却心中遗憾。
唯一应声的只有春海,其他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落在了司华遥身上,皮肤白皙,肌肉紧实,宽肩窄臀,还有八块腹肌,这完美的身材比例,让人完全移不开眼。即便是和他朝夕相处的几人,也忍不住看呆了。
司华遥见没人回应,转身看了过去,疑惑道:“你们还愣着作甚?”
众人尴尬地移开视线,只觉得脸上火辣辣,一股燥热在心头升起。
蒋冲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走了过去,道:“阿遥,你若是女子,我定不惜一切代价娶你进门。”
司华遥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笑着说道:“那蒋大哥要失望了,我是货真价实的男子,比蒋大哥还要结实。”
“唉,所以咱们只能做兄弟。”说到这儿,蒋冲的动作顿了顿,紧接着说道:“不过我有个妹妹,今年十二,长得眉清目秀,以后长成定是国色天香,阿遥可要考虑一下?”
“不考虑。”司华遥果断拒绝,道:“男子汉大丈夫要以事业为重,儿女私情与我来说只是累赘。”
司华遥脱得只剩下一条短裤,随后便要下水,虽然他是现代人,却也不好意思□□。
司华遥先用手试了试水温,烫得他缩回了手,倒不是有多热,主要是超出了心理预期。待适应了温度,他这才小心地坐了进去。
蒋冲紧随其后,嘶嘶哈哈地下了水,道:“这水还真是烫,你看我的手臂都烫红了。”
司华遥看了一眼,笑着说道:“适应了就好了。”
蒋冲转头看向黄灵和王子俊,见他们还站在原地,奇怪地问道:“你们的脸怎么这么红?”
听他这么一说,黄灵的脸更红了,心虚地撇开了视线,道:“这里太热了,熏得有些头晕。”
司华遥闻言看了过去,见两人脸红得犹如滴血一般,不禁有些疑惑,他倒是听说过有人泡温泉会晕倒,可他们这还没下水呢,怎么就这种反应,想不通不妨碍他关心,道:“若是头晕的话,便在上面坐会儿适应一下。”
“哦,好。”
王子俊艰难地移开视线,伸手摸了摸‘噗通’狂跳的心脏,有些不知所措。从未经历过□□的他,根本不明白为何会有这种反应。
‘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打破了黄灵的尴尬,连忙应声道:“谁啊?”
“小人零叁一,来送蒲团。”
黄灵转头看了看司华遥,不禁微微皱眉,道:“等一下。”
黄灵将一旁的屏风拉了过来,将司华遥和蒋冲挡了个结结实实,这才说道:“进来吧。”
房门被打开,零叁一抱着蒲团走了进来,放在了入门处。
“你出去吧,若有吩咐,会再叫你。”
零叁一瞥了一眼屏风,眼底闪过失望,道:“是,小人告退。”
零叁一退出房间,将房门关好,黄灵走上前,上了门闩,这才重新返回,发现王子俊已经下了水,就坐在司华遥旁边的位置。
黄灵见状也褪掉身上的衣服,扔进竹篓里,看看池中的位置,不禁有些懊悔,心不在焉地踩进水里,被烫得‘哎呦’一声,又缩回了脚,慌乱之下,脚下一滑,直愣愣地往里栽。
好在春海眼疾手快,扶住他的身子,否则这会儿他至少得呛几口洗澡水。吓得他腿脚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众人也被他吓了一跳,蒋冲无奈地说道:“你啊,还是这么毛毛躁躁,这水烫得很,得先适应一下。”
司华遥关切地看了过去,道:“阿灵可有伤到?”
黄灵回过神来,有些赧然地摇摇头,道:“没有,就是吓了一跳。”
司华遥松了口气,道:“没伤到就好,小心些。”
黄灵脸红地应声,平复乱七八糟的心绪,慢慢地下了水。
王子俊和黄灵时不时地看向司华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而蒋冲则闭着眼睛,一副享受的模样,众人各怀心思,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司华遥浑身懒洋洋的,不想出声,也不想动,甚至意识也开始变得飘忽。他意识到不对,猛地睁开双眼,想要坐直身子,却觉得四肢发软,再看向其他人,发现他们两颊绯红,双眼紧闭,没骨头似的靠在石头上。
“春海!”司华遥用力喊了一句,却发现声音微弱,就好似幼猫在叫。他没有迟疑,运转内功,想要让自己清醒些,却在下一妙,身子一软,瘫在了池子里,随即失去了意识。
房门处传来响动,一把匕首从缝隙里伸了进来,拨弄着门闩。
“殿下,您这么干,我这生意还怎么做?”少女悦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第99章
‘咯吱咯吱’, 匕首一点一点地拨弄着门闩,很快便传来‘啪嗒’一声,紧接着房门被推开, 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殿下,您这么做, 我们还怎么打开门做生意?”
女子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赵韩青抬头看了一眼, 冰冷的眼神成功让她闭了嘴。可她眼睛又不规矩起来,探头往里看去,想要看看到底是谁这么大魅力, 能让表面软萌可爱,内里心狠手辣的太子殿下如此惦记。
“若还想要这对眼珠子,就老实点。”
语气淡得听不到情绪起伏, 却让听到的人脊背发凉,女子害怕地吞了吞口水, 连忙移开视线。合作这么久, 她太清楚赵韩青的个性,向来说到做到, 从不会手下留情。
“在门口侯着。”
赵韩青迈开小短腿, 径直进了房间, 并关上了房门。绕过屏风, 来到温泉池旁, 看着池中的情形,漂亮的凤眼内闪过杀意,不过很快他便收敛了情绪。
拿过一旁的浴袍, 遮在司华遥身上,随即来到门边, 吩咐道:“把其他人都弄走。”
他的舌骨还未复原,说话不能动作太大,否则就会很痛。
赵韩青之所以会在这里出现,并非刻意为之,纯属机缘巧合,他厌烦了宫里的勾心斗角,想出宫散散心,便暗示徐超,说温泉有助伤势恢复,于慧娴这才放人出了宫。未曾想刚到锦绣阁,便听说司华遥也在此处,且在和别人一起泡温泉。
强烈的占有欲翻江倒海般袭来,赵韩青怎能容忍旁人看他的身子,于是便让人在泉水里下了些迷药。
房门被打开,从门外走进来两名男子,将蒋冲等人一一抬了出去。他们从进门到出门,一直垂着头,不敢多看一眼。
房门被关上,赵韩青脱掉身上的浴袍,慢慢地下了水,坐到了司华遥的身边。
看着这张朝思暮想的脸,赵韩青再也克制不住内心汹涌的情感,眼泪浸湿眼眶,哽咽道:“王爷,我终于找到你了!”
