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躲我怀里。”◎
4月15日雨
是朋友之间的占有欲, 还是你自己看不懂的醋意。
一中校门对面,两个女生头戴帽子,鬼鬼祟祟站在繁茂的树下,不停地交流着什么。
“他真的进去了。”陶幼心歪头盯着少年浅蓝色的背影, 脸上布满迷茫。
“心心, 你是不是听错了?哪有人来学校约会的。”是嫌外面的花花世界不够繁华, 还是嫌学校监管不够严格。
“可是, 这个时间来学校也很奇怪吧?”遇到这种事情,陶幼心脑子转得很快。
曲七七点头附和:“有点道理, 我们再观察观察?”
“走。”陶幼心拉起好友的手, 燃起冲锋陷阵的气势。
许嘉时在校内跟程子宜汇合, 同行的另外两个学生会成员, 负责拍摄和后勤。
程子宜作为采访者也会出镜, 手里正拿着采访稿跟许嘉时沟通:“要采访的问题就是发给你的那些, 你的回答我看过, 都不错,一会儿对着镜头就按照那个顺序来, 答错或者内容有小部分出入都没关系, 咱们后期录音剪进去。”
摄影提前选好的录制地点在林荫道的大树下, 下午三点的阳光从枝繁叶茂的顶部透进来, 照射在少年干净的脸庞。
拍摄开始, 程子宜举起带有校园logo的话筒假装采访, 镜头切换到许嘉时身上,他从善如流地回答出每一个问题。
程子宜看着下午刚打印出来的稿子和答案, 心底抑制不住的惊讶。
真离谱, 许嘉时竟一字不落回答出来, 怕是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采访过程比他们想象中更顺利, 一段内容结束后,摄影示意程子宜继续。
程子宜放下稿子,走进镜头跟许嘉时一起:“接下来就是我们今天最后一个问题,你以第七名的优秀成绩入选亚洲赛中国代表队,将于5月参加亚洲物理奥林匹克竞赛,有什么感想和经验可以分享给大家吗?”
不远处的大树下,有人已经盯他们大半天。
头顶粉帽的陶幼心真诚发问:“他们到底在拍什么?”
曲七七迷茫摇头:“不知道。”
这距离他们太远,看得见、听不清,陶幼心本打算等到结束,哪知程子宜忽然跟许嘉时站到一起。
远远看上去,郎才女貌……
呸呸呸!
她现在禁止早恋的反派角色,绝对不能被干扰。
陶幼心耐不住,试图更换打探地点:“七七,我去前面那棵大树。”
“哎,你先别……”曲七七本想拉她说句话,岂料两人毫无默契,在她拉住胳膊的同时,陶幼心踢到脚下草丛,双双跌倒在地。
镜头里,原本对答如流的许嘉时忽然没了声音。
摄影停止录像,后勤放下反光板,程子宜抛出疑惑的眼神。
许嘉时说了声“稍等”,径直朝右边的大树下走去。
跌在草丛里的两人刚爬起来,摘掉衣服上的杂草和树叶。
胳膊忽然被撞了一下,陶幼心还以为是曲七七不小心碰到,继续整理衣服。
接着后腰被人拧了一下,陶幼心回头瞪她,却见曲七七不停地努嘴,像是暗示。
脑中一道灵光闪过,陶幼心骤然抬头,身形颀长的少年一步一步在她视野中放大、变清晰,最终停在她面前。
“陶幼心,你怎么在这?”
一句简单的询问让陶幼心的心虚值瞬间达到顶峰,磕磕绊绊地回:“今,今天天气不错,我跟七七出来逛逛。”
“逛到学校?”
“突然想念美丽的校园,就过来看看。”陶幼心不禁佩服自己,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越来越强。
许嘉时环抱胳膊,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她。
三秒钟过去。
五秒钟过去。
十秒钟……
陶幼心垂下脑袋,吐露真相:“好吧我是跟着你来的。”
她在思考,如果许嘉时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的原因,她是继续瞎编?还是坦白?
幸好,许嘉时并没有继续追问。
他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帽子,盖回陶幼心头顶:“我这边还有事,你俩无聊就去逛逛街。”
这是打发她俩走的意思?
陶幼心眼珠一转:“你快去快去,我们马上走。”
许嘉时回到了程子宜身边。
陶幼心站在树下,使劲儿地往草地里跺了跺脚。
曲七七围着她转了一圈,指着她的脸:“好狰狞的表情。”
陶幼心立马挤出一个大微笑。
既然被发现,她就不用再躲躲藏藏,两人大摇大摆的走到附近,坐在亭子里观察。
大约十分钟后,拿相机的摄影和拿遮光板的后勤跟程子宜和许嘉时挥手道别。
拍摄的场地就剩下一男一女,陶幼心“嚯”地一下站起身,瞧着两人远远走来。
“陶学妹,曲学妹。”程子宜认得她俩,且记忆深刻。
陶幼心礼貌性地喊了声:“学姐。”
程子宜柔柔地笑:“要不大家去校外坐坐,我请你们喝奶茶。”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陶幼心义正词严地拒绝:“不用。”
她不接受任何贿赂。
“那好吧。”程子宜没有强求,笑着把目光转向许嘉时,“今天的事情麻烦你了,晚点再联系。”
不经意间的一句话,再度勾起陶幼心的好奇心。
自打那天聚餐后,她的心情就像走钢丝,一直提心吊胆。她看不得程子宜站在许嘉时身侧,看准两人之间的距离,不着痕迹地挤到中间,旁敲侧击问:“嘉时哥,你晚上不去上课吗?”
许嘉时答:“要去。”
那就好。
陶幼心把心揣回肚子里,扭头对着程子宜:“学姐,我们晚上要去上兴趣课,比较忙,就先走了哦。”
女孩眼睛扑闪,有些小得意。
她藏不住心思,这样的行为在明白人看来,甚是可爱。
由于晚上要去上兴趣班,曲七七也跟他们分道扬镳。
只剩下两个人,陶幼心再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嘉时哥,你们刚才在拍摄视频吗?”
“嗯。”
“什么内容啊?”
原本没打算说,居然被她看到了,许嘉时也只好承认:“校园宣传片。”
“哦。”原来如此,是她多心了。
陶幼心想要确认:“所以程学姐让你考虑的事情就是拍视频?”
她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心思却早已摆在脸上,许嘉时故意停顿片刻,绕了个弯子回答她:“也不全是。”
陶幼心:“……”
她的心眼子还是太少了。
许嘉时没骗他,程子宜让他考虑的不仅是拍摄视频,还有加入学生会的邀请。
他们学校关于学生会的安排有些特殊,没有公开选拔,而是由老师或学生会成员举荐。
高一上学期为观察期,高一下学期开始招收新人。
期满一年,高二下学期可以擢升为会长或者副会长,然后带新人,直到高三下学期换届。
以此循环。
学生会的成员更容易获得优秀学生之类的奖项,程子宜这学期刚晋升为副会长,想要争取表现,所以对本次宣传片格外用心。
同时,她也深知许嘉时是个人才,想把人招进学生会。
两人各怀心思,又一起去上兴趣课。
陶幼心换号练舞的衣服出来,教室里已经有几个同学在压腿做拉伸。
扎丸子头的女生说:“你们听说了吗?我们舞蹈室好像要换地方了。”
旁边的短发女孩立即停下拉伸动作:“啊?换哪里?我是因为距离家近才来的。”
丸子头女生摇头道:“具体位置不清楚。”
陶幼心一个劈叉,坐在光亮的地板上。
这家舞蹈室开了快十年,可以说,她是在这里长大的,如今竟要换地方了么?
这条小道消息在上课前得到认证。
舞蹈老师亲口告知:“各位同学,我们舞蹈室即将搬迁,那里有更宽敞的教室和更多的训练设施。我们之后会跟你们的家长联系,把更换的地址发在群里。”
有人问:“老师,新舞蹈室距离这里远吗?”
老师耐心回答:“不算远,大概步行一公里的差距。”
紧接着,丸子头女生举手问:“搬过去之后,还是你教我们吗?”
老师微微一笑:“当然了,你们可以当做换了新教室,其他不影响。”
“哦哦,那就好。”得到舒心的答案,丸子头女生对新教室满怀期待。
陆陆续续冒出提问,只有陶幼心一直沉默不语。
去新教室,就不能跟许嘉时一起上课,她心里自是千个万个不愿意,可惜舞蹈室搬迁这么大的事,不能由她个人决定。
解答完所有同学的疑问后,舞蹈老师才说到第二点:“还有件事。”
“广电旅游局将在夏季举办一场青少年原创舞蹈大赛,多家舞蹈培训机构收到参赛邀请,我们工作室也在其中,有参与意向的同学可以找老师报名。”
话音落,教室里的同学议论纷纷。
老师特意留了时间给他们讨论,三分钟后,舞蹈老师站起来拍拍手:“好了,开始上课。”
这节课,陶幼心有些心不在焉。
她还想着舞蹈室搬迁的事。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小时候那么亲密无间,长大后却有各种各样的原因将他们距离拉远。
先是分班,再是搬迁。
她以为自己跟许嘉时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可许嘉时有了不能告诉她的秘密,就像今天下午去学校拍照,许嘉时不愿让她同行。
向来乐观的陶幼心也会觉得幼时的念头很幼稚,竟认为他们会一直一直在一起。
她的心情像窗外逐渐下起的大雨,不断往下沉。
下课前十分钟,天空忽然下起瓢泼大雨,呼啸的风声肆意闯入教室,老师赶紧去关窗户,阻挡席卷城市的风雨。
“哇,这么大的雨。”
“糟糕,我没带伞。”
“我也没带,明明下午还在出太阳。”
听到同学们叽叽喳喳的讨论,陶幼心想,“天气预报”果然不准。
教室十个同学,除了两人习惯性带伞的同学,其他人都没有。
备用伞只有两把,不够分。
恶劣的天气让老师提前结束了课程:“今天这风雨太大了,你们打电话让家里人来接。”
丸子头说:“我没带手机。”
老师朝她招手:“没带手机的来找我。”
大家纷纷联系家人,陶幼心拿出手机,第一时间发信息给许嘉时:下大雨了,没带伞。
那边估计跟她一样的情况,很快发来回复:等我。
舞蹈室跟跆拳道室都提前下课,大多数人都被困在楼里,不敢出去。
陶幼心换回外出的衣服坐在等候室,没过一会儿,舞蹈室的玻璃门被叩响。
她背起自己的小书包跑过去,隔着玻璃对上少年那双清冷深邃的眼睛。
“嘉时哥。”
脸上漾出笑,陶幼心拉开玻璃门走了出去,“你有带伞吗?”
少年双手空空:“没有。”
陶幼心睁大眼:“那你还让我等。”
“难道你要自己回去?”
“不啊,我会打电话喊爸爸来接。”
许嘉时举起手机:“已经联系过了,陶叔待会儿就来。”
许父正在外地出差,首选的家长只剩陶父,他们两家近,来一个就行。
从家里到舞蹈室不过两公里的距离,由于下雨堵车,愣是开了十几分钟才到。
车子停在马路边,陶爸打电话给女儿,让他俩赶紧下来。
出了大楼门,冷风迎面扑鼻,刺得陶幼心掩鼻打了声喷嚏。她觉得有些冷,下一秒,手背覆上一阵温热的触感。
少年的手宽厚温暖,将她包裹住大半。
陶幼心呆愣了几秒,听见头顶传来的关切声:“小心着凉。”
手机不合时宜地震动起来,陶幼心再次接通电话,根据提示锁定目标,指给许嘉时看:“爸爸的车在对面。”
接着,她又对着手机讲:“爸,我们在正门的出口位置,你来接一下呢。”
陶父没有立即回答,只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遭了,车里没伞。”
陶幼心惊呆:“啊?”
爸爸你这么不靠谱的吗?
车是从地下车库直接开出来的,陶爸赶着来接女儿,忽略上车那段路需要打伞。
现在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就算从楼里冲出去也会淋成落汤鸡。
这段路没有停车的位置,即使陶爸打着应急灯,也有车辆催促不停。
他们始终要回家,不能再耽搁下去。
“嘉时哥,我们跑过去吧?”她反手拉起许嘉时,双脚蓄势待发。
即将冲出去的前一秒,忽然被人往手一拽。
背上的书包拉链被打开,许嘉时取走了什么东西。
粉色棒球帽扣在头顶,她被人按进怀中,看不见一丝风雨。
“躲我怀里。”许嘉时高高抬起手臂替她遮挡,护着她闯过密集的雨帘。
上车后,许嘉时几乎全身淋湿,而陶幼心只是表面。
“快擦擦。”陶幼心赶紧把车里那一大包纸巾薅过来,放在腿上不断抽取,递给许嘉时。
许嘉时擦掉脸上多余的水渍,“陶叔,抱歉,把你车弄脏了。”
陶爸哪里计较这些:“哎唷,还跟我说这些,是我忘记带伞,该跟你们说对不起。”
陶幼心抖抖自己的粉色棒球帽,哼唧两声:“我要回去跟妈妈告状。”
“乖女,你就饶了我吧,要是让你妈知道我特意出来接人不带伞,害你们淋雨,不得罚我睡沙发啊。”
父女俩逗趣的话让车内的氛围变得轻松。
回去的路上有些堵车,行驶更加缓慢。
陶幼心一只手撑在座椅上,手背忽然接到一滴水。她抬头看,悬挂在许嘉时发梢的雨滴摇摇欲坠。
陶幼心赶紧扯出几张纸,亲自去帮他擦拭。
许嘉时没预料到她有如此举动,下意识伸手去阻止,两只手再次碰到一起。
微微湿润的触感透过指尖传递,陶幼心眼睛眨了眨,四肢却是动也不敢动了。
小时候,她每天都要哥哥牵手去上幼儿园,这种亲密的动作一度被他们当成习惯,随着年龄的增长才拉开距离。
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许嘉时牵她的手,心底有种奇妙的感觉。
酥麻麻的,痒痒的。
第32章
◎陶幼心最近,好像在躲他◎
5月20日雨
你离我越来越远。
回家后, 陶爸还是被妻子训了一顿。
因为付瑶琴特意放在玄关处让他带去的三把伞,纹丝不动摆在原地。
为避免战火殃及自己,陶幼心抱着书包溜回卧室,从衣柜里取出睡衣准备换洗。触摸到湿润的袖口, 她又忽然倒回来, 解锁手机给许嘉时发了条消息:
嘉时哥, 你到家了要快点洗头洗澡, 别感冒。
她好像说了句废话。
对面没回,估计也忙着换衣。
陶幼心在浴室磨蹭了将近半个小时, 回去刚好看见手机屏幕亮起。她顾不得擦头发, 胡乱把毛巾按在头顶就去拿手机。
许嘉时发来一条语音:“洗完了, 你记得给自己泡杯感冒药。”
陶幼心单手不方便打字, 直接拨了语音通话过去。
对方接得很快:“喂?”
陶幼心把手机放在一旁:“我刚洗完澡, 还在擦头发。”
许嘉时下意识叮嘱:“晚上洗头要吹干。”
女孩乖巧道:“正要去吹呢。”
“那你打过来?”他以为有事。
女孩在电话里笑了笑:“嘿嘿, 想跟你说说话嘛。”
陶幼心头发长, 吹起来费时费力,两人挂着语音, 许嘉时只听到吹风机嗡嗡运作的声音。
她吹了多久, 许嘉时就静静地等待多久, 直到听见她求表扬似的语气:“我吹完了。”
“嗯, 去喝感冒药。”许嘉时牢记这事儿, 生怕她受凉。
陶幼心懒症犯了, 开始推搪:“就淋湿一点点,应该没事吧?”
“去喝。”他的话不容置喙。
“好吧。”陶幼心砸吧嘴唇, 将吹风机放回原处, 乖乖泡感冒药去。
几分钟后, 陶幼心对着手机汇报情况:“我喝完了, 去刷牙。”
许嘉时:“嗯。”
陶幼心又进卫生间耽搁了不少时间,回来发现仍在通话中:“咦,你还没挂。”
手机里传来少年清润的嗓音:“等你。”
陶幼心掀开被子,钻进被窝:“我已经躺在床上了。”
许嘉时:“那睡觉?”
她侧身一躺,感觉脑子格外清醒:“嘉时哥,我们可以聊聊天吗?”
许嘉时:“不正在聊?”
这是愿意聊的意思,陶幼心把手机放在耳边:“你现在在做什么?”
许嘉时答:“跟你聊天。”
她“嘻嘻”一笑,攥着被子裹住脖颈,又说了些有的没的。
许嘉时一一回应了她。
这场突如其来的雨持续了三日,连同后面一整个星期都是阴雨天气。
程子宜收起伞,踩着小皮鞋走进体育室,听到里面议论纷纷。
“队长,咱们第二场怎么打?”
“三中的也太鸡贼了,打不过就耍阴招,现在把谢燃换下去,咱们队就少了一大主力。”
这阵子,一中跟三中的约了一场友谊赛,明面上谈友谊,实际都想争个高低。
程子嘉跟谢燃是他们队伍主力,对方为了不落人后,在球场上故意针对谢燃,导致谢燃摔伤,输掉比赛。
众人聚在一起商讨策略,可无论派谁替补,都补不了谢燃的缺口。
赵子翼提出:“许嘉时打球挺厉害的,叫来救救场?”
程子嘉摆手:“来不了,人家周末要陪小青梅去看电影。”
钱天赐想:“电影哪有比赛重要,咱们代表的可是整个一中。”
拖着伤腿来开会的谢燃吐掉嘴里的瓜子仁:“你懂个屁。”
“你让他违背跟陶幼心的约定,不如找陶幼心帮你说服许嘉时。”毕竟许嘉时不是篮球队的,他们没理由要求别人参与,最多只能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眼看第二场比赛时间就要到来,程子嘉抱着赌一把的心态去找陶幼心,结果收获意外之喜。
听说谢燃被那些人偷袭的事,作为朋友的陶幼心为他打抱不平,表示愿意取消看电影的计划,给许嘉时腾出时间。
程子嘉连连表示感激。
第二场比赛,横空出世的许嘉时打得对面措手不及。
三中的人想沿袭上次对付谢燃的卑劣手段,幸亏这次程子嘉跟队友早有部署,没让对方得逞。
“一中加油!”陶幼心坐在观众席,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
可惜今天曲七七有事没来,不能跟她一起喊。
程子宜发现她的存在,慢慢走到她旁边的位置坐下:“学妹,你也来看球赛啊。”
“对啊,我跟嘉时哥一起来的。”陶幼心在回话,眼睛却没离开过球场。
程子宜悄悄打量着她,意味不明地感叹了句:“你们两个真是形影不离。”
此刻,沉浸在兴奋中的陶幼心忘记程子宜是自己要防备的对象,只把她当做分享快乐的同伴:“幸好没去看电影,不然就要错过这么精彩的比赛了。”
程子宜实在难以想象,许嘉时会因为一场再普通不过的电影,拒绝维护学校的荣誉,以及篮球队这么多兄弟的请求。
那么聪明的人,不该沉溺于儿女私情。
在篮球队的共同努力下,第二场比赛成功获胜,现在一比一平局。
大家商量AA制聚餐,相处过程中,程子宜更深度地了解到许嘉时跟陶幼心的相处模式。
过马路要护着、吃东西要盯着……诸如此类繁琐细节,小到连一包纸巾,许嘉时都会给陶幼心提准备好。
所以许嘉时这个年级第一,物理国家队选手,平时就这么大材小用?
