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缠吻
姜沐璃在谢缚辞出去后, 便觉得全身皆松了一口气,便浑身发软地倒在榻上,轻抚胸口,好半晌才缓过方才紧张的心情。
所幸殿下并没有真正处置景哥哥, 且只是禁足, 以她目前的处境, 能让与她有关联的人暂时不入宫,反而是好事。
压力暂缓,她体内的热意从一炷香前便开始起起伏伏,直到现在, 有一种她完全控制不住的躁动在恣意地支配她的身体。
姜沐璃躺在榻上, 不知不觉已经褪下了外衫、中衣,最终身上只余一件碧绿色的单薄心衣。
可她仍觉得没有得到缓解, 温热的指尖搭上后颈,勾上了那纤细的细带, 正要解下时——
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惊愕的女声:“你是谁?!”
姜沐璃双肩一缩,强忍着身上的异常,连忙将锦衾往自己身上一盖,顷刻间便只露出一个乌泱泱的后脑勺。
崔萱慌慌张张地跟了进来, 正好捕捉到榻上少女雪白光裸,且布满斑驳红痕的后背。
见此,她下意识惊愕地捂住了嘴巴。
方才她还以为是冯翎在大惊小怪, 那样清冷自持的太子表哥, 又怎会在寝殿内藏女人?
可没料到,太子表哥他不仅藏了, 且天还未黑就允许那姑娘在他的榻上, 做出如此香艳的举止。
冯翎气得脸都红了。
哪有正经姑娘会在青天大白日里, 穿着心衣在男人的榻上搔首弄姿?她简直难以置信那样的太子殿下竟也同寻常的男人无异,关上了门竟也如此放.浪?
榻上那人一直背对着没有回声,冯翎难以忍受,大步向前想要看清楚那女子的长相。
可右手还没来得及挨上女子的一根发丝,手腕蓦然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攥住,再用力甩开。
“看够了吗?”
身侧传来男人冷冽到可怖的嗓音,冯翎遭狠劲甩到没有站稳,连退几步,才被崔萱扶住。
“殿,殿下?臣女见过殿下。”冯翎将将站稳,摆正柔韧的腰肢,柔声行礼。
谢缚辞身形高大,将榻上的人完好遮住。
他薄唇紧抿,将榻边的金钩一松,金丝缠花的帷帐便将榻上的景色遮的影影绰绰。
垂眸看了姜沐璃一眼,确定她没什么怪异后,谢缚辞这才转过身,遂看也没看冯翎一眼,往外间走去。
“出来,莫要让孤给冯姑娘难堪。”
冯翎听这冰冷的话语,脸色一白,连忙求助地看向身旁的崔萱。
崔萱早就被吓得三魂丢了七魄,方才太子表哥从她身边走过去,那寒气像是比数九寒天的冰碴子还要冰冷。
二人满脸惧怕跟在谢缚辞身后走了出来。
“表哥……”等谢缚辞落座后,崔萱神心慌慌,轻轻唤了一声行礼。
谢缚辞虽说心情不霁,但也没有扫崔萱的颜面,淡淡颔首,请崔萱入座。
崔萱见此,心里骤松,安稳落座。
反而,这时还站在书案前的冯翎便显得异常的多余。
她亦觉得自己无比难堪,方才被嫉妒冲昏了头脑,竟忘了这里是太子殿下的寝殿,这下被他亲自捉到这样没有规矩的一面,还不知太子心里会如何想她。
“解释一下,你为何在这里。”
从一开始进来,太子就没给过冯翎好脸色,反而对崔萱十分温和,她心里微酸,回:“殿下,臣女知错。”
“臣女方才不过听到里头传来动静,担心有人藏在里面欲对殿下行不轨之事,着急之下,这才闯入……”
她话里尽是对太子生命安全的担忧。
若是寻常男人听到如斯美人,柔柔弱弱带着爱意的看眼神着他,多半会心生旖旎。
而谢缚辞面上的嫌恶却毫不隐藏。
冯翎心里咯噔一沉。
她一直清楚太子不大接纳她。
最大的原因无非是她的父亲曾经与昌陵侯交好,在昌陵侯府落难以前,她冯府与苏府便是世交的关系,虽说现如今已没了来往,但两家曾经有着这一层的关联,父亲便私下提醒过她,趁早打消嫁入东宫的心愿。
可她内心尤其不服,那是她父辈交友不慎,为何她就不能嫁给太子了?即使太子再厌恶昌陵侯府,那与她又有何干?
谢缚辞问:“那冯姑娘可是有抓到什么欲行不轨之人?”
太子语气平淡,又不像是要怪罪她,冯翎心神稍稳,小声试探道:“臣女见……殿下的榻上,似乎有一女子。”
“哦?细细讲来。”
太子态度舒朗,仿佛寻常聊天一般。
见此,冯翎这下更大胆起来,道:“那女子青天白日在殿下的寝宫衣不蔽体,实乃令人不齿,臣女担心那女子定是要蛊惑殿下,再加害于殿下。”
崔萱在一旁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冯翎却还没察觉出什么,仍然嫉妒到不停口出恶言,全然失了贵女该有的体面。
谢缚辞面色冷寒,打断她的话:“孤的怀中娇是何人,冯姑娘也要插手一管?怎么,冯姑娘是嫌安国公之女的身份不够,还想要做孤的庶母,充当长辈插手孤的房里事?”
冯翎立即脸色大变,吓得连忙跪地,“殿下,臣女并非此意。”
谢缚辞手指敲打桌面,抬眸睨她:“你若想进宫为妃,孤会为你想办法。”
“殿下恕罪,臣女……臣女……”后面的话冯翎没胆子说出。
若是她拒绝,则是藐视圣上,太子若要治罪很有可能安国公府都要牵连;可若是接受,太子指不定会顺着她的话,送她当圣上的妃子。
无论哪种,都是她无法承担的。
跪着的身躯都不禁颤抖,冯翎没料到太子会为了一个小小的侍妾之流竟全然不给她面子。
崔萱见此情景,心里发紧。
怎么说冯翎也是她带到的东宫,若真要出了什么意外,极有可能祸及到她。
并且,太子表哥显然只是找个机会教训冯翎,想必只是想警告她一番,不至于真的会将她送入后宫为妃。
她心思一转,便跪下来替冯翎求情。
“殿下,冯姑娘只是一时紧张过头,方才萱儿和冯姑娘同时在殿内,忽听里间传来动静,我二人担心有贼人闯入危害殿下,冯姑娘这才心急闯了进去,求殿下念在冯姑娘一番好意的份上,莫要怪罪于她。”
崔萱一番话将冯翎闯下的祸转成了忧君心切,加之她是太子的表妹,说话的分量自然不轻。
冯翎感激地看了一眼崔萱。
正在这时,里间的宫女匆匆走来,在谢缚辞耳畔低语了一句,只见他神色微变,便站起身来,淡淡道:“既然有崔姑娘为你求情,孤暂且不治你的罪过,从今日起,别让孤在东宫看到你。”
冯翎被心上人冷眼相待,心下大痛,泪水涌了出来,正想哭诉,却听谢缚辞继续冷漠道:“否则,孤有的是办法治你安国公府。”
末了,他从书案后走出,阔步往里间走去。
太子离开后,冯翎吓得瘫软在地。
晶莹的泪水从眼角滑落,来东宫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她觉得自己仿佛来了一趟鬼门关。
爹爹说的没错,太子殿下当真冷血无情……枉她冯翎有着长安第一美人之称,平日里哪个男人不是被她的容貌迷得神魂颠倒?可太子殿下就这样冷漠看着她流泪,对她丝毫没有怜惜。
可,她又怎能甘心?
她的家世、容貌哪点不比其他世家贵女强?若是与崔萱相争也就罢了。可那个女子,一看便知不是世家贵女,又如何能比得上她?
崔萱见此情况便知姑母让她和太子表哥用晚膳这事又吹了,忙将冯翎扶起离开寝殿。
出东宫时,天色已暗,冯翎还在流泪,拉着崔萱的衣袖,一双眼睛通红,呜呜咽道:“你说殿下榻上那女子是谁呀?”
崔萱怔了须臾,默叹一口气。
这是个不怕死的。
兄长曾说,平日里要离脑子不清醒的人远一点,果真没错。
看来她下回遇到冯翎,得有多远跑多远了,省得这冯翎下回真会殃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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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厢,谢缚辞进了里间,却没瞧见姜沐璃的人,宫女恭敬道:“殿下,阿璃姑娘让奴婢们给她放了冷水,进了浴房有一会儿了。”
算着时间,这时候药效定是发作了。
依葛太医所言,第三夜是最清醒,但亦是最难熬的一夜。想必这会儿那个小骗子早已难耐,打算泡个冷水浴清醒清醒。
谢缚辞颔首:“行了,你们通通出去。”
宫女们应下,皆退出寝殿。
他沉吟了须臾,便举步踏入浴房,甫一进入,一股寒气扑面袭来。
如今正是冬季,偌大的浴池放满了冷水,便是七尺男儿,也难以忍受,他眉目微凛,往里踏去。
姜沐璃墨发披散,通身覆盖在冷水的浴池内,酡红脸颊上的水渍正在往下流淌,冰肌锁骨折射出莹润的光泽。
忽听脚步声,姜沐璃缓缓睁眼,看见来人,她立即双手呈交叉状,半晌,直感觉那灼热的目光还落在她身上。
她掩下.体内的燥意,颤声道:“殿下又来做什么?”
谢缚辞瞧她那副警觉防备他的样子,实在想笑,“姜沐璃,这两日你在孤的面前,比现在这幅模样更难堪的时候都出现过,现在才来防着孤?”
姜沐璃眼睫濡湿,“殿下今早说过的话,可是忘了?”
她多番提醒他,拐着弯也要赶他走。
谢缚辞心里烦躁骤升,脸色也冷寒起来,“你既知道这药如此难捱,为何不求孤?”
他早上放下那话,便是等着她主动挽留,主动求他帮她,未曾想,等来的却是一次又一次的推拒。
难不成,除了他,她还指望别的男人来帮她解药?
即使现在体内难受,可姜沐璃还是察觉出他的不对劲,讷讷问:“殿下想让我求你?”
谢缚辞沉默不语。
姜沐璃深深吸了一口气,好似这样能好受许多,道:“倘若,我想求殿下放过我的弟弟和邵家,殿下能答应吗?”
“你做梦。”谢缚辞冷嗤。
到这个地步,她竟然还想着邵景那个旧情人?
姜沐璃苦笑一声,红润的脸上掠过一抹失望,轻声低语:“那,我没什么可求殿下的了。”
谢缚辞沉步向前,在离她最近的池边驻足,居高临下看她:“你就不想活下来?”
“想。不瞒殿下,我极其怕死。”
“可,可我实在不懂,这与我求殿下又有何干?”
谢缚辞只觉得她这番就是有意气他,咬牙道:“你这毒今晚是最后一夜,若是没有男人纾解,便会死了,你可清楚?”
“清楚。”姜沐璃轻轻嗯了一声,很快,又抬起湿漉漉的眸看他:“那既如此,殿下愿意给我找个男人纾解吗?”
“你想死吗?”他面沉如水,冷声道。
姜沐璃:“……”他到底想让她如何做?
浴房内诡异的沉默了片刻。
谢缚辞唇角扬起嘲意,“好,很好,那你便去死吧。”说完,转身往浴房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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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空皎月高悬,谢缚辞出了寝殿,烦躁地扯了扯衣襟,阔步朝书房行去。
邹平邹卓等人也已在书房等候多时。
书房内议事毕了后,已至深夜,吴毓见谢缚辞面色不虞,便主动送幕僚出去。
待幕僚离去后,邹平才道:“二皇子近日在府邸安分得紧,除了召见了几名心腹为他恢复圣宠出主意之外,并没有其余的举动。”
谢缚辞颔首,垂眸看书案,低沉道:“将他盯紧了,孤不喜计划中出现意外。”
提起意外,他眸色加深。
蓦然令他想起那个小骗子初到东宫时的场景。
当时他路过她身旁,嗅到一股让他无比舒适的清香。便不受控制在她面前停下,他命令她抬起头来,下一瞬间便对上了一双看到他时,极其惊愕又飞快掩藏情绪,最后与自己释怀的眼神。
也是因一种令他莫名熟悉的感觉,他头一回让一个侍妾之流留在了东宫,自此夜夜没有离身。
他一次次为她破了他定下的规矩,他的计划,他宠她护她,可她全然不在意,竟还想着要离开?且一次又一次欺骗他。
最后竟是那个女人的女儿?
着实可恨,死了不冤。
“卑职领命。”
邹平察觉到太子情绪陡变,未免惹他不痛快,应下后连忙出了书房。
吴毓将人送出去后,一进书房便见太子俊逸的背影。
他负手站在临窗前,精致的下巴微微抬起,神思幽沉看着外头明亮的弯月,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到脚步声,太子缓缓低问:“她如何了?”
吴毓经过凌秀院一事已长了教训,方才送人出去后,也派了宫女去瞧瞧情况,如实答道:“回殿下,阿璃姑娘还在浴池内没有起身。”
听此,谢缚辞转过身来,不悦道:“冷水都泡多少个时辰了,她不起身,你不知道让宫女去拉她起来?”
吴毓一脸为难:“奴婢不是没用此方法啊,可那药着实将阿璃姑娘折磨的不轻,若是离开了冷水,奴婢担心她也实在受不住……”
话音才落,吴毓便见跟前身着蟒袍的男人大步流星往门外走去,心里头更是五味杂陈。
殿下或许自己都没发现,他总能轻而易举被阿璃牵动心绪。
谢缚辞踩着夜色回了延元殿。
推开浴房门便见浴池内,姜沐璃有气无力地伏在池边,手中握着一支金步摇,正要往自己的手背上扎。
他心口一滞,迅捷上前打掉她手中的金步摇,冷声道:“你疯了?”
金步摇忽然从手中脱离,姜沐璃锁骨处堆积着黏腻的发丝,整个人都湿漉漉的,粉颊泛红,缓缓抬起迷离的眼神看他。
谢缚辞见她这副模样,冷讽一声:“你觉得拿簪子扎自己的手就能寻死了?”
“不,不是寻死……”
姜沐璃含着水雾的眼眸幽幽落在他身上,字字清晰道:“我是想让自己清醒一些。”
她怕,她若是不清醒一点,恐怕真的会熬不下去,衣不蔽体地跑去找他求欢。
前两次她没有意识就罢了,这回,她绝不会再给他机会羞辱她。
哪想,谢缚辞听了这话笑了起来,“你在为你的情郎守身?”
姜沐璃不解,“什么情郎?”
谢缚辞阴沉的视线定定看着她。
随后缓缓褪下衣袍,踏入浴池,姜沐璃见他这个举动,害怕地往里退缩,却不知已退到了浴池逼仄的角落。
男人高大的身躯挡在她面前,沾了水的丝绸中衣紧紧贴在他的身躯,勾勒出他精壮的身形,挺拔伟岸到活像一堵墙,压迫感和恐惧同时压抑到令她喘不过气。
他冰冷的指腹挑起她的下巴,冷声发问:“何嬷嬷说你早已非完璧之身,那个男人是谁,邵景?还是别的男人?”
他话语才落,姜沐璃顿受雷击般,湿润的眸怔的极圆,难以置信望着他。
谢缚辞却全然无视她失神的情绪,仍强势逼问:“你究竟有多少男人,是孤不知道的?”
这一句句逼问,引得姜沐璃泪水滑落,她紧咬红唇,不让自己从唇齿间溢出哭腔。
见她这般强忍的模样,谢缚辞哂笑:“苏嫣到底流落过勾栏院,生出来的女儿也这般随了她。”
“你说什么?”她哑着声问。
“你不知道?你娘当初流落到扬州,可是出了名的扬州瘦马。若非如此,又怎会勾得陛下魂牵梦绕?若非如此,你那支引得宴会所有男人魂不守舍的舞又是谁教你的?”
谢缚辞满意地看着她脸色大变,又笑道:“后来苏嫣被昌陵侯府接了回去,你外祖父老昌陵侯嫌弃你娘曾堕落风尘,不敢让她出门见人。这也才让陛下有了机会,日日夜夜去侯府与你娘私会,又将她悄悄带到后宫,夜夜笙歌。”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她红润的脸颊,柔声问:“你娘曾做过陛下的禁.脔,你可知?”
姜沐璃摇了摇头,眼眶通红,打掉在她脸颊上抚摸的手,断断续续道:“我……我不信。我娘是世上最温柔美丽的女人,你休要羞辱我阿娘!”
谢缚辞神色自若,被她拍打掉的手藏入冷水里,俊美的面容带着讽意又靠近几分,“羞辱?孤只是在陈述事实,就像你未出阁便失身给男人一样。”
不轻不重的“啪”声,在冰冷的浴房内响起。
姜沐璃浑身发软,就连用尽全身力气,对谢缚辞而言也如同棉絮轻抚一般,他不痛不痒,轻声一笑:“你打孤,这是恼羞成怒了?”
“殿下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泪如雨下,一字一字清晰地问道。
她为何失身,失身给谁,那个曾经在她身上作恶的男人,现在却用那夜来羞辱她?
谢缚辞的掌心从水下探入,又绕到她的后腰,强按下心里的怒火,咬牙问:“那个男人,他是怎样碰过你的?”
姜沐璃红唇紧抿,侧开脸,避不回答。
她这番强硬的姿态,成功惹怒了谢缚辞。
他胸腔翻涌,一把挥下她身上最后一件束缚,往下一触,感觉到她身躯的紧绷,冷声逼问:“这处可碰了?”
姜沐璃深吸一口气,怒目瞪他,骂道:“你无耻——”
最后一个字被吞尽在二人的唇齿间,良久的勾缠,厮磨,直到姜沐璃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顺死过去时,他才愿放开了她。
谢缚辞高挺的鼻梁在她颈窝间蹭了蹭。
二人紧紧相贴喘气,就在姜沐璃实在快撑不住的刹那,忽感觉湿热柔软的薄唇,轻轻含咬她颈间的滑腻。
“他也有像孤这样与你缠绵交吻,一寸一寸地亲过你的唇和舌么?”
姜沐璃眼睫濡湿,泪水浸红了眼眶,心更是痛到仿佛被紧紧攥住,一下又一下重重掐紧。
在他又一次强势的吻和逼迫下,她最终哽咽道:“他,他的吻比你好多了,从不会弄疼我。”
她泪眼朦胧的视线猛然对上一双阴鸷到要将她吞噬的狠戾。
惊诧间,谢缚辞将她往下一拽,不顾她的反抗,只顾拉着她沉入池水中,肆意地齿吻,放纵。
作者有话说:
女鹅哭哭
今天双更喔
第32章 嘲讽
昨晚后半夜落了雨, 次日雨过天晴,绚丽的日光照射在东宫庭院的枝头上,又透过薄薄的窗纸映入延元殿。
金丝缠花的帷帐内,若隐若现勾勒出一伟岸、一娇小的两道身形。
男人白皙精壮的臂膀搭在女子纤细的腰间, 掌心有一下没一下地来回轻抚手中滑腻的肌肤, 随着怀中人的低声嘤咛, 他缓缓睁眼。
“又怎么了?”清早刚醒来,他的嗓音较平日里更为低哑,带着尚未消去的欲.念。
姜沐璃长睫紧阖,小脸往里偏, 避不看他。
她稍稍动弹, 锦衾内便浮起她身上的幽幽清香,其中还夹杂着二人靡丽暧.昧的气息。
谢缚辞轻嗅这令人羞赧的气息, 心口忽烫,想起昨夜发生的事, 冷冽的眉目也不禁舒展了许多。
他放轻了语调,柔声问:“到底怎么了,你跟孤说说。”
良久没得到回应,却见怀里那人单薄的肩膀正在一抽一抽地颤动, 他面上笑意顿时凝固,松开了她的腰肢。
长臂一抬,便迫使她将脸扭过来对着他。
果不其然, 那张姣好的小脸已被沾满了泪水, 长而密的眼睫正在轻轻抖动,一滴滴泪便又从眼角滑落。
谢缚辞捏着她下巴的力道不知觉加重, “你在跟孤闹脾气?”
姜沐璃紧紧抿唇, 闭着眼怎么都不愿看他。
他心中气急, 却仍压低了嗓音,轻而狠地问:“你有什么底气跟孤闹脾气?有什么资格闹脾气?”
“说话!”
姜沐璃缓缓睁眼,盈盈水目似含着诸多难言的情绪,语气缓慢且清晰:“殿下这样折辱我,迟早有天,我会让殿下后悔当时没有杀了我。”
折辱?他管昨夜帮她解毒叫做折辱?
谢缚辞胸腔响起冷冽的笑声,忽戛然而止,暧昧地笑了一笑:“你知不知道,你在榻间有多招人喜欢,身段肌肤更是令人爱不释手,孤又怎么舍得杀你?”
蹭地一下,姜沐璃脸庞红霞密布,乌眸流转就启唇讽刺:“殿下昨夜那样的举动,真不知中药的人究竟是谁,难不成殿下是八百年没碰过女人了吗?”
他冷哼一声,“还有力气跟孤犟?看来是还没吃够教训。”谢缚辞松开她的下巴,坐起身掀起帷帐。
“吴毓!”
正侯在外间的吴毓听到这声传唤,忙躬身进入,“殿下有何吩咐。”
“收拾间房,将她带下去严加看管。”
吴毓抬头看了一眼床榻。
太子殿下衣衫松散坐在榻上,高大的身躯遮住了一大半里面的景致,纵然看不到里头的少女,可吴毓却是比谁都清楚,昨夜这二人究竟闹到了什么时辰。
昨晚后半夜,太子殿下传他入殿。
他一进去,便见太子打横抱着姜沐璃,用他湿透的蟒袍盖在她身上,将怀里的人遮的密不透风。
少女娇弱无力地伏在他的身前,雪白的足背已然通红一片,显然是受了不少委屈。
太子通身湿透,面色舒展地从浴房中走出,分明是从冷水的浴池中起身,浑身却像散发着热气,“传葛太医来。”
吴毓连忙应道,正欲转身离去,却听太子胸膛前传来低低弱弱的女声:“不……不要。”
他回头一看,便见太子面含柔情,轻声询问她:“你不是很难受么?”
“怎么了,可是害羞?”太子淡笑,且极富有耐心地哄她,“你放心,孤不会让其他人看到你这副模样的。”
怀里那人小脸霎时通红,太子忽然心情大好,哼笑出声。
见她脸色好似也舒缓了许多,到底知道她脸皮薄,太子转而便吩咐吴毓:“罢了,你去准备一些干净的棉帕来。”
吴毓便知这是不用去请葛太医了。
也是,如今已丑时过半,若是太医这个时辰来东宫,明日传了出去,指不定外界认为太子夜半身患恶疾,平白还惹了一些流言。
片刻后,吴毓将准备好的棉帕搁在床榻旁的黄花梨案几上,不敢再多看一眼,退出了里间。
他静候在外间,正昏昏欲睡之时,忽然听到里头传来不小的动静,顿时吓得打了个哆嗦。
少女嗓音嘶哑哽咽,紧接着便是断断续续的小声争吵和哭声,随后又渐渐的安静了下来。
这种声音和动静,一直吵到天快亮,方才有停歇的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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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毓因凌秀院一事没处理妥当,如今太子又将这道难题丢给他,心有戚戚然。
他惴惴不安地问:“殿下,那应该安置在哪处比较合适?”
谢缚辞眼帘微垂,默了须臾,转而侧首看向还背对着他的姜沐璃。
漆黑的眸色从她白皙的面颊上一直扫到肩颈,便见她单薄的肩膀上有几道明显的痕迹,眼底倏然浮起一抹懊悔。
那是他昨晚不受控制之下一次又一次烙印下的成果。
如今清醒过来,他也不知为何昨夜就那样丧失了理智,只要一看到她愤恨瞪着他的眼神,他心口便像是有人紧紧攥住似的疼。
无论他如何逼问,她始终不愿说出她第一个男人是谁。只要一想起曾经也有男人这样占有过她,他便无法抑制住满腔的恨意。
想要将那个该死的男人大卸八块的念头,反反复复在他脑海内出现。
夜里,想要消除掉她身上其他男人存在过的记忆。他又狠又凶,一次次地将她弄晕,最终感觉她身上沾满了他的气息,这才心满意足地罢休。
可是醒来,她却怎么都不愿看他一眼,流出的泪水仿佛在控诉他的举动,甚至扬言讽刺他不舍得下手杀她。
呵,他的确不会轻易杀了她,他又怎会让她死的那样轻松?
沉吟片刻,谢缚辞眉宇紧蹙,眼角余光忽然扫到她额间的细汗,心下不禁一沉,下瞬间手背贴上姜沐璃的脸颊,指尖探到她的鼻息。
不多时,吴毓便听到太子沉冷的嗓音,“别的先别管,你去把葛太医请来,快!”
一炷香后,葛太医背着医药箱匆匆赶来东宫。
谢缚辞已换了一身青色长袍坐在榻边,凝神等葛太医的诊脉结果。
过了良久,葛太医浓长的胡须皱起,松开了把脉的手,沉声道:“敢问殿下,阿璃姑娘昨夜是否泡了许久的冷水?”
谢缚辞道:“大约从酉时起一直到深夜。”
葛太医眼神落在榻上那一脸煞白娇弱的少女身上,她身形纤瘦,鬓间汗液密布,平日里娇艳的红唇已失了血色,看起来着实可怜。
他摇头,叹道:“这如今还是寒冬腊月,姑娘家身子本就娇弱,泡了一夜的冷水,她如何受得住?”
再加上太子殿下的狠劲……
太子殿下到底是行军打仗的,体力较一般男子更为健壮,他将一柔弱的小姑娘折腾了一整夜,这能不晕倒吗?
但这些话葛太医只能咽进自己的肚子里,可不敢提出来。
“不过所幸那三日仙的药,最后一夜有很好的释放出来,这才没有遭到药物的反噬。现下阿璃姑娘身体受凉,也不算大碍,待微臣开上一纸药方给她调理,再让她好好休息两日,便可痊愈。”
谢缚辞眼睫轻颤,转而握住姜沐璃冰冷的小手,道:“吴毓,按照葛太医的吩咐,尽快将药煎好送来。”
吴毓应下后,指了几名宫女按照葛太医的吩咐去准备煎药,众人便依次退出了里间。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雕花窗缝隙照入寝殿,屋内寂静,阒无人声,平添一种岁月静好。
谢缚辞坐在榻沿,握住姜沐璃的手心,一会儿轻一会儿重的来回揉捏,直感觉那冰冷的柔软在他温热的掌心有了些许温度,紧蹙的眉目这才有所松缓。
姜沐璃平躺在榻上,小脸煞白,细长的黛眉皱成了一条,分明尚在昏迷,却像还处于痛苦中。
他看了心头不悦,伸手将她皱成疙瘩的眉心抚平,指腹来回触摸那冰冷的肌肤,轻声数落她:“既然难受,又为何不承认。”
“孤还能不给你请太医么?”