前世的种种在脑子中闪过,他走遍三国,整整寻了他几十年,终于找到了那座无名岛。不过经过二十年的建设,那里已发展成一个小国,名叫司南国,人口也由原来的几千发展成现在的数万。他们没有国君,内阁掌权,不对外开放,只是安居一偶。
当赵韩青率领赵国大军,来到附近海域时,与他会面的是洪阳和春海,他的老熟人。
赵韩青看着面前的春海,二十多年过去,他已然白发苍苍,深深的皱纹满是岁月的痕迹。心心念念的人并未出现,赵韩青心中的期待变成不安,且愈演愈烈,“司华遥呢,为何他没来?”
春海直视赵韩青,面对这个一统天下的霸主,浑浊的眼睛里没有丝毫尊敬,甚至带着浓浓的敌意与讽刺,道:“陛下为何没来,赵皇不是应该最清楚么?”
赵韩青的眉头皱紧,道:“你这话是何意?”
春海嗤笑一声,道:“我是何意,赵皇心里一清二楚,又何必装傻。”
“司华遥到底在何处,你给朕说清楚!”赵韩青深吸一口气,想要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只可惜失败了。
“若不是陛下心系天下,赵国早就覆灭,赵皇最多是陛下的禁囹,又怎会有今日?”说起司华遥,春海眼中尽是敬畏与怀念。
“朕最后问你一次,司华遥到底在何处!”赵韩青声嘶力竭。
春海无视赵韩青,他要将埋藏在心里的话全都说出来,道:“陛下为赵国尽心竭力,挡住了齐楚两国的算计,却没躲过赵皇的谋算。可即便如此,为了天下百姓,陛下并未对赵皇如何,而是带着我们这些心腹躲到了这座小岛上。”
“朕不想知道这些……”
“赵皇自然不想让人提及,毕竟不是什么光彩之事。”春海打断赵韩青的话,浑浊的眼中满含热泪,道:“但陛下一生为民,却死得无声无息,我们这些跟随他的人若不铭记,还有谁替他不平!”
赵韩青心脏骤然一缩,道:“死……他死了?”
“是赵皇亲手算计的陛下,如今做出这副表情又是何必?”春海看向他的眼神是浓到化不开的仇恨。
“不可能!”赵韩青捂住胸口,大声说道:“你骗朕!司华遥怎会死?”
“陛下本可以光复司南皇朝,本可以杀了赵皇,但为了天下太平,为了万千百姓,陛下选择了忍让。在最后的岁月里,陛下解了西南兵变,肃清山东吏治,破了齐楚两国之阴谋,最后拖着病重的身子远离故土,来了这什么都没有的荒岛。若是没有陛下,赵国会是何种光景,赵皇又怎能有如今之成就?”
春海说到动情处,不禁老泪纵横,他跟了司南遥半辈子,从小看着他长大,早就将他视为亲人,可他做了这么多,世人对他的评价却是乱臣贼子,这让春海如何甘心?
“死了……”
眼泪夺眶而出,赵韩青死死地揪着胸口的衣服,其实他早有预料,只是不敢相信,如今亲耳听到这个消息,他真的无法接受。
春海冷眼看着,道:“这里只有你我,赵皇何必惺惺作态?”
“他是何时死的?”
“赵皇只需牢记,是你害死的陛下,其他赵皇无需知道。”
“你就不怕朕大军压境?”
“那正好,我也无需再有顾忌,不拼个你死我活,誓不罢休。”
……
遥远的思绪被拉回,赵韩青依偎在司华遥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稚嫩的小脸上满是坚定,“王爷,我再不会放手,永远!”
司华遥猛地睁开双眼,随即坐起了身子,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陌生房间。身上盖着锦被,手脚没有被束缚,内力运转也并未发现迟滞现象,司华遥这才松了口气,仔细观察房间的布置。
房间不小,里面的装饰十分考究,桌椅都是红木制成,每个摆件也都价值不菲,桌上还摆着茶具和点心。
司华遥掀开被子穿鞋下床,发现自己身上穿着干净的中衣,丝质的面料十分舒服。
“到底怎么回事?”司华遥忍不住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零叁一端着托盘走了进来,见司华遥正站在房中,神情微微一怔,随即笑着说道:“公子醒了。”
“零叁一?”司华遥眉头皱紧,审视地看着他,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怎会在这儿?”
“这里是锦绣阁的住宿区,也是公子今晚要住的地方。”零叁一顿了顿,解释道:“公子泡温泉晕在了池子里,幸好小人久久听不到动静去叫门,否则几位公子都会有危险。”
“我们几个都晕了?”司华遥怀疑地看着他。
“是,其他几位还未醒,就在隔壁房间。”见司华遥不信,零叁一接着说道:“公子不必多心,到我们这儿来的客人,有许多泡着温泉晕过去的,只是一屋子人都晕过去,还是第一次遇到。好在我们都经过训练,若是超过一盏茶的功夫没听到里面的动静,都会敲门确认一下。”
司华遥确实听过泡温泉晕过去的情况,一般都是因为室内温度过高,湿度过大,空气流通不好导致的缺氧,其他人还说得过去,但他和春海身上都有内功护体,怎么也会其他人一样。
在这个世界生存,司华遥学会的第一个技能就是怀疑,还是赵韩青教会他的,他也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所以他并不会轻信任何人的话,包括这个看似无害的零叁一。
只是他们这么做到底有何目的?司华遥实在想不通。不过,只要他们心怀不轨,早晚会露出马脚,他现在只能以不变应万变。
想到这儿,司华遥缓了神色,道;“他们在何处,我去瞧瞧。”
“公子稍候,小人去给您取衣服过来,这里比前院冷得多,别感染了风寒。”零叁一将托盘放在了桌上,重新换了一壶热茶。
司华遥点点头,道:“劳烦。”
“公子不必客气。”零叁一转身离开房间。
司华遥来到窗前,推开一条缝,看着出去的零叁一。他走在院子里,和正打扫的侍从打着招呼,神情自然,看不出异样。
没一会儿的功夫,零叁一便拿着衣服回来了。司华遥换好衣服,跟着他去了王子俊等人的房间,将他们依次叫醒。
黄灵一脸疑惑,道:“我还是第一次泡温泉,没想到竟会出现这种状况。”
蒋冲则奇怪地说道:“我以前泡过温泉,一切都很正常,怎么这次会突然晕倒?”