程子宜心里有一万句话,不知道从何讲起。
一周后,第三场比赛定胜负。
经过半个月的修养,谢燃的腿差不多恢复,他主动请求出战,跟许嘉时配合默契。
陶幼心使劲鼓掌,旁边的程子宜忽然跟她搭话:“你每天都跟在许嘉时身后,不觉得累吗?”
陶幼心诧异地看着她,像是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程子宜自顾自地点点头:“也对,你不累,因为你一直都是被照顾的那个。”
陶幼心脸上的笑容淡去,扯动嘴唇:“你想说什么?”
“放心,我没有说教任何人的意思,只是作为学姐,想提点一下学妹。”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许嘉时比同龄人优秀,应该去做更有意义的事、用自身本领创造更高的价值,而不是每天惦记你吃什么喝什么,什么时候上学、什么时候放学。”
“他为照顾你,牺牲了许多个人时间,也放弃了很多发展的机会。”程子宜的视线移到篮球场那群朝气蓬勃的少年身上,“如果你们关系真的那么好,你怎么不为他着想?”
程子宜说:“关系好,不一定要时刻待在一起才能证明。”
陶幼心第一次听见这样的言论,下意识拎起给许嘉时准备的饮料,紧握在手中:“我没有耽搁他。”
程子宜一眼看出女孩在故作镇定,不徐不疾地抛出选项:“他自身条件有多优越就不用我说了吧,像他这样的人注定走向高出,到那时,你是想抬头仰望,还是等他俯视折腰?”
一句拷问直击灵魂。
这场谈话只有二人知晓,后来一段时间里,陶幼心总会在不经意间想起,陷入无解的死局。直到五月中旬,许嘉时随竞赛教练远赴国外参加APhO。
从亲近的家人朋友乃至整个学校和城市,了解这方面知识的人都对结果充满期待。
陶幼心守着奥委会官方网站看完直播,八名参赛同学全部夺得金牌。
这是个人的荣誉、家庭的荣誉、学校的荣誉、城市乃至国家的荣誉,新闻播报、记者争先恐后来学校采访,他们无数次提到“许嘉时”这个名字,那样优秀的许嘉时跟陶幼心没有关系。
如果他们不是恰好一起长大,许嘉时怎么会低头认识每天只想吃喝玩乐的陶幼心。
她帮不了许嘉时,至少不能拖累对方。
五月下旬,陶幼心所在的舞蹈室正式搬迁。
新地址跟旧地址相隔一公里,却并不顺路,这就意味着,陶幼心以后得自己去上舞蹈课。
付瑶琴担心晚上不安全,跟丈夫商量,以后开车去接女儿回家,还可以顺便载上许嘉时。
听闻陶家夫妻俩的打算后,许嘉时表明态度:“不用麻烦叔叔阿姨,我可以下去后去接她一起回家。”
付瑶琴蹙眉:“一公里路程不近不远的,你下课过去也麻烦。”
许嘉时却说:“不麻烦,打车几分钟。”
双方各执一词,坐在沙发上的陶幼心举高手臂,试图插话:“那个,其实我们要更换上课时间了。”
她报名参加舞蹈赛,老师将有意向的同学重新排班,定在周二、周四晚上,以及周六和周日下午训练。
付瑶琴蹙起眉头:“高中学习不比以前,你现在舞蹈课程越来越重,耽搁文化课怎么办?”
“周二晚自习是语文,周四是英语,我英语还不错,自己补一补就行。”不是她谦虚,她的英语单科成绩能排年级前十。
虽然担心影响女儿的成绩,但他们更尊重女儿的选择,关于陶幼心舞蹈课的安排就这么定下。
只是这样一来,她的兴趣课时间彻底跟许嘉时错开。
许嘉时特意找到她:“我们班进度更快些,如果有耽搁的课程可以找我补。”
“好的呀。”陶幼心嘴上答应得很甜,却只利用每天课间休息时间在补课。
大部分内容能够自学,遇到难题,她习惯性拿笔支着下巴思考。
经过半学期的相处,江书妤早已观察出这个小动作代表的含义,她戳了戳陶幼心的胳膊,轻声道:“我教你吧。”
陶幼心当场给她一个大拥抱:“书妤,你下次物理遇到困难随时问我。”
江书妤:“……”
不要提我的伤心事,谢谢。
严格来讲,江书妤也是个学霸,只可惜物理偏科,拉低她的年级排名,没考进火箭班。
每次物理试卷发下来,不仅老师生气,她也十分苦恼。陶幼心安慰她、给她讲过题,所以她现在才会主动提出帮助,算是回报。
学到一半,陶幼心肚子咕咕叫:“好饿。”
“你没吃早饭?”
“早上有点反胃,没吃。”
江书妤迟疑片刻,拎起放在桌角边的保温饭桶给她:“我带了饭,你可以先吃点。”
揉肚子的手一下子停住,陶幼心闻到了饭菜香:“可以吗?”
她知道江书妤每天带饭,有时是早上带来中午吃,有时是中午带来下午吃。
一起去食堂吃饭的时候,她闻到江书妤带来的饭菜香,嘴馋得不行,但没好意思开口。
陶幼心的询问得到江书妤的再次肯定,她这才开心地接过:“那我中午请你吃饭。”
吃了江书妤的午餐,当然要还她一顿饭。
江书妤没有拒绝。
两个女孩在经过长时间相处后发现,即使性格和爱好截然不同,也能做朋友。
感情在不断的互动中逐渐加深,陶幼心试图带她融入自己的朋友圈,叫上曲七七一起去校门口喝奶茶,或者逛街。
曲七七在班上也交了新的朋友,四人相处竟然出奇地融洽。
“下午打羽毛去不去?”
“no,我三点钟要去上课。”
“那就还剩一个小时了。”
陶幼心打算待会儿直接去舞蹈室,其他人不好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便提议道:“打把游戏?”
三人表示赞同,只有江书妤摇头:“我不会打游戏。”
“没事,有手就会,快下载,我们教你。”曲七七一阵忽悠,让江书妤下载好游戏,甚至贴心的提供小号,跳过新手操作流程。
四人坐在商场里的休息区,曲七七上线就用火眼金睛把好友列表扫视一遍:“谢燃在线,让他带我们。”
建房、邀请、排队,一气呵成。
谢燃还没反应过来队伍里有哪些人,就被迫进入游戏。
他直接开麦问,听到曲七七跟陶幼心的声音还比较放心。
虽然这俩手法不算犀利,但也不会拖后腿,在谢燃这里算是合格的队友。
陶幼心先给他打了个预防针:“谢燃,我们队伍里有新手。”
知道她们在带朋友,十分讲义气的谢燃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带你们飞。”
然而游戏开场,谢燃才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
他打野,曲七七射手,陶幼心法师,辅助无功无过,坦克的操作让他大开眼界。
“别往塔下冲!”别以为自己是坦克就能抵抗满血的塔。
“清兵线,清兵线。”
“躲技能,坦克别站着挨打。”
“草丛有人,快走开。”
亲眼看着坦克送上十个人头之后,谢燃恨不得掐人中。
这不是新手,这简直是没手。
这把战绩稀烂,谢燃直接发起投降让她们点。
战斗提前结束,江书妤十分抱歉:“对不起,我就先不玩了。”
陶幼心正要安慰她,手机里就传来谢燃的声音:“不行,再排一把,我今天就不信了,下把你打辅助跟我走。”
第二把开局,谢燃就开始指导江书妤。
从出装备到游走路线,谢燃的嘴全程没歇过:“出辅助装备跟我。”
“辅助退后。”
“辅助……”
现场组队的三人不约而同看向江书妤,为她捏了一把汗。
曲七七另类安慰法:“书妤,没事,等这把打完,我骂他一顿给你出气。”
“喂。”手机里传出谢燃不满地声音,“曲七七,不要当着我的面大声密谋好吧?”
陶幼心压低声音补刀:“我们悄悄骂。”
声音通过耳麦传到对面,谢燃从牙缝里挤出警告:“陶幼心,我耳朵没聋。”
“啊,我要上课去啦。”借着上课的理由,陶幼心理直气壮溜之大吉。
曲七七跟朋友一起鼓励江书妤:“你连新手训练都没见过,不会操作很正常,多玩两把就好了。”
江书妤倒是很坦然:“没关系,我不会放在心上。”
“你要是想玩,这个小号拿去用。”曲七七热情地给她介绍这个游戏,这时弹出一条好友验证信息。
Bash申请加为好友,理由是:我打游戏多年,就没见过这么菜的。
江书妤眼皮子一跳。
发送申请后迟迟没得到回应,谢燃特意打电话给曲七七:“让你朋友加我好友。”
曲七七:“凭什么?”
谢燃特别嚣张:“哥要带她上王者。”
曲七七正想跟江书妤说别信,转头一看,她同意了。
曲七七震惊:“你加他了?”
江书妤不答反问:“王者不是这里的最高段位吗?”
曲七七:“是……”
“那就对了。”江书妤想得很清楚,“我加他,他带我上王者。”
曲七七:“!”
姐妹,验证消息那么大几个字的技术羞辱你看不见吗?
江书妤仿佛读懂了她的表情:“我现在很菜,但没关系,我会上王者。”
看似风轻云淡,眼底却燃起必胜的决心。
加上好友,三个女生也要各回各家。
散团后,谢燃看着自己一往无前的战绩中多了两条败笔,越想越不舒服。
他拿起手机,一个电话拨给许嘉时:“兄弟,管管你家小青梅啊。”
“她怎么了?”
“她带新手打游戏,还要骂我。”
谢燃试图寻找共鸣,许嘉时抓住的重点却是:“带谁?”
谢燃委婉提醒:“您听见我后半句了吗?”
许嘉时反复问:“她为谁骂你?”
谢燃:“……”
这破天不聊也罢。
聊不下去,他直接把电话给挂了,结果立马收到许嘉时发来的消息,还是问他:带谁?
谢燃咬牙切齿地在屏幕前打下两字:带妹!
许嘉时不再追问。
他登录游戏,点开陶幼心的游戏战绩,输了两局。
陶幼心最近学习和跳舞,休息时要么在家练舞,要么跟朋友出去逛街,除了上学和放学时段,基本见不到人。
陶幼心最近,好像在躲他。
第33章
◎陶幼心可以没有许嘉时◎
6月8日晴
夕阳、教室, 和你。
陶幼心自认为做得很好。
她用学习填充时间,不算欺骗许嘉时。
那天,程子宜的话引起她深刻反思。
相较于身边的朋友,她的确太过依赖许嘉时, 导致许嘉时不管做任何事都要顾及她。
最近她正在努力改变自己。
以舞蹈赛为由, 管理饮食, 不需要许嘉时再准备零食;以学习和跟朋友逛街为由, 周末不再缠着许嘉时打游戏。
毕竟,比起游戏, 许嘉时更爱钻研学习。
思绪随着车窗外飞速后移的街景拉远, 直到司机开口提醒“到了”, 陶幼心才回过神来。
“谢谢。”她付了款, 推开车门下去。
面前就是新舞蹈室所在的大楼入口, 陶幼心揉揉脸颊, 背着书包走进去。
“陶幼心。”
背后忽然传来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
“嗯?”清晰的大名让她整个人一激灵, 转头望去,陶幼心面露诧异:“周澈言。”
“你怎么在这?”周澈言缓步朝她走来。
陶幼心指了指楼上:“我们舞蹈室刚搬过来。”
“那可真巧。”他的舞蹈室也在这幢楼。
当他每次感觉希望渺茫的时候, 缘分都会将她送到面前, 周澈言静静地看着她, 沉寂的内心再度翻腾起来。
“搬来的时候发现附近好几家舞蹈室, 原来你也在这。”陶幼心赶着去上课, “我还有五分钟上课, 先不说了,明天学校见。”
“快去吧。”周澈言目送她的背影进入电梯, 又在陶幼心转身回来时, 微微颔首, 产生眼神交流。
他看到电梯停在六楼才离开。
约莫一个半小时后, 周澈言重新回到楼下,站在离开大楼的必经之处。
陶幼心跟舞蹈室的同学有说有笑从电梯里走出来,惊奇地发现周澈言还在:“咦,又遇到你了。”
周澈言不着痕迹地撒谎:“刚下课。”
女孩对他笑笑,没有丝毫怀疑:“那你们上课时间跟我们一样。”
周澈言没有反驳。
之后的日子,比他想象中更快乐。
月底考试后,按照成绩重新选座位,周澈言占了绝佳的位置,私下跟陶幼心的新同桌商量换座,对方欣然同意。
他跟陶幼心的距离又拉近许多。
比如上课偷吃糖果,被老师叫起来答题,她像被逮住的小松鼠,含着松果一动不敢动。
这时周澈言会帮她打掩护。
又比如自习课开小差,从不管闲事的周澈言会帮她观察四周环境,在老师达到教室之前提醒她端正坐姿。
“周澈言,你太靠谱了。”
成为同桌的日子,陶幼心受到他多次照拂,也懂得知恩图报,送他东西以表感激,“请你喝酸奶。”
是她最喜欢的芒果酸奶。
周澈言接过酸奶,捧在手心:“谢谢。”
当初他悄悄送出去的那瓶酸奶,兜兜转转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他手里。
没有比这更开心的事。
陶幼心送他酸奶,也送江书妤酸奶。
甚至周围比较熟的同学,她也时不时分享小零食。
“陶幼心,你每周三都不用上晚自习,好爽啊。”
“但我要去练舞啊,练舞也累。”
“其实我也很想学跳舞,但我爸妈不准,怕影响学习。”
“没关系啦,只要你喜欢,什么时候都可以开始。”
“你们跳的什么舞啊?”
聊到兴奋处,女孩在教室角落抬手旋转,比划几个简单的舞蹈动作。
霞光染红天空,夕阳照亮教室一角。
清风拂过树梢,金色余晖透过玻璃洒在婀娜多姿的少女身上,令人心神向往。
教室外的走廊,路过的人不禁驻足。
“许嘉时,你在看什么?”
“夕阳。”
“扯谎呢,你往三班教室看什么夕阳。”同班男生揭穿他随口撒的谎。
许嘉时没有反驳,摇晃手里的芒果酸奶,抱着书走远。
他加入了学生会,每逢周五下午都要开会总结本周工作,以及对下周的规划安排。
没有陶幼心的干扰,他仿佛一下子空出许多时间,像机械般去做那些无聊的事,填满毫无意义的休息时间。
只有这样,才能克制自己不去干涉陶幼心的正常交友生活。
各部门义序发言,管理校园论坛的学长提到:“校园论坛有篇最新的帖子,说文溪街那边的KTV最近有社会混混骚扰学生。”
程子宜边听边做笔记:“我会把事情反馈给主任。”
文溪街距离他们学校不远,经常有同学去那边的KTV唱歌聚会,如果真有此事,他们会向学校反映,再由校方下达通知,提醒各班学生注意安全。
散会已经是半小时后。
周五没有晚自习,散会后就可以直接回家,许嘉时不习惯拥挤,等人走后才慢悠悠跟上。
程子宜走到最后,快步追上去:“许嘉时,之前的宣传片已经出来了,会在下周升旗仪式上播放。”
“嗯。”他淡淡应声,丝毫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激动或紧张的情绪。
“怎么?看你最近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虽然他维持着一贯的清冷面貌,但只要多接触,就会发现他与前段时间的状态有差别。
程子宜心里隐隐有猜测,但许嘉时只言不发,显然不想跟她探讨这个话题。
许嘉时回到家中,父母不在,只有他一人。
他把带回来的习题书整齐划一放在桌面,转去走廊的卫生间清洗双手。
细碎的水珠附着在镜面之上,他抬头望着镜子里的少年,捏了捏眉心。
傍晚,夜幕降临。
远在国外海滩的许妈妈给儿子拨来视频通话:“儿子,晚上好啊。”
镜头后的太阳明媚灿烂,夹着海浪的歌鸣,许嘉时回了句:“中午好。”
最近许父有空,带着妻子去国外度假,二人世界,如胶似漆。
镜头里的环境一目了然,许妈妈多问了一嘴:“你一个人在家?”
“不然?”
“看着怪可怜的。”
“……”忘崽夫妻还好意思说这句话。
许妈妈鼓动儿子:“去找心心玩啊,顺便去你琴姨家蹭个饭。”
就那么巧,在许妈妈开玩笑的同一时间,他收到了陶家的晚餐邀请。
发消息的是付瑶琴,不是陶幼心。
许嘉时礼貌性地拒绝对方,又对着手机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只有敷衍的赞同,才能打住母亲往下询问的欲望。
母子俩聊了将近十分钟,许妈妈在视频对面依依不舍,直到许父干脆果断地点击挂断通话。
父母向来如此,许嘉时早已习惯一家人的相处模式。
耳边没有了母亲的声音,宽敞的空间再度变得沉静。
他简单地给自己做了一顿晚餐,吃完后把一切回归原位,整个过程除了物品碰撞的声音,他没说过一句话。
相隔不远的陶家,是一副其乐融融的景象。
陶爷爷和陶爷爷打来电话,告诉他们,互相折磨多年的姑姑和姑父二人终于离婚,郑家康往后会跟他们一起生活。
得到这样的结果并不容易,前段时间姑姑和姑父闹着要上法庭,郑家康故意犯病装疯,吓得两人不敢多说一句。
再加上心理医生的诊断,夫妻二人彻底投降。
郑家康即将成年,他们之所以争夺抚养权,其实是为了争那口气。
他们闹得再凶,心里还是疼爱唯一的孩子。如果儿子真出事,他们两个谁也承受不起。
这样的结果已经是目前最圆满的结局。
席间,付瑶琴提起许家夫妻俩外出旅游的事,问她要不要叫许嘉时过来吃饭。
往日陶幼心肯定迫不及待打电话过去,但她今天犹豫了:“妈妈,我手机在充电,你问吧。”
付瑶琴不疑有他,以自己的名义询问许嘉时,对方婉拒了她的邀请。
听到这样的结果,陶幼心顿觉桌上的饭菜不香了。
果然,若不是她以前总去缠着许嘉时,许嘉时会拥有更多自由时间。
跟朋友一起打球、加入老师们看重的学生会、以及随意支配的假期。
两人默契地维持着一种表面平静,直到周末那场风波,将其彻底打破。
周六天朗气清。
身着蓝色卫衣的少年倚靠在窗边,手里捧着厚实的原版外国小说书籍,沉着又认真。
复古小音响里流动着舒缓的旋律,艰涩的英文如同电影胶卷闪过脑海,融入记忆。
一道急切的铃声响起,打破书房的片刻安宁。
许嘉时缓步走进桌边,在屏幕上滑动一下,里面传来谢燃幸灾乐祸的调侃声:“许嘉时,你好像又要被撬墙角了。”
下午五点,谢燃赶着去上街舞课,却在经过隔壁大楼时,意外撞见两道熟悉的身影。
他一直知道周澈言的舞蹈室在自己隔壁楼,却不晓得陶幼心为什么出现在这。
作为敏感的情报员,他第一时间把这消息传递给自己的好兄弟。
每周舞蹈课结束,陶幼心都会遇到周澈言,她渐渐已经习惯,从打招呼变成相视一笑。
“你换新书包了?”周澈言见她背上的紫色书包,是之前从未见过的款式。
有人第一眼发现自己的改变,陶幼心自然很欢喜,双手抓着系带,背面转给他看,炫耀自己的新书包:“对啊,上周妈妈逛街买的。”
周澈言赞道:“很漂亮。”
“谢谢。”她扬唇一笑,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外走。
周澈言走在她身旁,眼看她站在路边准备打车,他才鼓起勇气开口:“陶幼心,你明天中午有空吗?”
