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心思谁都不清楚,正如他那天到坤宁宫暗自见过皇后之后,却转身离去的君心莫测。
打那之后,皇上忙于朝廷之事,忙于三藩之乱,就是没想着进出后宫,后宫妃子哀声怨道,但也知道皇上忙于政事,她们作为妃子就得坐守在后方,安安分分的。
太皇太后本来还想劝皇帝雨露均沾的,没想到孙子一头扎进了政事当中,即便她这会儿再想要曾孙,也得考虑政局,不过她现在管不着孙子,却有空理会孙媳妇了。
她耳提面命让皇后尽好一个皇后的职责,身为一国之母就得对天下人负责,对后宫妃子负责,听得李沐耳朵都起茧了,却不得不点头答应。
李沐不禁怀疑起自己当初的计划是不是出错了,或许一开始她就应该别想着得到皇上的宠爱,直接将四妃给蝴蝶掉更好,九子夺嫡从根源上没了,但这样做的话,就跟她起先担心的事一样了,皇帝依旧会有其他妃子的子嗣,新的四妃还会登场,皇帝到底是皇帝,若是她有一绝后患的法子就好了。
到底她可用的法子太少了,又是变成皇后这样身份贵重之人,她做得远远不够好,李沐心里升起前所未有的想要提升实力的欲望,做皇后太束手束脚了,难怪那么多皇后在死后有极大的怨念,本就至高无上,却平生不得所愿。
但若是成功逆袭了,得到的好处也是最多的,那是不同于替妃子实现心愿得到的好处,质的飞跃。
所以她还得忍,一步一步谋而后动。
只是不等她正式劝诫皇上,皇上仿若知道她的动静似的,先一步找上太皇太后,那天不知与太皇太后说了什么,当晚慈宁宫好似传来皇上与太皇太后闹了不快的消息,慈宁宫再也没了动静,而皇上也没有找上李沐。
而后宫又悄然安静了一段时间,没人敢在这个时候闹。
慈宁宫内,太皇太后接连说了几声“造孽造孽”,整个人像是不能接受事实一样,紧闭眼睛,而皇太后在一旁轻声叹气,“皇额娘,您还是放下这事吧,老是困在心里身子会消受不得的。”
“这让哀家怎么接受得了!”太皇太后实在是没法接受啊,她那个眼中有明君之相的孙子,居然像他那个不争气的皇阿玛一样动心了,并且还是一头扎进去的样子,义无反顾。
“为何这爱新觉罗氏代代都出情种,太宗自始自终迷恋海兰珠,福临也只念一个董鄂妃,现在就连玄烨也将心思放在皇后身上了吗?”
太皇太后不明白他们满心满眼都是心上人的滋味,但是她清楚一国之君哪能是这副样子,她费心费力培养长大的孙儿,居然有一天对着她说想试试和皇后过上夫妻两人的日子,还是在她训导完皇后之后刻意找上门告知她,这不是在护短皇后还能是什么。
当时真是气得她好些年的修养功夫全无,将这个孙子狠狠骂了一顿,只是玄烨也表面端着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心神估计还停留在皇后身上吧。
呵,她就说玄烨怎么突然就忙起来了,连后宫都没法进出了,原来是心思都落在皇后身上了,这还是她那个引以为傲的孙子吗,简直胡闹,造孽啊!
太皇太后连连叹气,若赫舍里氏不是玄烨明媒正娶的皇后,她都想狠下心来给她灌了毒药,为何偏偏是赫舍里氏,让她进退两难,无论是皇帝还是太子。
皇太后却是有着不一样的见解,“皇额娘何必忧愁,帝后琴瑟和鸣何尝不是一段佳话,再者,少年慕艾,心思容易起也容易灭,指不定那天皇上对皇后就没了心思。”
是皇后还好一些,若是其他妃子,才是有了大乱。
“难了。”太皇太后紧闭双眼,她没有说的是,就算玄烨一开始没有意识到皇后对自己的重要性,也不可能一辈子没有意识到,她看过自己丈夫在海兰珠病逝后没过多久紧跟着病逝,看过她儿子在董鄂氏病逝后没过多久也跟着没命,仿佛一人没了,另一人就不能独活似的。
琪琪格觉得皇帝不过一时兴起,但她知道孙子从来不空口说白话,就算玄烨有一天会改变心意,那也得是多年后了,皇后的地位早已稳固,这让她如何说服自己孙子后宫会出现满是妃嫔、曾孙的画面。
终究是不一样了。
“无论如何,哀家就是没法接受皇帝这般想法,这阵子哀家就当皇帝实在抽不出身来,眼不见为净!”