“所有人一起晕倒,这未免太奇怪。”王子俊提出质疑。
零叁一闻言忙解释道:“许是咱们这儿温泉的温度过高,几位是第一次体验所致。不过诸位放心,我们都经过专业训练,能保证宾客的安全。”
春海看向司华遥,虽然并未说话,但他眼中的怀疑,司华遥看得清楚,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稍安勿躁。
“大家没事就好,有了这次经验,以后应该就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司华遥出声安抚众人的情绪。
听司华遥这么说,众人这才放下心中疑惑。
零叁一见状笑着说道:“几位贵客,现在正值午饭的时辰,饭厅已经备好膳食,您几位可要现在去?”
“去,为何不去,已经交了银子,自然要去。温泉才泡了多大会儿,就晕了过去,连麻将和纸牌都没摸一摸,直接睡了一晌午,这一百两银子花的太不值了。”
蒋冲家虽然有钱,却不是冤大头,花一百两睡一觉,任谁都觉得亏。
众人自然没意见,司华遥也想瞧瞧他们到底想要耍什么花样。
零叁一闻言忙说道:“几位放心,您这一百两绝不会白花,就算不能泡温泉,也可以在专门的棋牌室玩麻将和纸牌,里面最不缺的就是牌搭子。还有骑马射箭,蹴鞠,种植,赏花等等。”
蒋冲听他这么说,神色顿时缓了下来,道:“这还差不多。走吧,先去吃饭,再说其他。”
众人在零叁一的带领下前往饭厅,临到门口,被拦住了去路,零叁一连忙将几人的牌子拿了出来,这才放几人进去。
众人进入饭厅,零叁一再次介绍道:“这饭厅与平常的酒楼不同,饭菜都是提前做好的,您想吃什么便拿什么,想吃多少便吃多少,只一样要求,不能浪费食物。用完饭后,我们会根据您剩下的食物称重,若超过二两,每两按一两银子收费。”
听到这儿,司华遥更加确信锦绣阁幕后老板是现代人的身份,也更加好奇他现在的身份,是皇室中人,还是与皇室有关系的人。
蒋冲感兴趣地点点头,道:“听着倒是新颖,长这么大还从未这般用过饭,不错不错。”
黄灵接话道:“确实闻所未闻,今日可得好好长长见识。”
司华遥出声问道:“碗筷在何处取?”
“几位请随小人这边走。”零叁一带着众人来到存放碗筷的橱柜前,道:“这里的碗筷都仔细清洗过,几位可以放心取用。”
司华遥拿了个托盘,将餐具放到上面,随后朝着餐台走去,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饭菜,足足有二三十样,在这样食物相对匮乏的时代,是很难能可贵的。
司华遥不禁点了点头,夹了块红烧鱼,又拿了些凉拌木耳。偶然的一瞥,成功让他顿住脚步,有些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这里竟然有薯条和炸鸡。想到幕后老板的身份,他也就释然了,淡定地将薯条和炸鸡装进盘子里,随后找了个靠墙的桌子放下食物,又盛了碗烫,拿了些主食。
王子俊等人有样学样,拿了自己喜欢的饭菜,摆上桌坐了下来。
看着面前的饭菜,黄灵忍不住夸赞道:“没想到这里的菜式这般多,喜欢吃什么便拿什么,想吃多少就吃多少,这是谁想出的主意,真是别出心裁!”
“确实新颖。”蒋冲尝了尝盘子里的红烧肉,不禁点头说道:“饭菜的味道也不错。”
“味道咸淡适中,香而不腻,确实不错。”
司华遥也给出了肯定,尤其是薯条和炸鸡,让他有种恍惚的感觉,就好似又回到了现代。
“阿遥,你这是什么菜?”黄灵指了指他盘子里的薯条。
避免节外生枝,司华遥开始装疯卖傻,道:“我也从未吃过,便想着拿来尝尝鲜,没想到味道很好,你可要尝尝?”
“要。”黄灵点点头,将自己的盘子往前递了递。
司华遥见状拿起公筷,夹了些薯条给他。
黄灵尝了尝,香脆的味道让他眼前一亮,随即起身说道:“这菜好吃,我也去取些。”
见黄灵起身去取餐,王子俊开了口,道:“阿遥,给我尝尝。”
司华遥索性将盘子放在薯条和炸鸡放在正中,道:“这两个菜味道都不错,你们都尝尝,觉得喜欢的话再去取。”
众人纷纷尝了尝,薯条和炸鸡的味道很快便征服了他们,随即相继起身去取餐。
司华遥见状不禁在心中感叹:果然不论那个时代的人,都抵御不了薯条和炸鸡的诱惑。如果能再有一杯快乐水就更好了。看来这里的老板很有经商的天赋,说不准将来的赵国首富会是他。
众人正边吃边聊,司华遥突然有种被窥视的感觉,顺着感觉抬头看去,只见二楼一个身影闪过,他并未看到人,只看了粉红色的衣角。
自司华遥进入餐厅后,因其过于惊艳的容貌,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王子俊等人便让司华遥坐在了靠墙的位置,而他们则坐在旁边,将他挡了个结结实实,所以他才会察觉到被人窥视。
粉红色衣裙……方才窥视他的是名女子,女子为何会出现在东院?