“怎么?”陶幼心停下招手的动作,回头看过来。
“明天是我生日,想请你……和其他朋友唱歌。”这句话他在心里憋了一个星期,迟迟不敢开口,此刻已经是最后的时限。
陶幼心发出疑惑:“可是我们下午三点不就要上舞蹈课吗?KTV一般下午一点才开门。”
这点周澈言早有准备:“找到一家十二点开门的,人不多,唱两个小时就走,不妨碍上课。”
他知舞蹈课后再去会耽搁太晚,怕她不答应,才特意提前到中午,之占用极少的时间。
上高中后,大家生日聚会似乎都喜欢去KTV凑热闹,陶幼心并不排,但有疑虑:“你朋友多吗?”
周澈言诚实道:“除了你,只有唐昀。”
“没女生啊。”陶幼心垂眸咬唇,有些犹豫。
没想到她介意的是这个,周澈言顿时手足无措:“抱歉,我……跟其他女生不熟。”
陶幼心实话告诉他:“我也不太好意思跟两个男生去唱歌。”
周澈言嗓音低沉,隐含不易察觉的失落:“如果实在为难就算了吧。”
两人相处几个月,已经不像之前那样陌生,周澈言邀请的仅仅只是她跟唐昀两个朋友,再拒绝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要不,我问问江书妤?她能去吗?”
江书妤跟他们同班,大家算熟人,如果其他女生在场,她可以接受。
听到陶幼心松口,周澈言当然毫不犹豫答应:“如果她愿意,我很欢迎。”
陶幼心拖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回到下去门口已经五点半,她正思索着家里还有什么零食填饱肚子,忽然听到有人喊自己:“陶幼心。”
陶幼心下意识转头,站在树下的少年如此熟悉:“嘉时哥。”
“最近在做什么?”许嘉时捏着一片绿叶缓步走来,在距她半米之遥停下。
陶幼心晃动自己的书包:“上课啊。”
从谢燃透露的信息里,许嘉时大概猜到她搬去的舞蹈室跟周澈言同楼。
跟她同班的人,能和她一起上下课的人,转瞬间变成其他人。
他私心不愿再两人继续发展下去:“明天上午,来我家做作业吧。”
陶幼心遗憾摇头:“不行哦,明天有同学过生日,要去KTV。”
听到KTV的字眼,许嘉时眸光微闪,问她:“谁?”
她回:“周澈言。”
少年目光一凝:“不准去。”
陶幼心下意识追问:“为什么?”
少年唇角翕动,他有论坛帖子做理由,却选择了另一种方式:“我说不可以。”
陶幼心为难道:“可我已经答应他了。”
“那就拒绝他。”许嘉时一副不容反驳的态度。
陶幼心进退两难。
许嘉时似乎真的不想让她去,可她不仅答应了周澈言,还约了江书妤。在车上时,江书妤就给了她肯定答复,现在爽约会过意不去。
但在许嘉时不愿给出理由的时候,她会无条件选择信任,这是他们从小到大的默契。
陶幼心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许嘉时松了口气。
两人回到家里,各怀心思。
陶幼心拿出手机,几次点开对话框都不知道如何开口,难道撒谎说去不了吗?
她不去,江书妤肯定也不去,原本约定的聚会只能散了。
她习惯听从许嘉时的安排,现在想突破自己……
最终,她没有发出任何信息。
第二天上午十点半,陶幼心换好衣服,背着自己的新书包出门。
她打算悄悄去,既不用跟许嘉时争论,也不会违背两个朋友的约定。
他们计划先吃午饭再去唱歌,唐昀已经在小群里召唤她们,陶幼心回复了一个“冲鸭”表情包,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出家门。
她正在脑子里盘算着待会儿要点的歌曲,迎面就撞上一道熟悉的身影。
“你要去哪儿?”伴随一道清冷的声音,少年拾阶而上,逐步走近她的视野。
陶幼心瞬间懵了:“嘉,嘉时哥。”
许嘉时转动腕间的黑色表盘,抬眸凝视她:“现在是上午十点半,你打算去哪儿?”
陶幼心吞吐不清,在他深不可测的注视下吐露实话:“去KTV。”
她语速飞快,说完就心虚地垂下脑袋,没看见前方的少年手背青筋暴起,几乎要将手中的游戏卡捏碎。
“你对我撒谎。”少年的语气淡而轻,却压得她心情深沉,仿佛做错天大的事。
“我不是故意的。”她试图解释,两个小时根本耽搁不了什么事,“我们只唱两个小时,然后就去上舞蹈课。”
“我说过不准去。”他重复着昨天的命令,一双幽邃的眸子染上寒意。
女孩抓紧书包系带,秀气的眉头深深皱起:“但我已经答应朋友了。”
许嘉时倏地沉下脸,往前一步,几乎抵在她脚边:“你也答应过我会听话。”
声音从头顶传下来,强势逼迫的感觉压得陶幼心喘不过气:“我一直都很听你的话,今天只是跟朋友过个生日,有什么不可以?”
他们说,她跟在许嘉时身边,像个没有思想的小尾巴,她以前也曾大声反驳,只当那些人不懂他们之间的深厚情谊。
可事实呢?
她独立,许嘉时才能自由。
他们有时间做更多的事,结交更多的朋友。
震动的手机提醒着陶幼心现在该做的事,她清醒过来,深吸一口气:“我该走了。”
她特意错过方向从旁边经过,却被许嘉时抓住胳膊:“我再说最后一遍,不准去。”
他脸色冷得吓人。
陶幼心无声地挣扎,对方却铁了心不肯放手。
手机震动不停,她想接,又被许嘉时夺走。
陶幼心心烦意乱,猛地往后一甩:“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这也不准那也不准,你到底要管我到什么时候?”
吼完那瞬间,陶幼心自己都是懵的。
她,她刚才究竟在说什么……
她张了张嘴,发不出声音,想去拉许嘉时的手,却扑了个空。
“你说得对,我也很讨厌这样的自己。”
占有欲、掌控欲,糟糕的脾气和嫉妒心。
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一步一步退下阶梯。
“上不完的课,聚不完的周末。”
少年站在底下,仰头凝望着台阶上的女孩,一贯清冷的嗓音染上几分沙哑:“是不是陶幼心离开许嘉时,也可以过得很好?”
第34章
◎青梅哄竹马◎
6月10日阴
是他未经允许动了心, 妄想两小无猜的友谊生出情。
原本,他打算带着游戏卡来道歉,让她提醒朋友不要去KTV。
没想到会撞破陶幼心的谎言。
陶幼心第一次违背他的信任,是因为周澈言。
真可笑, 十六年陪伴, 竟然抵不过他人几个月的相处。
风吹过, 带着丝丝凉意。
“文溪街的KTV最近很乱, 有社会混混骚扰学生。”少年的声音淡到不含一丝暖意。
他俯身,把手机和陶幼心念了许久的游戏卡放到台阶上, 掉头走远。
浮躁的风吹乱陶幼心的呼吸频率, 她立刻追上去, 试图挽留少年离开的步伐:“嘉时哥。”
当她双手即将触碰到那刻, 少年侧身凝视着她的眼睛, 语气异常平静:“不要跟着我。”
“我不会再管你。”
陶幼心不断摇头:“刚才是我口不择言, 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她一直信任且依赖着这个陪自己长大的男孩,从来没觉得他多管闲事。
许嘉时避开那双熟悉的眼:“不用道歉, 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是他未经允许动了心, 妄想两小无猜的友谊生出情。
“嘉时哥哥, 不要走, 不要生我的气。”她紧紧抓住许嘉时的手, 拼命地道歉、挽留, 最终还是被一点一点推开。
“许嘉时!”她放声大喊。
许嘉时没有回头。
陶幼心愣在原地,直到门卫大叔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她茫然若失的摇了摇头, 拾起台阶上那张双人封面的游戏卡, 一颗晶莹的眼泪突然落下。
他们从未吵过这么特别的一场架。
没有虚张声势的吵闹, 没有视若无睹的冷战, 就像不断碎裂的冰川,在沉默中分崩离析。
陶幼心分别给周澈言和江书妤打了电话,提醒他们KTV附近危险,以及:“很抱歉,我今天遇到急事,不能到场为你庆生。”
“出什么事了?”周澈言率先关注到她的情况,“我能帮你吗?”
陶幼心沉默片刻,什么都没说。
她拿着游戏卡去许家按铃,一直没人出来开门。
好几次,她甚至想直接输入密码,却又在最后确认时止住。
道歉就要有道歉的诚意,陶幼心抱着游戏卡,靠墙边坐下,从十一点到十二点。
打扫卫生的家政阿姨来了,问她为什么在这,劝她赶紧回家。
陶幼心摇头表示不肯:“我在这里等人。”
等许嘉时消气。
家政阿姨没办法,自己推开门进屋,故意留出门缝。
陶幼心扭头朝屋里探了探,却没有迈进一步。
被临时叫过来当托的家政阿姨站在许嘉时面前,无奈叹气:“嘉时,心心不肯走啊。”
半小时前,阿姨接到小雇主的电话,交代她把人劝回去,又不能暴露是小雇主的刻意安排。
这两位小祖宗感情好的时候如胶似漆,也不知怎么闹成这样。
“要不你出去哄哄?”那边劝不了,家政阿姨反过来劝这方。
许嘉时的视线越过客厅,落在门口方向,淡淡地说:“不用。”
他转身就走,还不忘叮嘱家政:“不要告诉其他人。”
家政阿姨“诶”了一声,答应下来。
阿姨准备了三份人的午餐,特意给门外的陶幼心送去一份。
陶幼心闻到香喷喷的菜肴,肚子饿了,胃口告诉她:“我吃不下。”
“傻孩子,吵架也不能拿自己生气赌气,你下午不是还要上舞蹈课吗?填饱肚子才有力气去做事对不对?”
“舞蹈课。”陶幼心嘟囔着拿出手机,已经下午一点。
不管是上课还是道歉,饿着肚子都行不通,陶幼心很快说服自己接过午餐:“谢谢凌阿姨。”
大约是想通事情有了胃口,陶幼心很快解决完这顿午餐。看着空掉的饭碗,她眼珠一转,自己解锁进屋,以极慢的速度走向厨房,边走边打量。
可惜,她没有那好的运气碰见许嘉时。
前来整理厨房的阿姨发现她,眼神一愣:“心心,你怎么到厨房来了?”
女孩捧起碗筷卖乖:“我来洗碗。”
阿姨连忙伸手接过她的碗筷:“放下就行,我来洗。”
陶幼心主动献殷勤:“我跟您一起吧。”
“别别别,你这小手哦,可不要碰这些。” 阿姨也舍不得让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娇宝贝干活。
陶幼心被打发离开厨房,她以蜗牛的速度在家里挪动,可直到她走出大门,也没“偶遇”许嘉时。
她只好揣着沉重的心情去上舞蹈课。
因为心不在焉,跳舞时总在小细节上犯错,今天的老师格外严格,脸上浮出怒火:“陶幼心,你今天怎么回事?”
“老师对不起。”她颔首道歉,心里一阵愧疚。
舞蹈老师指向后方:“你对不起的不是我,是跟你一起训练的队友,和你自己浪费的时间。”
后面的同学窃窃私语,被老师喝住:“都别笑,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问题,徐露注意你的眼神随手走,姜梦欣控制住自己的节奏……”
在座的都被一一点名,顿时不敢发出声音。
“重来!”这支舞她们已经训练四个周末,因为要参加比赛,老师对她们的要求比平时严苛,“只要有人出错,我们就一直跳,跳到你们每个人把动作刻进骨子里,变成肌肉记忆。”
一遍又一遍,在下课时间后又延长了半小时才让老师点头:“今天就到这里,大家回去要多多练习,回想老师教给你们的动作和需要注意的地方。”
“老师再见。”众人陆续走进更衣室。
陶幼心拿起自带的水杯喝了几口水,回拧杯盖的时候,舞蹈老师忽然走到她身边:“陶幼心,你跟我出来一下。”
她疑惑地跟上,连水杯都忘记放。
新建的舞蹈室有个小型会客厅,一般用以接待前来报名的学生和家长,或是老师们商讨事宜。
来到这,陶幼心自觉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老师顺手指着椅子让她坐,去饮水机接了两杯温水端过来,递给她一杯:“我们编的这支舞还缺一个主舞,你愿意吗?”
“咳——”
她被突如其来的消息呛得猛一咳嗽,还有些难以置信:“我当主舞?”
有种天上掉馅饼砸晕头的感觉,陶幼心没反应过来:“徐露跟姜梦欣她们才是要走舞蹈专业的人。”
“我选主舞是看人,不是看她们打不打算走这条路。”虽然陶幼心不走艺术道路,但不代表她的技艺比不过打算走这个专业的同学,毕竟,她从六岁就开始学跳舞,至今已有十年,中途从未间断。
“这次参赛的几个同学,跳舞都没问题,但你的舞台表现力很有灵气,这点很难得,况且你今年不是打算考七级?也当是考前特训了。”
舞蹈老师话里行间都表明对她的欣赏,简直让陶幼心受宠若惊。
没人会把优越的机会让出去,她当然也想牢牢抓紧。
“既然你愿意,那就好好表现。”关于这支舞蹈的进度,老师格外上心,“这次比赛意义匪浅,我先把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达不到我们几位老师的标准,我们会立即换人。”
陶幼心点了点头:“我懂的,我会努力。”
老师对她的回答很满意,终于露出笑脸:“现在去隔壁找荀老师,她先把动作交给你,下节课再跟同学们一起排练。”
荀老师单独教她主舞部分的动作,直到六点半才结束。
周澈言在楼下等到五点半始终不见陶幼心出现,以为她今天没来上课,只好灰溜溜地离开。
跳完舞,陶幼心已经饥肠辘辘。
六月天气渐热,楼下的小超市又进了一批新口味冰激凌,她刚走近就看到一对兄妹在冰箱前停下。
妹妹指着里面的冰激凌,哥哥却摇头:“你不能吃冰的,肚肚会痛。”
陶幼心看着两个小孩,眼前画面突然转变成童年回忆。
放学路上,男孩和女孩手牵着手,走过他们熟悉的街道。
途经小超市,有人舔着冰激凌从她面前走过,女孩看得嘴馋:“嘉时哥哥,我口渴。”
男孩毫不留情戳穿她的小把戏:“喝水可以,冰激凌不行。”
路过甜品屋,热情的店员端着免费糕点邀人品尝,女孩一眼望去,玻璃框里甜软可口的蛋糕不禁让人咽口水。
女孩频频侧目:“嘉时哥哥你看,今天蛋糕店周年庆打折。”
男孩目不斜视,果断掐灭她的心思:“不准,吃了又要喊牙疼。”
女孩哼哼两声,故意走到他面前,表示自己不开心。
男孩迈出大长腿,三两步赶上,提拎住女孩的衣领:“斑马线,该过马路了。”
女孩不满地在空中挥舞爪子,双腿却老实巴交跟着他走。
小时候,许嘉时每次把她送到舞蹈室,都会像大人那样叮嘱:“下课后不准乱走,等我来接。”
小小少年散发着成年人的风范,是家长无比信任的原因,也是她依赖对方的缘由。
回忆至此,陶幼心不自觉的弯起嘴角。
肚子忽然不饿了,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街边,举高双手招停出租车。
坐在车里,陶幼心几次点开许嘉时的消息框,打字、删除、打字、删除,如此反复几次,总觉得文字无法表达出自己的诚意。
她只能忍住表达的欲望,告诉自己,再等几分钟就到家了。
下午六点有些堵车,陶幼心郁闷地盯着窗外,过会儿又打开手机地图,每隔几秒就要刷新一下,数着到达小区的距离。
终于,车子艰难地驶过堵车路段,一路飞驰到小区门口。
陶幼心提前付了钱,一下车就飞速往里冲。
门卫大叔还没来及反应,就听到门禁系统刷脸成功的声音,抬头看,前方已经不见人影。
陶幼心直奔许家,解锁进屋,跟打扫清洁的家政阿姨四目相对。
两两相望,陶幼心深吸一口气,问道:“阿姨,嘉时哥在吗?”
阿姨摇头:“嘉时不在,下午出去了。”
“他去哪儿了?”陶幼心迫不及待地问。
“哎呀,这他也没跟我说啊。”阿姨努力回想,“我看他走的时候就带了部手机,可能出去玩了?”
这样的猜测没有任何明确指向,找人犹如大海捞针。
“谢谢阿姨。”陶幼心垂头丧气,给阿姨让出打扫的地区。
不知不觉走到许嘉时的卧室门口,正准备倒回去,耳边蓦然响起许嘉时那句代表特权的应允:“我的卧室你可以随便进。”
像受到无形力量驱使一般,她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卧室昏暗不清。
陶幼心打开灯光,里面的环境一览无余。
一切都是她熟悉的摆设,唯独桌面摆着跟卧室布局格格不入的玩具——一个粉色芭比和一只酷酷的奥特曼。
芭比的头发已经褪色,奥特曼的灯光也不再闪烁,是该被扔掉的旧玩具。
可现在,他们被装在干净透明的盒子里,承载起陶幼心的童年记忆。
已经记不清是几岁的她喜欢这些东西,总爱带着玩具去找许嘉时:“哥哥,跟我玩嘛。”
“你自己玩。”
“自己不好玩,我们来过家家。”
“不要。”
女孩“哼”声,一手抱着一只玩具往外跑,不小心在门口摔了一跤。
她借此为由坐在门口闹,许嘉时放下手里的书走过来,蹲在地上替她擦眼泪:“别哭了陶幼心,我陪你玩。”
从出生开始,她的生命中就布满那个人的痕迹。
陶幼心拿起手机,拨出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等待的过程漫长又煎熬,她甚至不确定现在的许嘉时肯不肯接她电话。
铃声响了很久,就在陶幼心以为没希望的时候,电话突然通了。
对方没有出声。
陶幼心忽然有些紧张。
“哥哥。”
她像小时候那样喊他,却没有得到回应。
“陶幼心离开许嘉时,没有过得很好。”她开口,夹着浓厚的鼻音。
“喜欢听你的安排,是因为感受到了被爱。”
第35章
◎他摸我脸!◎
6月11日晴
不用你追。
这句话就是她最真心的想法。
因为感受到被爱, 才会肆无忌惮的依赖。
话音落下良久,对面响起书页翻动的声音:“说完了吗?”
他没给回应,而是问了无关痛痒的一句话,陶幼心微微一愣:“完……了?”
“那我挂了。”通话戛然而止。
许嘉时背靠座椅, 耳边回响着女孩那句话满含歉意的表达。
和好吗?
做兄妹还是做朋友?