姜沐璃嘴唇嗫嚅了半晌,艰难地溢出一个字,谢缚辞细细听清,遂站起身,帮她掖好被角,往外间走去。
吴毓正在吩咐潘胜去收拾一间离延元殿最近的空院子,忽见太子走出来,二人忙行礼。
谢缚辞神色沉沉,目光落在吴毓身上,“去将地龙再点旺一些,再多备几床软被送来。”
吴毓闻言,下意识觉得不对。
太子殿下向来惧热,寝殿的地龙只要有他在,就会尽量烧弱一些,这怎么突然大变了?
“没听清孤说的话吗?”
吴毓回神,忙恭敬回道:“奴婢这就去处理。”
等太子回了里间,吴毓顿松一口气,和潘胜了对视一眼。
二人出了寝殿,吴毓找了几个太监去做太子方才吩咐的事。
待四周没人了,潘胜眼睛一转,笑着问:“干爹,儿子寻思着,那房间是不是不用准备了?”
吴毓“喔”了一声,打趣他:“怎么说?”
潘胜呵呵笑了笑,一双小眼睛乐得眯成了缝,“那还能怎样啊,自然是太子殿下他……”说到这,他眼神暧昧地往里处一挑,意思不言而喻。
吴毓笑容凝滞,顿了片刻,面目冷漠起来,训斥道:“成天就想成为殿下肚子里的蛔虫?干爹平日教你什么?少做那自作聪明的事。”
若里头那人,没有她母亲那层关系在,他兴许也跟潘胜心里想的一样,认为太子是真的上心了。
潘胜并不了解太子的过往,他作为外人,只觉得殿下对阿璃不一般。
可吴毓再了解不过,即使殿下动了心思,可殿下显然尚未察觉,就算哪日发现了,恐怕很快会被他扼杀在摇篮里,是绝无可能给苏嫣的女儿机会。
潘胜圆脸困惑不解,还欲追问,便被吴毓一把推开,“去去去,房间快去准备,选间最好最舒适,也离延元殿最近的。”
潘胜耳边一直回荡着干爹说的话,和方才他那番态度。
他怎么想都不是滋味。
干爹平日里教导他多观察,多做事。
可是以他这些日子的观察,看的出来太子殿下分明对阿璃很是看重,太子看阿璃的眼神都比对其他人更温柔几分,在她面前也更为轻松,还会时常打趣她,逗得她脸颊通红,才肯罢休。
这些都是平日里那二人相处的点点滴滴。
即使他已不算个正常男人了,但曾经起码也是个男人,心里头也多少也是明白男人的。
太子殿下若不是喜爱极了,又怎会那样对待阿璃?
这不,昨夜都让阿璃承欢了,阿璃一生病就立马给请太医,既然如此,为何还要将她支到别处困着呢?
潘胜在偌大的东宫四处转着,寻思着哪处院子最适合安置姜沐璃。
不知不觉走到了西院附近,想起姜沐臻还住在这,心思微动,还是走了进去。
西院门口仅有两名小太监把手,守卫不算严谨,想来是因为困得是一个孩童,便也没当一回事。
值守小太监认得这是吴总管的干儿子,知道潘胜是在太子跟前做事的内侍,便放他入内。
潘胜敲了敲雕花窗,很快窗户被打开,露出一张精致秀气的男孩面容。
男孩见到他,笑逐颜开唤了声:“潘公公您来啦?”
潘胜笑眯眯看他,亲切地问:“小家伙,这两日过得如何?”
“一日三餐都有小公公给我送饭,没饿着。”
姜沐臻乖顺回答,浓长的眼睫微垂,面含忧虑道:“潘公公,请问我何时能与姐姐相见?”
这事潘胜可做不了主,摇了摇头,犹豫道:“我只知道,你姐姐她暂时没有性命之忧。”
听到这话,姜沐臻这才放心,他轻抚了心口,忽然想到什么,从临窗旁的书案蹦下来,回到房间翻腾了片刻。
姜沐臻从包袱里拿出一根彩色手绳,郑重地交给潘胜,正色道:“潘公公,劳烦您将这根手绳交给我姐姐,这是我的贴身之物,姐姐若是看到必会放心了。”
看这姐弟情深,潘胜也颇有动容,手从窗口伸了进去,摸了摸姜沐臻的脑袋,“好,我定会亲自交给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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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元殿,殿内的地龙已点的极旺了,床榻上的被褥也已盖了四层,而姜沐璃的体温还不见转好,谢缚辞脸色愈发难看,连声质问药何时能好。
吴毓端着正煎好的药小心翼翼走进,“殿下,药熬好了。”
谢缚辞扶起姜沐璃靠在自己的怀里,伸手接过药碗,用汤匙一点一点将褐色药汁送入她的口中。
她人还在昏迷,完全没有意识,送进去的药很快皆流了出来,顺着唇角一直流到脖颈处。
谢缚辞笨拙地又尝试几次。
太子殿下何曾伺候过人呀?
吴毓在旁看着觉得着急,便出主意道:“殿下,让宫女们来吧,一个扶住阿璃姑娘的嘴巴,一个负责喂。”
谢缚辞垂眸看着靠在他胸膛前的人,昏睡的模样是那样的纤弱又单薄,楚楚可怜。他眸色微凛,轻声道了一句:“不必。”
说着,就见谢缚辞将玉碗的汤药饮入口中,再覆唇而下,轻松撬开了她的唇齿,褐色的汤药顺着二人的嘴唇溢出,虽说漏了不少,但大多都轻松渡进了姜沐璃的口腔内。
来来回回这样渡了约五回,一碗药这才饮完。
吴毓递上巾帕,谢缚辞给姜沐璃擦拭了水渍,又就着同一块巾帕给自己擦了干净。
吴毓一错不错看着太子这样行云流水的举动,心中诧异,却也没有表现出来。
“行了,你下去吧。”
喂完了药后,姜沐璃脸上的气色的确好了许多,但仍然很是惧冷。
谢缚辞褪下衣袍钻进锦衾,长臂一伸,便将她揽入自己怀中。
他高挺的鼻梁在她颈窝蹭了蹭,用力吸了吸她身上馥郁的清香,这才觉得通身的烦躁得到一些释放。
“娘……阿娘……”娇娇弱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响起,若非屋内安静,谢缚辞恐怕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忽听阿娘二字,他脸色大变,几乎是想要下瞬间将怀里的人丢出去时,到底还是犹豫了起来,眉心突突,抑制住方才升起的念头。
就在谢缚辞好不容易平息了怒意时,怀里的人又开始细声呢喃:“阿娘……缘,缘缘想……想您……”
第33章 留在东宫
谢缚辞摩挲她柔软的脸颊, 眉心紧紧蹙着,又听姜沐璃呢喃低语,口中一直在小声唤娘亲。
“阿娘……缘缘,好想阿娘……”
分明是在说梦话, 她却犹如身临其境一般, 眼睫濡湿, 缓缓流出了泪水。
忽感到有一种温热的触感一点点擦拭她眼角的泪痕,她冷得发抖,毫无意识地往那股热源处钻,双手紧紧攥住那抹丝滑的布料。
“缘缘害怕……”
谢缚辞收拢双臂, 将她牢牢圈在怀中, 下巴抵住姜沐璃的头顶,薄唇无声念着二字:“缘缘。”
他垂眸看着她露出的半边粉颊, 眼神带着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柔情,低声询问:“缘缘是你的小字吗?”
姜沐璃黛眉微动, 没有应答,只将脸颊在他的胸膛处蹭了几回。
谢缚辞的掌心按在她单薄的背脊,手中力道不禁收紧,不悦道:“姜沐璃, 你究竟对孤还隐瞒了多少?”
他忽然加重了力道,姜沐璃难受的嘤咛一声。
外头分明还是晴天大白日,但延元殿殿门紧闭, 金丝缠花帷帐笼罩, 榻间昏暗,犹似傍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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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一块躺了将近一天, 待姜沐璃清醒过来时, 已接近申时末。
姜沐璃幽幽转醒, 睁开眼睛便看到男人微微凸起的喉结,视线往上挪移,便对上了一双深沉的黑眸。
她登时脸色大变,奋力将他一推。
“放开我!”
谢缚辞长眸微眯:“怎么,利用完孤就要踹开了?”
无论她如何推搡,他仍纹丝不动,姜沐璃无法从他怀里挣脱开,气得小脸霎时涨红,“我怎么就利用殿下了?”
“是谁病了就抱着孤不撒手了?若不是孤给你请了太医,你现在早就去地底下见你娘了。”
他照顾了她一整天,她口中竟还一直在她唤她娘亲?不识抬举的东西!
思及此,谢缚辞怒意顿生,将她推开,掀开锦衾坐起身,“既然你病好了,那是时候好好清算你欠孤的账了。”
姜沐璃裹着锦衾坐起身,一副任由宰割的模样,这下又把谢缚辞气得够呛。
她将纤长的脖子一仰,冷静道:“殿下杀了我好了。”
反正他杀起人来手起刀落,没有丝毫犹豫。
只是苦了被她无辜牵连的人,还有她那年幼的弟弟……
谢缚辞穿戴好衣物,墨眸上下扫了她几眼,过后阴恻恻地笑了笑:“比起杀了你,孤倒是有别的方式让你赎罪。”
说罢,他眼神骤变,似藏着极深幽的恶劣。
姜沐璃心里狂跳,顿觉有种不妙的预感,警惕地问:“你这是何意?”
谢缚辞勾唇笑了起来,笑意森然刺骨,在姜沐璃惧怕的目光下,当着她的面一把扯开方才穿戴好的衣袍,紧接褪下中衣,袒露在姜沐璃眼前的便是痕迹斑驳的宽厚胸膛。
姜沐璃瞳仁微缩,登时被这眼前的景象吓得倒吸一口凉气,“这,这是……”
他含笑看她,衣襟松散,姿态尽显轻佻,眉目调笑,像极了那等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高大挺拔的身躯逐渐靠近,他用力攥住姜沐璃垂下的手腕,按她的掌心在自己的胸膛前,嗓音冷沉了几分:“这是什么?”
“你说呢?嗯?”
他逼近,整个人带着狠意的缱绻,“这可都是你的杰作,这就忘了?”
闻言,姜沐璃怔大双目,不可置信地摇头,喊道:“你乱讲,昨夜,昨夜……”
说到最后,语气不自觉变弱。
谢缚辞察觉到她心虚的变化,哂笑一声,将她的手心又往他的腰腹四周带,强势地按着她的手背来回轻抚。
他贴近她的耳畔:“可记起来了?你昨夜是怎么在孤的身上留下这些痕迹的?”
因他孟浪的举止和直白的话,姜沐璃吓得脸色涨得通红,她双眼紧闭,是一眼再也不愿再看到他身上的吻痕。
紧接,谢缚辞又将她的手往脖颈处带,停留在最显眼的一处,冷声叱道:“其他的地方也就罢了,穿上衣服便看不见,可脖子这处你可是用了最狠的劲,咬的最深,孤无论怎么说,你那张嘴都不愿从那里离开。”
在谢缚辞的逼迫下,她不得不睁开双眼,入目的便是他的颈侧靠近耳垂处有一道极深的咬迹。
姜沐璃沉默了半晌,身子都不禁发抖,哑声道:“我,我那是中了药才这样的……”
谢缚辞哼笑几声:“孤知道。”
“所以孤也不是个任由欺负不还手的。”
说着,他有力的掌心轻松扯落姜沐璃身上的锦衾,没了软被的遮挡,只见她中衣松散,身前露出一抹鹅黄心衣。
谢缚辞勾起心衣的细带,语气暧昧十足:“姜沐璃,你知道这身衣服,是谁给你换上的吗?”
姜沐璃别开脸,脸颊烧得火热,经过他这番话,昨夜种种她全部都记了起来。
只要一想起昨晚她是如何在太子的引诱下,抛开了所有颜面不知廉耻勾缠他的,她便想死的心都有了。
起先虽说的确在药物的控制下想要求.欢,但她脑中还是保持着理智,可当太子拉着她沉入水中缠吻,又将她抵在池边,一次次地诱惑着她,逼迫她抛弃理智被药物支配,最后迷迷糊糊之下她完全丢失了神智,全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她涨红的脸色多番变化,生动有趣极了,谢缚辞定定看了她良久。
最终,他松开了手中的动作,将她松散的衣衫系拢,唇角挂着清浅的笑容:“从今日起,没有孤的允许,你哪里也不能去,只能留在东宫贴身伺候孤。”
她顿了一瞬,怔圆了眼,讷讷问:“可我先前不就是伺候殿下的吗?”殿下竟会这样轻易就放过她?
天真,真够天真。
谢缚辞凝视她困惑不已的神情,忍不住笑了笑,眼底一片冷寒:“你懂什么叫贴身伺候?”
随后一字一句,慢条斯理地道:“自然是以身亲伺。”
他这是让她做他的禁.脔?!
姜沐璃顿时脑子嗡嗡作响,紧接着便想起昨夜他说阿娘曾经做过陛下禁.脔一事,即使再蠢,她也明白了,太子恨她阿娘!
所以他这是要用同样的方式报复她?
“你做梦!”她红着眼,愤愤骂道。
“枉殿下贵为太子,竟会有这样龌龊下.流的心思!”
她的辱骂对谢缚辞不痛不痒,甚至当着她的面,优雅缓慢地将衣袍穿戴了整齐,不过片刻又恢复了往常的一派从容,俊逸温雅,好似方才说出那样无耻言语的并非是他。
谢缚辞摆动腰间玉带,伫立在榻前,含笑打趣她:“自然是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你既是苏嫣的女儿,自也是要步你娘的后尘。”
姜沐璃怔了怔,被刺激到久久无法回神,过了半晌,才哑着声问:“为何?殿下不是即将娶太子妃了么,为何还需要我。”
“为何,这偌大的东宫,亦或是长安的哪个世家贵女,殿下想要谁得不到,为何是我?”
谢缚辞冷笑:“孤只要你。”
“为何?只因你好处理,不需要了,孤再杀了泄愤便是。”
说的分明是他想说出的话,可当看到她簌簌落下的泪水时,他心里第一感觉却不是快意,而是无尽的烦闷,对上她含泪的眼睛,更是不自觉闪躲。
懊意稍纵即逝,转而想起她一心求死,或是想要离开,诸多反应就是不愿留在他身边,反而激起他满腔的狠戾。
她已经是他的人了,浑身上下充满他存在的痕迹,更是沾满了他的气息,又怎能这样轻易脱身?
即使是死,那也只能死成他的鬼。
他屈膝上榻,身影笼罩下压迫感更显,暧.昧地笑了几声:“姜沐璃,孤是个男人,男人想要一个女人,除了那档子事,还能有什么?”
“难不成,你的娘亲她就没有告诉过你,她曾经是如何伺候我父……”
姜沐璃浑身颤抖,尖声哭喊打断他:“不要提起我娘——”
她不信。
她的父母是最恩爱情深的夫妻,父亲温文儒雅,从不对她和弟弟说一句重话,娘亲喜静,极少愿意出门见人,可她绝对是个坚强又温柔的娘亲。
她的娘亲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怎能被太子那样随意羞辱!
姜沐璃哭得头开始嗡嗡的疼。
此时此刻,她不知自己来长安究竟是不是对的,不知当初在东宫看到太子时,甚至有一瞬间的欣喜,究竟是不是对的。
两年前在江州,及笄那日她赴了邵景的约。
那天,她和邵景在悦华酒楼一直谈到即将傍晚,最后闹得不欢而散,邵景负气离去。
邵景离开后,她在房里静坐了一会,还未出雅间,便看到有个男人推门而入。
那是锦乐坊钟家的小公子,钟平林。
她与钟平林不算相熟,但因他曾经帮她找回了外出走丢的阿臻,便对他很是感激,没有排斥与他的来往。
钟平林擅自闯入雅间,温声问她独自在此做什么,她随口答了几句,未曾想钟林平见这间房间只有她一人,便心生歹念。
之后她与钟平林发生了冲突,慌乱中她从悦华酒楼逃了出去,路上却被钟平林带的护卫一直被逼到了东街深巷的角落。
当时孤立无援,慌乱无措的感觉,她至今都忘不了。
她多希望能像从前一样,每回她遇到危险,爹爹都会现身救她,再牵着她的手回家。
可是爹爹去世后,再也没人会在她发生危险时,奋不顾身地保护她了。
现在就连邵景都不在她身边。
那时候,她觉得自己大概真的躲不过去,嘶哑无助地哭喊时,忽然一个身穿雪色长袍的男人现身救了她。
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群人轻松打趴。
就在她想要跟他道谢时,那位恩人却已经离开了。
她在方才发生打斗的地方捡到一块翡翠玉佩,玉佩翠色温碧,质地精致剔透,黄昏下透着莹润光泽,手感光滑细腻,想必玉佩的主人对其极其喜爱,并每日抚摸。
她还注意到玉佩的背部刻有「瑾澜」二字。
当时她便想,这样好听的名字,必然是恩人的。
猜想这枚玉佩对恩人极其重要,为了找到恩人,将这块玉佩还给他,姜沐璃跑遍东街,直到入夜了才在一家酒楼的二楼窗口处发生了恩人的身影。
她满怀期待进了那家酒楼,找到临窗口的雅间,鼓足了勇气,带着自己都尚未察觉的悸动,主动敲响了房门。
可长久没有得到回应,担心里面发生了意外,她便推开门走了进去,却没料到,就是进了这扇门,才将她困在恩人的房里整整一夜。
屋内点了灯,但当时男人状态十分怪异,浑身发烫,扣紧她手腕的掌心似烧得滚烫的铁,他紧紧钳住她的腰,不顾她的挣扎,就将她拉入了床榻。
翌日她浑身酸痛醒来,看着恩人睡熟的面容,内心却隐隐带着喜悦。
小女儿情态的羞赧还未来得及收起,正在踌躇着一会儿该如何跟他说话时,便见他阖着眼,凉薄启唇:“桌上的所有银票你都拿走,今后不要再出现在我的眼前。”
这一句话,如一记重锤,立即将她从虚无缥缈的美梦中彻底砸清醒。
两年过去,他们二人又一次发生了关系。
而他也又一次,对她说了无比残忍的话。
姜沐璃回想起两年前那夜,内心备受煎熬,笑着便流下泪来,眼底尽是悲凉:“殿下。”
“你从未记得过我,对吗?”
谢缚辞紧咬着牙,看着她清透的泪水滑落到衣襟,顷刻间便洇湿了一片,却又像是透过衣襟,一滴不落的砸入他的心尖。
他心里犹如千百斤巨石所压,顿时引得他透不过气来,可傲气使然,仍是缓缓启唇,冷声道:“孤要记得你什么?记得你的母亲是如何跟陛下一起逼死孤的母后?还是记得你是如何三番两次欺骗孤?”
“姜沐璃,你还有没有良心?”
他给过她宠爱,给过她依靠,也曾当着众人的面和皇后的面维护过她,他从未给过任何一个女人如此体面,除了她。
现在她却来问一句,他没有记得她?
回应他的只有一滴滴泪水无声的砸落,见她一双眼高高肿起,他顿时也觉得方才做法太过,可转念一想又不觉得自己哪里不对,正在想着如何时,突听到外间一阵女童声传来。
**
“表哥——”
“哎哟小郡主啊,殿下还在歇息,没有起身呢,您还不能进去!”吴毓及时拉住了崔姣姣。
若是让这小祖宗进去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那可就糟糕了,他便是有一百条命也没辙。
“这都什么时辰了?该用晚膳的时辰了,表哥竟还没起床?”
崔姣姣一屁股坐在外间的软榻上,双臂抱着,十分不悦地对她身旁那位华贵的妇人,嚷嚷道:“娘亲,你看表哥,这么大人了,比姣姣还会躲懒。”
淑贞公主明白她女儿的性子,这是找着机会便在为自己今后赖床找借口呢,只摇头笑了笑,有意不接她的话。
但现在这个时辰了,太子还未起身,实乃怪哉。
太子为人最是勤勉,平日极少呆在东宫,即使在东宫,那也是在书房处理政务,何时见过申时了还未睡醒的情况?
“吴毓,你们殿下昨夜又通宵处理政务了?”
吴毓暗擦冷汗,心说的确是通宵了,可不是通宵处理政务,而是……
他正为难着,便听脚步声传来。
谢缚辞已穿戴整齐,身形颀长,风仪高雅阔步行来,可淑贞公主是过来人,一眼便看出他衣冠楚楚的内里方才发生了什么。
谢缚辞问道:“姑母怎么来了。”
淑贞公主按下心中的好奇,拉着崔姣姣的手,笑道:“还不是姣姣这孩子,说什么明华殿太冷清了,非说要来你这东宫,我实在拗不过她,担心姣姣又到处乱跑,这才跟她一起来。”
淑贞公主下嫁崔老将军嫡次子崔律已有十年,崔律成婚四年后战死沙场,淑贞公主便带着幼女守寡到至今。
虽说破例住在皇宫里有享受着这至尊荣耀的一切,可到底孤寡娘俩在这后宫还是没什么归属感。
崔律与谢缚辞舅甥二人关系向来亲近,是以淑贞公主母女二人在宫里也与东宫来往密切。
崔姣姣噔噔噔跑到谢缚辞跟前停下。
小家伙年仅五岁,身量不高,只能仰着脖子看向表哥,明亮的葡萄眼扑闪扑闪:“表哥——那个漂亮姐姐呢?姣姣要见她。”
谢缚辞心知她提的是谁,淡淡道:“哪来的漂亮姐姐,没有的事。”
崔姣姣一听就知道表哥在糊弄她,气得她奔到娘亲怀里,喊道:“娘亲,表哥他藏了一个漂亮姐姐不给姣姣看,除夕那天姣姣亲眼看到他怀里就抱了那个漂亮姐姐!!”
崔姣姣的嗓门极其响亮,谢缚辞顿觉烦躁,方才好不容易将里头那人安抚入睡,若是又被她吵醒,指不定那人又要对他哭哭啼啼起来。
“声音小点。”谢缚辞出言阻止。
崔姣姣因他的冷声警告,吓得一哆嗦,忙紧紧抱住淑贞公主的纤腰。
虽说太子表哥对她和她娘亲比对其他人较为温和,可她娘俩也很害怕表哥生气呀……
崔姣姣从小就懂见好就收,在谢缚辞的冷目下,忙止住了喊叫声。
见她乖顺懂事,谢缚辞脸色稍缓,看了一眼外头昏暗的天色,便吩咐吴毓去准备膳食,要与淑贞公主母女二人共进晚膳。
末了,又招吴毓附耳过来,低语吩咐了几句。
这番交流被淑贞公主都看在眼里,再加上他脖侧不容忽视的吻痕,引得她心里困惑更深。
想起前几日皇后娘娘对她说过的话,终是忍不住问:“瑾澜,听娘娘说,你的东宫里有个侍妾很是得你的宠爱?”
侍妾二字,莫名惹得谢缚辞浑身不适,他眉宇微蹙,道:“为何你们都对她这样感兴趣?”
那就是有这回事了。
淑贞公主心下了然,笑道:“你既有心护着,姑母还能说什么?只是好奇一问罢了。”
“不过到底只是个不入流的侍妾,瑾澜最好还是不要太上心较好,届时还会影响你同萱儿的夫妻关系。”
里间门口,赤足下榻,背脊靠在墙面的姜沐璃,脸色苍白,双眼空洞无神垂望着地面上的毛毯。
随着谢缚辞淡淡一句,“我心里自有定论。”
她无声苦笑,一步步拖着沉重的步伐往榻前行去。
昏暗的室内,她身上披着谢缚辞的稠衣,解开了衣带,就着外间微弱的烛光看清了自己身上醒目的痕迹。
不久前,谢缚辞说的话一句一句不停在她脑海里穿梭,像是一支一支刺骨的冷箭,凶狠地从她心口穿入。
她从来不知,原来几句话,就能有如此杀伤力。
或许从前是她过于天真。
原来太子殿下对她母亲的怨恨,不仅仅只是昌陵侯害死了崔律小将军那条命。
阿娘,您能否告诉缘缘,您真的害死了先皇后吗?太子说的每句话,她一个字也不愿相信。
回想起阿娘在世时,因阿娘内敛喜静的性子,若非必要,是极少出姜府的大门。
她清晰记得,年幼时好几回夜里难以入睡,便想去父母的房间找爹娘陪伴,可透过门缝,她多次看到阿娘在爹爹怀里流泪。
那时候,她极其不懂。
为何白日里对她无比温柔的阿娘,夜里总是那样忧愁。
阿娘实在太多愁善感,怀了阿臻之后身体便已经很差了,她像是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一样,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告诉她,作为女子应当要如何保护自己,一次又一次地问她,若今后父母不在了,她能不能好好活在这个世上。
她那时根本不懂阿娘为何这样没有安全感。
可现在当她知道了许多有关阿娘的事迹,也终于明白为何她的母亲跟其他人的母亲不同,不爱出家门,不爱说话,夜里爱流泪了。
姜沐璃眼睫颤了两下,捏着衣带的手紧紧攥住,良久,最终又无力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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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缚辞简单处理了一些政务,晚膳摆上来时,淑贞公主喊崔姣姣过来用膳,却没在延元殿见到她的人影。
“姣姣人呢?!”
吴毓一直伺候在太子身旁,也没察觉小郡主去哪了,忽感身侧那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小声回道:“殿下放心,里面那间,奴婢派了宫女谨慎值守,若是小郡主进去了,宫女必然会察觉。”
谢缚辞颔首,转头指了几名小太监,“尽快去将小郡主找来。”
小太监忙不迭去实行找人的命令,淑贞公主怒火中烧,气得一拍案桌,道:“这个小调皮蛋,本宫一不留神她便又到处乱跑,等本宫回去,定要好好收拾她!”
谢缚辞扬唇淡笑,“姑母莫急,姣姣向来聪慧,这东宫她闭着眼都知道回来的路。”
这不,不过片刻,就有一名小太监回殿了。
小太监神色慌乱:“回禀殿下,找到惠和郡主了,小郡主在西院门口焦急求助,说里头有个小孩子生病了。”
西院的小孩子?
谢缚辞下意识朝里间暼了一眼,心思微动,冷声吩咐:“去将葛太医请来。”
淑贞一听崔姣姣像是遇到了什么事,忙要往西院的方向去。
谢缚辞及时喊住她,“姑母,您先回明华殿,姣姣一会儿我会派人将她完好送回去的。”
淑贞公主回头,见谢缚辞一脸冷肃看着她,态度极其冷漠,她心下一紧,猜想这是东宫的事,她也不方便插手,便应下,离开了东宫。
等淑贞公主离开后,谢缚辞阔步进了里间,吴毓掀开帘子,点燃了烛火,一眼便看见姜沐璃双目无神坐在地上。
见她如此,谢缚辞太阳穴突突跳,几步跨到她跟前,面色平淡看着她:“想见你弟弟吗?”
姜沐璃似难以置信地抬头,眸色扑闪,眼里瞬间便充满了希冀,语气都带着惊喜:“我想!殿下可是愿意让我见阿臻了?”