司华遥微微后靠,扫了一眼饭厅中的人,来往的都是一水的男人,没有一个女子。能在这里出现的女子,难道她就是锦绣阁的幕后老板?和皇室有关的女子……
司华遥不禁开始在脑海中搜索剧情。
赵小婉在司华遥抬头的瞬间,以生平最快的速度,躲到了走廊拐角处。她的心‘扑通扑通’狂跳,忍不住兴奋地小声尖叫:“啊啊啊,大帅哥!超级无敌大帅哥!我的妈呀!”
自从她和赵韩青合作,算是真正见识了什么是心机深沉,明明盯着一张呆萌可爱的脸,做起事来却心狠手辣,就连宠爱他的父皇母后利用起来也毫不手软,仿佛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唯一能让他有所触动的,至今为止就只有那么一个人,所以她才忍不住好奇。于是便偷偷摸摸地上了二楼,想一看究竟,没想到仅看了一眼,芳心便沦陷了。那根本不是人类能有的美貌,那是漫画里才有的美男子!老公,绝对要发展成老公!
赵小婉正发花痴,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黑影,紧接着一个男人出现在眼前,吓得她差点叫出声。她拍了拍胸口,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道:“人吓人吓死人,你是想吓死我,好继承我的财产吗?下次出现记得先打声招呼!”
玄影淡淡地开口,“殿下说过,公主不能暴露身份,亦不能接近他。”
“我只是路过!”赵小婉心虚地狡辩道。
“属下会如实禀告殿下。”这么拙劣的谎言,玄影怎么可能信。
赵小婉闻言顿时有些慌,道:“哎哎,咱们打个商量,殿下身上有伤,实在不易劳神,这事就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就不必禀告殿下了,如何?”
玄影微微躬了躬身子,道:“属下只效忠殿下,还请公主见谅。”
“你说你怎么死脑筋呢?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件事就过去了,何必让大家闹得不愉快。”
“属下只效忠殿下,还请公主见谅。”玄影依旧是那句话。
“你!”赵小婉被气得一阵无语,但一想到赵韩青,她又怂了,道:“玄影,咱们都是老相识,你想要什么,直接和本宫说……”
玄影眉头微蹙,打断赵小婉的话,道:“公主恕罪,属下告退。”
赵小婉见状回头看了看司华遥的方向,又看看玄影的背影,提起裙子就追了上去。
赵韩青正在房间用膳,他的舌骨骨裂,说话都费劲,更何况是吃东西,只能吃些流食填肚子,整日喝各种粥,一连喝了十天。
房门被敲响,小喜子忙来到门前查看情况,随后回禀道:“殿下,婉蓉公主在外求见。”
赵韩青点了点头,示意让她进来。
小喜子领命,打开房门道:“公主殿下,主子有请。”
赵小婉抬脚走了进来,行礼道:“婉蓉见过太子殿下。”
赵韩青抬眼看了过去,直截了当地问道:“何事?”
“无事,无事。”赵小婉讪讪地笑了笑,道:“我过来瞧瞧殿下可吃的习惯。”
赵韩青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她肯定有事,淡淡地看着她,并未做声。
赵小婉被看得一阵发毛,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道:“殿下,方才我经不住好奇,去看了那个……那个美男子。”
赵韩青漂亮的凤眼眯起,看她的眼神冷了好几个度。
赵小婉的身体忍不住发颤,连忙说道:“殿下息怒,我只是在二楼远远地看了一眼,保证没被发现,求殿下饶我这一回。”
“你是在欺我年幼?”声音从喉咙里发出,尽量放小了动作。
赵小婉‘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道:“殿下,我错了,求殿下饶恕。”
赵韩青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轻声说道:“皇姐,若没有我,你早已是具尸体,不管你来自哪里,都莫要忘了,你的命是我的,我能给你,也能收回。”
“是,殿下的救命之恩,婉容铭记于心,永不敢忘。”
赵韩青沉默下来,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她,过了许久才开口道:“罚跪两个时辰。”
“是,婉容遵命!”赵小婉不禁长出一口气,就在方才她以为自己会死,紧张到有种窒息的感觉。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是,多谢殿下开恩。”
就在来的路上,赵小婉与玄影达成约定,由她自己坦白,这样就算赵韩青要怪罪,也不至于罚得太重。玄影犹豫再三,还是同意了,所以才有了方才的一幕。
见赵小婉走向门口,赵韩青又轻声补了一句,“他是我的,任何窥视他、伤害他、算计他的人,我一个也不放过,不管是谁。”
赵小婉脚步一顿,随即推门走了出去。
赵小婉走后,玄影现身在房内,单膝跪地道:“属下有罪,请殿下降罪。”
赵韩青淡淡地看着他,道:“所犯何罪?”
玄影如实说道:“属下与公主达成约定,由她向殿下坦白,属下自知有罪,还请殿下责罚。”
“你想背主?”
玄影心下一紧,忙说道:“属下不敢,只是不想殿下与公主因此产生隔阂。”
“你对她动了心思?”
“没有!”玄影毫不犹豫地否认,道:“属下此生只效忠殿下!”