真抱歉, 他一个都不想。
许嘉时在书店待到晚上九点, 期间手机安安静静, 没人找她。
说不出是满意还是失望。
许嘉时来时只带着一部手机,临走也一样。
走出书店不久, 他隐约察觉到什么, 往后侧了侧, 又稍稍地减缓了脚步。穿过车水马龙的路段, 四周环境逐渐安静, 许嘉时忽然停下:“出来。”
寂静的道路, 他的声音格外清晰。
晚风拂过树梢以作回应, 许嘉时要的却不止:“陶幼心,我数三声。”
还没开始计数, 被点到名的女孩就从后面的树下探出脑袋, 神情懊恼:“居然被你发现了。”
少年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跟着我干什么?”
女孩格外坦诚:“陪陪你。”
少年垂着身侧的手指蓦然握拳。
她说话向来好听。
他不受蛊惑, 冷硬地撇开眼:“不需要。”
“噢。”不需要就不需要嘛, 凶巴巴的做什么。
在电话里听到翻书的声音, 她便猜到许嘉时去了书店。
人没在常去的那家, 她只能挨个查,幸好附近书店不多, 费点时间也就找到了。
当时许嘉时一个人坐在窗边, 安静阅览的样子像一张画, 让人不忍破坏。于是她挑了个靠后的位置待着, 一会儿托腮遥望,一会儿趴下凝思。
这绝对是她在许嘉时面前最有耐心的一场等待。
知道许嘉时现在不肯给自己笑脸,她学乖了,安静地跟在后面走完一整段路。
小区的保安大叔心情好,看到还跟他们打招呼:“晚自习刚下课啊?”
陶幼心甜甜一笑:“今天是周末,没有晚自习。”
“噢。”保安大叔恍然大悟,“那就是出去玩了,年轻真好。”
搁平时,她可能已经跟保安大叔聊起来,但眨眼的功夫,许嘉时就离开了视野。
陶幼心小跑两步追上去:“嘉……”
想喊哥哥,又怕他觉得自己态度不诚,想凭关系蒙混过关。
“许嘉时,明天见。”她站在后方挥挥手,自顾自的做下约定,也不管对方肯不肯答应。
回到家时,爸妈都还没休息。
陶爸正在捣鼓自己新买的渔具,陶妈哼着歌曲修剪花枝,各有各的享受,休闲又愉快。
陶幼心换鞋进屋,付瑶琴刚修好一枝鲜花插进玻璃瓶中,顺口跟女儿打招呼:“回来了?”
“嗯。”陶幼心应了一声,溜回自己卧室。
付瑶琴喊到丈夫私下聊天:“我们心心最近好像变了。”
“哪儿变了?”
“具体说不上来,就感觉长大了。”
“你这不是废话,她每天都在长大。”陶爸不停地清理鱼线。
“去你的。”付瑶琴差点拿花扔他,“我的意思是,她不像从前那样什么话都跟我们讲,也不再整天嘻嘻哈哈。你看她这阵子跳舞,自己去上课、自己回家,难得的周末还跟嘉时去图书馆学习。”
“说明女儿懂事了,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有了明确目标,才有为之奋斗的动力。
“她总会成长的,不可能围绕我们一辈子。”尽管,陶爸也十分想念曾经抱着自己胳膊撒娇的女儿,但看到女儿逐渐成长的变化,他感到欣慰。
“道理我都懂,我就是感觉她有心事,不跟我们说。”付瑶琴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看得比眼珠子还重要。
陶爸格外开朗:“你想知道?问嘉时去呗,她不跟咱们说是因为年龄代沟,嘉时肯定知道。”
付瑶琴:“……”
指不定就跟许嘉时有关呢!
女人心思细腻,她跟好友聊天时经常提到两个小孩的事,十六七岁的年龄本就敏感,她不可能不操心。
星期一的早晨,付瑶琴发现女儿起得比平时更早,不等许嘉时过来,就匆匆出门。
付瑶琴走到阳台眺望,看到女儿背着书包去往许家方向。
付瑶琴哑然失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面,难得有一天是她去等许嘉时的。
两个孩子从来都是一起上学,她没放在心上,转身去做自己的事。
陶幼心刚到许家就撞见许嘉时出门,她欢快地迎上去,递给许嘉时一瓶芒果酸奶:“早上好,给你酸奶。”
“不用。”对方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没接。
陶幼心锲而不舍地追上去,发现他今天走路很快,正常步行总是落后。
她有些追不上:“嘉时哥,你可以慢点走嘛?”
“我一向都是这速度。”只不过从前特意为她控制步伐而已。
陶幼心扫视前方那双大长腿,确信他有这个实力。
那她只好……加快速度。
陶幼心小跑两步,励志跟他并肩:“那我跑快点,追上你。”
东方破晓,清晨街道逐渐被照亮。
充满活力的少女执着地跟在少年身侧,仿佛岁月静好。
这是陶幼心上高中以来,最早到教室的一天,陆续进教室的同学跟她打招呼,整个班上就属她人缘最好。
周澈言进教室一眼就看到她,加快走向座位的步伐:“今天这么早?”
“起得早。”陶幼心一句话糊弄过去,从抽屉的书包里取出一只礼物盒,“送你的生日礼物,不好意思,晚了一天。”
没想到自己还能收到她送的礼物,周澈言眼里闪过惊喜:“谢谢,一点都不晚,倒是我欠你一顿饭,改天给你补上。”
陶幼心摇摇头,表示不在意:“没关系啊,本来就是我临时违约了。”
“要补的。”他不舍得放过每一次和她相处的机会。
周澈言盯着手里的礼盒,迫不及待想知道里面装着什么,又不好意思当着陶幼心的面拆开,一直忍到下早自习。
按照惯例,周一没下雨就要举行升旗仪式。
陶幼心挽着江书妤跟着人潮来到操场集合,四周聊得热火朝天,陶幼心试图在人群中寻找熟悉的身影。
她把整个一班游览一遍,没有看到许嘉时。
“咦。”正当陶幼心疑惑时,到达操场的班主任开始点名数数,她不得不回到班级队伍,跟一班遥遥相隔。
陶幼心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太久,随着升国旗、奏国歌的仪式流程结束,校长亲自上台讲话,并称赞了参与拍摄校园宣传片的所有人员。
由学生会组织拍摄的“最美校园”宣传片荣获市级奖项,每个年级分别采访一男一女。
熟悉点的一听名字就知道,他们都是各年级成绩拔尖的学生。
但这次,被采访的学生共有七人,那个特殊人选拍摄的镜头被放在正片开头。
随着画面展开,耀眼的烈阳晃入镜头,枝繁叶茂的大树沐浴金光。
朦胧的光影之中逐渐勾勒出少年的形象,微风拂动墨发,清隽的容颜几近无瑕。
由虚到实,直击人心。
高一年级站在最前排,陶幼心直勾勾地盯着大屏幕,当少年朝着镜头望过来,心跳都仿佛漏了半拍。
再切换到其他人的采访,她已经什么声音都听不进去。
这就是其他人眼里的许嘉时吗?
清冷、惊艳,如神祗一般。
参与拍摄的同学被邀请上台接受表扬,陶幼心才明白,许嘉时为什么不在队伍里。
整个流程结束,主持人才宣布解散,陶幼心像泄气的皮球立在原地,直到江书妤走来。
“走吧。”她小声道。
话音落,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嘿,心心。”
文科班的曲七七经过三班区域,特意过来跟她打招呼。
“视频里的许嘉时好帅啊,就是我们那天看见的拍摄诶,真是赚到了。”其他同学光是看到视频就惊艳不已,而她们见过本尊。
谈起女孩子最爱的八卦话题,曲七七特别兴奋。
陶幼心迟迟没有附和,她敏锐的神经一下子就捕捉到问题:“这么淡定,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陶幼心郁闷抿唇。
她不知道,许嘉时没跟她讲。
现在回想起拍摄那天,许嘉时也是打算隐瞒的。
第一节是班主任的课,上课前,班主任特意讲到安全化提供,正是关于学生在文溪街KTV那边遭遇骚扰的事。
周澈言扭头,私下询问她:“你那天是怎么知道的?”
陶幼心漫不经心地拨弄纸笔:“许嘉时提醒的。”
许嘉时特意让她提醒朋友注意安全,她却口不择言指责对方管束过严。
一想到那天早上的场景,她心里就难受极了。
之后几天,不管她做什么,都掀不起许嘉时心里一丝波澜。
他不回避,也不怎么理睬。
这种淡然置之的态度,还不如吵架来得痛快。
……
“你俩闹别扭,不就让人家趁虚而入了?”谢燃为这对青梅竹马操碎了心。
最近,他从多方面消息得知,陶幼心跟许嘉时闹僵了。
刚想笑话他俩,转头又听说周澈言借着同桌关系跟陶幼心越处越近,谢燃立即扭转目标,将矛头对准“前仇人”。
他不再针对周澈言,但也不希望自己“前任仇人”过得潇洒得意,不然显得他太废。
于是他使劲儿撺掇许嘉时行动:“许嘉时,你给句话呗,我帮你想办法把陶幼心哄回来。”
许嘉时眼睛都不眨一下,冷声道:“不需要。”
“不需要?”谢燃眉头挑起来,“听说陶幼心最近食不下咽,寝不安眠,整个人消瘦一圈。”
越描述越离谱,许嘉时听了都不禁皱眉:“你又知道?”
“你别管,我有眼线。”他最近新收了一个打游戏的徒弟,恰好跟陶幼心同班,探听点消息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
谢燃信誓旦旦,许嘉时毫不犹豫戳穿他的谎言:“她昨天称重胖了一斤。”
昨天下晚自习回家,无意间听到妈妈跟付瑶琴聊天,付瑶琴提到女儿最近因为练舞很在意身材,上称发现重了一斤,顿时感觉天要塌了。
“哟,你还是挺关注人家的嘛。”谢燃没有窘迫,只觉得自己又抓住了重点。
许嘉时懒得搭理他,收拾书本离开教室。
谢燃啜着嘴,赶紧给手机里的“徒弟”发消息:石头出洞,石头出洞。
徒弟:Over。
“石头”是谢燃单方面给许嘉时取的代号,方便密语联络。
一班教室出门右拐就是楼梯,陶幼心跟江书妤早早等在哪里,只待谢燃发送信号,她们就开始实施计划。
曲七七穿着宽松外套,头戴黑帽在上方伪装,目测许嘉时要转弯就立刻给楼下的两人打手势。
刚好,许嘉时从楼梯上下来,即将拐弯。
陶幼心如碰瓷一般,摔倒在他面前,“哎呀……扭到脚了。”
江书妤:“……”
这演技比练习的时候还差。
陶幼心仰头望去,那人果然停住了脚步。
她心中一喜,立马伸出手。
许嘉时却只是看了一眼,从她旁边绕开。
举起的手还僵在半空中,陶幼心脸上的期待消失得干干净净,眼角有些酸。
许嘉时好像,真的不管她了。
见此状况,江书妤伸手拉她起来,曲七七跟谢燃也跑下来安慰。
“你没事吧?”
“他肯定是看出你假摔才装作不在意的。”
她们一人一句关切,陶幼心摇了摇头,难过到不想说话。
谢燃附和道:“对啊,他连你长胖一斤都记得清清楚楚。”
陶幼心撇嘴:“……这句话可以不说。”
谢燃挠破脑袋给她出主意:“现在追上许嘉时应该还来得及?”
陶幼心机械般的念道:“他周五要去学生会开会。”
“噢。”曲七七感叹,“大佬的行程就是不一样。”
江书妤最理智:“走吧,回家。”
曲七七拉住陶幼心胳膊:“你们等等,我去拉个屎。”
陶幼心愣愣点头,谢燃一脸嫌弃:“女孩子家家的,说话怎么这么粗俗。”
曲七七把帽子一摘,外套一拖,不客气地扔给他:“对你不用精致。”
三人到教学楼外的石阶上坐着等,谢燃被路过的程子嘉撞见,连拖带拽哄去打球。
陶幼心托腮沉思,江书妤在她旁边翻开书本巩固今天学的知识。
等陶幼心反应过来,发现已经过去二十分钟。
“怎么这么久还没出来。”她嘀咕着,打算去找人,转身就见曲七七朝这边飞奔而来。
“我靠,我真的要打死谢燃!”这是曲七七停在她们面前说的第一句话。
“嗯?”陶幼心不解,上厕所还跟谢燃还有关系?
“我不是借他外套穿吗,就把手机放他兜里了,进了厕所才发现没带纸。”没带纸又没带手机,只能期待有人进来借她点。
周五放学人都跑光了,她运气不好,愣是在厕所蹲了二十分钟。
陶幼心扑哧一笑,没想到是这种原因。
为了拿回手机,曲七七只能去篮球场找人:“你俩先回家吧,我去篮球场玩会儿,到时候跟谢燃一起回去。”
之前让她们等,是没料到会耗费这么久,前后加起来快耽搁半个小时,她也不好意思让两人继续等下去。
“那行。”陶幼心拎起书包,跟曲七七道别。
周五放假,高一和高二年级的教学楼就空了,只有高三那栋要连上晚自习到星期六。
两个女生手挽手走出校门,嘴里还聊着老师布置的周末作业,江书妤忽然撞了撞她胳膊:“心心,你看那边。”
陶幼心抬眸望去,几个身材不一、痞里痞气的男生将一个女同学团团围住,逼到墙边。
她下意识捂嘴。
一开始不明情况,不敢妄下定论,直到女孩尖叫一声。
两人对视一眼,意识到真有人在学校附近惹是生非。
有个男生经过,两人试图寻求帮助:“同学,那边好像有人在堵我们学校的女生……”
男同学仰头望了一眼,直接掉头跑远。
“就是你在学校发帖子说我们骚扰学生?”
“傻B学校,多管闲事,害得警察找上门。”
女生瑟缩着往后退,无处可躲,发现对面有人,不管不顾地大喊求救:“同学,救我。”
呼喊声提醒了混混,他们立马转身。
“快去叫门卫。”陶幼心拉着江书妤往回跑。
“门卫室没人!”刚才出来的时候,江书妤往里面看了一眼,门卫不在。
她们直接跑进校门,哪知混混肆无忌惮,一路狂追,将她们堵在半路。
陶幼心紧张到呼吸不畅:“你们这样是犯法的!”
对方根本不怕:“我们不过是来学校找朋友玩玩,犯哪门子法?”
同伴更是嚣张:“哈哈哈,未成年保护法。”
陶幼心单手背在身后,点开紧急联系人号码,祈祷许嘉时千万别开静音模式,也别故意不接她的电话。
“这是校门口,你们想做什么?”
“妹妹,别紧张,咱们哥几个只是想跟你们这些好学生交个朋友。”
对话通过手机传进许嘉时耳朵,他猛地站起来,打破会议室的平静。
“许嘉时,你……”
“校门口出事了。”他扔下一句话,翻身越过后面的空桌椅,破门而出。
混混逼着她们往外走,陶幼心紧紧抓着江书妤的手,直到跟外面那个女生“汇合”。
“瞧,学生就是不一样。”
“我看这个更漂亮。”
混混肆意地评价着她们的脸蛋,甚至有人直接朝陶幼心伸手。
“咚——”
手指刚触到脸颊,人就被踹翻在地。
发间剃出闪电纹的混混双膝着地,一时间爬都爬不起来。
站着的几人反应过来,握拳出击,许嘉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同时抓住两人的胳膊,反向拧转,对方就疼得大叫。
另一个寸头迎面袭来,许嘉时抬脚一踢,寸头弯腰捂住腹部,额头直冒冷汗。
游手好闲的混混哪里比得过训练跆拳室十年的人。
吃痛才知道许嘉时的厉害,三个混混顿时不敢上前,只有最初被踹的人从地上爬起来,想从后面偷袭。
“嘉时哥,背后!”
那人发了狠地冲过来,许嘉时躲避不及,拳头堪堪擦过脸颊。
他一个回旋,再次将“闪电纹”踹翻在地。
少年武力值惊人,周围的人都怕他,混混自知不敌,纷纷逃离。
“闪电纹”手撑地面起身,陶幼心大声喝住:“不能让他走!”
转头面向许嘉时的刹那,女孩瞬间撇嘴变委屈:“他摸我脸。”
“闪电纹”顿觉不妙,想逃,一抹高大的阴影盖住视线,停在脚边。
少年居高临下,像看脏东西一样,踩到他指尖。
第36章
◎脸怎么红了?◎
6月18号晴
那就从现在开始。
十指连心, 男人的惨叫声传到教学楼都听得见。
程子宜带着学生会一群人赶来,只看到许嘉时教育“闪电纹”的样子,清冷的眼神中透着狠厉。
大家吓了一跳,见他不疾不徐地抬开脚, 嘴里吐出冰冷的两个字:“报警。”
只要抓住一个, 其他人自然跑不掉。
“你们没事吧?”程子嘉来到三个女生面前, “到底怎么回事?”
陶幼心跟江书妤摇头表示不知情, 那个被吓到的女生小声开口:“是因为那篇帖子……”
女生名叫林芝,上周跟朋友去KTV唱歌看到几个混混当街骚扰学生, 出于伸张正义的心理, 她编辑了一篇帖子发到论坛, 提醒大家注意安全。
经查证, 已经不止一两起事件, 校方直接联系公安, 希望他们出面整治。
那几个混混就是狡猾的泥鳅, 其中还有未成年,因为抓不到把柄, 只能口头警告。
警方离开后, 那些人怀恨在心, 从论坛帖子追查到林芝身上, 蓄意报复, 就发生了今天这件事。
说来说去, 林芝都是受害者,程子宜安慰了她几句:“你放心, 这件事我们会向学校说明, 你自己最近也注意点, 别一个人走路。”
“谢谢学姐。”林芝认得程子宜, 当时程子宜还亲自来找她了解过帖子的真实性。
她也认得出手相救的年级第一,正想过去道谢,却只看到许嘉时拉着一个女孩离开的背影。
程子宜也反应过来:“哎,他们怎么走了。”
他们已经报警,待会儿警察来了还得做笔录呢。
人群中有人回应:“噢,许嘉时说去洗个手。”
水声“哗啦”,陶幼心在洗手台前把双手反复搓洗两边,又捧水抹了把脸。
抬头一看,脸颊不知怎的红了一小块,她用手指蹭了蹭,没当回事。
刚才那个混混没有摸到她的脸,只是指尖触碰到一下,虽然有些膈应,但好在没有闹出事。
幸亏许嘉时赶来及时。
陶幼心甩甩手,这才走出卫生间。
她一眼就看见等在外面的许嘉时,千万思绪顿时涌上心头。
五天,许嘉时有整整五天没等过她了!
几步路的距离,陶幼心越想越难过,走到他面前时,一副快哭的表情。
许嘉时一抬眸便看见女孩那双湿漉漉的眼,配上幽怨的表情,像是受了极大委屈。
目光最终落在她泛红的脸颊处,少年眉头皱起:“脸怎么红了?”
女孩没回答,只是走近些,扯住他衣角。
她极少这样撒娇,看来今天真被吓到了。
许嘉时抬起手,温热的指腹在她泛红处轻轻擦了两下:“对不起。”
耳边落下三个字,陶幼心疑惑抬头,撞进那双满含歉意的眼。
“!”她上次说错话还没得到原谅,许嘉时怎么反过来跟她道歉了?