“若是皇后带太子过来,就说哀家睡了。”
“皇额娘,我想见太子。”皇太后眼巴巴道。
太皇太后瞧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完全没眼看,挥了挥手,就当同意她想法了,反正她这会儿不想见皇后,琪琪格想见那就见吧。
没出息!
……
太皇太后近来太过奇怪了。
李沐照旧让妃子们过来请安、照旧打听宫妃们的动向,也像往日那样给皇上送去她亲手做的羹汤、带着胤礽去慈宁宫讨好感,但是见她面的是皇太后,太皇太后还没起来,这些时日的接触,她还能不清楚太皇太后起来的时辰吗。
所以她才觉得奇怪,她有种太皇太后不想见她的感觉,问起皇太后时,皇太后又是一副忌讳莫深的模样,她更不好问下去。
她再一次下定决心,下次一定要将主动权掌握手中,打感情牌未免过于被动了,她现在知道的事情虽然不少,但总是不上不下的,走一步犹豫一步,这哪像她自己。
造成这种不上不下的局面只有一次就够了。
胤礽已经开始爬了,李沐任由孩子柔嫩的小脸趴在她膝盖上,“三阿哥的满月宴可准备好了?”
周嬷嬷点头,“推迟这么多天,内务府早就备好了。”
李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这下子,皇上应该会进出后宫了,三阿哥的宴席上可不能缺了他皇阿玛。”抛开私心不说,她还挺担心皇上太过忙碌操劳了身子,这些时日她还向太医打探了补身子的法子。
皇上正值年轻力壮,自然不用补得太过,稍微补一下亏损的元气就行了,她便试图将太医院给出的方子在院子里尝试,她不太会煮羹汤,或者说与厨房有关的东西她都不太擅长。
但她想着既然已经做了别人的妻子,总得要在明面上将关心尽到位吧,尽管这种关心不被皇上知道,她仍是从头开始学,从一开始的连火都点不着,到后面的居然能熟练的注意煮好的时辰了,这极大的满足了她奋进的心思,她居然在古代学会看时辰了!
说句开玩笑的,大抵是这些时候御膳房将她关心皇上的话传到位了,她听闻皇上都将那些汤汤水水的喝完了,别管皇上有没有喝其他妃子送过来的膳食,皇上没有辜负她的心意就行。
可是皇上补身子是一回事,太过忙碌连后宫都没空进出,那就不是非一般忙碌了。
好些妃子在她面前表达对皇上的思念之情,声声哀怨,都被她训跑了,她才不想做‘贤良淑德’的好皇后,皇上不来后宫与她何关,难不成跟她抱怨两句就能将皇上进后宫了?她再三申令,她才不是管家的,不负责安慰这些妃子。
李沐琢磨着自己在下个任务得换个法子活了,总不能让旁人以为她就是个任劳任怨的吧。
“娘娘,三阿哥的满月宴推迟了整整三个多月,您说皇上会不会打算在三阿哥满月时给三阿哥取名字?”雪莲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一双眼睛兴奋极了。
“你说的对,还有大阿哥的名字也该起了。”这辈都是从胤字的名字,排列整齐,还挺好听的。
“娘娘,您根本就不懂奴才的意思!”雪莲美滋滋道,“奴才想说的是,皇上头一个给太子爷取名字,连比太子爷更长几岁的大阿哥都还没有取名字,可见皇上有多重视咱们太子爷。”
李沐侧过头去,疑惑道:“这点很重要吗?不都是取名字。”
“哎呀,娘娘您不懂!”雪莲又急得团团转,这可是皇上对她们娘娘和太子爷的独一无二!