“你跟我了三年,应该对我多少有些了解,我不是一无所知的稚童,更不会心慈手软,我要做什么事,没人拦得住,我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违抗。否则,你该知道是什么下场。”
“是,属下明白。”玄影的身子又伏低了几分。
“仅此一次。若再自作主张,你就自行了断。”
“是,属下领命。”
前世玄影和清影本是赵连章的影卫,后来被于慧娴要去赐给了赵明羽,再后来赵韩青收缴赵明羽手中所有的暗势力,玄影和清影便在其中。至于赵明羽的影卫首领影一,则被赵韩青亲手所杀。
上一世,赵韩青虽然一统天下,身子却也在他的自虐中千疮百孔。寻找司华遥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可找了几十年,找到的却是司华遥早已死去的消息。那一刻他心如死灰,本想了结自己,却被小喜子及时发现,救了回来。
后来他收到一封信,是司华遥生前所书,只写了三行字,‘若心有悔意,便做个明君,莫要辜负我之退让’。赵韩青不禁嚎啕大哭,自此一辈子在煎熬中度过,每日承受的不止身体上的折磨,还有无尽的懊悔和孤寂,直到他六十岁死在龙床上。
赵韩青再次醒来,发现自己重生成婴儿,不由欣喜若狂,这样他便能与司华遥重新来过,紧紧抓住他的手,再也不放开。
他想尽办法,讨赵连章和于慧娴的欢心,收买他们身边的人,尤其是赵连章身边的影卫,只是影卫的忠诚度很高,若想收买,难度很大。好在他有了上一世的经历,了解大多数影卫的身世、喜好,以及他们的软肋。权衡许久,他才决定从清影和玄影下手,在几番施恩下,他们终于发誓效忠,成了他的人。
明明知道司华遥就在距离他不远的地方,却不能去找他,这对赵韩青来说是煎熬,他整整熬了四年,终于抵挡不住对司华遥的思念,决定去找他。
赵韩青哄着于慧娴去普度寺上香,让玄影收买了几个山匪,假意劫持他,其实是带他前往凝萃山。谁知他的侍卫统领李威,竟真的追了上来,两人便开始打斗,而他脚下一绊,磕在了石头上,随后便失去了意识,再醒来后,发现两人已经同归于尽。
玄影很快找到了他,在他的坚持下,暗中护着他在凝萃山中寻找司华遥所在的大宅,找了整整一天一夜,终于找到了他,在抱住他的那一瞬间,顿时感觉什么都值了!
第100章
赵韩青本想装疯卖傻在司华遥身边呆上一段时间, 没曾想春海和洪阳对他的来历始终心存怀疑,以至于他仅呆了两天,便被识破了身份。
他被下药送到沧县县衙, 玄影一直隐藏在暗处,不过他曾严令无论发生何事不得出手, 所以玄影只是目睹了一切, 却什么都没做。既然司华遥需要时间发展, 那便给他时间,不过这两年内他可以不出现,却不能失去他的消息, 所以便派玄影暗中守着。
曹、于、张三人小组,竟敢窥视司华遥,无疑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于是他便利用安宁公主的生辰宴,算计了曹军。他清楚曹军与杨焕的关系, 而杨焕的酒量一般, 曹军定会为他挡酒,他便可以趁曹军酒醉时做文章。
他故意在曹汲面前说池塘边是藏身的好地方, 又说太危险不能去。曹汲性子顽劣, 越是不让他去, 他偏要去。于是在曹军如厕时, 玄影便用石子打了曹汲的膝盖, 曹汲脚下不稳,便掉进了水里,他便大声叫人, 将曹军的侍从引开,也借此吸引住众人的注意。让玄影扮做侍从, 将曹军带去安宁公主的院子,并给他下了春/药。而他则在安宁公主来池塘查看情况时,弄脏她的衣服,逼着她回房,这样他的计划就顺利完成。
一切进行得很顺利,甚至没用到备选计划,曹军被送去诏狱,而他全身而退,并未引起任何人怀疑。
他清楚司华遥一直在调查曹军的罪证,只是需要一个契机,这个契机他给了,司华遥不出所料的将罪证送了上去,给了赵连章发落曹家的正当借口。
至于于、张两家,只要曹军开口,他们两家就绝对逃脱不了干系,不出所料,曹军很快便在酷刑下招了供,将张良义和于朝咬了出来,于、张两家随之下狱,自此三人组全部落网。
他回来了,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任何威胁到司华遥的人,都在他剪除的名单之内,无论是赵氏皇族,还是皇亲国戚,都不例外。
赵韩青收回思绪,轻声问道:“他在做什么?”
玄影答道:“此刻正在饭厅用饭。”
赵韩青接着问道:“给出的说词,他可信了?”
“一开始并不信,还曾向人打听,后来应是信了。”
赵韩青沉默片刻,忍不住叹了口气,道:“不,他不会信。他的智谋远在我之上,越是完美的证言,他越不会信。”
玄影听得一怔,随即说道:“那属下该如何做?”
“最近无需再露面。”赵韩青顿了顿,接着说道:“锦绣阁已让他起了疑心,势必会派人调查,你盯着点婉容公主,莫让她再做出什么蠢事。”
玄影躬身领命,道:“是,殿下。”
赵韩青沉默片刻,道:“邵光宇最近如何?”
在邵光宇被押入皇宫前,他便得知了贡院门口发生的事,于是便找借口去了御书房。上次用在赵连章身上的致幻药,还剩下一些,他便涂在了银针上,在帮邵光宇解绳子时插了上去,又故意说解不开,让他自己挣脱,银针扎进皮肤,致幻药便起了作用。邵光宇扼住了他的喉咙,清影砍断了他的手,这只是小小的惩戒,他想要的是邵光宇的命。
玄影如实答道:“皇上命邵光宇妻妾轮流去诏狱,应是要为邵家留下子嗣。”
赵韩青冷笑一声,道:“看来父皇是动了杀心,也好,省得我再费事。”
“皇上视殿下为掌中宝,邵光宇竟敢对殿下下手,皇上岂能容他,这么做也算是全了两家的情谊。”
“情谊?”赵韩青嗤笑一声,道:“皇家最缺的就是情谊。父皇杀他,并非全部为我,而是为了稳住天下学子的心。最近朝堂递上的折子,全是参奏他邵光宇的,草菅人命,欺男霸女,抢占土地等等,父皇若是再徇私,那就是犯众怒,他不得不这么做。”
“殿下说的是。”玄影应声,他不明白明明赵连章那么宠爱赵韩青,为何赵韩青对赵连章的态度却那般冷淡。
赵韩青瞥了一眼玄影,心里明白他在想什么,道:“父皇如今只有我一个皇子,他自然会宠爱有加,一旦皇子多了,那就说不准了,我总要为自己多考虑一些。”
好似前世的赵明羽,同样都是嫡子,赵明羽就比他受宠得多。不过这一世赵明羽至今还没有降生的机会。
还有马娇和她腹中的孩子,这应该是他所有谋划中最简单又最复杂的一次。简单是因他没有过多的设计,只需先在赵连章心中埋下怀疑的种子,事后在利用自己的昏倒以及致幻药,激发那颗种子快速生根发芽,那赵连章为了自己便会舍弃马娇母子。
至于复杂,那就是对于人心的掌控,无论是太医吴江、皇后于慧娴、侍女红梅,还是赵连章和马娇,他都要绝对的了解,预判他们的反应,才能做到如此顺利。
“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王爷,我一直在等你。”
饭厅中,自那人影消失后,司华遥便再没有被窥视的感觉,众人用完午饭,便直接在零叁一的带领下去了棋牌室。现实世界的麻将就有很多种,司华遥稍微懂那么一点,也不是很会打,不过纸牌倒是难不倒他,什么斗地主、升级、够级、牌九,他都会。
他们一共八个人,分成了两桌,零叁一先带他们认牌,待所有牌都认清后,又与他们详细地讲解规则,什么清一色,一条龙,十三幺,十三不靠,听来听去,听得大家一个脑袋两个大。更别提最后算账,什么牌翻几番等等,他们更是搞不明白。
司华遥见状出声说道:“这样吧,我们先来最简单的,只要四胡有一将就算赢,谁打的牌,让对方赢了,谁付钱,如何?”