不过她现在学聪明了,知道将计就计。于是她把脑袋压得更低,直接抵到男生心口的位置,憋住想说话的欲望。
胸膛撞进一抹柔软的馨香,许嘉时心口一颤,身体几乎不能动弹。
没有拥抱,却比拥抱更动人心。
少年唇齿翕动,说不出话,只用修长的手指穿过柔软长发,轻轻扣在女孩后脑,呈保护的姿态。
陶幼心默默在心里倒数十个数,感觉差不多了,才压着嗓音,小声开口:“嘉时哥哥,上次我说错话,你能不能别生我的气了?”
她知道这件事很敏感,但不能避开不提。
不说清楚就永远是道坎,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直面困难,然后迈过去。
过了会儿,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没生你气。”
陶幼心立马在心里反驳:骗子。
要是没生气,怎么会一周都不搭理她,甚至“摔倒”在他面前都视而不见。
算了,反正许嘉时从小就这臭脾气,喜欢生闷气、装冷漠。她可是从出生就认识他的人,还能不了解他的本性?
刚才许嘉时冲出来救她,替她出头,眼里的关心做不得假。那时她就明白,许嘉时不可能不管她。
她向来懂得“恃宠生骄”,只要许嘉时话音一软,她的胆子就立即变大:“那我晚上去找你,你能陪我玩吗?”
少年默了几秒,然后点头:“……嗯。”
陶幼心握拳比了个胜利手势。
混混被关进门卫室不久,警察就赶了过来,一一盘问涉及此事的人。
程子宜配合林芝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三个女生也帮许嘉时作证,他是出于保护大家才动手伤人。
警察打量眼前这位玉树临风的少年,露出欣赏的眼神:“小伙子不错。”
一人打趴四个小混混,自己还全身而退,绝对是个练家子。
又听旁边的人说,少年是年级第一,堪称文武双全。
做完笔录,程子宜找了两个学生会的男生分别送江书妤跟林芝回家,陶幼心这边由许嘉时负责。
这场意外有惊无险,陶幼心顾不得惧怕,满心满眼都想着许嘉时终于原谅她。
走路的时候,要故意往他身边挤一挤。
说话的时候,要强行憋住笑意,以免显得自己太嘚瑟。
到小区门口,她干脆不回家了,给爸妈打了个电话就说要去许家蹭饭。
恰好许妈妈在旅游途中寄回的国际快递到了,让陶幼心去挑礼物,她欢欢喜喜地跟许妈妈蹲在客厅地板上拆盒子,见一样爱一样。
家政阿姨做好饭菜摆在桌上,那两人还在挑。
她俩没上桌,许家父子自然不会动筷。
饭厅格外安静,跟外面叽叽喳喳的讨论嬉笑声形成鲜明对于。
父子俩没干别的,以同款环抱双臂的姿势坐在椅子上,飘过的空气都快被两人冻住。
许父垂着眼,脸上看不出情绪:“和好了?”
许嘉时掀起眼皮:“什么时候不好?”
许父:“连你妈都发现你前两天心情很糟糕。”
许嘉时:“……”看来他的演技也很差。
本想作为旁观者,不干涉孩子的事情,但自家儿子这些操作,着实让他看不下去:“喜欢就要争取,冷漠只会把人越推越远。”
“她依赖你、信任你,这是你的绝佳优势。”
许嘉时抬眸,反驳父亲:“我不希望她是因为我的刻意引导而跟我在一起。”
他那么聪明,怎么可能不懂操控人心。
偶尔,他会耍些手段,砍掉陶幼心身边的烂桃花,但他从未诱导过陶幼心来喜欢自己。
就是因为太亲近,才无法确定对方的感情出于何种原因。
就像他,即使不需要任何人引导,也早就清楚的知道,自己喜欢陶幼心。
“嘉时哥,你看我挑的鲨鱼爪。”
谈话间,陶幼心拿着在外面淘到的宝贝冲到许嘉时面前,向他炫耀自己的新玩具。
鲨鱼是手套款式,戴在手里可以操控它张大嘴巴,变成武器。
陶幼心想,她今天要是戴着“鲨鱼”,肯定直接挠那些混混脸上去!
说完才想起自己进来还有任务,陶幼心扭头看向旁边的成年男士:“许叔叔,欢欢阿姨喊你出去。”
“嗯。”许父起身去客厅寻找妻子,临走前还递给儿子一记眼神,“你最好想清楚,正确的路只有一条。”
“咦,你们在讲什么?”陶幼心听得云里雾里。
许嘉时摇摇头:“没事,看看你的礼物。”
陶幼心秀完鲨鱼,又给他展示手腕上的贝壳手链,“这是欢欢阿姨自己捡贝壳做的,外面还有一条给你的哦。”
陶幼心手上戴的是一条红绳,中间穿着一只小巧的粉白色贝壳和两颗漂亮珠子,还有一条同款黑色。据许妈妈说,这是她在海边捡的贝壳,跟着手工店老板现场学做的手链,很有意思。
这种意义非凡的小饰品本打算行李箱带回来,结果当时打包邮寄的时候没注意,手链盒子混进去,现在才收到。
“我的呢?”许嘉时伸手向她索要。
“在外面呢。”陶幼心答。
许妈妈带回多份礼物,亲朋好友跟一些商业往来的人际关系都保底一份,只有她得了特权,随便选。
“可以帮我拿过来吗?”他此刻的声音格外柔和。
询问的口吻比命令更具驱动性,女孩调皮地敬了个礼:“遵命!”
很快,陶幼心把黑色那条拿进来。
许嘉时又伸出手:“帮我戴一下试试大小。”
陶幼心不疑有他,亲自将黑色手绳给许嘉时戴上,还美滋滋地把自己的手伸过去:“我们是同款。”
她乐此不彼的分享着自己新得的礼物,一口一声“哥哥”喊得很甜。
许嘉时抿了抿唇:“商量个事。”
女孩歪头:“嗯?”
“你以后,直接喊我名字。”
“为什么?”
“咳。”他刻意回避了陶幼心的眼神,“在学校容易被误会。”
原来是怕这个。
学校的确有人说她“夹、装嫩”,高中生还在喊哥哥,又不是拍电视。
这点她是真冤枉。
对于她来说,这个称呼就像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姐妹,总不能因为上高中就对哥哥姐姐直呼其名了吧?
不过她得考虑当事人的感受,既然许嘉时介意,那她就改口好了:“嘉时,许嘉时。”
她把名字念了两遍:“这样不会显得很生疏吗?”
许嘉时不着痕迹地隐藏起自己的小心思:“不会,我们很熟。”
陶幼心灿烂一笑,对他的理由没有任何怀疑。
周末两天,警方根据“闪电纹”提供的信息抓到其余几个混混,由于没造成实际行的伤害无法定罪,只能做拘留处理。
星期一的升旗仪式上,校长当众宣告此事,希望引起同学们的重视,保护自身安全。会上,校长还对林芝敢于监督举报和许嘉时见义勇为的行为给予嘉奖。
至于陶幼心跟江书妤,完全是不小心被殃及的倒霉鬼。
自古以来,“英雄救美”都是一段佳话。由于校方的嘉奖,其他人只记得受害者是林芝,救人的是许嘉时,另外两人完美隐身。
林芝抱着礼盒来到一班,点名要找许嘉事,班上同学纷纷起哄,声音大到隔壁的隔壁班都能听见。
陶幼心刚从厕所回来,一路走到三班后门跟二班前门交界处,随意挑了个二班的人问:“一班在干嘛?”
“吃瓜。”
“谁的?”
“许嘉时呗,今天早晨那么大声的嘉奖你没听到啊?许嘉时英雄救美林芝,现在林芝来找他了。”
陶幼心暗暗撇嘴。
什么救林芝,许嘉时明明是她叫过来的。
“林芝找他干嘛?”
“送礼呗,没看人手上抱着盒子啊。”
“多浪费,许嘉时又不会收。”她敢打赌,许嘉时绝对不会收下别人的礼物。
二班的人不信:“你又知道了?”
陶幼心信誓旦旦:“我赌他不会出来。”
话音落,许嘉时就迈出了教室大门。
二班人瞥她:“你输了。”
陶幼心瞪回去:“……”
不可能!
待许嘉时出现,林芝微笑着递出礼物:“上周五的事谢谢你。”
许嘉时没有伸手:“不用在意,顺手而已。”
他说的顺手是指,林芝只是被顺带救的那一个,旁人却误以为他在自谦:“哇哦,救了人却不邀功,好帅一男的。”
见他不动,林芝反而将礼物推得更近:“对你来说或许是举手之劳,却实实在在的帮我脱离险境,我不喜欢欠人情,这份礼物拜托你收下吧。”
林芝长得不错,柔里带钢那一款,一般人把话说到这份上,对方也就不好意思拒绝。
起码不好意思在众目睽睽之下拒绝。
可惜许嘉时不是一般人。
他心肠硬得很:“你不欠我人情,如果非要感谢,就去谢陶幼心,是她拨出紧急电话向我求救。”
同学们:“噢?”
风向逆转,原来是三个人的故事。
二班的吃瓜人忽然扭头,盯着陶幼心打量:“你是不是那个……”
她脸不红心不跳地否认:“我不是。”
话音刚落,后方就传来同班同学的召唤声:“陶幼心,你站在二班干什么?班主任提前过来了,快回教室吧。”
在二班人反应过来之前,陶幼心脚底抹油从后门溜进教室。
回到座位上,周澈言急急忙忙地询问:“才直到周五那件事,听说你也遇到了,没事吧?”
陶幼心摆手:“没事没事,那几个混混就是三脚猫的功夫,一下就被许嘉时打趴下了。”
听她称赞别的男生,周澈言心里不舒服,后悔自己为什么没留下来,或许当时“英雄救美”的人就是他。
“下次……”我送你回家吧。
他想说这句话,却被班主任雄厚的“上课”声打断,再也没机会提起。
等到中午放学,周澈言跟在她和江书妤后面,一起下楼、打饭,自然而然坐在一起吃饭。
江书妤跟周澈言都是不怎么主动讲话的一类人,只有陶幼心叽叽喳喳,江书妤偶尔回应,周澈言则是句句接话,还要思考怎么说才不会终止话题。
陶幼心再多话也有讲完的时候,她歇气喝了口汤,端碗的时候,轻薄宽松的长袖顺着手腕滑到胳膊弯。
穿着贝壳的红绳手链露出来,衬得她肌肤雪白。
周澈言发出内心地赞道:“你的新手链很好看。”
“是吗?”
一道突兀的男声插进来。
嘴里含着汤的陶幼心还没来及回答,许嘉时已经坐到旁边。
他熟练地将碗里那块鸡腿夹给陶幼心,伸手时,手腕自然的暴露出来。
在周澈言突变的眼神中,精妙地接上那句话:“我也觉得。”
他露出的黑色手绳,跟陶幼心是同款。
第37章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7月26日晴
当花学会照镜子, 世界又盛开了一朵花。
那条明晃晃是黑色贝壳手链仿佛在宣示着什么,周澈言不自觉地握紧筷子:“你的手链也不错,是同款吧。”
“当然。”他收回筷子,看似随意的语气中藏着不易察觉的炫耀。
闻言, 周澈言嘴角挤出奇妙的弧度:“你们感情真好, 像亲兄妹一样。”
听到后半句, 许嘉时眼里掠过一丝寒光。
喉咙咽下最后一口汤, 陶幼心抽出纸巾擦擦嘴,这才进入话题:“不仅同款, 还是独一无二的。”
她就像得到糖果的小孩, 跟伙伴炫耀自己得到的偏爱, 周澈言顺势探究手链来源, 陶幼心坦诚告诉他:“是许嘉时妈妈旅游做的手链。”
“原来如此。”周澈言深色缓和, 目光重新看向斜对面的少年, 像是在说:这局你输了。
他没有误会这是一对情侣手链, 也不会因为许嘉时的进攻而退缩。
许嘉时面不改色,扭头看向陶幼心:“今天的鸡腿怎么样?”
女孩点点头:“好吃, 香香的。”
许嘉时移开筷子, 不经意地给出暗示:“我碗里的辣子鸡也不错。”
女孩果然看过来, 从他碗里夹走一块:“那我要尝一尝。”
父亲说得对, 陶幼心对他的信赖就是绝佳优势。
他不会刻意引导陶幼心喜欢自己, 但可以借此清理掉那些妄想上位的……情敌。
看不见的硝烟弥漫整张餐桌, 江书妤朝旁边沉浸啃鸡腿的女孩投去佩服的目光。
只要陶幼心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其他人。
江书妤低头, 收到一条来自“师父”的新消息:你那桌什么情况?
江书妤悄无声息地观察三人, 郑重敲下几个字:石头开花。
信息刚发送, 她就听到谢燃在附近拍桌大笑。
神特么的石头开花。
说起来, 她跟谢燃的师徒关系也是一段乌龙。
上次打游戏拖累全队后,江书妤打算跟着谢燃认真学习技能。谢燃觉得自己没名没分教人很吃亏,囔着要收她为徒。
经过几场游戏,江书妤见识到对方的本事,非常坦然地表示:“可以。”
称呼都是虚名,重要的是达到目的。
彼时,她没记起篮球场撞到她的“球”是谢燃,谢燃也不知道,拿着曲七七小号的女生是江书妤。
为方便教学,两人连麦打游戏,谢燃的嘴巴是个大漏勺,没聊几句就透露出自己的全部信息。
敏锐的江书妤很快捕捉到重点:十班、谢燃、会跳街舞、喜欢打篮球。
江书妤脑海中蓦然闪过那句话:“我看你状态挺好的,如果真有事你就到高一十班找谢燃,我会负责。”
当两人因为共同好友偶遇,江书妤验证了猜测,心里犹如万马奔腾。
说好的以后见面绕道走,结果阴差阳错拜人为师。
微妙的反应落在谢燃眼里,变成另一种解读:这么直勾勾的盯着,怕不是喜欢惨了他。
碍于对方是陶幼心的朋友,谢燃不好发作,只能不停地回避。
漏勺藏不住话,转头就在游戏里宣泄:“我靠,徒弟我要跟你说件大事。”
江书妤:“嗯?”
谢燃:“我发现一个喜欢我的女生,是我朋友的朋友。”
江书妤:“……”
“这下可难到我了,以后肯定还会碰面的,我也不敢跟曲……她们说。”不然以曲七七的性格,一定会把他打包塞到姐妹床上去。
开玩笑,曲七七一定会把他臭骂一顿,陶幼心也会因此而赶到尴尬,所以他不能跟任何熟悉的人讲。
江书妤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你为什么会觉得她喜欢你?”
“我悄悄跟你说,你可别告诉别人。”谢燃绘声绘色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描述给她,“第一次见面就问我要联系方式,今天不小心偶遇,她直勾勾的盯着我,那眼神啧啧……”
听到对方的脑补,江书妤的拳头握了又握,才压下心里的暴躁:“她不喜欢你。”
谢燃:“你又知道?”
她冷笑一声:“因为我就是江书妤。”
回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以及试图缓解尴尬的干笑:“哈,哈哈,哈哈哈,今晚天气真好。”
江书妤心知两人避免不了见面,干脆澄清,免得误会越积越深。
好在,谢燃跟她以为的那种“普信男”不同,首先他外貌出众,其次他性格很好,为此事特意跟她道歉。
两人握手言和,继续做师徒、上王者。
最后一个吃完饭的还是陶幼心,她擦干嘴角,问周围的人:“我跟书妤要去超市,你们去吗?”
“去。”
“去。”
两人异口同声,难得的默契。
女生手挽着手走在前面,后面的两个男生步伐几乎一致,间隔距离却差得很远,生怕沾染到对方。
陶幼心是陪江书妤来买笔记本的,两个女生在文具区挑挑选选,两个男生分道扬镳,结果不约而同在食品区相遇。
芒果酸奶只剩一瓶,一人握着下方,一人按在顶部,互不相让。
许嘉时横眉一扫:“早点放手,对大家都好。”
周澈言咬牙切齿:“东西还没结账,最后归谁,谁也说不准。”
“啪嗒——”
争执间,酸奶摔到地上。
二人同时弯腰去捡,一人握住一半,谁都不肯先松手。
“你们在干什么?”陶幼心的出现打破了僵持不下的局面。
二人同时松手,酸奶再次着地,瓶子瘪进去一块。
许嘉时站起身,面不改色地解释:“不小心摔了。”
周澈言敷衍性地弯了弯嘴角,没有反驳。
那瓶酸奶最终被江书妤买走。
四人返回教学楼,因为班级不同,不得不分别。
周澈言走了几步,特意回头看向一般走廊外的少年,无声的炫耀。
青梅竹马又怎样,若要论起来,如今他跟陶幼心相处的时间最长。
不过,期末将近,他脑海中又回想起班主任私下给予的鼓励:“周澈言,以你的成绩,下学期应该能升火箭班,考试努把力。”
实验一中每学期都会重新按照排名重新分班,选班级还是选同桌,需要他自己做决断。
“还有半个月就要期末考试了。”
“你们准备怎么样?”
“越学越吃力,这三班我是待不下去了。”
“支棱起来,我们的目标是冲火箭班!”
“呵呵,这一定是我今年听过最大的笑话。”
同学之间互相打趣,勉强缓解期末考试带来的紧张气氛。
对于大部分同学来说,从所谓的“好班”掉到“普通班”都是很没面子的事,甚至感到羞愧。表面上调侃自己,私下却是牟足了劲儿想留下。
江书妤因为偏科没能去火箭班,整个学期都在恶补物理,最近更是夜以继日的学习。
“这道题我做对了吗?”江书妤不确定自己的答案是否正确,请陶幼心帮她检查。
看完解答过程,陶幼心点点头:“是对的。”
江书妤拿回本子:“好,那我继续。”
她学物理都快魔怔了,陶幼心看着都累:“书妤,你要是下学期考进一班,就可以找许嘉时帮你看题了,他物理可好了。”
提到许嘉时擅长的领域,她都带点小骄傲。
江书妤停下笔,扭头问:“你不吃醋吗?”
陶幼心瞳孔微微放大,眼里写着疑惑:“嗯?”
她把话说得更加直白:“我要是找许嘉时补课,你不吃醋吗?”
陶幼心愣住,没有回答。
黑色签字笔在草稿纸上随性地画了个圆,江书妤提笔落下重重一点墨。
点到为止。
陶幼心一直在脑子里回想这句话。
吃醋吗?
如果突然出现另一个人经常陪在许嘉时身边,那她肯定会很难过吧。
不敢想象那样的画面。
如果他们能够这样一辈子就好了。
期末考试定在七月上旬,舞蹈室的比赛时间是七月下旬,陶幼心两边跑,脑子装满学习和舞蹈。
今天来得早些,舞蹈室的玻璃门敞开着,正要推门进去,忽然听到里面聊天的人提起自己名字。
“上次你看见没?老师宣布陶幼心主舞,姜梦欣脸都绿了。”
“我知道,当时我就站她旁边,之前一直以为老师会选她呢,毕竟她是咱们舞蹈室拿奖最多的人。”
“你说陶幼心为什么当选?她又不走舞蹈专业,比赛之前一周就上两节课,根本没打算走这条路。”
“她好像是在这里学习最久的吧,跟老师更熟。”
两人的对话内容越扯越离谱,陶幼心听了七七八八,赫然推开门:“我怎么不知道跟老师熟悉就能随便当主舞了?没记错的话,徐露你跟敏老师有亲戚关系吧?论起亲疏,我都排不上号。”
徐露正是八卦她的其中一个,跟教现代舞的敏老师有亲戚关系。
事关舞蹈室的荣誉,当然不会由某一个老师做决定,她没能当选,自然是能力不足。
徐露被她突如其来的质问声呛住,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
陶幼心转向另外一个:“还有李雯,你就比我晚来两年,六个舞蹈老师其中四个都是后来的,怎么你跟他们不熟吗?”