行,从早晨醒来哭晕,到晕后醒来又哭,他好说歹说她也不愿理他,一提到弟弟,立马就给他露出了笑脸。
可这笑颜到底是因为外人对他展露。
谢缚辞强压下心里莫名的烦闷,道:“收拾一下,孤带你去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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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延元殿出来时,天色已暗,月色如银倾洒,照亮满地青石板路。
吴毓和潘胜二人,一左一右提着六角宫灯照着夜路,到了西院。
西院门口值守的两名小太监此时也不在门口,再往里头走去,点亮了烛光的房间很是热闹,似隐隐传来男童的痛苦哭喊。
突闻哭叫声,姜沐璃浑身紧绷起来,也顾不上谢缚辞会不会指责她,快步朝那间屋子走去。
望着她匆忙奔去的纤瘦背影,谢缚辞皱着眉听里头的动静,问:“葛太医何时能到?”
吴毓回道:“已经派小太监去请了,说好了葛太医来东宫就请到西院来。”
“阿臻?阿臻?!”姜沐璃将门口的几个小太监推开,直奔里头去。
崔姣姣正被一个小太监紧紧拉住,不让她往里头过去,忽听到一阵焦急的女声,抬眸扫过来,眼前顿时铮亮:“是漂亮姐姐?”
姜沐璃看她一眼,而后眼神落在癫痫病发作的姜沐臻身上,心里顿时大痛不已。
“漂亮姐姐,我一炷香前溜到这里来看他,结果他忽然就这样了,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崔姣姣也被方才突然发生的事吓到魂不附体,想到是因为她来了后,这个男孩才成了这副模样,内心更是无比自责。
姜沐璃稳定心神,柔声道:“不怪小郡主,阿臻他是病了……”
病了?什么病竟能让一个孩童痛苦成这样,病发到现在快一盏茶了,他还倒在地上翻来覆去的打滚,痛苦地抽搐。
刚开始她很想上前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却被身旁的小太监拉住,说为了她生命着想,不能靠近那男孩。
崔姣姣瘪了瘪嘴,旋即双目瞪大,眼睁睁看着漂亮姐姐毫不犹豫就上前抱住了在地上抽搐的男孩。
“阿臻莫怕,姐姐在这呢,姐姐陪着你。”
姜沐臻此时面色如土,脖子青筋暴起,整个人像是呼吸不顺,口中一直在痛苦地叫喊,四肢更是毫无目标的四处乱踹。
姜沐璃像是已知道如何安抚弟弟,找到最好的方式紧紧抱住他,口中一直在呢喃:“阿臻再忍一忍,忍一忍马上就好了。”
若是这时候有药在该多好?
都怪她,都怪她。
都怪她执意来长安给弟弟诊病,来长安后不仅病症没有除,反而害得她姐弟二人落得如此境地。
姜沐臻却是什么都听不进,口中一直传出痛苦的叫喊声,最终大张的嘴唇用力咬在姜沐璃纤细的手腕上。
崔姣姣目瞪口呆,失神滞在原地。
谢缚辞走进来时,便看到这副景象,顿时气得他的头隐隐作痛。
他拂袖扬起:“都愣着做什么?快上前去拉开!”
吴毓和潘胜也被这场景吓到,在太子的怒斥下,才慌忙放下手中的宫灯,一把就要将二人拉分离。
姜沐璃担心他们用错力道会将弟弟弄伤,便朝二人摇了摇头。
她痛得脸颊冷汗直流,强忍着痛感,手心轻轻抚摸弟弟的脸颊,柔柔安抚,姜沐臻大约是感觉到熟悉的怀抱,症状亦减轻了许多。
谢缚辞脸色铁青,看着她手腕处被咬的溢出了血液,终是忍无可忍,大步上前一把将姜沐臻那小子拽出她的怀抱,随后眼角余光一瞥,从地上捡起方才吴毓放下的宫灯手柄塞进姜沐臻口中。
他不顾地上的姜沐臻仍在轻微抽搐,用力拉住姜沐璃的手腕,冷声道:“你是不是疯了,手不想要了吗?”
姜沐璃心痛的目光落在弟弟身上,见弟弟痛苦如此,想起她姐弟二人这几年相依为命的苦楚,心中更是难受。
过了良久,才无力回了一句:“这与殿下无关。”
那是她的手,他着什么急?他应该开心她被咬出血才对。
“你!”谢缚辞脸色几番变化,见她难受,心里也微微揪起,最后还是放弃了口中的恶言。
正在这时,葛太医背着医药箱从门口奔来。
一见躺在地上的男孩抽搐的模样,葛太医眉毛紧紧皱着。
在经过葛太医的施针下,姜沐臻渐渐平息下来。
大致向姜沐璃了解了一些情况后,葛太医心中便有了想法,他放下手中的施针道具,问道:“阿璃姑娘,令弟这病可是从娘胎便带来的?”
姜沐璃擦拭了泪水,轻声回道:“我娘在生产时突逢难产,生下我弟弟很是艰难,弟弟出生时身体孱弱,便自带了这症疾病。”
“半年前有神医为我弟弟看过病,称我弟弟患的病名叫癫痫,因不算太严重,还有办法医治。”
“不知葛太医……”
葛太医道:“癫痫病在长安不算稀少,民间也有人患过此症,但因医治此症需要投入大量的钱财及长时间治疗,并且还无法彻底根除,只是暂缓。”
姜沐璃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忽然想起什么,小心翼翼觑了一眼身旁的谢缚辞。
她的视角只能看到他冷漠精致的侧脸,看不清他究竟是何情绪,但为了弟弟,还是想要尝试一次。
“殿下……你,你当初在我房里拿走的那纸药方,能给葛太医看看吗?”
谢缚辞慢悠悠侧过身看她。
她哭过之后眼眸如秋水盈盈,姣好的脸庞透着红润,犹如含苞绽放的清丽梨花,看向他的眼神也不如今早那般冷漠,恐惧中带着明显的讨好。
他扬唇淡笑:“孤为何要救你的弟弟?”
她心蓦然下沉。
果然,她和阿臻是他最恨之人的儿女,他巴不得她姐弟二人都死了才对……
可是既然殿下能为阿臻请来太医,想必暂时也不打算取阿臻的性命,为了阿臻,她可以再厚颜无耻一些。
姜沐璃趁着葛太医注意力都在医书上时,红着脸在谢缚辞耳边低语了一句,温热的呼吸像棉絮轻轻挠了挠他的心尖。
谢缚辞心头微动,面上却不显,仍旧一副冷肃,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姜沐璃苦涩难言,涨红了小脸,恬不知耻地又对他耳边补了一句:“殿下届时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她羞耻地眼睫忽颤,谢缚辞唇角噙了一抹意味难明的笑意,眼神灼热看她:“当真?”
她不自在的垂眸,避开身前那烫人的视线,小声“嗯”道。
谢缚辞乜了一眼她泛红的耳尖,心下想笑,却没有戳破她薄脸皮的性子,转头喊吴毓过来。
“孤给你的药方,拿给葛太医瞧瞧。”
**
葛太医认真看完了药方上的所有记载,霎时一张老脸都惊喜到泛红光,连连追问姜沐璃是从哪儿弄来的这药方。
姜沐璃回道:“半年前我住在江州时,有位游历的老神医在我家借住过一阵时日,这是他离开前赠与我的,说是专门用来治疗我弟弟的急症。”
葛太医欣喜道:“阿璃姑娘是遇到大善人了啊,这纸药方极其珍贵,即使是咱们太医院,都研究不出这等奇药。且这药方步骤很是繁琐,外行人压根记不下来,那位老神医还能为你记载得如此详细,当真大好人!”
姜沐璃也喜悦不已,眼见弟弟的病有救了,心里更是无比感谢当初那个神医。
葛太医笑了后,又道:“不过,这药也是如同老神医所说,的确只能暂时压住急症,彻底根除还是无法做到。”
“那怎样才能让我弟弟彻底病好呢?”
“我记得医书记载过根治方法,但因为治好这病的其中一道药材乃是稀世之物,一般人根本无法得到,是以,至今患了此症也没有哪位能够彻底根除。”
葛太医见姜沐璃瞬间垂头丧气起来,温声安抚:“阿璃姑娘莫担心,我这就按照这药方研制出新的药,怎么说可以暂缓很长的时日了。”
闻言,姜沐璃笑逐颜开:“多谢葛太医。”
葛太医抬手摆了摆。
这可是太子殿下跟前最得宠的女人,他哪受得起这声谢啊。
施针后歇了一盏茶,姜沐臻慢慢转醒。
崔姣姣小脑袋趴在桌案上,瞧见人醒了来,欣喜雀跃地喊:“漂亮姐姐快来,你弟弟醒了。”
姜沐璃闻声连忙起身,要往里走去,手心却忽然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攥住。
谢缚辞微抬下巴凝视她。
她忽然想起先前答应他的事,心里头很是羞赧,尝试抽了抽手,小声道:“殿下,我去看一看阿臻,一会儿就来……”
谢缚辞冷声一哼,甩开了她的手,转而站在临窗前,望着屋外的夜空。
姜沐璃见他一言不发,背影也看不出情绪,实在没那心思去猜想他怎么了,忙提裙就往里屋走去。
“姐姐……”姜沐臻苏醒后,从崔姣姣那听完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看到姐姐手腕那圈白布,心里愧疚难耐。
“把姐姐咬伤,都是阿臻不好……”
姜沐璃坐在榻边,将眼眶含泪的弟弟揽入怀中安抚,笑着道:“傻孩子,你我姐弟二人还需要斤斤计较么?你忘了,姐姐最难过的时候,也是只有你陪着姐姐吗?”
“可是,姐姐都流血了。”他抽泣了几声,像是将这阵子受到的所有委屈和害怕,尽数向姐姐倾诉。
姜沐璃有意避开这件事,柔声问他:“阿臻,你这阵子可有很担心害怕?”
“不,不害怕。阿臻是大孩子了!”姜沐臻不禁拔高了音量,欲盖弥彰的喊出了声。
一旁的崔姣姣听了,噗呲一声笑了起来:“他撒谎!漂亮姐姐,除夕那天,他还哭的泪水鼻涕直流呢。”
姜沐臻小脸顿时涨得通红,支支吾吾,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崔姣姣乐得眼角泪花都挤了出来,“你看,你还在姐姐怀里,我比你还小的时候,都没有这样抱过我阿娘了。”
她调笑的话语才落,姜沐臻立即松开了姐姐,仿佛抱着她跟烫手似的,惹得姜沐璃忍俊不禁。
屋内稚童的吵闹声传了出去,谢缚辞紧蹙眉目跨入里间,便见到姜沐璃冁然而笑的模样。
精致的娇容光彩荡漾,如碧波清澈的眼眸弯成月牙状,笑容似暖春明媚,又仿佛一潭清泉能轻易洗尽人心的阴霾。
他心头微微颤抖。
自相识以来,好似极少看到她这样灿烂的笑容,是那样的绚丽夺目,让人想要将所有美好的事物尽数奉献在她手中,将她护做至珍至宝。
可这样的笑容在看到他时,尽快收敛,仿佛因为他的存在,而夺走了她恣意畅笑的机会。
谢缚辞蓦然胸闷,却还是径直走了进来,对崔姣姣道:“姣姣,夜已深了,孤派人送你回明华殿。”
崔姣姣背脊寒冷,能敏锐察觉到太子表哥心情不虞,忙缩了缩脖子,道:“漂亮姐姐,还有那个爱哭鬼,我先回去啦,下回再来找你们玩!”
说完连忙拔腿就跑,生怕谢缚辞会发落她。
屋内仅存的一个调节气氛的人离开后,氛围顿时变得极其尴尬,姜沐臻似乎怕极了谢缚辞,下意识又缩进姐姐的怀里。
姜沐璃握住他的小手,心里微沉,冷静道:“阿臻乖,你先暂且在这里住下来好不好?”
他抬起可怜巴巴的小脸:“我住这儿,那姐姐呢?姐姐不跟我一起么?”
谢缚辞薄唇轻启:“你姐姐她自然要跟孤住在一起。”
姜沐臻脸色大变,满脸惊讶看着姐姐一脸难堪的神情。
他已经七岁了,不是不懂成年的男女住在一起意味着什么。可是姐姐尚未嫁人,她怎么能这样无名无分跟着别的男人呢?
“姐……”
姜沐璃知道弟弟担心什么,但到底害怕他当着太子的面出言不逊,便着急打断,又叮嘱道:“阿臻不必担心,姐姐会照顾好自己,反倒是你要好好吃饭,好好吃药,知道吗?”
姜沐臻难受地哽咽应下,目光依依不舍看着姐姐跟那个凶神恶煞的男人离开。
**
返回延元殿的途中,吴毓和潘胜在前打着宫灯,谢缚辞姜沐璃缓缓走在后面,二人一路无话。
直到进了寝殿,谢缚辞看到紫檀桌上已经冷掉的饭菜,转而吩咐吴毓:“将饭菜热一遍再送上来。”
“是。”吴毓极有眼力见,拉着潘胜也退了出去。
等殿内的宫人尽数退了出去后。
谢缚辞潇洒地坐在红木椅上,长臂一挥,便轻易将姜沐璃带入自己的大腿上坐下。
姜沐璃没料到他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心口慌慌,坐下后下意识就要推开:“殿下放开我。”
“别动,让孤看看你的手废了没有。”
他圈她圈的紧,又扎实的坐在他大腿上,惹得她脸颊通红,过后才反应过来他问的何意,嗫嚅道:“怎么会废?阿臻他尚且年幼,口劲又不算大。”
姜沐璃腹诽,弟弟那力道,还没殿下咬她别处来的疼呢。
谢缚辞的掌心在她手腕来回摩挲,盯了半晌,抬眸睨她一眼:“怎么,你话里的意思是,有体验过口劲更大的?”
她瞳仁微震,心惊不已。
殿下怎么好像能明白她在想什么?
姜沐璃想起一些难以言喻的事,脸颊的绯色一下便红到了耳根,灿若春桃,撩人心尖。
谢缚辞见她这副羞怯的模样,心里微甜,揽住她腰肢的臂膀也渐渐收紧,薄唇更是情不自禁贴上了她的脸颊。
姜沐璃忽觉脸颊一烫,想起二人正在外间,一会儿指不定会有宫人上来传膳,怎能让别人看到这种模样?吓得掌心推开他。
她这一推拒,谢缚辞反倒燥意更升,方才只想贴一贴她滑腻的脸颊缓解一会儿,现在便更想要再亲近几分。
他眸色幽深,指腹用力揉了揉她的红唇。
作者有话说:
有人嘴好硬
第34章 贴身伺候
谢缚辞攫住她小巧的下巴, 眼底如一团浓雾,紧紧盯着那张娇艳欲滴的红唇,喉结滚动,心下早已难耐, 便要覆唇而下。
姜沐璃眼角余光瞥见殿内走进一排排上膳的宫人, 红着脸迅捷避开, 他的薄唇便顺着那温热的唇角匆匆擦过。
“殿下……”姜沐璃缩在他怀里,不敢抬起脸来,随着太子冷冽地一声“嗯?”
她迫不得已扬起红润的面颊,求饶似的小声低语:“现在不要, 有外人在……”
那么多宫女太监都在, 他们又并非摆件,若是在这些宫人面前被他各种恣意玩.弄, 那她今后还有何脸面见人?
姜沐璃大概不知道自己这副羞怯娇弱的模样,有多引得男人很想将她狠狠地按在墙上。
谢缚辞心里清楚她的脸皮有多薄, 忽然又听到一道微弱的咕咕声响,旋即轻笑一声,拍了拍她的脸颊,握住她的腰放她从腿上下来。
“饿了?用膳吧。”
姜沐璃红着脸, 按照他的命令,乖乖地咽下了膳食。
摆膳的宫女将最后一份八宝汤呈上来时,姜沐璃从玉碗面前抬起脸, 正好对上宫女担忧的眼神。
是彩灯。
姜沐璃心尖微凛。
她跟彩灯的关系决然不能让太子知晓, 否则又要被他知道她多一个弱点了。
姜沐璃眼睫颤了两下,故作自然移开目光。
徐彩灯察觉到姜沐璃刻意不看她, 心里疑惑, 但也没有多想, 将汤放下后,便跟着另外一名宫女退出了寝殿。
一顿晚膳很快用完,病了一天加上处理弟弟的事,姜沐璃此时已经身心疲惫,可一想起她现在的处境,便只能勉强自己打起精神来。
方才用膳前,她能感觉到谢缚辞的意动,本以为饭后,他会迫不及待对她实施惩罚,可他却只凉嗖嗖暼了她一眼,道:“孤还有些政务处理,你先去歇息。”
“就只是这样?不用我等殿下么?”她困惑地问。
谢缚辞扬唇揶揄她,“昨晚通宵一夜,你当孤是铁打的身子?”
说完,见她霎时闹了个大红脸,又笑着拍了拍她的脸颊,问她:“怎么,可是身上那药还没彻底清除干净?又想要了?”
“才不是!”她极快的反驳,生怕晚了一息就被他钻了空子。
谢缚辞抿唇,目无情绪看她一眼,什么也没多说,便出了寝殿。
待他彻底离去后,姜沐璃瘫软倒在红木椅上轻轻喘气,忽然感觉到时不时有目光暗暗落在她身上,稍微一想,她便明白了。
因太子不在,宫女们在暗里打量她。
姜沐璃虽说以侍妾的身份在东宫住了一阵子,但先前,太子对她即使宽容,也从未在众人面前对她有过多余的亲密举止。
方才她和他一道用膳,饭后谢缚辞当着众宫人的面又是抱她又是摸她的脸颊,全然一副宠爱她至极的模样,自然令宫人都诧异不已。
只要一想起谢缚辞对她的这番举止是为了羞辱她,将她当做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物,她心里头便止不住渐渐生出凉意。
但为了活下来,为了弟弟,她根本无法反抗。
回到里间,二人昨夜闹腾后的床铺已焕然一新,床榻四周被动乱的物品也已整理周全,而那张紫檀圆桌上,正摆着一份已凉透了的膳食。
佳肴美馔,色香俱全。
宫女见姜沐璃诧异,便回道:“阿璃姑娘,这是殿下先前为您备的晚膳,不过现下已凉,奴婢这就撤下去。”
姜沐璃黛眉微折,很快便反应过来,大抵是当时淑贞公主和小郡主要留在东宫用晚膳,谢缚辞怕她饿着了,便也顺便给她准备了一份。
不管他如何狠戾无情,可他的确未想过饿着她,虐打她。
宫女将晚膳撤了下去,随后又走进来一名宫女,名唤绿秧。
绿秧手端托盘,恭敬地走到姜沐璃面前,道:“阿璃姑娘,还请将这碗药喝了。”
姜沐璃没明白何意,下意识道:“我的病已经好了,还用喝药吗?”
呈药的宫女绿秧眼里划过一抹嘲意,笑道:“回阿璃姑娘,此乃避子汤。”
随她话音落下,气氛陡然凝固。
姜沐璃唇角弧度凝滞,在绿秧大胆直接的注视下,僵硬地问:“是……吗?”
绿秧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没错,殿下特地吩咐奴婢,必须要亲眼看着阿璃姑娘喝的一滴不剩。”
“还请阿璃姑娘,趁热享用。”
姜沐璃扯了扯唇,淡淡微笑,执起玉碗便将避子汤一饮而尽,过后将喝光的碗给绿秧检查,才算交差。
那避子汤尚且温热,刚入口时苦到姜沐璃面部五官皱成一团,活活缓了许久,才平息那股子令她浑身不适的苦劲。
绿秧见她没有任何怨言,乖顺饮下避子汤,略微诧异了须臾,过后便恭顺退出了寝殿。
殿外月色如水,何嬷嬷冷沉着脸站在廊下,等绿秧走了过来,问道:“如何,她都喝了吗?”
绿秧回道:“回嬷嬷,奴婢亲眼看着阿璃姑娘一滴不剩都喝了下去。”
“那她可有说什么,或是表现出任何抗拒的表情?”
“那倒没有,挺平静的。”
绿秧在延元殿办差,多少清楚太子殿下平日里瞧着温和,可若真要惹到他哪处不快,决然会大发雷霆。现在太子更加宠着姜沐璃,绿秧担心她会去太子耳边吹吹枕边风,到时候恐怕追究起来,第一个连累的便是她。
绿秧将心里的担忧都问了出来。
何嬷嬷摇头笑了笑,一张沧桑的面容满是笃定:“你安心,老身这是得了殿下的口令才命你去办的,殿下决然不会怪罪。”
半炷香前,何嬷嬷找到了正去往书房处理政务的太子,特地提了避子汤一事。
一是,想要探究阿璃那丫头在太子心里有几分重量。
二是,太子尚未成婚,宠幸的女子自然不能比未嫁入东宫的太子妃先一步怀上子嗣,否则便是狠狠打了太子妃的脸面,更况且此太子妃并非外人。
这是太子第一次宠幸女子,一天已快过去,他还没有给阿璃送避子汤的打算。
何嬷嬷便猜想太子平日政务繁忙,日理万机的,一个大男人兴许对后院这些事不大严谨,这才夜深了还特地过来请示。
“殿下,您幸了阿璃姑娘,按照规矩,必须得让她饮下避子汤,以绝后患。”
夜色笼罩的游廊下,六角宫灯迎风摇曳,昏黄的烛光从屋檐倾斜,照得谢缚辞俊美的面色晦暗不明。
何嬷嬷垂首等了许久。
忽见谢缚辞负手侧过身,漆黑的眸色望着廊下湿润土地里的枯草,晚风吹拂,枯草瑟瑟缩缩,他沉默了半晌,道:“一切按照嬷嬷的指示来即可,不必过问孤了。”
何嬷嬷心下了然,笑盈盈应道。
顺利完成皇后娘娘交代给她的任务后,何嬷嬷便去了一趟凤仪宫。
今日凤仪宫门口太监诸多,何嬷嬷瞥见御辇,才知今夜皇帝来了凤仪宫。只是这个点了还没离开,想必今晚是要临幸皇后娘娘的意思。
何嬷嬷侯在殿外,吹了好阵子冷风,便见皇后娘娘身披轻便的长裙,身姿婀娜,迎面而来。
崔继后身形纤长,未施粉黛也仍然妩媚多姿,与先皇后崔氏姐妹二人,实乃长安绝色。
可就如崔氏姐妹这般貌美的女子,陛下见之也无动于衷,何嬷嬷不禁好奇,那位引得陛下夜夜宠幸的苏嫣,相貌究竟倾城到何种境地。
崔继后凤眸微暼,扫视她:“如何,避子汤喂下去了?”
“回禀娘娘,老奴亲眼看着那丫头一滴不剩喝进了肚子里。”
“还算她识相。”崔继后冷哼一声。她绝不能让萱儿嫁入东宫之后,便要面对庶子这等龌龊的难题。
就着廊下烛光,崔继后又仔细叮嘱了何嬷嬷一番,话才说完,便见一名容貌娇丽的妇人领着宫女从殿内走出。
妇人乃三皇子谢渡阳的生母,由皇帝亲封的盛美人。盛美人曾是先皇后的贴身婢女,自小在崔府为奴,先皇后当时怀有太子,她却在意外下被皇帝临幸,自那一夜便怀有龙种。
先皇后薨逝后,盛美人谨小慎微生存在后宫,虽被临幸过,实则并不受宠,甚至长达多年,皇帝也没有记起这个妃嫔的存在。
今夜会出现在凤仪宫,全然是崔继后之意。
崔继后入宫长达十五载,多年未怀有子嗣,近几年来,也愈发不耐烦侍奉皇帝,便每回在皇帝来凤仪宫时,都会派盛美人上前伺候。
所幸皇帝也不满崔继后与先皇后七成相的容貌,反而更心仪柔情小意的盛美人,对她此番行为,看在眼里,也并不点破。
但今夜盛美人进殿呆了没多久便出来了,显然是没有侍寝,崔继后问:“怎么,可是陛下赶你出来的?”
盛美人窘迫道:“陛下说他身子不适,便只留妾陪他说说话……”
崔继后回想这几日皇帝无精打采的样子,心下了然,“罢了,也辛苦你跑这一趟。”
盛美人连说不敢,便对崔继后福身行礼:“娘娘,若是没有其他吩咐,妾便先回寝殿了。”
崔继后淡淡颔首,允了。
盛美人的寝殿在德妃沈氏的永宁宫,自德妃被打入冷宫后,永宁宫便没有位份更高的妃子。
宫女一路搀扶盛美人,等身边没人了,才替她打抱不平:“美人,这都什么事啊,若是陛下想要宠幸您,大可直接来永宁宫,这皇后娘娘每回还非得叫您去她的凤仪宫,这下岂不是什么好处都被她捞着了吗?”
虽说今日没有宠幸,但皇后娘娘就是抱有这样的目的喊她家主子去的凤仪宫。
盛美人淡笑,月光照耀她清柔的容色,小声提醒道:“佩娟,慎言,私下不得编排皇后娘娘。”
佩娟是宫中奴婢,也伺候了盛美人多年,心知她服侍的美人出生不高,曾经也跟她一样为奴为婢过,尽管有过不满,但这些年,盛美人为人宽和,从不苛待她们这些下人,她便早已一心向着盛美人了。
她自然希望美人能多为自己,多为了三殿下谋划。
可显然,盛美人骨子里的奴性难以去除。
尤其对那崔氏,她像是觉得自己天生便是崔氏的奴婢,无论先皇后好,还是崔继后也好,让她做什么都毫无怨言。
二人回到了寝殿,三皇子便已在屋内等候了许久,见生母夜里才回,三皇子立即面沉如水。
“母亲,您又去凤仪宫了?”
盛美人饮下佩娟斟好的暖茶,过后笑了笑:“你怎么什么都知道?我儿子可真聪明!”
三皇子没好气道:“儿子没同您说笑。”
佩娟打量了一眼盛美人的神情,见她面上仍端着笑容,叹了口气,便退了出去。
屋内仅剩母子二人,盛美人也不藏着掖着,道:“我本是陛下的女人,被陛下宠幸实乃常规。”
“行,那你让父皇来你的寝殿不行?非得让您去凤仪宫,偷偷摸摸的?怎么着,您是陛下的外室?还是那皇后娘娘手中用了即丢的工具?您可是父皇亲封的美人,这又是何苦呢?”