……
乾清宫,听闻皇后的动静后,康熙眼皮子动都不动,继续气定神闲笔走龙蛇,笔锋在纸下游走,不一会儿成了一副大字。
梁九功却在一旁为皇上急得慌,他怎么感觉皇上越发让人探不出心意了,明明时刻关注皇后娘娘的动静,却不出现在皇后娘娘身边,他看着都发慌了,皇上却越来越镇定。
好似成数都放在心里了。
过了好一会儿,康熙才开口问道:“这个时候妃子们有何动静?”
皇后在坤宁宫乖乖待着,但那些妃子可没一个安分的。
想起那些后宫妃子的动静,康熙眉头直皱,一开始听到皇后动向时的好心情散得差不多了。
他以前没在意过后宫妃子私底下的动静,毕竟他宫里又不像他皇阿玛那个时候的蒙古妃子当道,在还没有意识到宫里妃子的本性时,他总以为自己那些妃子明里暗里都是温柔依人的性子,就算私底下有小动静,也是无伤大雅的小事。
可谁知道一个个居然将主意打到皇后身上了,无论是乌拉那拉氏还是兆佳氏,他领会了他妃子那一层不见刀光剑影的锋芒,趁皇后不注意时狠狠刺下去,他这些妃子真是让他大开眼界了。
梁九功如实道:“皇上,新册立的妃子已经开始扶持起新人了。”
“哦?仔细说来朕听听。”康熙看似温和道。
梁九功声音更低了,“她们想着皇上许久不曾进出后宫,怕是腻烦她们的颜色了,便想着将一些颜色姣好的包衣女子拉拢到自己宫里,一一训导,好让皇上宠幸她们。”
而平白扶持宫女,让宠幸这些包衣女子能有什么好处?梁九功闭着眼睛都能想到,不是为了子嗣能为什么,自己不能轻易怀上,便想着利用手底下貌美的宫女,这、这将皇上想成什么样子了,来者不拒,是个长得好的都行吗?皇上是这种好色之辈吗?
“还有?”康熙轻飘飘的声音传来。
梁九功愣了一下,想了想,立马回复道:“期间就数乌雅氏和觉禅氏等包衣宫女容貌最为好看了,身段也是一等一的,听说她们小选进宫的那一阵子,就有不少妃子盯上她们了,经过一番抢夺,最终还是荣嫔将乌雅氏要到手,觉禅氏哪儿都没去,好似一直留在钮祜禄妃宫里伺候着。”
“乌雅氏……觉禅氏……”康熙声音低沉,目光如炬,他早就无意间听见皇后说起这两人的存在了,皇后不是会在意后宫妃子的性子,对不是后宫妃子的女子更是没心思理会了,可即便如此,皇后私底下还是吩咐人去打探这两人,可见这两人背后的家族到底动了多少心思,以至于在深宫中的皇后都注意到她们了。
是自信自己家族女儿的颜色能将他这个君主勾引得魂不守舍,还是自信可以拿捏住他的子嗣!
而他那些妃子一个个胆大妄为,居然意图拿女人操控他!
康熙将砚台往桌上狠狠一掷,发出闷闷的‘砰’声,梁九功憋住呼吸,不敢喘出声。
好在宫里还有沐儿,他的沐儿从来都不会动这种阴私手段,眸子明净,看向他时永远带着最温柔的笑容,康熙总算平静下来,回想起与皇后在一起的画面,脸上出现一抹极淡的笑意。
“三阿哥的满月宴快到了,你将朕会参加此次宴会的消息散出去。”他想看看这些妃子会采取何等手段,“你跟皇后说一声,下次朕亲自看着她下厨,当真以为朕不知道那是她亲手做的?手艺也太差了。”
“唯一好就好在功夫一日比一日精进。”他眼底笑意越发浓重,嘴上却毫不客气嘲笑皇后的下厨功夫,梁九功眼神复杂的看着皇上,他怎么感觉万岁爷口是心非的功夫也精进了。
尽管心里满满腹诽,他面上还是战战兢兢接下了吩咐,他有种感觉,此事过后,兴许他不必理会宫里其他妃子的存在了,只一个皇后娘娘和太子爷就足够皇上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