李雯被怼到无力反驳。
陶幼心记性怎么这么好,连她什么时候来的都知道。
背后议论被当事人撞见,怪尴尬的。
李雯理亏,支支吾吾半天才吐出一句:“我又没说什么,我就是好奇而已,你这么计较干什么。”
徐露附和:“对啊,我们随便聊聊天,只是开玩笑,心心你别介意啊。”
毕竟以后还要继续相处,大家不想正面撕破脸。
陶幼心盯着她们没回话,却是真的生气了。
门口响起动静,束着高马尾的姜梦欣挎着银色单肩包走了进来。
她戴着耳环,涂了口红,看起来比同龄人更成熟。
议论的主角都齐了,李雯跟徐露赶紧站起来,借口说去更衣室换舞蹈服,只剩姜梦欣跟陶幼心面对面。
“陶幼心。”姜梦欣主动开口,“刚才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
陶幼心已经从另外两人嘴里得知姜梦欣当时的反应,自然没给她好脸:“所以,你又想指教我什么?”
“老师公布你做主舞的时候,我的确不太高兴,因为我的能力也不错。”姜梦欣向来骄傲且自信,“所以每次训练结束,我都会把当天上课录制的视频反复观看,我承认,你在舞蹈方面的确有点天赋。”
她突然扭转话锋,陶幼心朝这边看过来。
姜梦欣依然是那副骄傲的神态,说话却格外坦然:“既然几位老师都选你,说明认可你的实力。”
“至于我们么,个人情绪浓烈的评价,不听也罢。”
姜梦欣似乎在开导她?让她不要把徐露跟李雯的话放心上?
陶幼心脸色缓和许多:“你的意思是……你也觉得我合适?”
姜梦欣扬了扬下巴,始终不愿低头:“合不合适不要问别人,比赛结果会告诉你答案。”
每个人都具有多面性,嫉妒和欣赏只在一念之间。
陶幼心没有揪着此事不放,而是更加努力的练习,励志要让那些怀疑她的人打脸。
期末考试结束,她没跟朋友出去放松,而是每天泡在舞蹈室,一遍又一遍琢磨神韵。
这段时间,许嘉时跟随物理竞赛的教练和其他同学一起进行封闭训练,两人只能通过电话联系。
陶幼心又撕掉一片日历,对着手机讲:“我下周比赛,你能回来吗?”
对面的人回答:“我尽量。”
“什么嘛,你每次在国内的比赛我都去看的,还送花呢。”女孩脱口而出的娇嗔,是对他不够确定的回答表示不满。
“你想要什么花?”
“都可以。”什么花都不要紧,重要的是人和心意要到位。
“好。”许嘉时应允了她。
这场市级舞蹈赛在体育馆举办,备受瞩目。
赛前已经筛选过报名节目,今日共有十二支舞蹈队来到比赛现场。
今天大家都化了妆、换了定制的舞蹈服,陶幼心跟舞团的学员们坐在一起,放眼望去,像极了一群纯洁的小天鹅。
老师喊到陶幼心说话,她从人群中站起来。
女孩肌肤透亮,手臂纤细,双腿修长。
蓬松的芭蕾裙像极了天鹅洁白的羽毛,在灯下细闪着光。
周澈言跟队友从旁边路过,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队友忍不住发出惊叹:“我去,旁边那队是仙女吧!”
“她们好像就是隔壁舞蹈室的。”所谓隔壁舞蹈室并非门挨着门,而是指同一栋大楼。
“我回去就换舞蹈室。”
“瞎吹吧你,人家跳芭蕾,你也穿着裙子上?”
队友的调侃让周澈言极度不爽。
她的优秀和美好被更多人看见,就会吸引更多的目光。
芭蕾舞是第六个出场,陶幼心有些小紧张。
从小到大她也参加过一些比赛,拿到奖项,可这次不同。
个人比赛,输了就输了,团队比赛则要考虑队友,还承载着老师们辛苦教学的期望。
她的爸妈和许嘉时爸妈都坐在观众席上,进场的时候,许嘉时发来消息说刚出机场,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手机已经上缴,大家全神贯注为接下来的比赛做准备。
听到主持人的串词,舞蹈老师立马叫大家起身:“下一个出场的就是我们,大家放轻松,别紧张,就按照平时训练那样跳,加油。”
在工作人员的指示下,众人陆续上台。
天鹅踮起脚尖,蝴蝶展开翅膀,舞者们以柔美的身姿将芭蕾的美发挥得淋漓尽致。
众人的目光不由得聚集到中间的主舞身上。
她的芭蕾裙跟其他人有细微区别,裙摆由白渐变到天蓝色,蓝色极浅,并不突兀,反而衬出清灵之感。
舞台上的少女轻盈跳跃,犹如天鹅扇动纯洁无瑕的翅膀,飞向自由的蓝天。
世上再也没有比她更美好的事物。
观众席上,许嘉时举起相机记录这一幕。
美丽的鲜花,就该开遍世界,人尽皆知。
舞蹈结束的时候,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此起彼伏,连绵不绝。之后的那些舞蹈仿佛成为陪衬,谁是第一早有定数。
一支天鹅舞赢得了全部赞赏,公布结果的时候,舞团所有人高兴地拥在一起,将之前的嫌隙摒弃得一干二净。
陶幼心作为主舞,代工作室上台领奖,发表感谢辞的时候落落大方。
评委组的两个老师盯着台上的女孩,交头接耳不知道说了什么,露出赞许的眼光。
观众席上的陶爸突然开始抹眼泪。
付瑶琴哭笑不得:“你这当爹的怎么回事。”
陶爸喜极而泣:“心心拿奖,我高兴。”
不是因为获得第一名,而是他看见女儿站在舞台上的样子,顿时明白,陶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付瑶琴左顾右盼,想去后台找女儿:“她们下去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去找她了?”
陶爸拉住妻子的时候:“再等等吧,人家主持人还没说完呢,我再听他们多夸两句。”
此时,少年已经抱着鲜花离开座位。
许嘉时要进后台,工作人员询问来意,他面不改色地说:“我妹妹在里面。”
工作人员又问了具体的舞团跟姓名,许嘉时意义作答。见这少年容貌清隽,气质不俗,工作人员摆摆手让他进去。
过了几秒,才突然反应过来:“不对啊,他说去找妹妹,手上拿的花……”
“恭喜。”
回到后台第一时间,周澈言为陶幼心送上了一束鲜花,不知道多少支,需要两只手才捧得下。
他一个人就占了陶幼心两只手,她便拿不下其他。
“哇,谢谢,我都没给你准备花。”陶幼心完全没想到有这茬。
周澈言并不在意:“没关系,鲜花是送给女孩子的。”
他送的是艺术向日葵,代表积极向上的祝福,陶幼心很喜欢,抱着鲜花拍了两张照片。
“能拍个合照吗?”周澈言忽然闯入她的镜头,“难得有机会一起参加比赛。”
他话说到这份上,陶幼心当然没有拒绝,由于一只手不够长,只好请人帮忙拍一张。
看向镜头的时候,周澈言特意往她身旁靠了靠,在照片里看起来像依偎到一起。
许嘉时走进来就看到这一幕,眼神瞬间变得犀利。
那么大一束向日葵,再看站在她身旁的人,许嘉时顿时猜到送花者是谁。
这一次他没有退却,反而一步步走到女孩面前,体贴询问:“捧着这么大一束花不累吗?我帮你拿。”
“好哦。”陶幼心不疑有他,立马把向日葵托付给他保管。
双手得空,她盯上了许嘉时手里那束大小适中的鲜花:“这是给我的吗?”
“嗯。”许嘉时把花往前一递,微勾唇角,“喜欢吗?”
周澈言脸色微变。
他手里拿的,分明是玫瑰。
第38章
◎心思暴露◎
7月29日晴
想你的时候。
大雨敲窗、夏虫晕唱。
汽车驶过凌晨两点半, 全世界都在故作声响。
粉色玫瑰,去年许嘉时参加物理知识竞赛获奖,她也赠送过。
陶幼心没觉得哪里不对,欣然收下鲜花:“谢谢。”
这束花没有向日葵大, 抱在手里却很合适, 不费劲儿也不挡脸, 她想起刚才跟周澈言合照, 同样叫上许嘉时:“我们也来合照一张吧。”
“好。”从小就不爱拍照的许嘉时,这次竟然答应得如此之快。
陶幼心还沉浸在欢喜中, 他已经把目标转向前方沉默不语的男生, 礼貌性开口:“不如就请周同学帮忙拍一下吧。”
周澈言蓦然抬眸, 二人四目相对。
“周澈言, 可以帮我们拍下一照片吗?”陶幼心见他双手空空站在附近, 又刚好是“熟人”, 请他帮忙最合适不过。
周澈言微微抿唇, 还没说话就见陶幼心把手机递了过来。
女孩心情很好,说话时脸颊带笑, 盈盈双眸灿烂似繁音, 让人无法拒绝。
于是他只能默默接过手机, 将镜头对准到两人身上。
屏幕中的两人挨得很近, 不是视角差异看上去的“近”, 而是胳膊挨着肩, 没有距离。
那束向日葵被许嘉时放在了旁边,镜头里的少年一身干净清朗, 女孩手捧玫瑰, 比花娇艳。
按下拍摄键那刻, 周澈言闭上了眼睛。
“好了。”他把手机还给陶幼心。
陶幼心笑着道谢, 接过手机一看,相册里面只有两张照片,同样的画面,其中一张还比较模糊。
这种拍照技术跟她妈妈有得一拼,但人家只是帮忙,她也不好意思当面挑剔,脸上依然挂着笑。
恰好此时付瑶琴打来电话,问她在哪里。
陶幼心立马回道:“我跟嘉时哥在后台,马上出来,你们找个地方等我们。”
付瑶琴:“行,我们现在在观众席3号出口方向。”
挂断电话后,陶幼心率先看向周澈言:“我爸妈在外面等,我们先走了哦,拜拜。”
她只跟他道别,是因为许嘉时是同行者。
尽管内心不愿,却也无法阻止她去找父母汇合,周澈言只能点头:“下次再见。”
陶幼心回头把花递给许嘉时:“帮我拿一下,我去跟老师说一声。”
她一走,两个男生之间的氛围更加紧张。
周澈言看到那束被许嘉时放在一旁的向日葵,越发心烦意乱:“玫瑰不错,可惜在收花的人眼里,它跟向日葵无异。”
他的提醒许嘉时,在陶幼心眼里,花只代表祝福,没有其他含义。
许嘉时眉头一挑,将手中玫瑰握得更紧:“礼物的意义在于,收到它的人会开心。”
临走的时候,陶幼心带走了两束花,自己抱着玫瑰,许嘉时帮她拿向日葵。
两队父母所站位置十分醒目,陶幼心一眼就看到:“在那边。”
她一路小跑过去,幸亏许嘉时腿长,加快走路的步伐也能赶上。
“爸妈,叔叔阿姨。”她跑过去,挨个把人叫了一遍。
许妈妈不吝啬地称赞:“心心今天可真漂亮。”
陶幼心捂嘴笑,姿势很含蓄,表情很灿烂,显然很吃这套。
她趁机提出要求:“欢欢阿姨,能帮我跟爸爸妈妈和嘉时哥哥拍张合照吗?”
许妈妈欣然答应:“当然可以。”
许妈妈的审美在线,许嘉时不肯配合的这些年,都是陶幼心给她当模特。
陶幼心先和爸妈一起拍了几张家庭合照,再单独跟许嘉时拍。手里抱的那束粉玫瑰在阳光下闪烁,为照片添加光彩。
“好看好看,换姿势。”许妈妈举着相机,一边拍一边指导。
“老婆,我看着这画面怎么有点不对劲呢。”旁边的陶爸摸着下巴思考,再也不是曾经看两个孩子那汇总慈爱的眼神,反而充满探究。
总感觉,眼前这一幕十分微妙。
付瑶琴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互动,顿时恍然大悟。
她才发现,女儿摆姿势的时候,许嘉时总是下意识去关注,眼神落在女孩身上,表情不似平常那般清冷,嘴角隐隐勾着弧度。
从前没往这方面想,是因为陶幼心给他们的感觉就像没长大的孩子,一口一声喊着哥哥,便真觉得他们像兄妹一样亲近。
可他们并不是。
所以许嘉时送的粉玫瑰,是别有深意。
“嘉时,给点反应啊,别光是心心摆姿势,你也动一动。”许妈妈对儿子在镜头前的表现十分不满,尽管他每个角度都无可挑剔,但许妈妈最想看的是互动。
“哦。”许嘉时云淡风轻的应了声,当真挪动了一下步伐。
许妈妈:“……”
算了,她这笨蛋儿子。
她只能帮到这一步了。
许妈妈倒数三个数,按下拍摄键,诧异地发现许嘉时抬手,碰到陶幼心发间。
照片里,穿芭蕾舞裙的女孩抱着玫瑰,身侧的少年宠溺地微笑着,摸她的脑袋。
许妈妈震惊。
这绝对是她十几年来拍过最美的一张照。
只是,陶家夫妻俩的表情异乎寻常,恐怕是看穿她儿子的心思了。
陶爸在餐厅订了包间,去吃饭的路上,陶幼心抱着相机,翻来覆去地查看照片,一一做点评。
“这张我眼神有点歪。”
“这张不错。”
“这张你没看镜头。”
“这张……”
十之八九都过关,陶幼心一边看一边点头,滑到最后那张,眼睛一下子变亮:“哇,这个好好看,你笑了。”
许嘉时歪头看到那张照片,又弯了嘴角。
坐在前排的陶爸陶妈不约而同对视一眼,心想这女儿大概是留不住了。
不过,如果对方是许嘉时的话,他们倒也觉得不错。
比赛结束的第二天,许嘉时返回集训营。
陶幼心像脱缰的野马,每天跟朋友约出去逛街玩乐,格外潇洒。
几天后的一个上午,付瑶琴忽然接到一通陌生电话。
“你好,请问是陶幼心的父母吗?”
“是的,请问你是?”
“我是京市芭蕾舞团的艺术指导杨希惠,也是前天那场舞蹈比赛的评委之一。”
杨希惠通过主办方联系到舞蹈培训机构,又从舞蹈室拿到陶幼心父母的联系方式。
她在电话里表示自己欣赏陶幼心的表演,又询问陶幼心接下来的发展目标:“不知道她接下来在学习芭蕾方面有什么打算?”
付瑶琴如实告知,女儿正在准备考七级,又问杨希惠的来意。
杨希惠坦然笑道:“上次陶幼心同学在省级舞蹈赛的表现非常出彩,我们想邀请她参加文化艺术中心芭蕾舞团的考核。”
学舞蹈的人很多,拥有舞感的却难得,陶幼心是颗好苗子,她们不想错过。
听闻这个消息,付瑶琴喜不自胜,赶紧打电话把逛街的女儿叫回家:““心心,今天有个芭蕾舞团的杨老师打电话来,问你愿不愿意去参加她们舞团的考核。”
陶幼心刚拿起桌上的橘柑,听到直接愣住:“咦,芭蕾舞团?”
如果考入舞团,她未来几年的专业路线基本就定性了。
付瑶琴问:“心心,你有想好以后要做什么吗?”
陶幼心摇了摇头。
她一直觉得距离高考填报志愿还早,只是偶尔在学校跟同学谈论到,没有认真思考过,或者说想不到。
付瑶琴又问:“那跳舞呢?比起以后去上班工作,你会更喜欢跳舞吗?”
“喜欢。”她点点头。
“如果你觉得自己能兼顾舞蹈和学习,要不要往这个方向发展试试?”今天杨希惠在电话里说的那些话,她想了一个下午。
尊重孩子并非放任,因为孩子在成长时期需要引导,只要是正确的就可以尝试。
陶幼心想了想,回答她:“也可以。”
付瑶琴笑着点她脑门:“你这孩子。”
从小就这样,生活态度极其乐观,什么都可以,对什么都没有太强烈的争取欲望。
晚上睡觉前,陶幼心在跟许嘉时打语音电话时提起这事:“我都没想好以后学什么专业,现在感觉舞蹈也不错,你觉得呢?”
“这个要问你自己。”许嘉时并未给她明确答案。
“我有点拿不定主意嘛。”她抱着大白鹅玩偶在床上翻来滚去,话里捎带着撒娇意味。
布料摩擦声清晰传到对面,许嘉时几乎能想象到她在那边静不下来得样子,换了个方式问:“如果让你放弃舞蹈,你愿意吗?”
陶幼心:“不。”
许嘉时毫不意外,又问:“以后读舞蹈专业,你愿意吗?”
她在许嘉时看不到的屏幕前点头:“可以。”
“那么答案很明显了。”许嘉时一点一点帮她理清思路,“距离艺考时间还早,你可以慢慢思考,但在最终选择来临之前,你可以先做好准备。”
“嗯嗯,我知道了。”其实她心里早有偏向,只需要别人明确的支持。
心里的大石头落地,陶幼心终于安静坐在窗边,搂着大白鹅眺望窗外:“今晚有月亮,你们那边呢?”
许嘉时侧头看了一眼,取下耳机便能听见。他迟疑片刻,不说下雨,而说:“大雨敲窗、夏虫晕唱。”
陶幼心扑哧一笑:“你们学霸都这么喜欢咬文嚼字的吗?”
下雨就下雨,还非要加上什么“夏虫”押韵。
“也许吧。”他淡淡的回答,听见耳机里传来打呵欠的声音,立马催促道:“快睡觉。”
“可是我想讲电话。”她拖长尾音。
“明天再讲。”许嘉时没顺着她,而是拿出了往日监管她的态度,“你把手机放旁边,等你睡了我再挂。”
“好吧。”她乖乖地把手机放在旁边,闭上眼睛。
没过多久,耳机里响起均匀的呼吸声。
少年摘下耳机,聆听窗外的声响,手指一遍又一遍摩挲着屏幕上那张独一无二的合照,低声喃道:“汽车驶过凌晨两点半,全世界都在故作声响。”
他所在的宿舍看不见汽车,现在也并非凌晨两点半,但他的心情跟这句话一样。
集训持续到八月下旬,直到开学前一周,各地的同学才陆续回归。
临走前,同组的成员相约聚餐,他们组共有三男两女,找了家烧烤店。
肉块在刷了油的烤盘上“滋滋”作响,五人拧开拉罐饮料,举杯碰撞。
“这两个月时间过得可真快。”
“可别,我老早就想回家了。”在这里,每天需要学习的科目不止物理,远没有想象中的愉快。
“那你当初为啥进来?”