三皇子一气之下,口不择言,过后看见母亲煞白的脸庞,心里后悔不已,又温声道:“儿子这是心疼您……”
盛美人摇了摇头,转移话题笑道:“你父皇今夜夸我笑起来好看。”
三皇子面色凝重。
能不好看吗?为了笑起来能像陛下心中的那个女人,他母亲当年练习了无数遍。
后妃知道陛下心里有个碰不得的朱砂痣的人并不多,除了崔继后和德妃,也就他生母盛美人知晓。
那些得宠的后妃,尚且不知自己只是那个女人的替代品。
只有他的生母,是在知情下,当年为了帮先皇后争宠,自己提议出的这个方法笼络帝心。
可那会儿,那个女人尚在后宫,赝品的存在实在激不起陛下的心思,这也才让盛美人被陛下宠幸一次之后,便冷落了多年。
直到前几年,崔继后知晓了这件事,便提出帮盛美人恢复圣宠,前提是只能在她凤仪宫。
母子二人低声交谈,一个生闷气,一个耐心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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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深沉,万籁俱寂。
姜沐璃睡梦中,隐约觉得自己的身体发生了变化,时不时有滚烫的掌心来回触碰,随着这些感觉,她又渐渐进入了一个梦境。
梦中有一名身穿暗紫色蟒袍,看不清面容的黑脸男人,挺拔伟岸的身形散发着滔天恨意。
男人将她的弟弟和爹娘绑在木架上,旋即森然寒笑,手起刀落,眨眼间便一刀一个人头。
三颗人头歪歪扭扭滚至她的脚边,一双素色的绸面鞋极快被鲜血浸染,随着这些殷红的血迹,男人沉步朝她逼近:“孤的母后被你母亲害死,而你又三番两次欺骗孤,你说,你该不该死?”
她吓得浑身发抖,几乎是毫无骨气地就跪下来求饶哭喊:“我骗你,你杀了我好了,为何还要杀了我的家人?”
男人冷笑几声:“杀了你怎么够?孤还没玩够你。但你放心,孤很快便会让你去见你的爹娘和弟弟。”
随着这道凶恶可怖的声音,男人尖利的牙齿便朝她的脖颈处袭来。
姜沐璃痛得惨叫一声,登时睁开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金丝缠花帐顶,但她还没来得及庆幸,忽感觉颈窝处有个漆黑的脑袋,在微微挪动,紧接她的脖颈更是隐隐作痛。
借着屋内微弱的烛光,她看清了这个在她脖子上作恶的男人,画面忽然与梦中结合,她倒吸一口凉气,颤声道:“殿下……你在做什么?”
他是想咬死她,再吸干她的血么?
谢缚辞口中啃咬的动作缓慢停下,又深深吮吸了一口,这才从她肩颈处抬起脸。
“如你所见。”他薄唇红润,嗓音还带着尚未餍足的嘶哑,眼底欲.色翻涌。
姜沐璃吓得脸色苍白,抬手去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可除了黏糊的水渍之外,并无粘稠的血迹。
她这下才明白自己将梦魇和现实弄混淆,赶紧捂住心口,侥幸地呼出一口气。
谢缚辞一错不错看着她这套举动,眉心蹙紧,问她:“你方才嘴里一直在叫唤什么?孤怎么喊,你都不醒。”
他处理完政务回寝殿入睡,这小骗子却已然睡的深沉,并完全没有起身伺候他的打算。
接着他刚一躺进去,没过多久便感觉身旁这人突发梦魇,额间绒发汗湿,口中一直在叫唤一些听不清的话。
他无奈之下,便只能采取别的方式将她唤醒。
姜沐璃眼神闪躲,“没,没什么,只是梦见了坏人……”
“坏人?”谢缚辞敏锐地捕捉到其中的怪异,追问一句:“是怎样的坏人,对你做了什么?让你害怕成这样?”
“没什么……不过是一个梦罢了,殿下快就寝吧,夜已经很深了。”
谢缚辞被她这句话挑起了好奇心,大有她不回答出来,便誓不罢休之态。
在他多次追问下。
姜沐璃只能不情不愿地道:“梦中有个男人,欲对我行不轨之事……”她不敢将噩梦的人和梦见的事全部说出来,否则若是太子知晓她在梦里将他想的那样坏,指不定要生气发落她。
盛怒之下,兴许会依着她的这个噩梦,把她弟弟的头给砍了。
男人?谢缚辞面色不悦,长眉微挑。
“你可看清楚他的长相了?”
姜沐璃这就不明白了,不过是个梦境罢了,他为何还要追问男人的长相?
虽说她在梦中的确没看清长相,不过男人的声音和行为举止,她肯定就是她身旁这人没错。
“没,没看清,只是个梦罢了,虚幻而已,便看不清长相。”她避开那道冰冷的视线,故作轻松的回道。
谢缚辞动了动唇,乜她一眼:“下回定要看清楚了,若是其他男人,在梦中便杀了他。”
“……”凭什么他还要掌控她的梦境?!
但这句话她不敢反驳出来,转而想起了什么,便试探地问他:“那倘若是殿下呢?”
他轻笑,旋即一把将她拉入怀中,“若是孤,你便只能受着。”
她疯了么?梦里还要受他的欺负?
姜沐璃闷哼一声,便挣扎着要往墙壁靠拢,可腰间那手劲,根本不准她做出这样的举动。
许是榻间昏暗的氛围,使她胆子也比白日里大了许多,姜沐璃便又挣扎了几番,怎么说也要逃脱他的怀抱。
二人一推搡,一揽紧,乐此不疲,像在玩游戏似的,很快便累得姜沐璃背脊都出了薄薄的汗。
最终因体力的相差,还是她主动败下阵来。
谢缚辞见她总算老实,便趁势收紧手中力道,掌心贴在她的腰腹,感受她滑腻的肌肤,暗中更是嗤笑出声:“孤当你有多大的能耐。”
姜沐璃一口闷气,登时上不能上,下不能下。
无耻之徒!她那点力气哪里比得过提剑上战场拼杀的男人?
**
葛太医昨晚连夜按照那纸药方研制出了新的药物,大清早便来了一趟东宫。
“阿璃姑娘,这药丸只要在发作之前,喂令弟吃上一粒便可缓解。”
姜沐璃将黑瓷药罐牢牢攥紧,目含真诚对葛太医道谢:“葛太医,若是没有您,我弟弟不知还要吃多少苦。”
葛太医连连摆手,捋了一把胡须,笑道:“阿璃姑娘最该感谢的应当是太子殿下,若非殿下这般宠爱您,我又怎会为令弟诊病?”
闻言姜沐璃面上笑容凝固一瞬,转而又觉得葛太医说的的确是实话。
想他堂堂宫廷御用太医,又并非民间普通大夫,若不是太子的命令,又怎会连夜钻研出药物给阿臻诊病?
可殿下的宠爱……
她不知如何回应,便只能垂眸微笑,可落在葛太医眼里便是害羞。
**
除夕休沐一过,皇帝便宣称身体不适,修养的这段时日暂时要太子谢缚辞代理朝政。是以,今日谢缚辞天未亮便出了东宫,处理皇帝交代下来的政务。
姜沐璃在谢缚辞的掌控下,没他的吩咐,是一步延元殿的大门也不许迈出。相较从前在东宫无人管束起来,现在就犹如被一道隐形的绳索牢牢捆住一般。
“阿璃!”“阿璃!”
殿内雕花窗外传来压得极其低的女声一阵阵传入,姜沐璃诧异起身,确定没有宫女盯着她,便故作自然往临窗前行去。
窗口下露出了半张脸,姜沐璃捂住嘴唇,小声低语:“彩灯?你在这做什么?”
徐彩灯忙完手中的活之后,便悄悄来到延元殿附近,等四周的宫女太监都开始懒散后,这才得空爬到窗口这处。
“阿璃,长话短说。邵景托我跟你带话,他说他会想办法带你离开东宫,让你安心。”
景哥哥?他怎么还没死心?!
“景哥哥不是在家中禁足?”
徐彩灯道:“那日邵景从东宫离开后,马上找到了我,他说你被太子殿下欺负,他心里十分不安。”
姜沐璃叹气,无奈道:“彩灯,你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若是你能跟景哥哥联系,拜托你同他说清楚,我不需要他帮我,让他不要再动这种念头了。”
邵景还不明白吗?在权势面前,他们根本就是能轻易被碾碎的蝼蚁。太子若是想要他们的命,一句话便可让他们人头落地。
与其以卵击石,不如先屈辱的活下来。
况且太子针对她,本身也是因她是苏嫣女儿的缘故,既如此,她更不愿将无辜的人再牵扯进来。
徐彩灯也很是为难,昨日她差点就明着指出来说:那是太子殿下,留在他身边即使做个侍妾也比跟着平民百姓强吧?可那邵景偏偏像头倔强的驴,怎么说也不愿清醒面对事实。
二人正在小声低谈,殿外忽然传来一阵阵“殿下万福金安——”的行礼声。
姜沐璃绷紧神经,连忙赶徐彩灯离开。
谢缚辞今日着玄色蟒袍,浓稠的深色将他秾丽的五官完美展现,愈发显得他整个人攻击性极强,如鬼魅般。
他处理完政务便回了东宫,现在通身还带着尚未消去的威烈霸气。宫人们被他冷冽的目光一扫,便不敢再多靠近几分。
一入殿便感受到暖和的地龙,谢缚辞闷热地扯了扯衣襟,问:“她人呢?”
宫女回道:“阿璃姑娘还歇着,未有起身。”
谢缚辞蹙眉。
这都什么时辰了?该用午膳的时间,竟还在睡?
谢缚辞掀起帘子,阔步踏入。
屋内未点熏香,但空气中却若有若无透着清雅舒适的香气,他轻嗅了一口,唇角带着自己都尚未察觉的笑意,大步迈入,在榻边驻足。
榻上躺卧着一名乌发披散的少女,她半边脸颊贴在软枕中,嘴唇因睡姿微微嘟起,肌如白雪,唇不点而红,乖顺而卧,很是娇美可人。
只深深看了一眼,谢缚辞便觉得自己浑身突起燥.热,不由又解开了一颗衣襟口的扣子,暗道下回定要让那些奴才们将这地龙再点弱一些。
姜沐璃阖着眼装睡,感觉顶上有一道幽沉的视线,仿佛盯了她良久,却一声未出。
她便只能继续装睡,可又忽感觉专属于太子的冷梅香气在逐渐逼近,她不得不睁开双眼,却蓦然撞入一双漆黑幽暗的眸子。
男人哼笑一声,掌心便按上她的后颈,在她惊诧的目光下,强迫她迎面,便覆唇而下。
谢缚辞没掀起帷帐,直接从入口探了进入,此时床帏四周封闭,他宽大的身形倾了进来,直接便遮住了大半的光亮。
姜沐璃整个人被他圈于宽厚结实的胸膛中,避无可避,唇上被他恣意的索取,颈后是他掌心的按抚,昏暗的氛围下,她顿觉得自己快呼吸不顺。
可在她唇上为恶的男人浑然不觉,按着她的下颌便迫使她张开双唇,灵活地钻了进去,他好似有用不完的力气,越吻越深。
“唔——殿,殿……”姜沐璃抬手推搡他坚.硬的胸膛,他不仅纹丝不动,反而愈发使劲加了力道地亲吻她。
似觉得不够,按在她颈后的掌心又绕过她纤细的脖颈往下探了去,冰凉的指腹刚触上温热滑腻的肌肤时,二人同时打了个颤.栗。
不同的是,姜沐璃是被吓的,而谢缚辞则是身心难耐不能自控。
方才看她入睡,微微嘟起的红唇十分诱人,不禁看了良久,终是忍不住想要浅尝。却没料到,才覆上这香软的唇,才发现自己想要的更多,更深。
“启禀殿下,崔姑娘求见——”
吴毓通传的声音从帘子外传了进来。
姜沐璃耳朵尖,担心吴毓会进来通传,便极快制止他想要往下探的那只手,唔唔了几声,又深深吮了良久,谢缚辞总算放开了她。
她上身发软伏在谢缚辞怀里,喘了几下,才有气无力道:“殿,殿下还不快出去?你的贵客来了。”
谢缚辞呼吸明显紊乱,薄唇更是湿润艳红,本身被挑起的心思,也全因怀里人的这句话浇灭了一半。
“你急什么?是孤的贵客,又并非你的。”
姜沐璃心说,他未来的太子妃就在这扇门外,而他却还对她做着这种事,她能不紧张吗?
可这些话却也不敢反驳出来。
姜沐璃抿了抿红唇,从他怀里起身。
谢缚辞抬手,将帷帐掀开,屋内的烛光洒了进来,照亮她布满红霞的脸颊,以及那被他吻得红.肿的唇。
他喉结上下滚动,凝视她:“行了,过来给孤把衣服穿好。”
姜沐璃低声应道,便乖顺的上前为他整理方才蹭乱的衣袍。
玄色加蟒纹更加显得他这人看起来极其冷冽,如高山仰止那般难以接近。
使她不由想起两年前初见时,那个身穿雪色长袍的俊秀少年。
谢缚辞身如玉树,颀长挺拔,肩宽腰窄,着深色显得俊美又锋利,就像那战场上持枪冲锋陷阵的少年将军。
可那日他偏偏穿了一身白色出现在她眼前。
她从未见过有人穿素雅洁净的颜色会这般好看,如温雅俊逸不染尘世的书生公子模样,彼时黄昏彩霞弥漫,他犹如谪仙下凡,救她脱离苦海。
姜沐璃心里微沉,为他整理好腰间玉带,竟不自觉脱口而出:“殿下还是穿白色最好看……”
空气中仿佛凝滞了一瞬,姜沐璃懊悔不已。
正在她打算直接揭过,当做没说出这句话时,却听他不咸不淡地问:“是吗?”
她垂下的右手攥紧裙裾,抬起头看他,忽然想起外间崔萱还在等着,便道:“整理好了,殿下快出去,莫要让崔姑娘等久了。”
谢缚辞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等他的身影从她眼前消失后,姜沐璃才浑身瘫软在榻上。
松缓了心情后,脖颈的痛感骤然涌现。
真不知道这人是哪来那样大的力气,生生要将她的脖子给按折了去。
**
崔萱身着如意缎锈如裙,翡翠玉簪金步摇,在侍女的陪同下侯在外间,等了许久才等到谢缚辞现身。
见人来了,崔萱起身行礼唤道:“崔萱见过太子表哥。”
谢缚辞颔首,请她入座,又开门见山问:“这个时辰了,表妹来东宫有何事?”
崔萱莞尔而笑:“我是为了前日贸然闯入表哥寝殿一事,特地同表哥来赔礼道歉。”
说完又吩咐身侧的侍女将礼呈上。
谢缚辞视线朝托盘上扫了一眼,淡淡道:“表妹多礼了。前日一事,孤知晓是冯翎不知礼数执意闯入,与表妹无关,表妹不必为她的过错来道歉。”
二人一人一句,皆十分讲礼。
见太子表哥对她态度仍旧冷淡,崔萱也略觉尴尬,捻了捻手帕,才直言道:“表哥,实则我今日来东宫,除了赔礼道歉之外,便是受姑母所托……”
谢缚辞长眸微眯。
她顿觉得背脊一寒:“表哥千万莫要误会,是姑母说,表哥生辰将至,托我来问问表哥想要什么样的生辰贺礼。”
生辰?
崔萱倒是提醒他了。
当初那个小骗子从他东宫顺理成章的出去,便是用生辰贺礼这招骗了他。
母后尚在时,生辰那日都会为他亲自做一碗长寿面,即使那日只有母后一人陪他过生,他仍然觉得很是满足。
凤仪宫大火那年,他四岁生辰尚未到。自从母后薨逝后,未免触景伤情,他便再也没有过过一次生辰,每年那日都与平时无异。
以往在军营,将士们也只会在他生辰那日给他的伙食上多加上一个蛋,也并未因为他的特殊身份而高看他。
这么多年,若非那日那小骗子提起生辰,他怕是早就忘了自己生辰在何时。
“表哥?可想好了什么?”谢缚辞半天没回应,崔萱问了一句。
谢缚辞道:“不必劳烦表妹了,孤向来不喜过生辰,让姨母当做平常日子对待即可。”
崔萱只能这样应下,一会儿去凤仪宫交差。
谢缚辞吩咐吴毓送崔萱出东宫。
崔萱才踏出延元殿,忽见一排排传膳宫女走来。心下不禁好奇,她来的时辰正是午膳饭点,若是以往,太子表哥兴许看在她是表妹的份上会请她留下用膳。
可今日太子表哥却全然没有提起用膳一事,反而见她把该说的话说完,就送她出东宫了。
崔萱转念一想,前日她和冯翎见到的那个女子,想必就是太子表哥的爱妾。
此事不说冯翎震惊不已,她更是没料到。
只是到底是太子表哥的房里事,她与表哥的婚事如今也只是长辈口头之言,并没有正式定下,她更没有那个立场去追问,探索,平白反而还惹来表哥不悦。
再者说……
崔萱出了东宫,眼神望向皇宫西面的一座宫殿,那是三皇子生母盛美人居住的寝殿的方向。
今日跟着崔萱一道进宫的是她的贴身心腹婢女,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便小声道:“姑娘,奴婢已经打听好了,三殿下今日在永宁宫陪盛美人用膳,晚些想必会出宫回皇子府。”
崔萱捂住嘴唇笑了笑,“还算你机灵。”
**
姜沐璃浑身紧绷着,垂脸默默进食,是一眼也不敢将眼神从桌面上的膳食挪开。
天知道她方才都准备睡了,突然被谢缚辞从榻上揪起来陪他用膳。
并且方才他的未婚妻就在,为何还要找她?
正在细嚼慢咽腹诽时,耳边传来冷漠的声音:“你就只顾着自己吃,不用伺候孤?”
“……”
姜沐璃只能不情不愿站起身,“殿下想用点什么?”
谢缚辞扫了一眼满是佳肴美馔的桌面,最后目光落在她方才连续伸了几筷子的笋子上。
姜沐璃顺过他的眼神看过去,眼眸忽闪,便夹了几根青嫩的笋子送入他口中。
谢缚辞十分配合的张开嘴唇,轻轻抿了一口,感觉有些不对劲,眉目微蹙,随后还是咽了下去。
不多时,一张俊美白皙的面容骤然变得极其难看。
“怎么是酸笋?”他咬牙问她。
姜沐璃故作无辜道:“回殿下,这您得去问膳房是怎么回事。”
方才她无意夹了两筷子,入口发现味道极其酸,后来才反应过来这道菜是酸口,后为了不尴尬,便只能勉强自己下咽。
谁知道他也想吃那道菜,那也只能怪他自己倒霉。
谢缚辞倒了盏茶水,一饮而尽,过后斜乜着她:“心里痛快了吗?”
“什么?”
他冷笑,一把将她拉入大腿上坐下,出气似的捏了捏她脸颊,沉声道:“叫你贴身伺候孤,你就是这样伺候的么?”
姜沐璃顿觉宫女打量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由挣扎了几下,可腰间那臂膀跟铁铸的似的,无论她怎么动,他都完全没有松一分力道。
众目睽睽下,在饭桌前被一个男人按在腿上无法动弹,好似完全将她当做可以随意蹂.躏的玩物。
姜沐璃虽说不是世家贵女,可到底也是清白人家出生,自然接受不了被如此轻浮的对待。
她黛眉紧蹙,红着脸问:“殿下还用不用膳了?”
谢缚辞指尖搭在她腰腹,慵懒地抬眸,语气带威胁:“你喂给孤吃,若是有一道难以下咽的,孤就唯你是问。”
难以下咽那不应该是他东宫的厨子技术不当?又与她何干?!
姜沐璃扯了扯唇,只能乖顺应答,抬起纤细的手腕,扫了一眼满桌丰富的膳食,最后落在看起来不酸不辣不甜,且最色香味俱全的红烧鹿肉那道菜上。
她夹了一块,自己也简单的尝了一口,确定味道极好后,满意地含笑点头。
这一幕落在谢缚辞眼中,怔了须臾,他长眸微眯,唇角噙着意味难明的笑意看着她这番行为。
“殿下尝尝这道菜。”
谢缚辞微启薄唇,慢条斯理地咽下她夹的鹿肉,随后姜沐璃见他面色舒缓,心以为他爱吃这道菜,为了避免被他揪出错,便频繁夹这道菜给他。
直到玉碟上的红烧鹿肉一大半都送入谢缚辞的肚子里,吴毓在旁看的都不禁为姜沐璃捏一把汗。
午膳就在姜沐璃边喂给谢缚辞,便自己吃的情况下用完,用完了午膳,她顿觉得如耗掉了半条命。
正瘫着想歇一会儿,蓦然想起彩灯提起的事。
“殿下。”姜沐璃趁着没外人在,赶紧拉住谢缚辞的衣袍,仰起脸看他。
“有事?”
谢缚辞回头,眉头蹙得紧,大有说的不是非常重要的事,就要杀了她泄愤之感。
姜沐璃害怕地后退一步,而后想起这事迟早也要提起,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我……”
“有事也等孤将手中的事处理完再说。”说罢,谢缚辞扯下她攥住的衣角,阔步往殿外走去,完全没有一丝犹豫。
吴毓看她瞬间蔫得像被霜打的茄子似的,便好心安抚她:“阿璃姑娘有事还是等殿下忙完再说,今日边关传来了消息,殿下现在就是忙着去处理大事,恐怕是真的很急。”
姜沐璃抿了抿唇,嫣然浅笑:“没事,阿璃明白。”
可一直等到傍晚,谢缚辞都在书房与幕僚商议政事,姜沐璃伏在榻边等到昏昏欲睡。
最终强迫自己等到了戌时末,谢缚辞还是没有回寝殿。她这几日体力消耗过多,身心疲惫,实在熬不下去,便昏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太子:媳妇真香,想每天贴贴
第35章 疯子
书房内烛火摇曳生姿, 吴毓送走了一众幕僚后,便关紧书房的门,不敢进去打扰。
谢缚辞沉着脸看着今日收到的信笺。
边境战事又起,如今有谢缚辞的舅舅崔将军崔荇常年驻守在外, 自然不会起什么无法招架的混乱。而此事让他觉得恼火的却是, 此次的敌军正是六年前将崔律害死的北狄人, 领军的正是北狄王子阿慎蛮。
六年前崔小将军崔律战死沙场,便是丧生于敌方埋伏的陷阱中。四年后谢缚辞十八岁那年,他亲自领兵攻打北狄,打得北狄人节节败退, 却在回营的途中, 被北狄王子阿慎蛮安插的一小支精英人马暗中偷袭。
谢缚辞背部当场中了一箭,虽并未伤及要害, 但箭矢早已被涂上了剧毒,从而引得他双目失明, 且中下了北狄王室专用的蛊毒。
崔荇为谢缚辞请来了游历神医闵越山,闵神医常年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很快便查清此毒的危害。
蛊毒的起源于西域巫师为北狄王室研制出的闺房之药, 中了此毒的人则会每隔两个月浑身犹如百蚁咬噬,体温高于常人,异常嗜血, 难耐难忍, 若实在熬不下去,便要找个女子泄.欲, 方能消去痛苦。
北狄人自然是听说了谢缚辞的威名, 笑他一个大男人, 十八岁了还未碰过女人,战场上刀枪剑戟拼不过,便阴险地下了此蛊毒,本意就只为了羞辱他。
而谢缚辞生性倨傲,偏生不愿这样受到药物的掌控,沦为欲.望的奴隶,这两年来每每毒发都靠自己硬撑过来。
唯独那一次。
那时他返回长安途中经过江州,因闵神医为了给他寻治疗眼疾的药便留宿了当地。
那日是他初次发作蛊毒,便意外与一陌生女子行了鱼水之欢,事后懊悔不已,可因当时双目失明,根本不知该女子的长相,且事后那女子亦毫不留情,一句话都没有多说便转身离开。
那个女子,不知为何,他时常觉得她一直在自己身旁。
罢了……
崔荇信中所言,这回他定要为崔律报仇雪恨。
提起崔律的死因,最该以死谢罪的应当还有那昌陵侯苏氏!
苏氏。
这不由让他想起,他房里的那个小骗子,不正也与姓苏的扯上了关系?
此时烛火滋啦一声响,谢缚辞将手中的信笺扔进珐琅铜色灯笼内,信笺顷刻间化为灰烬。
**
夜色沉沉,冷月高悬,风过庭院。
谢缚辞回到寝殿时已约子时,打了帘子进入,霎时便是一股轻柔的暖香气袭来,他的视线几乎是第一反应便落在那张榻上。
此时帷帐还未拉拢,昏黄的烛火照亮了榻上那玲珑的身段,少女缎似的乌发铺于软枕,雪白的脸颊泛着熟睡后的红晕,是何等娇媚。
谢缚辞坐在榻边,墨玉般的眸子凝神看了她良久。
最终久到呼吸不自觉粗.重。
目光掠过她纤长的羽睫,他烦躁的扯了扯衣襟,没料到动作太大,将榻上本身睡得便不沉的人弄醒。
姜沐璃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眼看到的便是谢缚辞坐在她身边解衣服的场景,登时吓得不轻。
他人生的高大,即使坐下来,跟一座山似的给人莫名的压迫感,尤其还是夜间,她刚睡醒便看到眼前这个画面,委实可怕。
姜沐璃倒吸一口凉气:“殿下,您在这做什么呢?”
谢缚辞睨她一眼,眼底情绪不明,挺拔的背挡住了一大半的烛火,慵懒地道:“孤倒是要看看,你什么时候才能醒。”
姜沐璃瞳仁微缩。
他这是怪她这两日连续两个晚上都没有等他便先睡了?可昨日分明是他自己说让她先歇息的啊。
真是莫名其妙!
“莫要忘了,孤留着你是做什么的。”
谢缚辞面色忽然冷肃,遂站起身,烛光拉长他高大的身影,他双臂张开,扬唇吩咐:“宽衣。”
一身的困倦早已经被他一扫而空,姜沐璃只能按照先前服侍他的方式,将他的衣袍褪下。
脱到仅剩中衣时,指尖不免要触碰到他的肌肤,可稍稍触上去,便感觉到他胸膛的肌肉在微微动弹。
姜沐璃心里发紧,装作没察觉到他的怪异,慌忙解下了中衣,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却在他腰腹的绸裤上卡住,无法动弹。
她垂眼一看,长睫颤了两下,眸光扑闪,呆滞了片刻,几乎瞬间,脸上的神情丰富多彩,富有生动。
即使谢缚辞带着一身火气回的寝殿,也不由被她这副表情引得忍俊不禁。
“很意外么?”他不动声色地敛了笑意,问道。
姜沐璃的小脸霎时红的能滴出血来,心里更是不停暗骂:流.氓!!!无耻!!!
谢缚辞蓦然靠近,与她相贴,嗓音低哑,含笑打趣她:“中午那些鹿肉不是你一直喂孤吃的吗?”
鹿肉?
她记起来了,她是喂了他吃鹿肉没错,可,可是……
见她的脸色一下红一下白转而又青,困惑不解的神情呆怔了半晌,随后恍然大悟震惊不已。
谢缚辞顿觉心情一扫先前的不虞,甚至难得的愉悦了不少。
虽至如此,身心却早已难耐,他眸色幽暗,不打算再委屈自己,便一把将榻上的人打横抱起,往浴房走去。
“殿下——等会儿,我有件事想拜托殿下……”怀里人似在为一会儿发生的事害怕,纤柔的掌心更是按上他的臂膀,试图阻止他。
他喉结滚动,脖颈青筋凸起:“有什么话,等孤沐浴完再说,问题若是不大,伺候好孤了,倒是可以允你。”
姜沐璃双腿胡乱地摆动,忽然因为他这句话,制住了挣扎的举动,惊喜地问:“殿下说真的?”