“听阿遥的。”蒋冲虽然很感兴趣,奈何第一次接触,规矩又太多,大脑有些转不过来。
零叁一见他们达成共识,也并未多说,转身给他们拿了茶点,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随后便站在一旁观战。
一开始众人牌都认不全,打得速度比较慢,可在座的都是聪明人,玩了两把就熟练了起来,兴致也高了许多。
“自摸。”司华遥将牌放倒。
黄灵满眼崇拜地看着司华遥,道:“阿遥,你玩得真好,都连赢四把了。”
蒋冲见状顿觉有些好笑,道:“阿灵,阿遥赢,你也得输钱,你乐什么?”
“输给阿遥,又不是旁人,我乐意得很。”黄灵取了银子递过去,道:“阿遥,你坐庄,又是自摸,可是四番?”
司华遥点点头,道:“四番。”
“这是十两,先存在阿遥这儿,若是再赢了,就从里面扣。”
司华遥也不禁觉得有些好笑,道:“成,那我便收着,待结束,赢的钱分你一半。”
蒋冲连忙提出异议,道:“哎哎哎,那可不成,你们这儿有出千的嫌疑。”
上一秒还一本正经的蒋冲,下一秒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司华遥,道:“得算我一份。”
众人见状顿时笑了起来,与他们来说打麻将是为了促进感情,钱财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众人打了两圈,终于熟悉了起来,随后又逐步增加难度,玩得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隔壁的那桌玩了两圈就换成了纸牌,四个人玩起了斗地主,玩得也是风生水起。
春海撸起了袖子,道:“三个二带两四,怎么样,还要吗?”
小年子也站了起来,道:“四个五,我炸!”
“你居然有炸弹!”春海不可思议地看了过去。
李顺笑着说道:“哈哈,好样的,小年子,我还以为这把稳输了,赶紧出双,他还剩一张。”
孙喜无奈地说道:“哎呀,小年子行啊,竟然还捏着炸弹。”
小年子激动得两颊通红,道:“五六七八九,要不要?”
春海摇摇头,道:“你出,我不信你手里没有单张。”
小年子刚想出,旁边的孙喜说道:“等会儿,你怎么不问问我要不要?八九十JQ,压死。”
小年子一愣,看着手里的牌犹豫了起来,道:“李顺,你能不能要?”
李顺无奈地说道:“我牌不好,要不起。”
小年子犹豫片刻,道:“我还就不信了,十JQKA,我就不信你能要得起。”
“都到顶了,我怎么要的起,你出。”
小年子扔出两张牌,看向孙喜,道:“对十。”
孙喜则看向李顺,道:“你要不要?”
“我和他是一伙儿,当然不能要。”
“一对A。”孙喜笑着说道:“鬼都出了,二也没了,现在就是A的天下,你们要不起。”
李顺和小年子对视一眼,道:“你出。”
“三个三带张四。”孙喜将最后的牌亮了出来,哈哈笑道:“我们赢了!”
春海也是眉开眼笑,道:“真是不到最后不知结局如何,原本只要付一份钱,现在要付两份钱,亏了吧。”
小年子懊恼道:“唉,没想到孙喜的牌也那么好,早知道就不炸了。”
听他们说得热闹,司华遥等人看了过去,见他们没了人前的规矩,大声笑,大声说,玩得很是忘我,不禁也被勾起了兴趣。
黄灵提议道:“麻将咱们也学会了,是否也玩会儿纸牌?”
司华遥赞同道:“既然来了,总要都体验一下。”
“成,那咱们也玩纸牌。”
蒋冲招呼零三一将麻将撤掉,换成了纸牌,再经过零三一得讲解后,众人也开始了斗地主,不过他们玩的是三人斗地主,司华遥内急,起身去了厕所。
司华遥状似不经意地四下看了看,留意四周服务员的动向,以及棋牌室的出入口所在。
从厕所出来后,他并没有急着回去,而是出了棋牌室,若无其事地在锦绣阁里转悠。只是他的容貌实在扎眼,过往的行人总会对他行注目礼,行动十分受限,无奈之下,只能原路返回。
司华遥无奈苦笑,在心里嘀咕道:“还是到晚上再说吧,月黑风高好办事。”
回到棋牌室,司华遥见他们玩得正起劲,便坐到一旁观战。
众人在棋牌室玩了一个半时辰,这才恋恋不舍地去体验骑马射箭,因为古代的出行工具,除了两条腿以外,用到最多的就是马匹,尤其是权贵人家,所以他们这些人都会骑马,索性就来了场赛马夺旗的游戏。
规则很简单,四人同时上马,谁先通过障碍拿到棋子,谁就获胜。
司华遥自幼习武,马上功夫自然也没落下,与他们这些文人比,实在胜之不武,便故意放水,晚起步十秒的时间,随后一夹马腹,马儿便窜了出去。
在过障碍时,王子俊没掌握好距离,马儿起跳早了些,直接撞在了横木上,巨大的冲力将王子俊直接甩了出去。
司华遥心下一惊,他们距离较远,即便他飞过去,也接不到人。正心急如焚间,只见一道人影纵身而起,将王子俊的身子一捞,脚下轻点,两人随即跃起,而后稳稳地落在地上。
司华遥一看,竟是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邵阳山。
王子俊看着倒在地上的马匹,好半晌回不过神来。
司华遥来到近前,翻身下马,看向王子俊,道:“王兄,可有受伤?”