“等什么时候拿到IPhO的大奖,再回答你这句话。”
“我以前觉得自己蛮厉害,这次来到集训营才发现自己的认知多狭隘,我是不行咯。”九月份又将开始新的一轮选拔,只有通过层层考验,才能参加明年的APhO或IPhO。
里面的竞争极其激烈,他们在高手眼里跟普通人无异。
“我估计也考不过,许嘉时去年可是拿了亚奥赛金牌的,明年去世奥赛应该没问题,他的学习进度简直可怕到吓人。”
“那倒是,咱们整个地区,他被选中的可能性最大。”所谓的“选”并非主观意识,而是通过考核,按照成绩选拔。
频频被点名,许嘉时官方式地回应一句:“大家都很努力。”
还是善解人意的女生故意打岔:“都放假了,就别聊学习了。”
旁边的人附和:“说的是。”
几人换了别的话题,吃饱喝足才离去。
“吃太饱了,我们干脆在外面散散步再回宿舍吧。”
“可以啊。”
“行。”
商场里到处都是店铺,两个女生路过饰品店就走不动路,三人只好跟随。
另外两个男生百无聊赖,倒是许嘉时有模有样地挑选起来,最终走到头饰区。
“许嘉时,你在这边看什么?你也要学女生扎辫子啊。”两个男生手搭肩膀开起玩笑。
许嘉时面无波澜,也不觉得尴尬,直接当着他们的面从横钩上取出一枚天鹅头绳握在掌心。
“我去。”男生惊,“你还真买。”
“不会是要送妹子吧。”
“是。”他答得干脆,径直去收银台结账。
晚上陶幼心照例给他打电话,知道他明天下午回家,直接问他有没有给自己带礼物。
他故意说没有,陶幼心哼唧两声,显然不信。
第二天下午飞机落地,许嘉时打开手机就看到她的消息轰炸。
“你到了跟我说一声。”
“哦不行,我要去帮妈妈办点事。”
“出门了,你下飞机跟我说。”
“大概你回家的时候我还在外面。”
她像在汇报流程一样断断续续发来信息,许嘉时看完,回复一句:刚下飞机。
夏日炎热,蝉鸣不断,路面被太阳烤得滚烫。
许嘉时从后备箱取出行李,回家先洗了个澡。
家里没人,陶幼心一时半会过不来,他就无需着急。浴室开着冷气,温水冲刷掉身体的疲惫。
十几分钟后,水声戛然而止后。
发梢在滴水,他随意地把衬衣扣上几颗,拿起毛巾擦拭头发。打开吹飞机柜子才发现,里面的吹风不见踪影。
许嘉时走出浴室,终于听到外面的门铃声不断作响。
他快步走去,临近大门时听到“嘀”的一声。
门已解锁,陶幼心推门而入,跟一米之遥的少年撞了个正面。
“许……”
她正要喊人,却被眼前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
少年穿着宽松的蓝色衬衣,纽扣半敞,身体线条若隐若现。
短发湿漉而凌乱,有两缕贴在额间,水珠顺着脖颈坠入锁骨,莫名地……让人喉咙发干。
陶幼心直勾勾地盯着,深深咽了口唾沫。
第39章
◎喜欢身材,也行◎
8月28日晴
喜欢身材, 也行。
嘴巴紧闭着,像是被胶水粘住,憋了半天也没法打开。
只感觉脸蛋有些发烫。
顺着她的视线,许嘉时垂眸瞥见领口, 装模作样地抬手捏拢两下:“进来吧。”
凝固的气氛终于被打破, 陶幼心舔舔嘴唇, 终于回神:“我刚才打电话没人接, 按门铃也一直没回应,外面太热, 所以就自己开门进来了。”
她迟缓地对自己的行为做出解释, 许嘉时并不在意:“让你录指纹, 就代表可以随时进出。”
陶幼心连连点头, 眼神不自在地乱飘, 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嘉时从饮水机接了杯水, 亲自递到她面前:“天热喝杯水。”
刚才并未系上衬衣纽扣, 伸手时,领口就在陶幼心眼前自然敞开。
她手一抖, 差点撞翻水杯。
劲瘦有力的胳膊, 若隐若现的腹肌线, 让人忍不住想探究被遮住的那一半。
怎, 怎, 怎会如此!
脑海中自动飘过曲七七给她分享那些漫画图, 都不如亲眼所见来得刺激。
陶幼心在心里唾弃自己,怎么会被曲七七带歪, 对许嘉时生出这种龌龊念头。
实在是, 太太太可怕了!
她“抢”过水杯捧在手里, 随口找了个理由把人支走:“你, 你头发还在滴水,快去吹干。”
“不着急。”许嘉时丝毫没有要走开的意思,“夏天很快就干。”
修长的手指从额头插入发间,带起几缕湿漉的黑发,发丝打卷,自然散开。
随性的动作被他做得那么……诱惑,陶幼心忽然明白学校那些女生夸许嘉时帅的感受。
客观来讲,许嘉时的确拥有一张无可挑剔的脸,连从小一起长大的她都百看不腻。
可这不对!
陶幼心摇摇脑袋,似乎把自己晃清醒。
他可是许嘉时,是从小一起大的哥哥,不是曲七七眼馋的那些纸片人。
她深吸一口气,捧起杯子一口饮尽,给心里降降火。一定是因为天气炎热,才会如此浮躁。
带回的黑色大行李箱摆在客厅没来得及收拾,许嘉时当场打开,从里面拎出小礼盒递到陶幼心面前:“礼物。”
“好的好的。”她瞄了一眼,收下就放在膝盖上,手心捂着,没有其他动作。
许嘉时好整以暇地抱起手臂:“不打开看看?”
“等会看。”她现在只想让自己烦躁的心静下来。
“今天这么有耐心?”许嘉时看出她不同寻常的反应,忽然俯身凑近,似乎要从她脸上辨认原因。
瞳孔中的身影蓦然放大,几乎占据她全部视线,陶幼心下意识睁大眼睛。
沟壑分明的锁骨映入视野,柑橘味的沐浴清香蔓延鼻尖,她呼吸一滞。
“我,我突然想起还有事没办完,先回家跟妈妈说一声。”她跑得飞快,连刚才手抖落下的礼物盒都忘记带走。
陶幼心顾不得头顶的烈日,在小区里奔跑,还没到家门口就给曲七七拨去电话:“七七七七七七七。”
不一会儿,手机里传来曲七七咬牙切齿的声音:“你要是没有急事,就死定了。”
听到打呵欠的声音,陶幼心就知道她在睡午觉。曲七七有起床气,白天睡觉被打断更暴躁,她打算长话短说,吐槽自己刚才的行为,张口又不知从何讲起:“算了,你睡吧。”
她总不能说自己像变态一样盯着许嘉时的锁骨看,还妄图探究纽扣以下的腹肌吧。
如果让曲七七知道,她一定会被笑话的!
那她以后还怎么面对许嘉时。
绕了一圈,陶幼心只能把想说的话咽回去,“没事,就是想你了,你继续睡。”
像被耍了一通,电话那头的人“呵呵”两声:“陶幼心,后天开学别让我逮到你。”
姐妹的威胁如此可怕,“别这样嘛七七,中午我才请你喝了奶茶呢。”
曲七七:“中午事中午毕。”
陶幼心学得有模有样:“今日事今日毕。”
曲七七纠正她:“今天的账后天算。”
挂了电话,陶幼心才发现自己两手空空,猛地想起礼物掉在地上,又落在许家。
许嘉时弯腰,捡起礼物盒放到茶几上,盯着大门看了几秒,不徐不疾地转身离开。
许嘉时回到浴室。
想起陶幼心刚才的反应,忽然就认可了父亲曾说过那句话。
合理利用自己的外部条件。
少年站在镜子前,慢条斯理地解开纽扣,腹肌线紧实细腻,清晰可见。
那天之后,许妈妈忽然发现,屋里的健身器材又一次更新换代,还增添了几款新器材。
九月开学,陶幼心正式成为高二学生。
三班来了五名新同学,相对的,也有五位旧同学离开。
这些变化对陶幼心来说没有太大影响,她正忙着安慰江书妤:“没事啦,只差两分,下学期还有机会。”
上次期末考试,江书妤排名全年级49,比一班最后一个名额差两分。江书妤很郁闷,不停地反思,“如果我的物理再考高一点就好了。”
“你每学期都在进步,下次肯定没问题。”陶幼心安慰人的功夫已经练得炉火纯青。
江书妤因为偏科没能考进一班,不算意料之外,倒是周澈言的表现令班主任生气:“你怎么回事?每次都在期末掉链子,以后遇到大型考试怎么得了?”
他们班主任虽然古板严格,却是实打实地为学生好,希望他们个个有出息,考出好成绩,即使离开他的班级。
平时月考,周澈言的排名能进年级前三十,虽不算拔尖,考进一班却是绰绰有余,哪知上次期末直接下滑到五十名后,开学就被班主任喊进办公室训了一顿。
周澈言谎称自己考试期间身体状况不佳,真实原因只有他自己知晓。
三班的教学质量并不差,他有信心可以维持成绩,即使不去火箭班也没关系。
留在三班就能继续跟陶幼心当同桌,这点许嘉时做不到,但他可以。
从高二开始,星期一到星期六都要上课。
高二的学习比高一更加紧凑,因为这学期要提前上一部分下学期的知识,以此类推,在高三上学期修完所有课程。
除了忙碌的学习,在学校也有许多快乐时光。
开学典礼上,许嘉时作为年级代表发言,校长公开表扬他在校期间斩获的荣誉,以此激励新生,鼓励全体同学向他学习。
开学第三周是谢燃生日,聚餐的人多了篮球队成员和江书妤。
短短几个月,江书妤从青铜菜鸟晋级到星耀段位水平,谢燃每次跟他们打游戏都要特意吹一波。
主要是夸自己教得好。
国庆假期,陶爸带着妻子女儿自驾游,陶幼心在空间分享一堆图片和视频,点赞数过百。
十月秋季运动会,曲七七扔出去的铅球过了线,又在众目睽睽之下滚回脚边。
谢燃在一旁笑得直不起腰:“哎哟喂,铅球负一米,活久见。”
曲七七抬手给了他一拳。
因为这场出乎意料的操作,曲七七全校闻名。
十一月万圣节,欢乐谷提前售出早鸟票,曲七七联合陶幼心说动众人一起购买,除了谢燃跟许嘉时,连江书妤也被拉进队伍。
“书妤,你胆子大吗?”
“还行。”
“那就好,七七肯定会拽我们去鬼屋。”
“怎么?你害怕?”
“超怕的!”陶幼心夸张地做了个表情。
周澈言在旁边听了半响,终于找到合适时机开口:“你们在聊万圣节?”
“对啊,我们打算万圣节去欢乐谷。”
“我跟唐昀也想去,不如一起?”
“嗯……我跟朋友们说一声。”陶幼心犹豫这一下,是因为曲七七。
距离曲七七喜欢周澈言的事已经过去一年之久,后来曲七七知道她跟周澈言同班、同桌,也坦然表示无所谓。
不过这种小型聚会,还是问问比较好。
陶幼心把周澈言想加入的事情转告给曲七七,那边沉默了。
陶幼心赶紧补充:“那我跟他说不合适。”
“哎呦,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出去玩不就图人多热闹,赶紧叫上。”曲七七再度重申,“那事儿都过去几百年了,早就看开了,你以后就把他当一般朋友,不用每次问我。”
曲七七想得很清楚。
当初喜欢周澈言的时候,她为之努力过,结果不理想也不能怨别人不答应。一开始会介意,到现在早已经释怀,毕竟她的新梦想是……
以后让谢燃带她混入体校,认识那群人均185的男大学生。
一想起这个美妙的计划,她就忍不住笑。
听到那阵诡异的笑声,陶幼心摸了摸胳膊:“七七,你别笑,我害怕。”
“姐妹我跟你说,我连未来养老计划都想好了。”
“什么?”
“去体育学院当宿管阿姨。”
“真是好伟大……”的幻想。
确定人数后,大家统一购票。
曲七七发来一条万圣节服装链接,说是为了更好的融入万圣节主题气氛。
陶幼心一眼看中店铺里的幽灵装扮,头顶白色幽灵服遮住全身,只露出眼睛和嘴巴,到时候不知道是NPC吓唬她,还是她吓唬NPC。
听完她的想法,曲七七直接发来一张公告截图:“官方发布公告,可以穿服饰做造型,但不能太夸张,必须看清楚人脸。”
也是避免有人伪装成NPC,对游客造成不好的体验。
两人只能放弃做显眼包的计划。
“既然不能搞怪,咱们就搞颜值。”曲七七想起还有一个,“书妤怎么说?”
陶幼心刚才已经询问过:“书妤说她就穿平时的衣服。”
曲七七:“那我俩挑。”
两人收藏了一些搭配斗篷的小裙子,通过筛选和投票,最终确定:“白天使和黑魔女。”
白天使即身着白裙,头戴天使光环;黑魔女则是黑色短裙,头戴恶魔角。
按照陶幼心以往的风格会首选浅色,但她今年比大胆变换,“我想当黑魔女。”
曲七七爽快道:“那我当白天使。”
下单之后又觉得差了什么,开始刷男生的装扮,两人有商有量地保存下来,发到群里让他们选。
谢燃表示:“这种丑玩意儿谁穿谁傻。”
曲七七:“微笑脸.jpg”
[谢燃撤回一条消息,并向曲七七磕了个头。]
许嘉时跟周澈言没有发言,倒是唐昀很感兴趣:“我能穿僵尸服吗?”
曲七七:“那也太阴间了吧。”
群里聊得热火朝天,陶幼心直接“杀”到许家让许嘉时当场挑一件。
许嘉时被她磨了好一阵,终于松口:“你穿什么?”
陶幼心连忙把暗黑风的小魔女的图片翻出来,递到他眼前:“这个。”
“噢。”许嘉时瞄了一眼,干脆简洁道:“行。”
圣诞节当天,众人相约大门口集合,下午五点准时入园。
今日许多人化着万圣节的妆容,陶幼心跟曲七七也不例外。
曲七七眼角贴着亮片,陶幼心脸颊画了两道血痕,天使光环和恶魔角在头顶发光。
两人碰面忍不住激情相拥,让许嘉时帮忙拍照。
不过一会儿,陶幼心就接到周澈言打来的电话,她看了看四周标志,在电话里告知:“大门口正对面的大树下,旁边有摆摊小贩……”
逐渐变暗的傍晚,曲七七一身白色和头顶发光的天使环极其耀眼,“你们找头顶戴天使环和恶魔角的,很明显。”
挂断电话,陶幼心又拍了两张附近的照片发群里,不到一分钟,江书妤就找了过来。
她今天穿着日常套装,头顶棕色熊耳帽,出奇的可爱。
“啊,我们书妤今天真可爱。”陶幼心紧紧抱住她胳膊蹭,顿觉十分温暖。
又等了几分钟还没人来,陶幼心左顾右盼:“我想去上厕所。”
四周人流量密集,许嘉时迈出脚步:“我陪你去。”
两人前脚刚走,周澈言跟唐昀就找到附近,他们一眼看到发光的天使环,女孩一身白裙搭配毛绒披肩,在人群中脱颖而出。
这身纯白的裙子让周澈言想起夏天那场舞蹈赛上见到的小天鹅,骄傲又漂亮。
走近些,周澈言还看到站在旁边的上江书妤,更确定对方身份无疑。他快步上前打招呼,喊道:“陶幼心。”
白天使缓缓转身,周澈言面色惊愕。
唐昀诧异道:“怎么是你。”
“喂喂,说话小心点,什么叫‘怎么是我’,看到我很失望哦?”曲七七举起爪子吓唬他。
唐昀连忙赔笑:“那当然不是。”
他肯定不会失望,但旁边那位就不一定了。
尴尬气氛并未持续太久,很快被姗姗来迟的谢燃打破:“气死我了,那路痴司机开错两次,还赶上堵车高峰期。”
曲七七嘲讽大笑:“让你打游戏,活该。”
原本下午出门的时候她特意去敲了谢燃家的门,这家伙忙着打游戏,让她先走,结果最后一个才到。
“许嘉时和陶幼心呢?”
“上厕所……哦,回来了。”曲七七指向前方,两道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
女孩一身哥特风黑裙,披着短款魔法斗篷,暗黑风的妆容跟平时形成极大反应。但那双明亮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清澈,还是大家熟悉的女孩。
许嘉时今天也特意换装,一身中世纪的穿着打扮。
白色欧式衬衣,熨帖在外套衣领上的红钻犹如鲜血,像极了西方故事里,矜贵的吸血鬼王子。
走近了,他们才发现,许嘉时的瞳孔是红色。
谢燃盯着他看:“你这眼珠子不错啊。”
许嘉时瞄了旁边人一眼,刚才陶幼心看到别的“吸血鬼”戴美瞳,于是从自己包里掏出提前准备好的美瞳,非要缠着他戴上。
陶幼心还在炫耀自己挑美瞳的眼光,以及准备周全。
曲七七却发现站在一旁的周澈言目不转睛盯着魔女装扮的女孩,那个眼神……像极了许嘉时看陶幼心的样子。
难怪,以前不主动跟人交流的周澈言会向陶幼心提出同行。
她真不知道该为自己感到庆幸,还是为周澈言感到悲哀。
她作为旁观者,居然发现两个人暗恋自己姐妹,真够戏剧。
周澈言脸色很差。
他居然又一次把曲七七错认成陶幼心,如果当初不是这场乌龙,或许…… 现在又是另一番局面。
“五点半了,我们进去吧。”江书妤提醒大家。
一群人浩浩荡荡,刷脸进入欢乐谷。
因为万圣节的到来,欢乐谷全部换成应景的装扮,且临时开设多个主题鬼屋,让大家参与冒险。
“这边有路线分布图。”几人凑到地图前观察路线,标注的地点旁边附带缩小版主题图案。
曲七七提议:“这么多,也不知道那个好玩,不如就沿路玩过去吧。”
某些主题光看名字就足够吓人,陶幼心提前声明:“太恐怖的我不进。”
“不行,咱俩今天锁死。”曲七七强行挽起她的胳膊,拉她往前冲,原本跟在陶幼心身旁的许嘉时被迫拉开距离。
路边有NPC互动,经过第一个拐弯路口,前方突然涌来一大批游客,把成群结队的七人冲散。
等陶幼心反应过来,只看到周澈言。
“他们人呢?”她左顾右盼,试图寻找伙伴,周澈言提醒道:“这里人多,我们先去宽阔的地方。”
陶幼心点点头,跟着他往旁边走,拍了附近的照片发到群里。
现场人多,网络延迟,几人沟通极其费劲。
打字的时候,肩膀忽然被拍了两下,陶幼心下意识回头,贴上一张面具鬼脸。
“啊——”
她猛地一声尖叫,反射性抓住旁边人的手。
周澈言错愕低头。
他第一次知道,女孩的手如此柔软。
他僵硬地站着,不知所措,生怕自己动一下,对方就放开了。
见陶幼心吓得深呼吸,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
“陶幼心。”许嘉时忽然找过来。
于是他就看到,女孩毫不犹豫松开手,朝前方的少年奔去。
“嘉时哥哥。”她甚至忘记喊名字的约定,又变回曾经的称呼,紧紧抱着许嘉时的胳膊述说委屈,“这里的NPC会突然冒出来吓人,好可怕。”
周澈言微抬的手缓缓垂下。
她受惊吓时无意识地抓住他,却在清醒时主动抱着许嘉时。
许嘉时抬手护住身前的女孩,视线落在前方,意有所指道:“谁让你跟别人乱跑。”
女孩天真解释:“没有乱跑,太挤了。”
许嘉时凝视着前方跟自己高差相差无几的男生。
刚才在人群中,周澈言分明看见他,却带着陶幼心走了相反的方向。
他找过来时,恰好撞见周澈言抬手的动作。
真是处心积虑为自己制造机会。
但那人恐怕不了解,陶幼心对他的依赖不止在于心灵上的信任。
许嘉时收回目光,在女孩耳边循循善诱:“牵我。”
“噢。”陶幼心照做。
女孩手小,包裹不全,许嘉时反转一下,指头插入缝隙,与她十指相扣。
“这样牵。”
第40章
◎对你何止一句钟意◎
2月19日晴
晚安, 我的引路星。
手指连心。
十指紧扣的那一秒,仿佛有股电流窜过心头,电得她浑身酥麻。
刚才的恐惧尽数消失不见,陶幼心蓦然抬头, 诧异地望着少年隐藏在阴影处的侧脸。
“这样不容易走散。”这是许嘉时给她的理由。
是这样么……
可为什么, 她的心脏跳得如此之快, 就好像, 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拼命的想要冲出来。
周澈言清楚地看见,女孩跟在少年身侧, 悄悄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心口。
青梅竹马的牵绊在于, 他可望不可即的终点, 是许嘉时触手可及的起点。
分散的伙伴们陆续找来, 曲七七跟谢燃一路狂奔, 跑过了, 又在陶幼心的呼喊声中倒退回来。
两人同时手按膝盖深呼吸, 陶幼心疑惑地盯着他们问:“你俩跑这么快干啥?”