谢缚辞抱着她踏入浴池,将她抵在浴池边,眼底欲.色翻涌看她:“孤说一不二。”
**
夜色如墨,浴池的热水也已然凉透。
谢缚辞呼吸粗沉,缓了许久才平息过来。
他垂眸看了一眼靠在他胸膛前那软若无骨似的人,将她脸颊上湿透的青丝挽到耳后,见她小脸疲惫,心里不禁浮起怜意。
转而想起葛太医说过女子不能在凉水泡久。
谢缚辞双臂打横将她从浴池里抱起,搁在一旁的榻上,随后扯过干净的棉帕为她擦拭。
手腕忽然被纤柔的手心按住。
姜沐璃缓缓抬起濡湿的眼睫,眸如水雾看他:“殿下还记得先前答应我的吗?”
谢缚辞淡笑,继续给她擦身,随后扯过放在屏风案几上的一套干净寝衣换上,等两人都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便踏出了浴房。
他语气轻缓,似乎心情大好,道:“孤记得,说罢,何事。”
姜沐璃动了动身子,忽感觉腿.根肿痛,心下更是羞赧至极,可现下他心情正好,若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就很难了。
“殿下能否放了邵朗兄弟二人?”
“我与殿下之间的事,实在不该将无辜的人牵扯进来,邵朗哥哥和玲姐姐是我非常尊重的哥哥姐姐,我……”
她轻声地说,耳侧忽然响起阴恻恻的嗓音:“说完了吗?”
姜沐璃循声看去,却见方才还满面春风的人现在面上乌云密布,她心里疑惑,不懂他为何态度急转直下。
她后退一步,在心里建造勇气,小心翼翼道:“再者说,邵朗哥哥他们的母亲也是崔氏的人,算起来也是殿下的亲戚,若是殿下还这样关押他们,是不是不太好?”
谢缚辞指尖敲打膝上,慵懒地乜她:“你说的很有道理。”
姜沐璃眼底浮起希冀,笑逐颜开,声音都雀跃了几分:“没错!并且他们与殿下无冤无仇,来长安也是依靠着崔氏,崔氏定是念着邵伯母和崔氏的血缘,殿下的生母也是邵伯母的嫡姐,想必殿下也不忍为难他们兄弟二人。”
谢缚辞嗯了声,问:“的确不好为难,那你说孤该如何做?”
这下,姜沐璃才察觉出不对劲。
似乎他现在太好说话了一些。
她又不禁挪开了一段距离,已不知不觉坐到了床榻的最边处。
“殿下放过他们即可,不用再多做什么了……”姜沐璃讷讷道。
谢缚辞拉起她纤细的手腕,在手心中把玩,似觉得不够,又掂了几下,才笑着道:“好,那孤便依你的意,放过你的景哥哥他们。”
姜沐璃暗下去的眼眸也倏亮了起来,欣喜地问:“当真?”
他低笑几声:“孤向来信守承诺,骗你做什么?”
姜沐璃几乎是无意识地当着他的面放松了一口气,眉眼弯弯,姣好的面容上浮起喜悦的笑容。
大抵是心里头的事放下后,她也松缓了紧绷的心情,导致都没察觉身侧男人愈发阴冷的目光。
耳畔忽然传来极轻的笑声。
姜沐璃忽感下巴一疼,惊诧下被迫侧脸,蓦然对上漆黑的眼眸。
他唇角噙着笑,缓缓逼近,缠绵悱恻一般:“就这样开心么?”
她面上笑容凝固,随着他温煦的笑意,一股刺骨的寒意瞬间传入四肢百骸般,颤着声:“殿下,你先松开我。”
他手中力道太大,捏得她的下巴很疼。
谢缚辞无动于衷,将她拉到自己怀里,俩人身上着的单薄中衣都隔不住他身体的热度。
姜沐璃在他怀里被迫扬起脸,因下巴的痛感,清透的泪水浮上眼眶,像那轻易被折断的娇花,纤弱又无助。
见她这副模样,他喉间发紧:“你夜夜在孤的怀里,心里却还不忘想念你的景哥哥。”
就连除夕那夜,她中了药,神志不清到那般地步,第一个想起的男人也是那个该死的邵景。
姜沐璃摇了摇头:“不是的,景哥哥他被我无辜牵连,我……”
“他无辜?”谢缚辞冷笑一声:“他有胆子觊觎你,他就不无辜!”
她吃力地抬起手想要推开他:“殿下在说什么?景哥哥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我和他认识的时间比殿下还早十几年……”
“啊——”手心还未来得及去推搡他的胸膛,便感觉嘴角一痛。
那股子狠劲忽然朝她嘴唇袭来,恶狠狠地咬了一口,又挪到颈侧,慢慢噬咬。
“说,有胆子继续说!”
姜沐璃紧咬唇瓣,偏过头,不愿理他。
他忽然不知又发的哪门子疯!
即使景哥哥觊觎她,又与他何干?那也是她的事,他凭什么生气?!
谢缚辞黑眸冷冽地落在她偏过去的脸颊上,“你第一个男人就是他吗?”
这句话忽然问的姜沐璃顿感屈辱,一种难以言喻的心寒如泉水涌来,她反应极大的将脸侧过来看他。
深深看了良久,似乎想在谢缚辞的脸上看到一丝他在说笑的可能性。
可是没有,他面容冷漠,眼底如深渊古井,毫无波澜。
姜沐璃冷笑几声,含着泪启唇反驳:“不是,是一个已经死了的男人,但可惜,我宁愿是景哥哥。”
死了?谢缚辞垂下眼,看着她泛红的锁骨,后又因她最后那句话,狠戾骤生。
“看不出来,你对男人的要求也只有这么低。邵景一个废物绣花枕头,除了会开点药方,他能给你什么?”他按下心底的怒意,冷嘲道。
姜沐璃即使脾气再好,也忍受不了他多番这样冷眼讽刺。
她黛眉一扬,便反讽了回去:“景哥哥能给我的多得去了,我和他不仅可以回忆幼时的时光,在他身边的我十分舒适,景哥哥他是个温柔守礼的谦谦君子,且最重要的是,他从不会对我做这种事!”
谢缚辞脸色渐渐阴沉:“是吗?”
随着最后一个字落下,他用力将她推入床榻,屈膝在她面前,慢条斯理地解开方才穿好的中衣。
“你做什么?”姜沐璃瞪大双目,难以置信道:“方才在浴池,不是已经……”
谢缚辞掌心按上她单薄的肩膀,挥开她身上的布料,冷讽几声:“你也太小瞧孤了,孤不温柔,不守礼,自然无需在你面前扮作谦谦君子。”
他不顾她的惧怕,倾身上前,惩罚似的含咬她绵软的耳垂:“孤被你喂了那些鹿肉,激起了肮.脏的念头,那么你就给孤好好为你酿下的错来弥补赎罪!”
姜沐璃涨红着脸,愤恨地用力推开他,口中还在不停骂:“无耻之徒!!”
他长眉微挑,笑了一笑:“怎么就会这么一句?是你的谦谦君子没教过你如何骂人?”
“不如让孤现在来教教你,面对男人的时候,你该如何骂。”
语毕,他眸色一凛,带着狠劲,便将她按在榻上无法动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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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月悬挂,夜风婆娑沙沙响,吴毓侯在外间,直到深夜,才总算听到里头的声响有停下来的打算。
潘胜躬身入殿,见干爹满脸疲惫,贴心上前,道:“干爹,你去休息休息,下半夜儿子来值守就好。”
吴毓想起方才里间传来的争吵,加之午时太子吃的那些鹿肉,想必今夜是没法那样简单的善了了。
他摆了摆手,“不了,一会儿殿下若是有事喊我该如何是好?”
潘胜顺着帘子的缝隙,悄悄往里看了一眼。
这从几个时辰前闹腾到现在,起先除了一些令人心头乱颤的动静,还没有争吵声,也不知怎么,好端端的那两个人又变成这样。
潘胜在东宫当差了许久,还是头一次看到太子这样的重.欲,起先他还当太子有多清心寡欲呢,结果现在几乎是只要与阿璃沾上边,便巴不得每一息都黏在她身上。
这事别说潘胜诧异,吴毓服侍太子身旁多年,也是头一次看到他对一个女人这样看重。
众人皆知太子不近女色,可他也是个男人,又怎会没有欲.望,但太子相较其他男人而言,自身克制能力异常的强。
许是因不想步陛下的后尘,认为女色误事,是以,太子在成婚之前从没想过碰女人。
因为阿璃,他破了多年来引以为傲的自制,说是为了给她解毒,不愿让她轻飘飘地死在三日仙的药下。
这事当时吴毓有给太子出主意,若是不想她死,让太子找个男人给阿璃姑娘把这药先解了再说。可当时殿下脸色极其难看,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的提议。
自从沾了阿璃姑娘的身,殿下便食髓知味一般,完全得不到满足,是一次又一次的与他仇人之女恣意纠缠。
“吴毓——”
吴毓和潘胜正在小声低语,忽听里间传来暴戾的一声喊,吓得吴毓登时打了一哆嗦,忙不迭小跑进去。
“殿下,有何吩咐。”他低垂着头,尽量忽略室内浓郁暧.昧的气息。
“快,快去传葛太医来!”男人嗓音急切,似带着隐隐的颤意。
吴毓诧异抬眸看去,只见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太子殿下此时神色略微慌乱。
谢缚辞见他还有心思抬头看,脸色立即更难看起来,“孤说的话你没听清?”
“是是是,奴婢这就去!”
金丝缠花帷帐收拢,谢缚辞衣衫凌乱坐在榻边,撩起帷帐一角。
榻上卧着的少女面色苍白如纸,仿佛已失了生机,鬓边汗液淋淋,垂下的发丝黏在她痕迹斑驳的锁骨处,看上去脆弱极了。
顺着往下,凌乱的榻上有一处明显的血迹,少女纤细的五指无力地垂在榻边,谢缚辞紧咬着牙,垂下的眸色懊悔暗涌。
他托起那只软若无骨的柔荑,放置唇边轻轻地吻,随着轻吻落下,她毫无生气的脸庞缓缓皱了起来,嘴唇无力地嗫嚅。
谢缚辞实在听不清,便俯下.身子,将耳畔贴过去,那细若蚊蝇的低声总算传入他的耳内。
“疼……”
就连昏了过去,他轻轻挨上一挨,她便疼得受不了。
这时,吴毓提着刚从睡梦中醒来的葛太医,急忙忙来了延元殿。
来的路上,吴毓已经交代了一些,葛太医也清楚病的并非是太子殿下,可他没料到,不过一个侍妾,竟能让殿下这般大动干戈。
葛太医背着医药箱踏入里间,还未来得及行礼,便听太子免了他的礼:“葛太医快给她看看。”
“是。”葛太医依声上前。
谢缚辞为了让他方便诊脉,便将帷帐撩起来一半,只露出了榻上少女苍白的面容,他半边身子稳稳的遮挡身体的位置。
他将手中握着的柔荑递到葛太医面前,沉声道:“她身上流了血,你细细给她诊断一番。”
葛太医心下震骇,流血?是做了什么,能将好好的一个姑娘弄出血了?
葛太医带着沉重的心情,在太子的注视下,认真把脉。
室内寂静无声,落针可闻,良久,葛太医松了一口气,道:“还请殿下放心,阿璃姑娘是体力不支,这才晕了过去,好好休息便没有大碍。”
谢缚辞怔了须臾,又问:“那血又是怎么回事?”
葛太医轻咳一声:“那是姑娘家的小日子,癸水来了。”
癸水?就只是这样简单?
谢缚辞蹙眉,又问:“那她为何能痛成那般?昏睡了还在喊疼。”
葛太医略微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势必追问到底,便道:“女子体弱,大多数来癸水那几日都较为痛苦,甚至还有痛到昏厥的地步。再加之,阿璃姑娘方才才……承了欢,想必是双重的难受,才导致她晕了过去。”
“可即使晕倒,痛感还是会伴随在她体内,是以才会产生这样昏迷了还觉得很疼的情况。”
眼见太子脸色愈发阴沉,葛太医心里咯噔一跳,认真道:“微臣手中有一套祖传的针法,待微臣给阿璃姑娘施针后,她便能暂缓痛感。不过来癸水的这几日,阿璃姑娘因体质较为娇弱,未免还是要多受些苦。”
“但只要多加休息,保持心情顺畅,便没有大碍。”
施针过后,等姜沐璃脸色好转了许多,夜色昏沉下,葛太医提着医药箱出了东宫。
这几日他往东宫跑的次数,怕是比以往三个月加起来的次数还要多,且次次都是为了那个阿璃姑娘。
太子为了一个爱妾竟能上心到这般,葛太医摇了摇头,才越过一道宫门,又被匆匆赶来的潘胜喊住。
“葛太医留步——”
葛太医诧异回首,“潘公公,可是殿下还有何吩咐的吗?”
潘胜追了一路,累得弯腰扶着膝盖喘了几口气,才道:“殿下问你,可有帮助姑娘家小日子来时减轻疼痛的秘方。”
“秘方?”葛太医面色古怪。
太子一个大男人,为何还要问这个与他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不过再奇怪,他也不敢忤逆太子殿下的口令。
“你告诉殿下,可以煮些红糖水给阿璃姑娘喝,还有若是阿璃姑娘实在难受,给她准备汤婆子放在腹间按着,热流会使她好受一些。如果有按揉的加持可能会很好,不过阿璃姑娘我诊她的脉象,发现她的体质是每来癸水那几日都会极其难受,想必也没那个力气。”
潘胜认认真真记了下来,又听葛太医最后一句话,嗐了一声:“这个葛太医就甭操心了。”
说完,他便转身,急忙赶回东宫复命。
葛太医望着东宫的方向,呆呆怔了良久,过后不解地摇头。
怎么可能?那可是堂堂太子殿下。
**
屋内点了淡淡的熏香,似想要与那长久消散不去的味道混合,金丝缠花帷帐紧紧收拢,氛围静谧安宁。
直到天空泛起鱼肚白,寒雾朦胧,鸟啼鸣啭,再转到晴空万里的午时,姜沐璃才逐渐苏醒。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缠花帐顶。
仍然是她熟悉的床榻,熟悉的气息。
她睁着眼,放空了许久,久到那段时间脑子也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忽感觉到小腹又起了拉扯下坠感。
姜沐璃疼到小脸皱成一团,下意识地去捂住小腹,手心却搭上男人的手背,她诧异侧身看去,便是谢缚辞一张俊美的容颜放大在她眼前。
他仿佛刚刚入睡,浑然没有察觉到身旁的人已然苏醒,那双温热宽厚的掌心还紧紧贴在她的小腹,为她传输着热流。
一种怪异感蓦然涌上心头。
紧接着便是昨夜的画面如浪花拍打般浮现。
她被他狠狠地从毛毯挪到了床架边,实在难受紧了,哭着不停求饶,她说她不行了求殿下饶了她。
可殿下又加了狠劲:“饶了你?这可是你自找的!”
下意识以为殿下提的是鹿肉那事,她肠子都快悔青了,天知道他怎会有这样无穷无尽的力气,尽往她身上撒。
她当时真的几近崩溃,更实在是受不住他这样毫无节制的索取,只能不停哭喊:“殿下饶了我,您你去找别的女人不行吗?为什么非要我?你想报复,如今将我折辱成这样还不够吗?是不是非要我死在你的身.下才满意——”
想起这些,她心里沉重,如坠冰窖,脸上好不容易才缓和的血色也渐渐褪了去,一下子又是无数的懊恨又怨念涌上心头。
他就是个疯子!
发疯的时候是一句话都听不进!最莫名其妙的是,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他突然发的哪门子疯!
昨夜的记忆全部都记了起来,姜沐璃气得一把推开谢缚辞覆在她小腹的掌心,侧身躲避他的靠近。
“醒了?”谢缚辞放轻了声音问她。
姜沐璃将自己的身体挪了挪,几乎都贴上了墙壁,可额间绒发的冷汗暴露了她身体不适的事实。
他垂下眼,嗓音不疾不徐:“乱动什么?尚病着在,你不知道?”
说罢便又将她揽入怀中,掌心熟稔地回到她小腹的位置,为她轻轻按揉着。
他手法轻柔,恰到好处,且手心温热,竟比她以往癸水来时用汤婆子捂住的感觉更舒适。
姜沐璃颇感怪异,闷闷道:“殿下你在做什么?”
“给你按肚子。”
姜沐璃:“……”她还没傻。
“我的意思是,常言道,女子的癸水对男人来说是污秽之物,殿下若是不想倒霉,最好在这几日离我远点。”
她边说边将手伸进衾被内,想要将谢缚辞的手拿出来,无论如何她都不想他再碰她了。
谢缚辞紧绷着脸,捏她下巴迫使她转过脸来对着他:“又使性子了?”
姜沐璃抿唇,一双水盈盈的眸子毫不避讳瞪着他,眼睫眨了眨,就是不回答。
他忽感觉一种熟悉的胸闷席卷而来,“好,很好,好得很。”
果然,才好了这么一会儿,他就装不下去了。
姜沐璃用力挥下捏着她下巴的那只手,冷声道:“放开我!殿下昨夜的惩罚还不够吗?若是还想继续惩罚我,那便只能委屈殿下再等上几日了。”
“你说什么?”他咬紧牙,怒目而视。
她笑了一声,眼底尽是讽意:“殿下若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大可去找别的女人,想必有不少人都愿意为殿下效劳。”
想起昨夜的痛楚,她略感无力的偏过头。
原来她真的已经是太子的禁.脔了,是他可以随意蹂.躏,践踏的物品。难道就因为她是苏嫣的女儿,便要遭受这样的对待吗?
她也是清白人家出生的姑娘。
幼时她也不止一次幻想过,往后自己会嫁给一个怎样的男人,会拥有怎样的家庭,她的夫君是否也会像爹爹对待阿娘那般,永远对她温柔且耐心?
可她再也没有那个机会了。
两年前,她便已经被他夺了一次,两年后,她又成了他可以随意折辱的禁.脔。
因为他,她已经失去了一个正常女子最该拥有的一切。
清泪从眼角滑落至软枕上,姜沐璃哭得眼尾洇湿,鼻尖泛红,脸庞红霞密布,胸脯起伏,轻颤间就像那沾满露水的海棠。
她惯会引人怜惜。
谢缚辞沉静的眸子里掠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有懊悔,有疼惜,更有自责。
他静默良久,眼底如曜石,幽幽沉沉看着她,最后与自己妥协似的,轻叹一声。
“哭什么?你好好回想,自你醒来后,孤才说了几句话?”他语调轻柔,抬起指腹擦了擦她流下的眼泪。
姜沐璃哭得太难过,抽抽搭搭,想要推拒他的触碰,竟不自觉哼哭一声,娇憨尽显。
谢缚辞听她这哼哼唧唧的哭声,莫名觉得好笑,眼尾微垂:“孤怎么听到小猪的声音了?”
“你才是猪——”她睁大了眼,红着眼眶瞪他!过后觉得不够解气,又提起小拳头往他身上砸。
任由她有气无力捶打了许久,谢缚辞才收敛了笑意,握住她粉小的拳头,低哄道:“好了。身子不是还难受着么?能不能安分点。”
他漆黑的眸落在她粉白的脸上,温声轻语:“葛太医说你的体力消耗过多,这几日你就乖乖地躺在床上,哪里都不要走动。”
闻言,姜沐璃一脸见鬼似的看他。
谢缚辞神色坦然地将她又拢入怀中,掌心继续贴上她难受的小腹处,轻轻的按揉,数落她:“身体不好,听大夫的话就准没错。”
姜沐璃顿了顿,不自在道:“我会晕倒,还不是殿下弄的?”
“罪魁祸首现在还假慈悲!”
她已经连续说了好几句不尊敬太子的话了,按道理他这时候应该会生气,会变脸才对,可谢缚辞只淡淡道:“孤哪想到你连这点都承受不住?”
姜沐璃被他一噎,顿时又不知该如何反驳。
转而想了想,怎么都觉得不服气,口无遮拦道:“殿下你去找别的女人试试就知道我有多疼了,你看看别的女子受不受得了你这样,那样……什么的。”
脸颊蹭地涨红,她闷闷地埋进软枕。
她快气死了。
就是这几日殿下总是对她动手动脚,弄得她现在脸皮都厚成这般,连这种话都能脱口而出。
忽然感觉腰上的力道收紧,耳边传来凉嗖嗖的嗓音:“你若再说让孤找别的女人这种话,孤不介意再对你实施一次这样的惩罚。”
她吓得睁开双眼,抬起脸来,困惑不解地道:“殿下,你迟早也要娶太子妃的不是吗?”
谢缚辞滞了一瞬,心口划过一种怪异的感觉。
姜沐璃见他迟疑,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却很快过去,又轻声道:“殿下快些娶太子妃吧。”
作者有话说:
女鹅马上要跑了。
解释一下为什么不让太子知道女鹅的第一个男人是他这件事。
按照男女主现在的关系,和狗太子的性子来讲,如果现在让他知道了,他也就口头会道歉一下,但更多的是得意忘形,惊喜交加,神采奕奕。
然后会变成一只会摇尾巴的坏狗狗,成天拿这件事去拿捏女鹅,完全虐不到他。
但因为太子得知了这件事后,算是小虐他的一个点,所以只能往后放。
第36章 送出东宫
外头的光亮透过雕花窗照入屋内, 柔和的光晕沐浴在男人冷峻的面容上,他长眸微眯含着威胁,冷言道:“怎么,你觉得孤娶太子妃了, 便会放过你?”
姜沐璃瞬间被他堵的哑口无言。
没错, 殿下从未说过会放了她, 他只说过,不需要了再杀了她泄愤。
她竟还异想天开,他娶妻后能放她自由?
姜沐璃扯扯唇角苦笑。
室内静默起来,外间忽然响起女童的声音:“表哥在吗?”
吴毓面色为难。
自昨晚夜半姜沐璃晕倒后, 太子殿下便忙碌照顾了她一整晚, 白天上了早朝处理好手头上较为紧要的政务,就回了寝殿, 至今还未起身。
想必也正在照顾姜沐璃。
“殿下正在歇息,小郡主若有什么话, 可跟奴婢说,奴婢再为小郡主传达可好?”
今日淑贞公主并没有跟着崔姣姣一同来,便没人管束,她心思一转, 推开了吴毓,提起小短腿就从吴毓的咯吱窝下溜了进去。
吴毓脸色大变,忙不迭跟进去。
“哎哟小郡主啊——您饶了奴婢吧……”
崔姣姣不管不顾, 小碎步跑了进去, 掀起帘子便见到太子表哥穿戴整齐,神闲气定的坐在榻边, 榻上还躺着一个脸色虚弱的漂亮姐姐。
她立即瞪大了眼:“表哥?”
谢缚辞面色不虞, 冷声问:“你又来做什么?未经通传, 擅自闯入,没点规矩。”
崔姣姣脖颈一缩,慢慢迈了过去,嘟唇小声抱怨:“表哥怎就这么凶。”
谢缚辞暼她一眼,“说吧,这次来东宫又有何事?”
崔姣姣搬了把小凳子坐在榻边,透过朦朦胧胧的帷帐看向姜沐璃,“阿璃姐姐,七日后是姣姣的生辰,姣姣想在明华殿热闹热闹,便想邀请姐姐也一同来。”
姜沐璃眼睫颤动,顺着帷帐凝视崔姣姣白皙的小脸,心里感动不已。
小郡主直率明媚,她实在喜欢,可她这样的身份,又如何能与堂堂郡主这般亲近?
她垂下长睫,遮住落寞的眼神,柔声道:“多谢郡主的好意,我可能无法出席……”
崔姣姣啊了一声,小脸顿时沮丧十足。
这么漂亮的姐姐,她想介绍给所有人都认识,怎能每日被表哥困在他的殿内呢?
“为什么,可是表哥不同意?”崔姣姣小心翼翼觑了一眼谢缚辞。
“表哥为何把这个姐姐每日藏在你的寝殿?她也要出门晒晒太阳,见一见人的呀!”
谢缚辞淡眼轻扫,崔姣姣立马噤声,不敢再多言,可那小嘴嘟嘟囔囔,仍在表达她的不满。
谢缚辞紧抿唇,一错不错看着姜沐璃失落的神情,指尖微动,还是没忍住想要摸一摸她温热的小手,却在刚触碰上去,就被她故作无意地甩开。
他面色不悦,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姜沐璃道:“是我这几日身子有些不适。”
崔姣姣晃了晃小脑袋,瘪嘴道:“那好吧,姐姐先好好休息几日,待那日再说。”说着,她将小脑袋瓜从帷帐外探了进去,在姜沐璃耳边又小声低语了一句。
语毕,崔姣姣喜笑颜开,又朝谢缚辞道:“表哥我先回去了。”
崔姣姣离开后,屋内安静了片刻。
“姣姣同你说什么了?”谢缚辞问。
姜沐璃阖上眼睫,背过身侧卧,淡淡道:“没什么。”
她态度冷淡,谢缚辞略微不快,可转而想起他昨夜对她那番毫无节制的施为,又导致引起她来了癸水,让她这般痛苦难受,心里不禁浮起怜惜。
他轻声道:“你好生歇息,孤去处理一些事,晚些再来看看你。”
可回应他的只有冰冷的后背。
**
书房内,烛火摇曳,谢缚辞批阅好皇帝抛下的折子,朱笔一掷,散漫地靠在椅背上,阖眼默了半晌,又屈指按住自己的眉心。
吴毓上前斟了一盏热茶:“殿下近日多有劳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这两日太子除了政事加上姜沐璃的原因,都未曾好好休息过,一静下来,眉宇间尽是疲惫。
谢缚辞撩起眼皮,呷了茶水,道:“舅舅在前线拼搏,孤又岂能叫苦?”
吴毓叹道:“再如何,殿下的身子也不是铁打的啊。”
饮了暖茶后,谢缚辞身子也舒缓了许多,想起了什么,吩咐道:“过几日是小郡主的生辰,按老规矩,你去备点姣姣喜欢的做生辰贺礼。”
吴毓笑道:“殿下果真疼小郡主。”
谢缚辞语调淡淡:“小舅舅只留下了这支血脉,孤自然要多加照顾。”
提起崔律小将军战死沙场一事,吴毓也颇觉遗憾。
崔小将军为人正直,骁勇善战,不惧艰辛保家卫国,可这样好的人却因为昌陵侯的贪婪而无辜死在战场。
如今惠和小郡主这般亲近姜沐璃姐弟俩,也不知她若是知道了自己的父亲是被姜家姐弟的舅舅害死,该作何感想。
殿下想必也是思及这层,才不愿让小郡主亲近姜家姐弟二人吧。
光是先皇后那条人命,崔继后便不会容下这姐弟二人还活在人世了。
先皇后与崔继后二人姐妹情深,崔继后更是因为先皇后薨逝,才下定决心推掉了与郑丞相嫡长子郑克尧的婚事入宫为后。
只因她不想让长姐的后位落在害死了姐姐那人的手中。
如今殿下将姜家姐弟藏在了东宫,避不与崔家任何人提及,也不知是做何打算。
尤其他日日看着殿下对姜沐璃愈发沦陷,真是不知是不是好事。
“西院那小子这两日如何了?”