王子俊回神,心有余悸地深吸一口气,“别担心,我没事。”
蒋冲和黄灵也勒停了马儿,缓步走了过来,“怎么样,没事吧?”
王子俊摇摇头,道:“无碍,让你们担忧了。”
司华遥转头看向邵阳山,道:“多谢邵公子出手相救,感激不尽。”
邵阳山笑了笑,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虽然不喜邵阳山对司华遥的殷勤,但王子俊还是感激他,躬身说道:“王某谢邵公子搭救之恩。”
邵阳山回礼道:“王公子不必客气。”
王子俊从怀中掏出一打银票,道:“王某身无长物,只有这些银子,望邵公子收下,以表感激之情。”
王子俊不想欠邵阳山的人情,也不希望此事成为他接近司华遥的借口。
邵阳山看看银票,却没有接,笑着说道:“佛曰:‘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王公子是给了邵某行善积德的机会,咱们各有所得,实在不必放在心上。”
邵阳山越是这么说,司华遥越觉得他另有所图,道:“王某素来有恩必报,从不欠旁人人情,若邵公子嫌银子太少,便告诉王某住处,待王某回去,再将银两奉上。”
“邵某家中殷实,实在不缺银子,若王公子执意要报答,不如晚上我们一起用饭。”
“好,那便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邵阳山虽然在和王子俊说话,眼睛却看着司华遥。
王子俊上前一步,挡住了他的视线,扫了众人一眼,道:“我们回去吧,天色不早了,回去休息下,再一起去用饭。”
险些出了意外,众人也没了玩的心思,便离开了马场,回了他们今晚的住处,也就是他们昏睡醒来的房间。
王子俊喝了杯热茶,定了定神,道:“阿遥,待会儿我去赴约,就不与你们一起了。”
司华遥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道:“好。”
蒋冲笑着说道:“我还以为晚上要与那个邵公子一起用饭,没想到王兄竟是这样的打算。”
“他明显心怀不轨,我又怎能让他称心如意。”
“心怀不轨?”蒋冲愣了愣,随即说道:“我看这个邵公子为人不错,是个值得结交的人。”
“我赞同王兄的话,这个邵公子一看就是另有所图,蒋大哥还是莫要被他骗了去。”
向来大大咧咧的黄灵竟赞同王子俊的话,让蒋冲有些意外。
司华遥好似明白了王子俊口中的心怀不轨,不禁有些好笑,道:“这样也好,省去不少麻烦。”
其实司华遥这人不太喜欢社交,之所以能在娱乐圈有个好人缘,也是生活所迫,逼不得已。
傍晚时分,王子俊和小年子一起出了门,司华遥等人则他们的住处用饭。他们这边还没吃完,王子俊便回来了。
众人皆是一怔,司华遥开口问道:“王兄,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王子俊找了个空位坐了下来,道:“我与他仅是见过两面的陌生人,彼此之间无话可说,潦草地吃了几口就散了。”
司华遥听得一阵好笑,和他相处久了,见惯了他脸上的笑容,竟忘了他其实是个很高冷的人。一个高冷的人和被冠上心怀不轨标签的人用饭,可不得不欢而散嘛。
司华遥转头看向零三一,道:“劳烦再拿副碗筷过来。”
“好的,公子稍候。”零叁一转身走出饭厅。
黄灵好奇地问道:“王兄,他都跟你说了什么?看到只有你过去,是否很失望?”
王子俊点了点头,道:“他要我请客,就是想趁机接近阿遥。”
蒋冲恍然大悟,随即说道:“难道哪位邵公子有断袖之癖,对阿遥有非分之想?”
王子俊和黄灵闻言皆是一怔,下意识地看向司华遥,随即又慌忙移开视线,掩饰性地端起手边的茶杯。‘断袖之癖’四个字,在两人脑海中回响,他们似乎明白了之前自己怪异的反应。
难道我也有断袖之癖?两人不约而同地想着。
“你们想太多了,他或许只是想和我结交,就如你们一样。”
司华遥说这话没有丝毫底气,毕竟前世围绕在他身边男人不少,比如赵韩青、楚熙、章进、邵华、宫怜……
司华遥越是想,越觉得心虚,前世他是吸男体质,这一世应该不一样吧,毕竟目前为止只有黄莺对他袒露过心思,而黄莺是女子。
蒋冲提醒道:“不无可能,毕竟阿遥的长相实在耀眼,生出这种心思也不奇怪。不过男子爱慕男子,为世俗所不容,除非有一人甘愿沦为男宠。”
“男宠?”黄灵重复着这两个字。
蒋冲点点头,道:“是啊,那些权贵之家豢养男宠的大有人在,不过都是上不得台面的消遣,他们该娶妻娶妻,该生子生子,没听说谁家会娶一个男子为妻。”
虽然明知蒋冲说的是这个时代的现实写照,但司华遥还是觉得分外刺耳。
“不敢苟同。”司华遥深吸一口气,认真道:“若非逼不得已,没有哪个男子会甘愿沦为玩物。若当真彼此爱慕,没有哪个男子会让心爱之人沦为玩物。人生在世不过几十年,能遇到相爱的人实属不易,能与之相爱相知相守,是天赐的福分,何必在意他是男是女?”