曲七七大喘一口气,摆手道:“太离谱了, 刚才游客把我和谢燃当NPC, 非要合拍。”
一开始只有两个女生过来, 羞答答的问能不能合拍, 曲七七哪里忍心拒绝小姐姐, 当即拉上谢燃“营业”, 岂料被当做NPC,差点被热情的游客围堵。
这一耽搁, 已经六点多, 曲七七充当指挥者:“走走走, 别耽搁时间, 我们先去最近的一个鬼屋——疯人院。”
听名字就知道很疯狂。
万圣节的游客尤其多,进鬼屋需要排队。
“大家都跟紧一点,别走散了。”曲七七扫过一群人,开始安排:“这样,咱们分小组吧,人多顾不过来,两三个一组也不至于落单。”
某两人手牵着手,密不可分的样子,曲七七简直没眼看:“你们两个一组,我跟书妤一组。”
“不行。”谢燃第一个反驳。
所有人都望着他,谢燃才意识到自己反应太强烈。
他抓着曲七七的手往旁边走了两步,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只见曲七七撇嘴又皱眉的,勉强答应:“好吧,我和书妤、谢燃一组,周澈言和唐昀你俩没问题吧?”
唐昀瞥头看周澈言一眼,见他没吭声,答了句:“也行吧。”
曲七七兴奋地表示自己打头阵,谢燃紧跟其后,接着是江书妤、陶幼心、许嘉时、周澈言、唐昀。
排队的时候,陶幼心忍不住八卦谢燃那么激动的原因,问江书妤是否知情:“他俩刚才偷偷说什么?”
当时江书妤靠两人近,还真听到对话内容,总结一句就是:“谢燃怕鬼。”
“啊?他居然也胆小!”陶幼心实在忍不住笑,捂嘴都盖不住声音。
前方的谢燃咬牙切齿:“不要在我背后笑得那么夸张,我听得见!”
陶幼心立马绷起脸,憋得很用力。
江书妤摆手,满脸写着:你看,他急了。
前方充满欢声笑语,唐昀抬起胳膊肘撞了周澈言一下:“陶幼心一看就胆小,这种展现安全感的时候,你不争取一下?”
周澈言面不改色道:“有许嘉时在,即使我开口,也会被拒绝。”
到时候丢脸的人只会是他。
唐昀忍俊不禁:“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周澈言递来一记眼神,仿佛飞刀擦过命运的咽喉,唐昀举手投降:“好吧,我的意思是咱们认识太晚,时间上吃了亏。”
终于轮到他们进场。
这一轮刚好从曲七七开始,意味着他们七人小分队即将打头阵。
鬼屋光线昏暗,进门的地方隐约看见两侧竖立着铁索牢门,蓝白条纹的病服散落在地面,当诡异的背景音乐响起,恐怖氛围直接拉满。
陶幼心脱口而出一句:“好吓人。”
“没事啊,我们在前面顶着呢。”谢燃一脸大义凛然的样子,手却紧攥着曲七七的外套衣摆,反正屋里黑,看不见。
众人小心慢行,隐隐听见周围传来锁链拖拉的声音,经过弯道头,前方突然掉下一道白影,尖叫声顿时响遍整片场地。
“啊——”谢燃的声音低沉又硬气,陶幼心叫着叫着,忽然就笑了。
恐惧感散去,陶幼心才发现一只宽大的手覆在眼前,替她挡住刺眼的画面。坚实的胳膊护在身后,充满安全感。
她下意识往许嘉时怀里靠了靠,背抵到温暖的胸膛,闻到熟悉的柑橘香。
头顶闪过一道诡异的绿光,四周环境有片刻被照亮。
前方依偎的两道身影映入瞳孔,周澈言脸色晦暗不明,旁边伸来一只手,他反射性挥开,装鬼的工作人员反倒被吓得不轻。
因为人流量大,每场放进几十人,减少了恐怖感,只有开头和结尾部分体验感强烈,至少谢燃被吓得不轻。
曲七七友好提议:“实在不行,你去玩点别的?”
谢燃向来好面子,咬着牙反驳:“谁说我不行,我能行!”
接下来的主题更吓人,最胆小的谢燃全程被嘲讽,然而真当危险来临那刻,他却是第一个冲上去,护住了身后两个女生。
惊险刺激的万圣节让人印象深刻,一群人玩到晚上十一点才结束。
出来的时候,陶幼心意外发现者自己的天鹅头绳不见了,往回走了一段路也没找到。
陶幼心失落叹气,许嘉时安慰她下次重新买,落后的周澈言鬼使神差地将一条头绳藏进衣兜。
曲七七跟唐昀回味着精彩有趣的环节,没注意到一直跟着她的谢燃逐渐落后。
谢燃呲着牙,右手捂着左胳膊。
刚才在最后一个主题中不小心撞到坚硬的道具,划伤了手臂,他没好意思说,自己憋着。
“谢燃。”江书妤忽然用手指戳了戳他,递来一张创可贴。
谢燃诧异地盯着她。
江书妤指了指自己的小挎包,解释道:“我随身带的。”
“谢谢啊。”其实他不是好奇创可贴的来历,只是惊讶于江书妤发现他受伤的事,毕竟当时环境黑暗,谁也不知道他擦伤了手。
谢燃坦然接过创可贴:“你怎么知道我负伤了?”
“你走在我前面,我听到了。”她听到谢燃当时闷哼的声音,留了个心眼,出来之后见他捂着胳膊,便猜他可能撞到。谢燃慢慢从前方走到最后,撩起衣袖看的时候,才发现有伤口。
伤口较浅,创可贴刚好顶用,谢燃挽起衣袖准备贴上,发现单手不好操作。
江书妤迟疑片刻才开口:“我帮你吧。”
“行啊。”谢燃坦然地把创可贴递回去,咧嘴朝她露出大笑脸。
这个小插曲并没有耽搁太多时间,以至于没几个人发现。
只有跟在许嘉时身旁的陶幼心无意间回头,看到谢燃跟江书妤站在一起,不知道在弄什么,两人关系看起来还不错。
“你们饿了吗?要吃夜宵不?”走在最前面的唐昀忽然回头。
曲七七率先举手:“申请吃烧烤。”
其他人没什么意见,就近找了家烧烤店。
这里大多数是从欢乐谷出来的游客,刚好只剩一张大桌,江书妤留下看东西,让他们先去点。
陶幼心逛了一圈,隔着玻璃指了指餐柜里的肉串:“我想吃这个和这个。”
许嘉时眉头紧皱:“都是冻货。”
“偶尔吃一点没事。”周澈言端着餐盘,取走了她刚才点过的两种肉食。
烤制后的菜品陆续送上桌,周澈言挑出陶幼心刚才钦点的几串放到她面前:“你刚才点的。”
“啊。”陶幼心没想到还有这茬,她还以为那是周澈言给自己拿的。可东西都送到面前了,拒绝也不好,吃的话……
“那我吃一点点?”她扭头询问许嘉时。
对方点了点头,意外的大方。
挺出乎意料的,周澈言还以为他会生气。
看许嘉时那么风轻云淡就可以让陶幼心依赖的样子,他倒是有些不甘。
先来后到,是他永远越不过的坎。
如果他站在许嘉时的位置上,一定会做得更好。
可惜,他现在才是落于下风的那个,连送陶幼心回家的借口都没有。
快到家的时候,陶幼心还在跟许嘉时复盘今日体验:“今年的鬼屋一定是我玩过最可怕的。”
许嘉时侧头问了句:“不会像小时候一样做噩梦吧?”
陶幼心立马挺直脊背:“你别吓唬我!”
年少无知的时候,小幼心兴致勃勃地拉着许嘉时一起看恐怖片,结果吓得直往许嘉时怀里躲,紧抓着他的胳膊大喊:“快关掉,关掉。”
遥控板不在手边,许嘉时想去拿,却被小幼心紧紧拖住。
“你先放开我,我去拿遥控。”
“不要,我害怕。”
因为不敢松手,又不敢看屏幕,磨蹭半天,许嘉时半拉半抱地带着她一起去拿遥控。
电影没有看完,小幼心半夜做噩梦,哭着去隔壁房间敲门找哥哥。
睡得迷糊的许嘉时不得已坐起来,担当哄“妹妹”的责任:“别怕,梦里都是假的。”
小幼心一本正经地强调:“是真的,可吓人了。”
两人就这个话题掰扯许久,小幼心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当许嘉时以为她要回房睡觉的时候,女孩护坦拽住他衣袖,睁着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哀求:“哥哥我能跟你一起睡吗?”
真可惜,那时陶爸陶妈不在家,陶幼心才会住在他家。
现在么,她长大了,也不像小时候那样胆小害怕。
许嘉时等到凌晨两点,也没等来女孩哭诉睡不着的电话。
十一月过半,许嘉时第二次进入国家队集训营。
今年的冬天更冷一些,许妈妈特意提醒儿子注意保暖,许嘉时当面戴上围脖,出了门就摘下来放书包。
他在陶家楼道间遇到刚出门的陶幼心,见女孩裹着棉袄,戴着暖和的围巾跟手套,他抬手摸摸脖颈,状似不经意地提到:“脖子有点冷。”
“你等一下。”陶幼心跑回家门,从卧室里拿出一条红色围巾给他,“这是我的围巾,但它款式特别简单,不分男女,你先戴上吧。”
“谢谢。”他道了声谢,不客气地收下陶幼心递来的围巾,跟其他围巾交替使用,戴了整个冬季。
十二月中旬,陶幼心在杨希惠的推荐下参加芭蕾舞团初试,一切顺利。
一月元旦,许嘉时完成集训。
高二上学期已经接近尾声,班主任又私下叫了几位同学去办公室谈话。
江书妤这学期物理进步到八十分左右,只要其他科目稳定发挥,大概率能进一班。
至于周澈言,班主任耳提面命,在考试前一周密切关注他的身体状态,确保他完好无损的走进考场。
陶幼心抱着看戏心态问了一圈,没想到自己也被请去办公室“喝茶”。
“你其实是个很聪明的孩子,成绩也不错,再努力一把,说不定也能进火箭班。”班主任拿着她本学期所有月考的成绩表,“你的成绩不需要考艺校也能进入很好的大学,高二学期很重要,还是要多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一直以来,周围的亲人朋友都持尊重态度,让她自己选择,所以她觉得怎样都行。当有人真正提出,让她“放弃”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舍不得。
“老师,我喜欢跳舞,目前已经通过芭蕾舞团初试。”接触舞蹈至今已十年有余,从未表现过强烈的热爱,对它的喜欢却是日益见长,刻进骨子里。
春节时候,陶幼心的梦想很快传遍亲戚朋友圈。
“咱们家以后要出个舞蹈明星了?”
“以后心心就是大舞蹈家。”
陶爸陶妈把爷爷奶奶和郑家康接到自己家过年,团年气氛其乐融融。
席间,家长提到两个孩子的学习情况。
去年郑家康的高考成绩不是很理想,目前正在复读,还有半年就要第二次参加高考。
“家康一直很努力,每天回来看书到半夜,劝都劝不住。”两个老人心疼外孙。
付瑶琴听了,也在一旁劝他劳逸结合:“学习固然要紧,身体也很重要。”
郑家康点点头,口头上答应大家。
他知道家人是真的关心自己,正因为如此,他更要抓紧时间努力冲刺,竭尽全力考出好成绩,那样,他的未来才会有个全新的开始。
旁边的陶幼心忙着干饭,没怎么插话,等到饭后,她一遍剥着砂糖橘一边坐过来打听:“康康哥哥想考什么学校?”
“以前想过考军校,现在不行了。”前两年的生活环境导致他情绪崩坏,引发心理疾病,尽管如今已经恢复,却也留下了病史。
“抱歉抱歉。”她是受家人所托,旁敲侧击郑家康的想法,话题到这,陶幼心不好意思再追问。
郑家康摇了摇头。
这一年跟着外公外婆生活,每天回家都是暖心的问候和日常的陪伴,他的心灵平静许多。
“你那个邻居哥哥呢?”
“他回外公外婆家过年了。”
兄妹俩坐在一起闲聊,陶幼心把剥开的砂糖橘递给他,郑家康伸手接过,一口咬进嘴里,甜的。
时隔一年再看这个妹妹,她也在快速的成长。
亲缘关系如此奇妙,能劈开深渊,让人看见太阳。
爷爷奶奶更习惯长久居住的老家,在陶家住了一周就带着郑家康回去了。
他们刚走,许嘉时一家就回来了。
这次不止一家三口,还有许嘉时的外公外婆。
听说许嘉时的外婆近两年身体不太好,夫妻俩商量着把老人安排到距离家近的地方来住,这次带他们过来看看周围环境,选个喜欢的地方。
陶幼心外向开朗,得知两位老人到来,拎着水果就上门拜访。
“是心心吧?都长这么大了。”
这话听着耳熟,似乎所有长辈看到许久不见的小孩都会不约而同地复刻这句话。
陶幼心笑着跟老人打招呼,竟还收获一个大红包。
他们来的时候就知道,肯定会遇见这个小姑娘,所以早早准备了红包。
她也不假意推辞,甜甜的跟着许嘉时喊外公外婆,把红包揣进衣兜,逗得老人大笑。
今年元宵节也很热闹,曲七七从网上收集到信息:“听说万星广场会在元宵节那天点亮整栋大厦的灯光,你们要不要去看?”
“去。”
这次他们只有四人同行。
大厦亮灯,现场肯定拥挤,四人提前商量在大厦对面的高楼租了一间民宿。
民宿跟大厦隔着一条江,正对的方向,视野比临近的地方更好。
陶幼心跟曲七七各带了两盒桌游,四人下午在民宿集合,点了炸鸡配饮料,玩到傍晚。
还有十分钟亮灯,曲七七突发奇想,说要爬去更高的楼层观望,非要拉上谢燃一起。
期间,许嘉时收到一条信息,是曲七七发来:外面有位置看,独处机会留给你,不谢!
当初曲七七闯进书房,二人心照不宣保守住那个秘密,许嘉时迅速在屏幕上点了两下,回道:谢了。
民宿的落地窗打开就是阳台,外面有些冷,陶幼心特意卡在亮灯前两分钟出去。
迎面扑来一阵寒风,陶幼心抓起毛茸茸的围巾裹住脸颊和耳朵,扭头问:“许嘉时,你以后打算做什么?”
“不知道。”他的回答跟以前一样,不同的是,如今陶幼心有了方向,他却依然迷茫,“你觉得我应该做什么?”
她撑着阳台眺望远方,思考了一会儿说:“你物理那么好,可以考虑从事相关科学领域的工作。”
他问:“为什么是科学领域?”
“如果只是按部就班的工作赚钱,会有点可惜,你的智慧担得起重任,可以成为对国家和社会有贡献的人。”这绝对不是吹捧,有些人天生注定站在顶端,受人尊敬。
许嘉时沉默着,没有接话。
陶幼心回头,冲他眨眨眼:“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因为你在问我。”
许嘉时缓声道:“我觉得你的想法很好。”
被认可总归是一件开心的事,她笑了笑,指着远方亮起的灯光:“快看,灯亮了。”
大厦一层一层被点亮,周围所有建筑都被它掩盖住光芒,像伫立在江水中的巨型灯塔,无比闪耀。
陶幼心等啊等,只等到曲七七跟谢燃已经在回家路上的消息,她气哼哼地收起桌游盒子,把曲七七那份也一并带走。
今晚人多不好打车,等了许久没见到空位出租车,网上排队几百人起步,陶幼心抱着盒子蹲在路上:“还不如就在民宿睡一晚呢。”
反正钱都花了,不睡白不睡。
“嘉时哥,名宿有两个房间,不如我们明早再回去吧?”他们的熟悉程度让陶幼心直接忽略了异性独处的尴尬。
许嘉时手里也拎着两个盒子,回她:“都可以。”
回到民宿,陶幼心给妈妈打电话说明情况,付瑶琴委婉道:“你们两个住外面不太方便,我马上让你爸开车来接你。”
他们已经清楚许嘉时的心思,尽管相信许嘉时的人品,也不能放任两个孩子单独住。
“好吧,我等会儿把地址发给爸爸。”陶幼心边说边搜索地图,“今晚特别堵车,让爸爸到了给我打电话哦。”
挂了电话,陶幼心立马把地址发过去,扭头对许嘉时说:“爸爸等会儿来接我们。”
许嘉时正坐在桌旁,摆弄着民宿的积木玩具:“听到了。”
从家到这边开车大概四十分钟,加上今晚的特殊情况,没有一个半小时进不来,陶幼心思索片刻,把装好的大富翁取出来,“嘉时哥,我俩来玩桌游吧。”
房间里的蓝牙音箱播放着音乐,二人各选一名角色,掷骰子。
两个人玩桌游始终不够热闹,没过一会儿,陶幼心就开始犯困:“我好困。”
“睡会吧,叔叔来了我再叫你。”
陶幼心搜了一下堵车路况,还有一个小时,直接趴桌上,枕着手臂闭上眼睛。
许嘉时慢条斯理地把游戏配件收拾装进盒子,回头就见女孩睡着了。
他轻声走近,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手交叠置于桌面,身体微向前倾,专注地看着。
蓝牙音箱又切换了一首歌曲,他和着曲调,温柔的嗓音在四周环绕。
“要努力飞行到遥远的天际
摘下一颗星星就遣送给你
再带你一起画条线路旅行
挑片岛屿扎进海底
拥抱着你呼吸着你
你就是我最甜的氧气
温柔地说是真的喜欢你
浪漫轻声的耳语
拥抱着你循环着你
对你何止这一句钟意
亦步亦趋 从开始到结局
仆仆来赴的执迷。”
他关掉蓝牙音箱,把灯光调到最小,然后回到桌旁。
聆听着呼吸的平稳声,少年缓缓伸出手,轻轻触碰女孩指尖。
“晚安。”
“我的引路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