谢缚辞冷不丁一问,吴毓楞了会儿,回:“奴婢每日都有亲自去看过,葛太医研制的药也吩咐小太监送去了,绝没有让阿璃姑娘与姜沐臻见面。”
“他可有吵着见姐姐?”
吴毓回道:“那倒没有,人挺乖的,想必是为了姐姐才不敢生事,担心姐姐会受委屈。”
受委屈?
谢缚辞眼帘一抬,眼底掠过渗人的冷意。
即使受了委屈,那也是她应该的。
“姐弟二人真够情深。”他凉凉道。
吴毓也不禁感叹:“听邹大人说,他们的父亲自三年前因病去世后,姐弟俩便一直相依为命,自然是要比其他兄弟姐妹更要亲近,也更会为彼此着想了。”
谢缚辞薄唇细细品这几个字:“相依为命……”
片刻后,他站起身,“去一趟西院。”
吴毓没料到太子忽然起了这个念头,等反应过来后,太子已经出了书房,他这才忙不迭跟了上去。
**
此时西院内,姜沐臻刚与逗留在东宫的崔姣姣聊了一会儿闲天,等崔姣姣走后,便一直在为姐姐脸色苍白卧在床榻一事惴惴不安。
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姜沐臻抬头望过去,入目的便是一张冷肃的面容,凛若冰霜,可怕至极。
姜沐臻才七岁,何曾见过这样浑身像带着刀子似的人,见此,登时吓得不禁打了个哆嗦。
男人还未开口说话,他身边的宦官便训斥:“大胆!见到太子殿下还不行礼?!”
太子殿下?他就是那个欺负姐姐的人!
姜沐臻从椅子上起身,身量不高,身形单薄,虽说七岁了,但看起来也就同崔姣姣一般大。
谢缚辞皱眉看着这个细胳膊细腿的小家伙。
那小骗子自己分明都那样纤弱,便是一个人将这小孩带大的么?
“拜见太子殿下。”姜沐臻跪下,垂着脑袋乖顺行礼。
行动间,倒真有些那小骗子五分模样。
默了片刻,谢缚辞淡声:“起来吧。”
姜沐臻攥紧衣摆起身,在恐惧与姐姐之间,他还是敌不过对姐姐的担忧,急忙开口道:“太子殿下,敢问我的姐姐她现在如何了?”
“太子殿下不要欺负我的姐姐,她最喜欢躲起来哭了,若是受了委屈,会时常躲在床上流眼泪。”
谢缚辞找了个位置坐下,睨着他:“你怎么就认为孤会欺负你的姐姐?”
他怎么会知道?
那是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姐姐。那夜晚上,姐姐虽说没有对他说什么,可光是看姐姐的脸色,他便能猜测出她吃了多少苦。
心里受了多少委屈。
姜沐臻险些流下泪来,可他不知如何回答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想了半天只一直为姐姐委屈。
思及这,他伤心地哭喊:“姐姐一难过她就会想爹爹和娘亲,可如今爹娘已经不在了,现在我又不在姐姐身边,呜呜呜——”
小孩的嗓音都异常的响亮,哭起来让谢缚辞想起崔姣姣,耳朵顿时被吵得十分难受。
吴毓见太子面色不虞,心知他最烦有人在他面前哭,及时站出来制止:“闭嘴,再哭就要掌嘴了!”
姜沐臻果真吓得立即噤声,默默用衣袖抹眼泪。
谢缚辞背在椅背上,神思略微恍惚,过了良久,才幽幽道:“小子,再讲一些你姐姐的事。”
姜沐臻意外地啊了一声,随后又在他冷冽的眼神下,小心翼翼地问:“殿下想知道姐姐什么事?”
“缘缘。”谢缚辞缓缓启唇。
“姐姐连这个都告诉殿下了?”姜沐臻怔大了嘴。
只因这个小字,是除了家人之外,姐姐从不会跟任何人提起的。
谢缚辞自然不会告诉他是姜沐璃梦魇说漏嘴的,略不自在地问:“你可知道这个小字的由来?”
这下换吴毓一脸怪异看着他。
太子殿下何曾对别人一个小字这般好奇?殿下莫是疯了不成?!
姜沐臻回忆起来:“那是我阿娘给姐姐取的……因为阿娘的生辰和姐姐是同月同日,姐姐一出生,阿娘便给她取了这个小字,寓意是她母女二人很有缘分。”
谢缚辞听完这段,一时不知是何滋味。
沉默了半晌,见谢缚辞什么都没说,姜沐臻只能默默回想有关姐姐的点点滴滴,缓缓述说。
直到半个时辰后,谢缚辞蓦然回神,似清醒过来一般,冷声打断姜沐臻的话。
“够了,到此为止。”
姜沐臻发愣,不懂为何太子殿下又不听了。
谢缚辞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他:“今日孤问你的话,你最好莫要让她知晓,否则——”
姜沐臻紧闭嘴唇,下意识认为太子是警告他若是说漏了嘴,便要杀了姐姐和他,忙不迭保证:“太子殿下请放心,我绝对不会说漏一个字的!”
与此同时的延元殿。
何嬷嬷亲自端着热腾腾的避子汤进来,待看到姜沐璃还卧在太子的榻上,神色不悦地看了她一眼。
“阿璃姑娘,该用避子汤了。”
姜沐璃浑身酸软,腿.根还隐隐作用,月事的疼痛和昨日谢缚辞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实在让她提不起什么劲。
她睁开眼便是何嬷嬷板正严肃的面容,沉了一息,轻声道:“嬷嬷放这吧,我一会儿就喝。”
何嬷嬷蹙眉:“这一日都快过去了,可不能再拖,拖久了怕是没什么成效。”
原来何嬷嬷是担心她故意躲避不喝避子汤?
她有那个必要吗?殿下那样恨她,又怎会可能让她怀有他的子嗣?
姜沐璃默了半晌,在何嬷嬷看来就是找借口不愿喝避子汤。
这种女子,她见多了,摆明的想依靠腹中子嗣上位,可如今太子妃尚未进门,又岂能让她得逞。
何嬷嬷阔步向前,打了个眼神给身旁的绿秧。
绿秧心领神会,上前去将姜沐璃从榻上拽起,一手钳住她的双手,一手捏住她的下颌,逼迫她张嘴。
何嬷嬷上前,将避子汤猛地给她灌了下去。
姜沐璃没料到这二人会突然动手,浑身是伤的身子根本难以抵抗,只能任由她们这番作为。
一碗温热的避子汤便胡乱地灌了下来,挣扎时漏地她浑身都是,瞬间就将她弄得极其狼狈。
“你们在做什么?!”随着这道凌厉的嗓音,男人大步跨上前,一把推开绿秧。
绿秧被男人凶狠的力道推倒在地,何嬷嬷登时也吓得动作僵硬,手中早已一滴不剩的瓷碗瞬间脱力。
落地哐当一声响。
但何嬷嬷到底是崔氏家奴出身,且还是先皇后的乳娘,心性较一些年轻的婢子自然稳重许多,很快便恢复镇定,对谢缚辞行礼:“老奴见过太子殿下。”
“嬷嬷,这是在做什么?”谢缚辞目光落在还在艰难喘气的姜沐璃身上,冷声发问。
“回殿下的话,老奴在喂阿璃姑娘喝避子汤。”
姜沐璃浑身发软伏在他怀里,咳了好半晌才顺过气来,谢缚辞又道:“喝避子汤便要如此大动干戈?不知道的还当嬷嬷是在给她喂毒药!”
听出太子有怪罪的意思,何嬷嬷连忙下跪:“殿下息怒,若非阿璃姑娘不听话,老奴也不会采取这样强硬的手段。”
姜沐璃这边才喘过气来,一听何嬷嬷将过错都推到她身上,心里气急:“嬷嬷胡言乱语!我何曾说过不喝了?我只说让你放在桌上,一会儿就喝。”
何嬷嬷抬眸,板着脸看她:“阿璃姑娘莫跟老奴说笑,像你这种以色侍人的女子,老奴活到这般岁数,见到的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推脱不愿当场喝避子汤,便是想尽办法有意要躲过。”
“老奴作为东宫的管事,自然要为殿下杜绝隐患。”
以色侍人?姜沐璃从谢缚辞怀里起身,冷眸微凝,道:“嬷嬷多虑了,我即使是死,也不愿怀上殿下的骨肉,还望嬷嬷莫要想太多。”
她语毕,谢缚辞脸沉得能挤出水来,“放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何嬷嬷无声讽笑。
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得了一个女子当他的面说出这种话。向来只有男人选择不让哪个女人孕有他子嗣的份,断没有女子还主动嫌弃的。
她这番话,显然是使殿下的颜面扫地,更是将殿下往外推。
果真是恃宠而骄,不知天高地厚。
姜沐璃侧首,看向谢缚辞,正色问道:“怎么,难道殿下还想要我怀有你的子嗣?”
好,好得很!
谢缚辞松开揽住她腰肢的手,站起身来冷声启唇:“笑话,就凭你,也配怀有孤的子嗣?”
她身上还流着苏嫣的血,罪该万死的人又怎配生下他的孩子!
得到这个反应,姜沐璃反倒松了一口气。
她还真怕太子忽然哪天抽风,非要她生一个孩子。“那殿下便记着,下回送避子汤可别拖太久了,拖太久,我担心药效不够。”
二人一人一句来回讥讽。
何嬷嬷面上略过诧异。
枉她一直认为殿下很是宠爱这个阿璃,可现在这番对话,看起来他二人之间倒不像那么回事。
她敏锐地察觉,阿璃身份可能不一般,就连西院里她那个弟弟,也绝不是像吴毓说的那样,只是接过来照顾。
谢缚辞狠狠看了她良久,而后冷嗤一声,拂袖扬起:“来人——”
吴毓进入,“殿下有何吩咐。”
“派几个宫女将床榻收拾一下,给她换身衣服。”
太子洁癖极其严重,实在看不过去她素色的中衣都沾满了避子汤的污渍,嫌恶似的看了她一眼。
**
漪芳殿。
静嘉公主一袭华丽宫裙,风姿绰约地立在琉璃盆景前,素手持剪,慢条斯理地修剪杂枝错叶。
片刻后,宫女入殿,回禀:“公主,您让奴婢打听的事有结果了。”
她停下手中动作,慢悠悠道:“说。”
“东宫守卫森严,奴婢使了诸多法子才收买到一个宫女,那宫女还不是太子寝殿当差的,是以知晓的并不全面。”
“宫女所言,东宫有一名侍妾很得太子的宠爱,她只远远瞧过一眼,是个绝色美人,只知道名唤阿璃,其余的便一概不知。且近期太子还下了严令,不允许宫人私下议论那阿璃姑娘。”
静嘉公主蹙眉:“不过一个侍妾,为何藏这般隐秘?”
宫女道:“奴婢也觉得奇怪,便派人在东宫附近蹲了两日,有人发现,这两日葛太医频繁往东宫跑,并且总是夜半前去。可太子殿下并没有受伤,那葛太医进东宫能为谁诊病呢?”
默了片刻,静嘉扬唇轻笑:“事出反常必有妖。皇兄藏得这样深,看得这样严,反而怪异。”
宫女道:“公主,还有一事,惠和小郡主今日也去了东宫。”
崔姣姣一向和皇兄关系亲近,时常跑去东宫串门不算什么稀罕事。但崔姣姣生辰即到,按照她那闹腾的性子,兴许会将皇兄藏起来的那个女人哄出来。
“既然如此,咱们守株待兔即可。”
她倒是要看看,皇兄究竟藏了什么宝贝疙瘩。
夜里,姜沐璃因月事来了,小腹时不时坠得难受,睡得并不沉,迷迷糊糊间感觉身侧陷了下去,她便知晓是太子上榻了。
她心有郁结,便下意识想要离身旁的男人远远的,便往墙壁靠拢,眼皮如千斤重时感觉小腹有一温热的掌心贴了上来。
男人身躯也逐渐贴近,薄唇覆在她的颈侧。
姜沐璃浑身紧绷,担心他又欲行那事,吓得嗓音颤抖:“殿下,我癸水来了,真的不行……”
见她失去了一身刺,瞬间缩成颤巍巍的小兔状,谢缚辞哑然失笑:“你还真当孤是禽.兽,这种时候了还不放过你?”
难道不是吗?昨夜她那样撕心裂肺的求饶,他有想过放过她吗?
姜沐璃不悦地动弹几下,想要让他别贴那样紧,又被他用力按住,他嗓音似比方才低哑了几分:“莫要乱动,否则孤有的是其他的方式惩罚你。”
她柳眉微蹙,顿觉得后腰有什么抵着,脑内空白了半晌,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气得小脸涨得通红,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谢缚辞紧绷着脸缓和了一会儿,见帐内气氛尴尬,便道:“过几日,孤会将你送出东宫。”
“真的吗?”姜沐璃转过身,眸含惊喜看他。
谢缚辞自然没错过她眼里的喜色,可惜让她失望了。
他轻描淡写道:“孤会将你先安置在别院,你暂且先在那住着。”
他轻飘飘地说完,姜沐璃脑内嗡嗡作响,不可置信地问:“殿下要将我带到别的地方锁起来?”
谢缚辞深深看了她一眼,颔首。
她身份特殊,不能再久留东宫,若是让那个老头子看到她,突然发了什么神经,兴许会采取手段将她抢走。
他绝不会让她从他手中逃离。
姜沐璃推了推他,语含委屈:“殿下这是让我做你的外室?”
谢缚辞蹙眉,“你想多了。”
也是,她想多了。
因为她连做他外室的资格都没有!
一整夜,姜沐璃带着沉重的心情,睡得极其不安稳。
梦中她又一次梦见了那个黑脸的男人,他这次没有砍下她家人的脑袋,而是将她锁在一间黑屋子里,永生没有见光。
梦境至此,姜沐璃冷汗涔涔,惶惶苏醒。
此时日头正盛,金灿灿的阳光从雕花窗口照入,而身侧的位置早已空空如也,想必太子早已起身离开。
姜沐璃醒来后,神色怔怔。
昨夜谢缚辞说的话与她的梦境来回穿梭,回过神来心下早已害怕不已。
她绝对不要被困在一个没人知晓的地方了却后半生,绝不要!
正在举步为难时,潘胜在外间通传:“阿璃姑娘,葛太医来给你诊平安脉了。”
姜沐璃沉吟了片刻,葛太医便已经入了里间。
葛太医摊开医药箱,对于自己一天跑两次东宫已然习惯,看着面前这个未施粉黛仍旧娇美动人的女子,恭敬问道:“阿璃姑娘,昨日休息的可好?”
姜沐璃神色恹恹:“昨夜梦魇,半梦半醒,现在浑身难受。”
葛太医道:“想必是癸水引起,我观阿璃姑娘的脉象,的确每到癸水来的那几日就会尤其难受。”
他边说着,便从医药箱内翻找药物,姜沐璃恍恍惚惚看着那个陈旧的医药箱,片刻后——
“葛太医,请问可有让人闻了便能入睡的药物?”
葛太医从医药箱前抬起脸,回想了一阵,道:“有是有,阿璃姑娘问这个做什么?”
姜沐璃半倚在软榻上,形容弱风扶柳,纤柔的手指撑着额头,“这几日我身子实在难受,夜里时常无法入睡,便想拜托葛太医为我开一些能安睡的药物。”
葛太医长须微动,温声道:“可是可以,但我得先与殿下报备才行。”
那可不行。
若是让谢缚辞知道,他准会起疑。
她脸颊微红,嗫嚅道:“葛太医不知,殿下,殿下他夜里实在是孟浪得紧……葛太医若不帮我,我可能这几日都难以将身体修养好了……”
小姑娘娇娇弱弱,难以启齿的小声诉苦,说出来的话蓦然令葛太医老脸一红。
前天半夜他被提到东宫来看病,的确看到这姑娘被折腾的不轻,但这都来了小日子,殿下竟还……
他实在难以想象那种温雅的太子殿下,私下竟是那么不知餍.足,如此孟浪。
瞧着小姑娘满脸委屈,葛太医心里不禁浮起怜惜,叹道:“罢了,老夫只能开一点给你,让你这两日都可以睡个安稳的觉。”
姜沐璃笑逐颜开,喜悦道:“多谢葛太医!”
最后在葛太医临走前,姜沐璃再三拜托让他莫要跟太子殿下提起此事,他便好生应下了。
**
似乎今日太子尤其的忙碌,大半日都未有回一趟延元殿。
自姜沐璃打定主意逃跑后,自然不会还会像先前那样与太子拧着。
他想将她困在别院,若是真的目的达成了,恐怕她的下场不是永生难以逃脱就是直接被杀。
姜沐璃敲响了书房的门。
过了片刻,吴毓打开门,见到来人,略微惊讶:“阿璃姑娘怎么来了?”
姜沐璃端着煲好的老鸭参汤,柔声道:“我担心殿下夜里疲惫,便想来看看,不打扰吧?”
吴毓面色为难,往里看了眼。
正巧谢缚辞闻声扫来。
但见来人身形婀娜,眸如秋水含情般,唇角衔着柔和的笑意,淡蓝色襦裙及地,夜风吹拂时,裙裾摇曳,廊下烛光清晰地照亮她姣美的面容。
她袅娜娉婷地立在门口手端参汤,露出了一截纤细的皓腕,颇有几分夜入夫君书房的新婚娘子感。
他眼里极快掠过一抹惊艳,而后不自在收回眼神,淡声道:“这么晚了,你来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送个汤,连结婚都脑补了……
第37章 逃出东宫
姜沐璃迈步往书房里进。
随意扫了一眼, 屋内环境优雅,紫檀书架摆放整洁,澄净不染,很是符合谢缚辞洁癖的性子, 是一丁点儿也不允许有污渍沾染。
“殿下有严令禁止过我不能来书房吗?”她将手中的老鸭参汤搁在一侧的矮案几上, 歪着脑袋, 眨了眨眼。
谢缚辞轻笑,放下手中的朱笔,转瞬间,眼角带着暧昧乜她:“说罢, 这次又是何事。”
姜沐璃怔了怔, 看着他暧昧不明的眼神,楞了好半晌才明白他这是何意。
厚颜无耻之徒——
他定是在意指前两日她为了邵家兄弟求他那次。
那晚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现在仍铭记不忘,他惩罚他, 活生生使她瘫在床上,整整两天都爬不起来。
姜沐璃好不容易缓下羞愤的情绪,脸颊微红:“我为殿下煲了参汤,特地带来给殿下品尝一二。”
谢缚辞的眼神往汤里扫了一眼, 兴致缺缺道:“不必了,孤还不饿。”
她站在书案前,弯下身子凑近他面前, 目含哀求, 嗓音细细软软:“……殿下,这汤可是我煲了两个时辰的。”
室内静默。
谢缚辞晾了她半晌, 在她又一次询问时, 他侧首扫了吴毓一眼。
吴毓心领神会, 退出书房,体贴地拉紧房门。
姜沐璃还没看明白他给吴毓使的眼神是何意,就感觉腰侧一痛,翻天覆地间就将她从书案前带入了一股冷梅清冽香气的怀抱内。
“是谁教你的这些,嗯?”谢缚辞温热的指腹掐着她的下巴,嗓音低沉。
这小呆子那样薄脸皮,且呆板无趣,恐怕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做不来这种事。
分明昨夜还对他冰冰冷冷,今日竟会想着煲汤来试图讨好他?
她若是脑子里没装一些鬼点子,他信?
谢缚辞善辨真伪。
即使看出她抱有别的目的,仍是想配合她做戏。
其实给在书房处理政务的男人煲汤这事,是姜沐璃从她阿娘那学来的,这是阿娘经常会为爹爹做的一些日常,每回爹爹喝了阿娘煲的汤,都会笑得极其幸福,幼时她便印象深刻。
可她这番到底是居心不良……
姜沐璃心跳如鼓,在他腿上坐的十分不安,正在踌躇如何回答时,转而想起昨夜何嬷嬷说的话。
“我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玩意,动了点歪心思不行吗?”
谢缚辞眉宇拧着,很不喜她这样说自己。
揽着她腰间的手愈发紧,低声哄她:“跟孤说说,是谁又惹你了?”
姜沐璃垂眸,掩藏住眸中的苦涩。
她无名无分跟了一个男人,随时会有生命危险,往后还要被他锁在别院,永远不得见天日。
可不就是个玩意吗?
“殿下喝汤吧,凉了就不好喝了。”她有意岔开话题,舀了一匙汤递到他唇边。
谢缚辞的视角正巧捕捉到她那一闪而过的落寞,随即心口好似被紧紧攥住,他尚未懂是为何,嘴唇便被汤水堵住。
既她有意装糊涂,他又何必拆穿?
谢缚辞慢条斯理地咽下那口汤。
两个人就像是寻常夫妻一般,夫君夜里掌灯处理政务,妻子煲汤安抚劳累的夫君。
没有人说话,仿佛都沉浸在这安静温馨的氛围内。
直到一盅汤就要用完,这股不符合二人之间的温馨氛围,被谢缚辞淡淡的一句:“你是不是后悔没有投毒?”
而轻易地打破。
姜沐璃执汤匙的手不禁一晃,汤水落了几滴到桌面上,她慌乱地抽出怀中帕子擦拭,故作自然道:“殿下是在说笑么?”
她还没那么傻,给太子投毒,等待她的只有她和阿臻的死路好吗。
谢缚辞淡笑不语。
一盅汤用完,姜沐璃也没什么理由呆在这,便动了动身子,手肘推动他胸膛,小声道:“殿下,该放我下来了。”
她腰间的那只手不仅不松,反而加大了力道,放置在前腰的掌心不自觉摩挲起来,姜沐璃顿时被他挠得手脚蜷缩。
说出来的话都带着颤意:“殿下,我要下来……”
她挣扎时,体内的香气幽幽溢出。
谢缚辞低下头,高挺的鼻梁蹭了蹭她绵软馨香的脸颊,片刻后,在她唇边低叹一声:“怎就这么香?”
他灼热的气息透过唇齿溢入姜沐璃的唇内,她脸颊通红,嗓音开始发抖:“殿下不是还要处理公务么?”
谢缚辞低笑几声,才从她红润的脸颊前抬起脸,墨玉般的眸熠熠生辉:“不是你先投怀送抱的么?这几日你看到孤,哪一次不是能推多远便推多远?”
他执笔的那只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小骗子,你当孤还是当初那样会任由你欺骗的?”
语落后,他嗓音冷沉几分:“说,你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姜沐璃低垂着脸。
谢缚辞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仰脸,定定看着她,却见她眼眶通红,默默流着泪,他脸色逐渐阴沉起来。
“殿,殿下,为何要这样想……”她抽抽噎噎。
娇小的缩在男人怀里,诉说着委屈:“我为了带弟弟治病才来的长安,又被表哥利用,误送入了东宫,从前我是迫不得已才欺骗了殿下,除了这些我一概不知,是真的完全不知道昌陵侯府那些肮脏事。”
“可如今我的身子已经给了殿下,我还能打什么主意?前几日是我一心钻进死胡同里,今日起便想通了,还不成么?”
“想通?”
姜沐璃嗫嚅问:“殿下不会杀了我对不对?”
谢缚辞面色凝固,似在细想这个问题。
她心中咯噔,紧张不已。
实则问这番话她是想要试探一下,谢缚辞究竟会不会要她的命。可他这样的态度,实在让人捉摸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默了半晌,他道:“你乖点,孤已经派人给你找别院安置,也就这几日的事了。”
姜沐璃靠在他的怀里,哭得不能自己。
谢缚辞耐着性子好生哄了许久,还没见她有停下来的打算,呜呜咽咽地娇气极了,像是要将这阵子受到的所有委屈都通过眼泪发泄出来。
再哭下去,恐怕嗓子更要嘶哑了。
他太阳穴突突跳,怀中娇香却浑然不觉。
片刻,他终是忍无可忍,侧过脸含咬她白皙的耳垂,狠声低语:“哭,继续哭,再哭,孤不介意在书房就要了你!”
抽泣戛然而止。
姜沐璃怔圆了眼,长睫濡湿,面色惊悚看他。
果真是禽兽——
她的小日子还没走,他竟还能起这样的心思?!
谢缚辞看清她眼里的恐惧,嫌弃,和咒骂,烦躁的心情瞬间散开,更觉得好笑。
今夜各种上赶着求好的又是谁?他不过吓吓她而已,连这都忍不了?
“怎么,你觉得孤做不出来?”
姜沐璃害怕地咽了咽口水。
谢缚辞指尖勾缠她腰间细带,语调缱绻:“你可知道,孤是在军营里长大的,那是一个天底下最想女人想到疯的男人堆,平日里便是靠些荤腥话度日,且每晚听到最多的便是那些将士们分享他们的房里事。”
“那些可都是书里都学不来的龌.龊。”
他眼帘轻抬,漆黑的眸色落在她愈发涨红的脸颊,叹道:“恰巧孤的记性极佳,只要听上一回,便知如何操作。”
她瑟瑟发抖,他继续打趣:“想试试么?有几种即使女子来了月事也能行那事的方法。”
“想要孤那样对你吗?”
姜沐璃几乎是使了生平最大的力气从他怀里挣脱下来,闭着眼便奔出了书房。
望着她慌乱逃跑的方向,谢缚辞哑然失笑,眼底含着宠溺与贪恋,自己都尚未察觉。
腿上那温热仿佛尚留。
他掌心抚上大腿,体验那馨香的人坐了许久的位置,最后渐渐收拢手心,浑身紧绷。
良久,他轻叹一口气。
**
姜沐璃便这样安安分分过了五日。
这几天几乎每夜都会主动去书房给谢缚辞送参汤,夜里甚至无须他主动提及,她会自己主动将那些服侍的活揽了下来。
直至崔姣姣生辰的前一天。
朝散后,谢缚辞出了一趟皇宫。
马车行驶到朱雀大街的杏邬坊,又缓缓朝里行驶,最深处有座四进四出的府邸。
院内环境雅致,静谧安然,举目望去阶柳庭花,绿树成荫,便是最适合安逸生活的府邸。
此处便是谢缚辞在宫外的隐匿宅院,名叫照雪园,除了他较为信任的几个心腹,无人知晓。
以往他每回出宫后政务疲乏,便会来此处小憩。
距离上一次来照雪园已隔了将近半年。
谢缚辞淡扫了一眼院落,道:“邹平,过两日你便将她秘密送到此处,莫要让任何人察觉。”
邹平拱手应下,问:“那需要安排人手将照雪园牢牢看守吗?”