蒋冲眉头微蹙,“自古男女阴阳调和,家族才能得以延续。”
“蒋大哥,我只是想说,他们不该被人歧视,并非倡导人人娶男妻。至于香火问题,若夫妻之间无情无爱,就算有了延续,便能幸福吗?若自己都过得不幸福,那儿女又怎能幸福。”
蒋冲沉默了下来,只是紧皱的眉头却并未舒缓。
司华遥心中明白,别说在封建社会,便是在现代社会,对同性恋的容忍度也有限,他们不会因为他几句话,便会改变固有的思想。
“蒋大哥,若有一日,我想娶男妻,你可会与我疏远?”
蒋冲一怔,下意识说道:“怎么可能?”
“就如人不能选择出身一样,也不能选择自己是否有断袖之癖,却能选择是否遵从自己内心。若我遇到爱慕之人,他恰巧是男子,而他也同样爱慕我,我会毫不犹豫与之在一起。若到那时,蒋大哥是否选择放弃我这个朋友?”
蒋冲脸上浮现为难之色,好半晌才叹了口气,道:“人生得一知己不容易,若是阿遥,我想我会试着接受。只是你可要想好,若真有那一日,你们怕是会被世人所不容,沦为街头巷尾的笑柄。”
听到这样的答案,司华遥不禁松了口气,笑着说道:“我不傻,不会因为陌生人的指点,就放弃自己唾手可得的幸福。只要我在乎的人接受便可。”
蒋冲无奈地摇摇头,道:“你啊,总是有理,我说不过你。”
两人对话时,王子俊和黄灵一直看着司华遥,听着他的话,心中忍不住雀跃,不约而同地幻想着,若真有这么一日,那人会是我吗?
春海闻言眉头微蹙,再没了游玩的心思。
吃完饭后,正想打会儿牌,零三一走了进来,道:“诸位公子,晚上我们这儿会有篝火宴会,不止有歌舞和戏曲,还可以参与游戏,更有奖品拿,若几位爷感兴趣,可过去瞧一瞧。”
司华遥出声问道:“这活动是在一百两所包括的范围内,还是另需费用?”
零三一笑着答道:“在一百两费用范围内,无需另缴费用。”
黄灵闻言顿时来了兴趣,道:“那我们去,来一趟不容易,总要玩得尽兴才是。”
蒋冲应和道:“阿灵说的是,既然游戏有奖励,说不准咱们还能将花费的银子赚回来。”
司华遥见众人都感兴趣,道:“那便去吧。”
众人跟在零三一身后,朝着宴会现场走去。
前院和后院相连的草地上,已经燃起了巨大的篝火,有不少人围在旁边,还有不少人正在往那边赶。即便没人带路,也能轻易找到会场所在。
司华遥这一路走来,不出所料地被无数人行注目礼,即便被用人夹在中间亦是如此。
司华遥可以做到完全无视,但黄灵和王子俊并不这么觉得,时刻注意身旁是否有人靠近,势必将不怀好意的苍蝇隔绝在外。
众人找了个偏僻的位置,以为这样便能避免别人的窥视,谁知没过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四周就围满了人,甚至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
王子俊看了一眼周围,转眼间的功夫已经围得满满当当,不由皱紧了眉头,道:“阿遥,我们换个地方吧。”
司华遥也很是无奈,心里想着下次出门是否先化个妆,否则这么多人盯梢,他什么都做不了。
“算了,到哪儿都一样,他们爱看便看吧,直接无视就好。”
眼睛长在别人身上,总不能上前捂住不给看吧,更何况还这么多人,就算想捂也没这么多人啊。
蒋冲苦中作乐,道:“只要有阿遥在,到哪儿都一样,咱们也体会体会被万众瞩目的滋味。”
王子俊虽然心有不满,却也无可奈何,尽量将司华遥遮起来。
春海四人与司华遥他们拉开一定距离,留心四周的人,一旦有人上前,便将其拦下,避免扰了主子们的兴致。
烤肉的香味传来,众人不禁看了过去,只见几名锦绣阁的活计,正在篝火旁烤着羊排,油亮的色泽,滋滋的羊油爆裂的声音,以及窜进鼻子的肉香味,引得在场众人不自觉地吞咽着口水。
人群中走出一名男子,二十多岁的模样,长得端正斯文,身上穿着件纯白色绣有墨竹的圆领衫,他来到篝火旁,大声说道:“诸位贵客,咱们的宴会马上就要开始,您的桌上都有准备的茶水和点心,这是咱们锦绣阁免费提供的,您可以尽情喝,尽情吃,咱们不收一文钱。
当然,若您还想吃点烤肉,喝点小酒,咱们也有,不过这些是要另外收费的。数量有限,先到先得,大家行动起来。”
烤肉的香味配合着他略带鼓动性的言语,让在场众人蠢蠢欲动,待第一个人上前时,便有更多人跟风,转眼间烤肉摊前已经围满了人。
司华遥瞧了瞧,道:“人太多,咱们就不去凑热闹了。”
“吃过晚饭来的,暂时吃不下,待人少了,咱们再去。”蒋冲伸长脖子,看向卖酒的地方,道:“这酒嘛,倒是可以买点。”
司华遥见状不禁有些好笑,道:“蒋大哥这贪杯的毛病何时能改改。”
“这可是宴会,自然要饮上几杯才尽兴。”蒋冲转身看向李顺,道:“你去买些酒来。”
不待李顺应声,司华遥接话道:“还是让春海去吧,这人挤人的,李顺不占优势。”
蒋冲看了看人头攒动的烤肉摊,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阿遥说的没错,还是让春海去,他会功夫。”
春海应声,抬脚便走,却被蒋冲叫住,道:“等会儿,还没拿银子呢。”
司华遥笑着说道:“蒋大哥,他那儿不缺这点银子。既然要买酒,那便买点肉回来,有酒无肉,不尽兴。”
“是,公子。”春海应声,转身走了过去。
春海有武功在身,那些文人小厮根本挤不动,原本在队尾的他很快便挤到了最前面,后面的人还无知无觉。
看着拿着酒肉走回来的春海,蒋冲等人不禁伸出大拇指,说出让司华遥惊讶的两个字,“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