他收回了视线:“不必,做的太显眼反而会引起骚动,派几个暗卫盯着她即可。”
照雪园的环境想必会让她觉得较为舒适,至少比待在东宫,日日不能放她出延元殿来的好。
在照雪园她会更自由一些,若是她想,届时他也会将她弟弟一道接过来。
只要出了皇宫,他有的是办法让苏嫣的女儿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
到时候就算陛下从昌陵侯那边得知了一切,他也找不到姜沐璃的人了。
至于,今后要如何安置她。
谢缚辞眼帘轻抬。
他是太子,也即将是这个天下的主人,他会富有四海,成为九五之尊。
不过一个女人罢了,他可以随时取了她的性命,但绝不是现在,也更轮不到其他人对她出手。
**
天色渐暗,直到入了夜,谢缚辞还没有回东宫。
姜沐璃站在殿内,惶惶不安地问潘胜:“潘公公,殿下何时才回啊?”
潘胜道:“阿璃姑娘,您已经问了三回了,殿下的行踪,奴婢又怎会清楚?并且殿下事务繁忙,以往有时一整夜都不会回东宫。”
姜沐璃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沮丧,他又道:“阿璃姑娘先进去好好休息,待殿下回了,奴婢会第一个通知你。”
罢了罢了,她这样干着急也没用。
现在她能做的就是等殿下回宫,否则她这几日的体贴乖顺可全部付之东流了。
并且昨夜入睡时,殿下抱着她,在她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殿下轻轻说了一句让她好好养身子,两日后再带她出皇宫。
那么她便只有今晚最后的机会了。
姜沐璃坐在榻边,趁着没有宫女和小太监盯着她,从软榻底下抽出一包药粉。
这是葛太医给她的,说是无色无味,只要入了口,便能安稳昏睡一整夜,直到次日午时才会醒,状态与睡着没有任何差别。
她轻易不敢拿来喂给谢缚辞,便前日拿自己做了实验,她果真入睡后安稳到了第二天中午,没有任何人察觉她是吃了这药,都当她是身子不舒服才昏睡了去。
正在她踌躇着怎样才能让殿下吃下这昏睡的药时,外间便响起了宫人的行礼声。
“殿下万福金安——”
姜沐璃洒了一点药粉在桌面角落,又理了理发髻,确认没有任何慌乱之态后才缓缓起身。
谢缚辞带着通身的肃杀之气踏了进来,玄色黑狐披风随着他大步的行动,飒飒翩飞,甫一入屋,视线下意识锁定那抹曼妙的身姿。
姜沐璃走上前,熟稔地立在他跟前解开披风细带,离得近了才察觉他身上有股淡淡的血腥气。
“殿下是又去昭狱了?”
谢缚辞嗯了一声:“今日又揪了批不听话的人下狱教训教训。”
不听话?
姜沐璃不自然地喔了一声,“浴房放了热水,殿下先去沐浴,去一去味道吧。”
她这几日都表现的尤其乖顺,谢缚辞虽说心里十分舒坦,但时刻都不得不带几分警惕。
他淡眼轻扫,似不经意道:“明日姣姣的生辰宴,你若实在想去那便去吧。”
姜沐璃诧异了须臾,“殿下准我出东宫?”
“姣姣很喜欢你,若是你不出席她的生辰宴,回头她指不定又要烦孤,未免生出没必要的麻烦,孤可以应你。”
能出东宫这事虽说心里痒痒的,很想现在就应下,可谁知是不是殿下又给她挖了什么坑?若是她欣喜地答应,下一瞬指不定他就掐着她的下巴警告她在白日做梦。
他这人那样阴晴不定,心眼又小,若是真的那般好心,至于这样突然提起?
姜沐璃垂眸思忖了多久,谢缚辞便幽幽看了她多久。
半晌,她抬起脸来,道:“殿下,我就不去了。”
他眉梢微动:“为何?你不是很想出东宫看看?”
她略苦涩笑道:“小郡主身份尊贵,她的生辰宴定是请了不少的贵人,我又是什么身份,怎能同那些贵人平起平坐?”
谢缚辞蹙眉:“你就这样想通了?”
她嫣然浅笑,面带红晕,“况且,殿下明日不是休沐吗?趁着这日,我想在东宫好好陪着殿下。”
说完,她羞赧地跺了跺脚,抬手将谢缚辞身上的披风取下,很是害羞地将他往浴室推,“殿下快去沐浴,身上血腥味太重了。”
将谢缚辞推到浴房去后,姜沐璃便吩咐宫女去准备晚膳。
今晚便是最后的机会了,加上太子明日休沐,他就是睡一天,也不会有人察觉出问题。
半个时辰后。
摆膳的宫女有条不紊往殿内送了膳食,姜沐璃吩咐她们这次将晚膳摆在里间。
里间较为私密,没有宫女和小太监盯着。
谢缚辞沐浴出来,换了一身白色丝绸寝衣,整个人神清气爽,乌黑的墨发披散而下,衬他白皙如雪,颇有几分邪魅之感。
姜沐璃拿着熏过的帕子走上前,“殿下,我来为你擦发。”
谢缚辞眼神扫过紫檀桌上的膳食,又见她乖巧地模样,淡笑打趣:“你今晚怎这样殷勤?”
她擦拭着他湿透的乌发,轻缓道:“殿下后日不是要将我送出东宫吗?”
他嗯了一声,情绪不明。
“那想必殿下今后也会很少去别院见我,所以这两日便是我跟殿下难得相处的时光。”
姜沐璃眸色微闪:“既然我已经想通了,殿下也不愿放开我,那我便只能随了殿下的意,将我永远困在别院里。”
纤细的手腕忽然被掌心按住,身侧男人的嗓音低沉:“那只是权宜之计。”
她的身份迟早会有人发现,无论是恨她母亲的,意或是想要借用她去讨好陛下的,她都会因此陷入危险。
只要在有人发现之前,他提前将她送出宫藏起来,便能彻底杜绝隐患。
权宜之计?姜沐璃抿唇淡笑。
总之无论殿下打的什么主意,在他身旁,她永远都无法脱身。
这样一个心狠的人,能把仇人之女留在身边是为了什么?除了折辱至死,她实在想不明白。
她纤长的眼睫颤了两下,转移话题道:“殿下的头发好像差不多干了,那我去吩咐宫人备碗筷用膳。”
看着她隐约慌乱逃离的背影,谢缚辞长眸微眯,出神了许久。
**
晚膳过半。
姜沐璃还没想到如何让谢缚辞神不知鬼不觉地吃了那昏睡的药,因这事,导致她用晚饭都很是不专心。
忍了良久,谢缚辞实在看不过去,蹙眉数落:“你就吃这么点?是怕吃多了孤就会将你宰了,当下酒菜吗?”
她啊了一声,眸色疑惑:“下酒菜?等等——”
“殿下,我又不是猪!”她动了动玉箸,杏眸怔圆瞪他。
随着抱怨落下,蓦然一股沐浴后的香气袭来,她的腰被男人按住,整个人又轻而易举地被提到了男人的大腿坐下。
男人腿部掂了掂,面色不悦:“哪有猪像你这样轻飘飘的没有几两肉?”
姜沐璃脸颊发热,“殿下,还在用膳,你先放我下来。”
他置若罔闻,夹了一块酱汁酥肉送入她嫣红的唇瓣。
看着她不得不咽下,才道:“不是你说这两日是最后难得与孤相处的时光,既然你那样不舍,孤自然要与你多亲近几番。”
殿下竟拿她说过的话堵她,姜沐璃顿时哑口无言,便只能乖乖坐在他的大腿上被喂完了晚膳。
姜沐璃时刻警觉,在谢缚辞没注意到时,将藏在桌角的昏睡药粉捻在掌心。
这药粉无色无味,就连入口都没有感觉,只要能送进殿下的口中,她就能达成目的。
晚膳用完,谢缚辞薄唇微启,正欲唤宫人进来收拾饭桌,却蓦然被姜沐璃的掌心掩住嘴唇。
“殿下先别唤人。”
他眉梢微挑,眼神似在询问:为何。
姜沐璃湿漉漉的眸光闪动,脸颊红霞密布,小声道:“若是让人看见我们这副模样,她们私下还不知该如何议论我。”
如今她还坐在他的大腿上,腰肢被紧紧揽着。
这小骗子脸皮那样薄,心里想必早就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了。
可是见她这副羞怯的模样,谢缚辞心思微动,不由心猿意马起来。
她的掌心还贴在他的嘴唇上。
怀里的人红彤彤的脸颊,馨香的气息,泛星的眼眸,几乎无一处不在挑战他对她的忍耐性。
他眉宇微松,心头颤动,情不自禁伸舌舔.舐了嘴唇外的掌心。
忽然一种湿漉漉又温热的触感袭来,姜沐璃吓得登时松开了手,连自己在掌心抹了昏睡药这事,霎时间也忘得一干二净。
“流氓——”她红着脸,小声咒骂。
谢缚辞直接将她打横抱起,往床榻方向走去,而后轻柔地将她安置在榻上,俯身看她。
垂下的帷帐,使他半张面容都隐匿在难辨的昏暗中,不知喜怒。
他眼帘低垂,纤长浓黑的睫投下一片阴影,深深看了姜沐璃良久,久到她的心脏都不禁砰砰乱跳。
她心里顿时升起一种难言的怪异。
并非错觉,她总觉得殿下这几日实在是很奇怪,是自打那晚提起将她送出东宫后,就变了许多。
她心里忐忑不安,总觉得有种她无法捕捉到的东西正在他们之间悄然产生,可她怎么都看不见,摸不着。
“殿下……你怎么了?”她抬手按住他覆在她侧脸的手臂,小声问他。
谢缚辞眼睫轻眨,巧妙地遮掩出眼底复杂的情绪,幽幽凝视着她,一错不错看着她姣好的粉颊,指尖触摸她滑腻的肌肤。
“姜沐璃,假如你不是苏嫣的女儿。”他似在喟然而叹。
姜沐璃一时不懂他这是在询问,还是设想。
可殿下让她不做苏嫣的女儿,她是绝不会同意的。
他凭什么?凭什么还要自作主张砍断她和她阿娘之间的母女情分?!
阿娘是天底下最好的阿娘,她只愿做苏嫣的女儿,只愿身体流了苏嫣的血!
姜沐璃正色道:“没有假如。老天注定我的母亲是苏嫣,这是谁也改变不了,也斩不断的事实。”
他无声笑了笑,淡淡道:“是吗?”
那么,他还偏要改变,偏要斩断。
谢缚辞眸色幽暗,很快便覆唇下来,姜沐璃瞬间浑身紧绷,担心他又同以往那般,深吻到她喘不过气,掌心搭上他的肩膀想要推开时。
他却只蜻蜓点水般触碰一下,很快离开。
她诧异不已。
殿下莫非是转了性子?平日每回亲得她几近窒息才会放了她,过后还要掐着她的脸颊恶狠狠地说,只是在惩罚她。
轻吻过后,他便在她身侧躺下,眼帘半垂,似乎困极了,轻声呢喃:“睡吧。”
姜沐璃的心脏此时紧张到险些跳出嗓子眼。
她也试过这药,十分清楚这是药效发作了,才会突然这样倦意涌了上来,这一觉也定能让他睡到明日午时才醒!
带着紧张的心情,加上他那睡着了都不肯松开,牢牢缠着她的姿势,姜沐璃只能窝在他怀里跟着入睡。
**
次日天明,绚丽的阳光柔和洒入寝殿,透过金丝缠花帷帐投下淡薄的阴影。
姜沐璃睡眼惺忪地从谢缚辞怀里起身,等倦意褪去,小心翼翼地推了推她身旁的男人。
“殿下?”
她坐起身,纤腰微弯,半边脸颊凑了过去,在他脸颊旁低语唤他:“殿下,醒醒。”
“殿下?”觉得不够放心,又用力推了几下。
无论她如何推唤,男人全无动弹,没有任何苏醒的苗头。
确定他无法醒来后,姜沐璃眼眸亮了许多,呼吸都不禁快了起来。
她赶忙下榻,穿戴好衣物,将谢缚辞平日里放令牌的黄花梨厚匣子打开,确认没有任何异样后,这才镇定地踏出里间。
昨晚后半夜是潘胜在值守,瞧见姜沐璃这么早就醒了,楞了一瞬:“阿璃姑娘醒了?可有何吩咐?”
在潘胜面前只要将太子搬出来,他保准深信不疑,姜沐璃道:“今日是惠和小郡主的生辰,殿下派我亲自去一趟明华殿给郡主贺生。”
“贺生?还是小郡主,那可是大好事啊!”
潘胜笑盈盈,“那殿下可有人派人跟着阿璃姑娘?”
姜沐璃迟疑了一瞬,正欲回答,正恰逢吴毓走了进来。
吴毓作为东宫的大总管,清早处理了重要的事物,这会儿才入殿。
看到姜沐璃独自出来,而太子又不在,顿时狐疑:“阿璃姑娘,殿下呢?还未起身?”
姜沐璃神色自若,嗯了一声。
吴毓便打算进去看看,她忙拽住他,蹙眉道:“殿下还在歇息,吴总管就不必进去打扰他了吧。”
吴毓道:“没事,殿下向来浅眠。主要是奴婢这边才收到了加急信件想要交与殿下过目。”
姜沐璃心里有些慌,见吴毓还打算往里走,还是急着拉住他,满脸通红道:“殿下昨夜很累了,特地跟我说,他想好好歇息,吴总管这时候进去,想必会被殿下迁怒。”
吴毓踟蹰,“这……”
可转而想起太子这段时间的确缺少休息,而这次他难得主动躲懒几个时辰,倒也是个好事。
吴毓手中的信笺是崔荇将军传来的。
前几日崔将军来信与北狄王子一战之事,吴毓也知道一些,想必这封信件是崔将军大战的捷报,若只是传达喜讯,那便也不必那样着急看了。
“那好,奴婢待殿下醒来再说。”
姜沐璃轻呼一口气,又面色自然地将方才对潘胜说的话,又对吴毓复述了一遍。
尽管吴毓觉得困惑,可到底面对这个太子多番纵容的女子,他也不敢提出异议。
主要小郡主的生辰宴也是事实,以小郡主的性子,邀请阿璃去也不奇怪。
姜沐璃没想到,竟那样轻松地从延元殿走了出来,直到到了西院入口,她也仍觉得难以置信。
西院门口值守的小太监一见到姜沐璃,冷面阻止靠近:“太子殿下有令,阿璃姑娘不可入内。”
姜沐璃从怀中拿出谢缚辞的令牌,“殿下特许的,你们还敢拦?”
两名小太监一见这太子令牌,忙下跪行礼,又恭敬请了姜沐璃入内。
离了人后,姜沐璃很快找到了弟弟。
“姐姐?!”姜沐臻见到来人,吃惊喊道。
姜沐璃上前捂住他的嘴巴,小声道:“先别多问,快把东西准备好,我们出去。”
姜沐臻讷讷地点头,虽说根本不知是怎么回事,但听姐姐的话准没错,便连忙收拾好他带来的包袱。
姐弟二人拿着太子的令牌出了西院,又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东宫。
直到跨出东宫的大门。
姜沐臻双目怔圆,一脸难以置信:“姐姐?我们就这样出来了?”
姜沐璃也颇有感慨,眼眶微红,“阿臻,从现在起,你好好跟着姐姐,我们即刻出去,再也不要来到这座如牢笼一样的皇宫了。”
“好!我绝对不会放开姐姐,姐姐也不要丢下我。”
怎奈好景不长。
姐弟二人从东宫出去后,还未走远,便迎面撞上了来东宫的崔姣姣。
崔姣姣看到二人,眼睛倏然亮晶晶,小碎步跑上来:“阿璃姐姐和臻臻这是要去参加我的生辰宴吗?”
作者有话说:
太子:大意了……
第38章 不对劲(一更)
姜沐璃牵着弟弟的手心开始冒了虚汗, 面对崔姣姣天真无邪的笑脸,她实在说不出什么谎话。
可若是错过了这次,她和弟弟恐怕再也无法逃离这皇宫了。
“郡主,我……”话没说话, 崔姣姣匆忙打断, 迈着小短腿就跑来, 旋即一手牵着姜沐璃,一手牵着姜沐臻往她明华殿的方向走。
姐弟俩顿时神色大变,纷纷挣扎拒绝。
崔姣姣似乎认为二人只是在不好意思,便好心安慰道:“你们放心啦, 我阿娘最是好客, 今日是我的生辰宴,所以我最大, 我爱请谁,阿娘都不会说什么的。”
姜沐臻尝试从她胖软的掌心抽出自己的小手, 道:“郡主,我和姐姐还有急事……”
崔姣姣嗐了一声,继续拽着走,朗声道:“能有什么急事, 还能比本郡主生辰更重要?”
说完圆溜溜的眼扫到他另一手提的包袱,转头吩咐她带过来的宫女:“桃桃,你快把他的包袱收好!”
桃桃诶了一声, 连忙一把抢过姜沐臻手中的包袱。
好不容易脱离了太子的狼窝, 转身又进了小郡主绵软的小窝,姜沐璃不得不觉得老天简直是在戏耍她!
若是殿下午时后醒来, 没有看到她的人, 一定很快就会发现她逃出了东宫, 届时再抓她回去就是彻底关在别院,永久不得见天日了!
而崔姣姣平日看着平易近人极好说话,但到底是从小被娇宠长大的,性子霸道蛮横极了。
她一个堂堂郡主,若是不愿放人,姜沐璃作为平民又岂能反抗。
总归现在离午时还有两个时辰。
如果在这两个时辰内能从明华殿逃出去,也能赶在太子发现之前顺利出皇宫。
带着沉重的心情,姜沐璃姐弟二人被崔姣姣带到了明华殿。
明华殿的宫人见小郡主这么快就返了回来,惊讶道:“郡主,您不是去东宫请太子殿下了吗?”
崔姣姣牢牢牵着姜沐璃,欢快地回了一句:“哎呀可别提了,表哥他根本不会来,不过我带来了个漂亮的姐姐,到时候定能让那冯思月给我道歉!”
崔姣姣口中的冯思月便是安国公的嫡幼女,与崔姣姣一样年仅五岁。
半个月前,崔姣姣和冯思月二人发生争执,起因是冯思月有一个嫡兄,是长安出了名的玉面郎君,是以,冯思月最爱拿着哥哥的名讳四处炫耀。
冯思月的兄长冯亦源,崔姣姣也见过,的确长得很是俊朗,但比起她的太子表哥还是差了许多,当时这句话她是小声跟自己身旁的宫女姐姐说的,不知怎么就被冯思月亲耳听见。
因为这件事,两个人吵了起来,很快便撕打到了草坪上去,之后来了大概六个宫女才将二人拉开。
事后,冯思月插着腰说,她承认长安城的郎君里,太子殿下是最好看的,可是女郎里只有她长姐最美。
崔姣姣这下不服气了。
冯翎姐姐她见过,的确很是漂亮,可是冯翎姐姐每回见了她太子表哥便会大变样子,整个人开始矫揉造作起来,还不爱搭理她,可讨厌了。
她当场便反驳了回去:“长安城最漂亮的姐姐我会在生辰宴那日带给你看,到时候定能让你佩服得五体投地!”
冯思月气得脸红了:“好啊!那我就等着你那个漂亮姐姐!”
崔姣姣盼着姜沐璃出席她的生日宴,便是带着这层原因。
此时时辰尚早,淑贞公主从殿内走出,见到女儿牵着一大一小,笑容十分明媚,边走边笑。
淑贞公主目光落在姜沐璃身上,长眉紧蹙,再多看几眼,便觉得该女子面貌有种隐隐的熟悉感,心思微转,唤了一声:“姣姣,你过来。”
崔姣姣松开了姜沐璃的手,小碎步往母亲怀里奔去,道:“阿娘!我把漂亮姐姐从表哥的东宫里带出来了!姣姣没有骗阿娘,这个姐姐是不是很漂亮?”
东宫?难不成这个女子便是瑾澜藏得很紧的侍妾?可是为何,她总觉得在这个女子的脸上看到了熟悉的模样。
淑贞公主轻轻推开崔姣姣,走到姜沐璃跟前上下打量她,面前的女子容貌过分惹眼了些,仪态不卑不亢。
“你叫什么名字?”淑贞公主冷声发问。
崔姣姣歪了歪脑袋,几步奔到姜沐璃跟前保护她,对淑贞公主道:“阿娘,阿璃姐姐是我自己要带来的,阿娘不要那么凶!”
自己娘亲说话的语气,她还是能推测出一二,这番显然抱有不悦的态度。阿璃姐姐可是她用来制胜冯思月的法宝,可不能让她阿娘赶走。
淑贞公主掌心轻柔的抚了抚崔姣姣的头顶,又将她推开,“你叫阿璃?回答本宫一个问题,你的父母是谁?”
淑贞公主见到她后,便换上那副探索的冷冽神情时,姜沐璃心中的不安感忽然涌了上来。
淑贞公主是陛下的亲妹妹,想必幼时必定是见过她的阿娘,加之她那便宜舅舅间接害死了淑贞公主夫君崔小将军一事。
姜沐璃忽然发现,这里真的不比东宫安全多少。
可是公主问话,她岂能不答?姜沐璃红唇紧抿,道:“回公主殿下……”
正在这时,一道悠长响亮的女声及时将她的话打断:“哎哟,姣姣今日生辰操办的这般热闹啊?”
来人正是皇帝的第二女,静嘉公主。
静嘉公主走上前,似不经意的站在姜沐璃身侧停下,欠身行礼:“静嘉见过姑母。”
淑贞公主颔首,让她起身,才道:“现下时辰尚早,生辰宴定在了午时,静嘉怎这个点就来了?”
静嘉公主笑道:“姣姣的生辰宴,我作为表姐,自然是要早些来捧个场子了。”
两位公主一来一回寒暄,很快就把姜沐璃忘在了一旁。
崔姣姣扬起小脸看了一眼自己的娘亲和表姐,等到二人总算谈论得没有停下的打算,便连忙拉着姜沐璃姐弟俩就遛了。
静嘉眼角余光瞥到三人离开的身影,唇角不动声色扬起。
三人来到明华殿的小花园,见总算没人了,崔姣姣落座石凳上,道:“阿璃姐姐和臻臻先坐这休息会儿。”
姜沐臻有些焦急:“郡主,你能否放我和姐姐离开?我们真的有很紧急的事。”
若是再拖下去,他们离开皇宫的几率只会更少了。
崔姣姣细长的眉皱成了一条,动了动嘴唇,不悦道:“你是在命令本郡主?”
姜沐璃按住弟弟的手,对他摇头,暗示不要轻举妄动,便安抚崔姣姣:“小郡主莫气,阿臻他只是一时心急。”
见小郡主脸色好转许多,她忙转移话题:“今日是小郡主的生辰,郡主不用去前殿陪今日宴会的宾客吗?”
崔姣姣性情率真爽朗,一哄就好,很快便眉眼弯弯笑道:“没关系,有宫女太监在呢,再说了,那些大人她们也只跟我母亲有话说,能找我一个小孩子有什么事呀?”
……怎就这么黏人?
姜沐璃顿时困扰不已。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逝去。
崔姣姣陪着姐弟二人在花园处玩了将近半炷香,突然仰起圆圆的小脑袋,她凑过去,朝姜沐臻小声神神秘秘道:“臻臻啊……”
姜沐臻心不在焉:“什么事?”
“你要不要在我的宫殿里逛上一逛?”
姜沐臻想也未想地答道:“不要。”
崔姣姣好心邀请要带他四处玩耍,结果他竟丝毫不领情,气得眼睛都红了,站起身来发怒:“你好大的胆子!本郡主对你这样好,还好心邀请你逛宫殿,你竟胆敢拒绝?”
小郡主突然大动肝火,姜沐璃楞了须臾,见她委屈的快要哭出来了,上前去安慰,柔声哄她:“郡主怎么了?”
崔姣姣平日里在皇宫,与她同岁的小孩子本就没几个,除夕那日在东宫见到姜沐臻,看他长得很漂亮,心里便很是喜欢,想要与他交朋友。
正因如此她才会时不时跑去东宫,再偷偷溜去西院见他。
那日她听到姜沐臻抱怨说,自从来了皇宫还没有出这个院子一步,更没有好好逛过皇宫的宫殿,当时听他语气很是向往。
她也便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刚刚突然想起来今日正是带着姜沐臻逛宫殿的好时机,她好心邀请,他竟想也没有想就拒绝了?!
真是可恶,可恨至极!
崔姣姣瞪圆了眼,伸着圆短的手指,怒视姜沐臻:“阿璃姐姐,你弟弟他真是个顽固的讨厌鬼!!本郡主请他逛宫殿,他竟不愿意。”
姜沐臻连忙替自己辩解:“不是的,是今日不适合。”
崔姣姣才不信他的说辞,喊道:“怎么就不适合了?你们难得出了东宫,本郡主瞧着今日是最适合的!”
瞧着这两个小朋友一人一句快要吵了起来,姜沐璃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可若是不顺着这个小郡主,她定不会善罢甘休。
姜沐璃好生劝着弟弟,道:“阿臻,趁现在时辰尚早,你就陪着小郡主在宫殿里玩一玩,晚点姐姐再去找你,如何?”
姜沐臻怔大了嘴,歪头不解:“为何呀,我们不是还要……”
姜沐璃及时打断弟弟要说的话,对他使了个眼色,姜沐臻这才反应过来。
过后,只能怏怏不乐地对崔姣姣道:“那便麻烦郡主带我去逛一逛宫殿了。”
崔姣姣高傲地挺了挺胸膛,不悦地撇嘴道:“既然是你想逛的,那本郡主便勉为其难帮你实现心愿好了。”
姜沐臻:“……”
等他们二人离开,姜沐璃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弟弟暂时被支走,她也不能闲下来。
这处没有宫女和太监,她站起身来随意走动,想要找到一个一会儿方便溜走的出口。
**
与此同时,紫宸宫。
皇帝坐在书案后,一双宽厚的掌心轻轻抚摸画像,眼里一片痴迷。
那画中正是原昌陵侯的嫡女苏嫣。
自打除夕那日起,皇帝连续几夜梦见了苏嫣,再后来,苏嫣在他梦中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少,直到再也没有出现。
他实在想念极了,只能又将这副珍藏多年的画像翻出来,睹物思人。
皇帝眼眶泛红,呢喃自语:“嫣儿,你到底在哪儿呢?他们都说你已经死了,可朕不信,嫣儿那样坚强,朕还没死,你怎么舍得丢下朕呢?”
王永良立在一侧,悄悄抬眸看了眼画像。
画中女子可谓神女下凡,容色倾城,但实则并没有画出真人六分的美貌。
真正的苏嫣,即使王永良也有十几年没有见过那个引得陛下肝肠寸断的女人,也深深将她的容貌记在了脑海里。
那是一个风华绝代的女人,可很早就被陛下藏在了后宫,导致这么多年长安城几乎没几个人知道昌陵侯嫡女之事。
皇帝正在触物伤情,宫外值守的宫人进来通传:“启禀陛下,静嘉公主的贴身宫女碧春求见。”
几乎瞬间,皇帝收敛了通身的悲伤之色,慢条斯理又虔诚地将手中的画卷收起来,如待珍宝一般放回了原先的位置。
“让她进来。”
片刻后,静嘉公主的贴身宫女碧春跪在殿中,焦急求助:“陛下,公主她今日去明华殿为惠和郡主庆生,却不慎过敏,求陛下去看公主一眼吧!”
皇帝眉头一皱,紧张不已站起身:“过敏?可还严重?传太医了吗?”
碧春哭道:“太医已经去了,但还是请陛下随奴婢去看一看公主,公主晕倒前说想要见陛下一眼。”
听到晕倒了,皇帝已经坐不住,连忙站起身往明华殿的方向行去。
明华殿的暖阁内。
静嘉公主脸色苍白半倚在榻边,郑太医诊脉后,道:“回禀淑贞公主,静嘉公主是因轻微的花粉过敏,导致引起暂时的晕厥,微臣方才为静嘉公主吃了药,现在好好休息半个时辰左右,便能痊愈。”
淑贞悬着的心这才轻轻放落。
所幸不严重,若是皇兄最疼爱的女儿在她的宫殿出了什么意外,那她可就遭殃了。
姜沐璃在附近转了将近半炷香,总算在东南角发现一处通往外面的通道,那是一条蜿蜒静谧的小路,且没有任何宫人的看守。
算着时间,阿臻这时候应该会想办法脱身了。
她只用在原地等他来,再带着弟弟从此处离开就行。
微风徐过,空气中飘着淡薄的龙涎香。
身后传来渐行渐近的脚步声,姜沐璃笑逐颜开,欣喜转身,红唇微启,正欲换一声阿臻,却见来人身形高大魁梧,俊朗的中年男人面貌,身着明黄龙纹长袍。
姜沐璃呆滞了片刻,风扬起她浅色的裙裾,杏眸含秋水,唇角洋溢着清浅的笑容,艳若桃李,美不胜收。
“大胆,见到陛下还不行礼?”
为皇帝领路的明华殿宫人见到姜沐璃,并不认识,猜测其并非是贵人,又见她看到皇帝呆在原地,忙站出来训斥。
姜沐璃眼睫轻颤,忙低头弯腰行礼:“见过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身躯轻晃,摇摇欲坠,若非王永良反应快在他身后扶了一把,他怕是早已晕在此地。
是苏嫣。
他一定不会看错。
皇帝在王永良的搀扶下,一掌推开方才大声训斥的宫人,冷声道:“放肆!在朕面前岂能容你大呼小叫?”
宫人被推倒底,双目怔圆,不解跪地。
王永良见陛下这番失了风度的模样,顿时打起精神来,连忙赶这几个宫人和随身带来的宫人离此地远远的。
不过片刻,便只剩下三人在此。
王永良贴心的退了一段距离。
**
东宫延元殿,此时已巳时过半。
吴毓侯在外间,看着日头越升越高,里间却丝毫没有苏醒的苗头。
愈发觉得不对劲。
以太子殿下的性子来讲,他从不会这样躲懒才对。
即使平日再过劳累,殿下也绝不允许自己赖在榻上这么久,吴毓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头。
吴毓还是忍不住问了起来,“阿璃姑娘出来后有跟你说什么?”
潘胜回想了下,道:“阿璃姑娘说今日是小郡主生辰,殿下派她亲自去与小郡主庆生。”
吴毓眉头紧紧拧成疙瘩,细细品这段话,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
又过了许久,吴毓才反应过来,脸上忽然失去了血色,呢喃道:“不对劲……”
潘胜愕然,困惑问:“干爹,怎么不对劲了?”
吴毓摇了摇头,道:“殿下将阿璃姑娘看的那样严,平日就连延元殿都不允许她踏出一步,为何阿璃姑娘一个人出东宫这事,都没有事先跟我们提及就允许她出去了?”
潘胜倒没多想,不以为意道:“干爹多虑了,你想啊,若是殿下有异议,不是早就该出来阻止了吗?”
潘胜这番话说的也有道理。
可吴毓在太子身旁伺候多年,虽说也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但这种事显然不是太子会做出来的。
往深了想,若是阿璃姑娘当真有个好歹,那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可就完了。
吴毓下定决心,正要往里间进去喊醒殿下,忽听里头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是太子醒了。
作者有话说:
狗太子一觉睡醒,真香啊,咦?孤的媳妇呢孤那么大一个媳妇没了?
今天有双更!
第39章 清宁殿(二更)
崔姣姣带着姜沐臻从明华殿西面的深处走了出来, 踏着阳光,崔姣姣在前头领路,抬了抬圆润的小下巴,道:“方才带你去的地方就是我的秘密基地, 我可从未告诉过任何人喔, 所以臻臻得替我保密, 知道吗?!”
姜沐臻一路上都心不在焉,只迫不及待回到原先的地方,是什么也没听进去了。
没有听到回应,崔姣姣不满回头, 见姜沐臻还在出神, 完全没有听她说话,气得停下脚步, 叉腰道:“臻臻,你在想什么?我方才跟你说的到底听没听进去?”
姜沐臻“啊”了一声。
看着崔姣姣怒瞪的圆眼, 他努力回想了下,旋即保证道:“郡主放心,我是绝对不会跟任何人说的!”
二人从假山深处走了出来,崔姣姣与姜沐臻面对面, 边后退走,边嘱咐他:“你说话可要算话喔,本郡主最讨厌言而无信的人了。”
去年她交了个好朋友, 前一天将秘密告诉了他, 可第二天他就告诉了那个冯思月,结果让那冯思月将她四岁了还尿床这事拿出来嘲笑了整整三个月。
活活气得她三天都吃不下饭。
崔姣姣后退走着, 眼神还一直盯着姜沐臻, 忽然见他脸色大变, 一张俊秀的面容登时变得煞白,讶异地停止脚步。
“臻臻你怎么了?”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毫无感情的一声下令:“将他拿下,带回东宫。”
霎时间便是两名东宫侍卫从崔姣姣身后现身,将她对面的姜沐臻扣下。
崔姣姣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便见到太子表哥正阴沉可怖地死死盯着姜沐臻。
“表哥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要将臻臻抓起来?”
谢缚辞直接越过崔姣姣,径直走到姜沐臻面前,居高临下地审视他:“说,你姐姐去哪儿了?”
姜沐臻抬起脸,正色道:“我不知道。”
他被崔姣姣带过来后,就一直没能脱身离开,这才不过一个时辰,太子殿下便找了过来,也不知道姐姐有没有脱离危险。
谢缚辞看着这张与姜沐璃五分像的小脸,只觉得愈发可恨,冷笑几声:“好,不说是吗?孤将这皇宫掀起来,不怕找不到她。”
随即,他转过身,大步往外走去。
姜沐臻在两个东宫侍卫的扣押下,细小的胳膊从中挣扎,哭喊着:“大坏人,你不要欺负我的姐姐,我姐姐想离开东宫,她有什么错,你这样欺负她,迟早会遭到报应的!!”
崔姣姣见姜沐臻这样破口大骂,只恨不得上去将他嘴巴捂住。
臻臻是不要命了吗?连太子表哥都敢骂?
谢缚辞驻足,背影颀长伟岸,具有十足的压迫感,头也没回,阔步离开:“那便等孤抓到了你的姐姐,让她知晓,何为报应。”
屡次欺骗他的报应。
谢缚辞的身影从姜沐臻眼前消失,东宫侍卫即刻执行了太子的命令,要将他押回东宫。
崔姣姣被这个阵仗吓了一跳,红着眼睛安抚道:“臻臻,你先回东宫,等我有时间了一定会去看你的。”
姜沐臻收住了泪水,哽咽道:“小郡主,麻烦你,若是看到我的姐姐,告诉她不要担心我。”
说完,便被侍卫毫不留情押着往东宫的方向行去。
明华殿外,邹卓带领一众东宫侍卫过来复命:“回禀殿下,皇宫上下都找不到阿璃姑娘的行迹。”
“可有她出宫的记录?”
邹卓回道:“卑职去问了值守宫门的将领,说并没有看到有人拿着殿下的令牌出宫,想必阿璃姑娘此时还藏在皇宫没有出去。”
谢缚辞咬紧后槽牙,倏见静嘉公主从明华殿走出。
静嘉袅袅聘婷走上前,对谢缚辞行礼,又看着这夸张的东宫侍卫,笑问:“皇兄也是来参加姣姣的生辰宴吗?”
谢缚辞没耐心应付她,敷衍回了句。
静嘉好心套近乎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只能福了福身,便从明华殿离去。
谢缚辞紧绷的脸色不见好转,望着静嘉的背影,心思微凝,很快便沉了起来。
他黑眸轻眯:“邹卓,赶快去将皋月寻来,孤有话问他。”
她最好是藏在皇宫的某处角落。
若是真的被送到了老头子那处……
这个念头只要稍稍从心头升起,便引起他更多烦躁,杂七杂八的想法一股脑都涌了上来,很快凝聚成一团消散不去的郁结。
他就不该顾忌她的癸水还没走,身子还没养好这事,就应该几天前就将她送去照雪园困起来,省得她还一直想方设法要逃离他的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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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午时,紫宸宫内,偌大的鎏金镂空炉鼎溢出淡薄的熏香,雕花窗外几缕阳光透过繁茂的树叶投射而入,明光铮亮。
皇帝坐在榻边,垂眸凝神看着榻上昏迷的少女,眼底是深刻的迷恋,薄唇微动,不停从唇齿间溢出两个字。
“嫣儿……”
半晌,等身旁的齐太医诊断完,他面色焦急追问:“如何,伤的可严重?”
齐太医收回手,回道:“回禀陛下,这位姑娘只是被人从身后打晕,身体实则并无重伤,只好生歇息一会儿,很快便能苏醒。”
黑漆描金彩绘屏风后跪在地上的太监,以额贴地,瑟瑟发抖:“陛下,奴婢真的下手不重,奴婢是受了静嘉公主的吩咐,才对这位姑娘出手,还请陛下息怒啊……”
皇帝站起身越过屏风,目露凶光,一脚踹翻跪倒在地的小太监,“滚出去——”
明知小太监是受了静嘉公主的命令,这一脚踹了下去,显然是不给静嘉公主面子。
小太监翻滚了几圈,忙不迭哭着爬了出去。
齐太医见陛下情绪不稳定,呼吸急促的模样,担心他心疾发作,劝道:“陛下息怒,您身体尚未养好,如今万万不可动气啊!”
王永良见状也忙上前安抚。
皇帝推开二人,红着眼眶又紧紧盯着榻上昏迷的少女,轻声赔罪:“嫣儿,都是朕的错,是朕教女无方,才这样伤害到你,你不要生朕的气好不好?”
见陛下这副什么都听不进去,魔怔的样子,齐太医面色震惊,看着王永良面露不解。
王永良轻叹一口气,将齐太医请到外间来,道:“劳烦齐太医在外头先侯着,若是陛下再唤你,你再进去为那位姑娘诊脉。”
齐太医是皇帝的贴身御医,在御前当差多年,自然知道什么是该问,什么是不该问,所以现在看到陛下这副怪异的模样,也心知不能多言,便颔首了下来。
王永良吩咐了几个太监取走齐太医的药方去煎药,正在这时,里间传来一阵微弱的少女嗓音。
姜沐璃长睫微颤,有气无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明黄的帐顶,和周围龙涎香的气息。
这里并不是她熟悉的东宫,身旁的人也绝不是太子殿下。
意识到这点,她瞳仁微缩,惊吓之余便坐起身来,抬眼望去,却是一张看着她就在泪流满面的中年男人的容颜。
睁开眼来,便是一个陌生男人看着自己流泪,是谁都会吓了一跳,更何况此人还是当今陛下。
姜沐璃浑身紧绷,抱起衾被缩成一团,通身像是上了刺一般,面色警惕地问:“陛下?陛下为何要抓民女?”
她还没忘记,当时给陛下行礼后,他走上前几步,她就忽然感觉到脖颈后一痛,便晕倒在地。
皇帝见她对他这般警觉的态度,心里抽痛不已,便也不敢上前,轻声道:“你不要怕,朕不是坏人。”
姜沐璃眼眸忽然闪,紧咬着唇,沉默不语。
皇帝心情沉重,望着她这张姣好的脸庞,柔声问:“能不能告诉朕,你叫什么名字?”
看着皇帝这样不符合常理的柔和神情,姜沐璃忽然想起当初殿下对她说的那番话。
这样的陛下,竟真的对她母亲做过那样无耻的事吗?
光是想想,她便心头浮起厌恶。
可面对皇帝的问题,没有哪个人不敢回答,若是说了假话,可是犯了欺君之罪。
“回陛下的话,民女名唤姜沐璃。”
皇帝温声笑了笑,又问:“你的父母是谁?”
她低垂眼睫,回道:“民女的父亲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寻常百姓……”
皇帝手心慢慢攥成拳头,喉头上下滚动,紧张地问:“那……你的母亲呢?”
空气仿佛凝固。
姜沐璃大着胆子,缓缓抬头,看着面前这张帝王的面容。
他眼里蕴满了急切,紧张,担忧,又有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像是想知道,又不敢知道。
姜沐璃顿感怪异。
她实在太好奇当初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答案恐怕只有陛下才会知晓。
她不动声色地深吸一口气,正色道:“回陛下,民女的母亲名唤苏嫣。”
苏嫣。
果然是苏嫣。
她竟是苏嫣的女儿。
那难不成也会是他的?
皇帝呼吸不禁加重,又靠近了些,仔仔细细看着面前少女这张脸庞,试图在她脸上找到几分与自己相像的痕迹。
良久,他的眼神有些气馁。
可转而想起当初那些事,眸光又不禁亮了起来,追问:“告诉朕,你今年多大了?”
姜沐璃楞了片刻,看着皇帝的眼神,却从他眼中看出了希冀,心思微转,很快明白这种希冀从何而来,心里顿时愤怒不已。
她的爹娘是天底下最恩爱的夫妻,这个陛下竟还天真地做梦她是他的孩子?!
简直不可理喻!
“回陛下,民女今年十七了。”
十七?苏嫣离开他已将近十九年。
她不是他的孩子。
皇帝面上的希冀极快消失不见,转而又凝重起来,薄唇启动,紧张地追问:“孩子,告诉朕,你的母亲现在在何处?”
既然苏嫣的女儿能好好长到这般大,还能出现在皇宫里,那是不是有可能苏嫣并没有死?
**
东宫延元殿。
皋月一身黑衣立在黑漆描金书案后。
从他来了东宫,将他所打探到的消息告知太子殿下后,殿下便冷着脸久久没有出声。
“殿下,卑职可以确认,把姜姑娘送到陛下面前的,正是静嘉公主。”
静嘉。
她可真是那个老头的好狗腿子。
为了攀附老头子那点圣宠,竟暗地里打了这种主意。
谢缚辞眸色更沉了几分,犹如一团消散不去的浓雾,黑眸一眯,他倏然站起身来,阔步往外走去。
“殿下,您这是要去哪儿?”皋月忙不迭追问。
谢缚辞道:“紫宸宫。”
皋月面露诧异,殿下何曾遇到事便这般沉不住气了?
“殿下,您现在去紫宸宫是为了从陛下手中要回姜姑娘?”
谢缚辞冷笑,不置可否。
皋月又道:“殿下您觉得陛下会放了姜姑娘吗?”
也是,那个老头那样爱找替身,但凡只要哪里有像苏嫣一分一毫的,他都会毫不犹豫带回后宫。
如今苏嫣的亲生女儿便出现在他眼前,与苏嫣有八分相似的相貌,他又怎会轻易放手?
谢缚辞凝神,“孤自有办法。”遂大步往外走去。
皋月无奈摇了摇头,很快隐匿于暗中。
**
紫宸宫,殿内一派沉静,幽香浮动。
皇帝站在临窗前沉思了良久,王永良进殿通报:“启禀陛下,太子殿下在殿外求见。”
皇帝收回思绪,看了眼外头的天色,现在不过晌午,太子来紫宸宫能有何事?
“宣太子进来。”
谢缚辞阔步入殿,冷冽的眸色极快地将殿内扫的一干二净,却意外没有在殿内见到他想见的那个人。
按下混乱的心思,谢缚辞撩袍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皇帝抬手,闻声道:“太子不必多礼,起身吧。”
听他的嗓音带着嘶哑,谢缚辞眉梢微动。
皇帝尚未察觉怪异,问道:“太子这个时辰了来找朕可有要紧事?”
谢缚辞道:“听闻父皇从明华殿回来后,身体不适请了齐太医诊脉?儿臣担忧不已,便想来看看父皇身子可有好转。”
皇帝神色不自然,虚笑了几声:“让太子忧心了,齐太医只是例行为朕诊脉罢了。”
谢缚辞面色松缓,“那便好,父皇可要多多保重身体。”
二人父慈子孝一来一回,倒与寻常父子无异,可王永良看在眼里,不由怜惜起了太子。
此时恐怕太子还不知晓,陛下藏起了个比他年岁还小的姑娘,且那姑娘还是苏嫣的女儿。
在紫宸宫逗留了许久。
谢缚辞多少也猜测出陛下的打算,一个时辰后,沉着步伐出了紫宸宫。
百年古树下,树影斑驳洒落。
男人着暗紫色蟒袍负手而立,颀长的身影散发着浓稠的戾气,委实令人想要退避三舍。
皋月站在一侧,静静听着男人冷声发令。
片刻后,皋月拱手应下,身影在宫中消失不见。
皋月消失后。
谢缚辞还维持着先前的站姿,黑眸微眯,透着难辨的复杂之色,沉默望着紫宸宫的方向。
那个老头子在这个位置的时间太久。
他如今已一刻都等不得了。
**
谢缚辞从紫宸宫前脚离开,后脚静嘉公主便来了紫宸宫。
皇帝破天荒对着他这个最疼爱的女儿没有好脸色,板着一张铁青的面容,强忍着没有发怒。
静嘉也没料到会是这样的反应。
难不成是那姑娘长得不够像苏嫣?
可是不对,她当时也看了一眼,那姑娘与父皇保存的苏嫣画像中的模样,有八成相似,她绝无可能会看错。
“父皇……”静嘉觑着皇帝的脸色,面露委屈,试图唤起父亲的怜惜。
看见女儿可怜兮兮的模样,皇帝铁青的脸色的确有所缓和,却仍是冷脸问道:“然儿,告诉朕,你是从哪儿找到那位姑娘的。”
静嘉本意也只为了讨好她的父皇,冒着得罪了皇兄的风险做了这种事,指不定皇兄已经将这笔账记在了她的头上。
一个是皇帝,一个又是太子,无论哪个她都得罪不起,虽说她如今凭着父皇的宠爱没人敢动她,可皇兄冷血残暴的手段,她不是不清楚。
这次暗地里将皇兄的女人送给父皇,若是再让父皇知道这个女人还与皇兄牵扯不清,恐怕会引起诸多没必要的麻烦……
静嘉眼眸一转,道:“父皇还记得除夕宫宴献舞的女子吗?儿臣心知父皇念念不忘,这阵子更是为了那女子夜不能寐,为了父皇的身体着想,儿臣这才费尽心思寻来,让她给父皇解闷。”
见皇帝脸色愈发古怪,她诧异问:“怎么了,父皇可是认得那位姑娘?”
那姑娘不就是与苏嫣有几分相似?为何会让父皇有这样的情绪?
皇帝并未回答,只沉着脸训斥:“念在你关怀心切的份上,父皇这次就不怪你,但若有下次,绝不姑息!”
闻言静嘉便知这是不怪罪她了,忙抱着皇帝的臂膀撒娇卖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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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廊下宫灯摇曳,东宫延元殿。
殿内氛围诡异森然,静得吓人。
东宫内那个最受宠的女人,近乎八个时辰没有露面,太监和宫女都诧异不已,但谁也不敢私下议论。
吴毓领着潘胜跪在殿内,一颗心紧张的七上八下,并非要为本该接受的处罚而担忧,而是太子殿下的情绪实在不正常。
若是他大发雷霆,吴毓还不觉奇怪,可怪则怪在,从殿下醒来为止,除了问了几句姜沐璃是用了什么借口出的东宫之外,便毫不拖泥带水地起身往明华殿行去。
吴毓本以为殿下这次能顺利把姜沐璃带回来,却没料到只找到了她那个年幼的弟弟。
回了东宫后殿下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坐在红木椅上沉思。
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太子吩咐了一句:“去将葛太医传来。”
吴毓赶忙应下,又困惑不已,这时候请葛太医是做什么?难不成殿下气得胸口疼,需要医治?
约莫半炷香左右,葛太医背着医药箱神色匆匆赶来东宫。
葛太医见着太子,弯腰行礼:“微臣叩见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谢缚辞幽沉看了他一眼,淡声道:“葛太医最好将这段时日她对你说了什么,都从实招来。”
葛太医缓缓抬起头,不解道:“微臣不懂殿下是何意……”
谢缚辞冷笑:“孤派你为她诊脉,不是让你与她套近乎。”
直到现在,葛太医才明白太子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殿内这样的氛围和太子阴冷的神情,若是他还没猜到是出了什么事,就枉为人了。
葛太医细细回想这段时日来东宫为姜沐璃诊脉时发生的时,可怎么想,都没觉得有什么奇怪的点啊。
头顶上那道视线愈发寒冷,葛太医冷汗涔涔,忽然反应过来,瞳孔怔大,忙伏地道:“回殿下,五日前,阿璃姑娘曾言说她时常梦魇,导致经常半梦半醒,夜里睡得十分不安稳,便拜托微臣为她开了可以昏睡的药粉。”
谢缚辞长眉微挑:“昏睡?”
“没错,正是昏睡的药粉,那药无色无味,若是用了一点点,都会陷入昏睡的状态,直到第二日午时才会醒来,状态与睡着的情况无异。”
葛太医现在才反应过来被姜沐璃害惨了,登时叫苦不迭:“殿下,那药对人体无害,加上阿璃姑娘那段时间的确睡眠成了很大的问题,微臣也是于心不忍,这才开了这副药给她,还请殿下相信微臣,微臣当真不知阿璃姑娘打的是什么算盘啊!”
谢缚辞胸腔翻滚,霎时间便透不过气。
五日前?那便是他提起会将她送出皇宫的那夜起,她便动了这番心思?
好一个乖顺贴心,好一个想通不舍,好一个共同度过的时光不多了。
好,她当真是好得很。
一而再,再而三这样欺骗他。
葛太医伏在地上,还在努力回想当初有没有做出其他帮助到阿璃的事。
正在这时,一道黑影忽然现身殿内。
谢缚辞敛神,眉目冰冷:“葛太医扣去一年俸禄,吴毓和潘胜自觉去领罚,通通都退下去。”
没有被处死,三人大松一口气,“是——”
待殿内的人都退了出去。
谢缚辞问:“如何,找到她被藏到何处了?”
皋月道:“卑职不辱使命。”
“姜姑娘被陛下安置在清宁殿,并且派了诸多宫人把手在殿门入口,显然是不打算放姜姑娘离开。”
谢缚辞神色微变:“清宁殿?”
皋月好奇,问:“可是这个寝殿有何不妥?”
谢缚辞站起身,黑眸凛冽:“清宁殿在后宫空了长达十九年,这些年无论陛下纳了多少佳丽,也绝不会让后妃住在清宁殿。”
只因清宁殿曾经正是苏嫣居住的寝殿。
并且清宁殿还是离紫宸宫最近的寝殿,其宫殿华丽的程度与皇后的凤仪宫有的一拼。
这么多年,只要有后妃仗着一点宠爱,恃宠而骄提出想要入住清宁殿,第二天就会被陛下打入冷宫。
时间一久,后宫妃子也都知道清宁殿是陛下的逆鳞,便再也没人敢提及一句。
如今陛下将姜沐璃安置在那处,其所作所为已相当明显了。
那个老头,一把年纪了,竟还对自己曾经的女人的女儿起了这样龌.龊的心思!
谢缚辞咬了咬牙,“皋月,听闻后宫有个地道可以通往各个寝殿?你现在给孤带路。”
皋月讶异:“殿下是现在要去清宁殿?”
谢缚辞没反驳,皋月这才知道他是来真的,忙劝道:“殿下万万不可啊!先不说清宁殿已经被陛下的人手牢牢把控,就连那后宫的地道,它也无法直通清宁殿啊,因为清宁殿在二十二年前便已被陛下重建了一次,如今整个后宫只有紫宸宫可以直接通往清宁殿。”
谢缚辞长眉蹙紧,面色如雪:“是吗?”
话语稍顿,他道:“那便传令下去,现在就给孤挖一条通往清宁殿的地道。”
**
清宁殿内,静谧安然,熏香袅袅。
两名宫女侯在门外,悄然打量屋内的女子。
随后发出细小的讨论声。
“你说这是陛下的新妃子吗?”
“看着不太像,年龄也太小了些……并且最近也没听说陛下有选秀啊。”
自陛下将这个女子送到清宁殿后,便没有再露面了,也没个人出来表明里头那人她究竟是何种身份。
长廊下,六角宫灯摇晃,照亮昏黄的光影。
清宁殿的管事宫女雅彤一脸肃容走了过来,两名宫女霎时间打起精神,一齐唤道:“雅彤姑姑。”
雅彤面色冷漠,严厉训斥:“私下议论主子,下去领罚。”
两名宫女吓到脸色大变。
其中一名宫女更是不悦道:“雅彤姑姑,没必要这么严重吧,不过就是一个没名没分的姑娘罢了。”
雅彤瞧着这二人还不知道错在何处,冷声道:“我知道,让你们来这种没有主子居住的寝殿当差,你们心有怨言,因为不像别的宫殿总有出头之日,在清宁殿很有可能十年八年都不会得到机会。”
“但希望你们记住,里头的姑娘是陛下亲自安排住在这里的,无论她是什么身份,她都已经是清宁殿的主子了。”
“你们作为奴婢,能做的便是好好伺候主子,而不是私下编排主子!”
那两个宫女被训斥了一通,也明白了其中的重要性,连连求饶。
雅彤铁面无私:“下去领罚,再也不要来前殿伺候了。”
灯光拉长雅彤的身影,她侧身看向她带来的六名宫女,吩咐道:“从今日起,你们便同我一起负责照顾主子的起居。”
宫女们训练有素地应道。
雅彤颔首,推开房门,一眼便看到坐在紫檀桌前的那名少女。
少女微微垂首,神色放空,不知正在想些什么。
雅彤想起自己的任务,紧抿着唇,立在姜沐璃跟前,欠身行礼后道:“奴婢雅彤,见过主子。”
姜沐璃冷静看她:“我要见陛下。”
雅彤回道:“还请主子耐心等待,陛下有时间了,自然会来见您。”
姜沐璃不悦道:“那陛下什么时候有时间?若是他一年没时间,岂不是我要被困在这里一年?”
雅彤面露难色:“这个,奴婢也无法回答主子。”
默了片刻,姜沐璃轻叹一口气。
罢了,困着她的又不是宫人,她又何苦为难她们?
“那你先出去,我想自己静一静。”
见她很快想通,雅彤这才放心,思忖了一番,还是什么都没说,便默默退了出去。
莫名被带到清宁殿,姜沐璃本就惴惴不安。
想必殿下现在又正在到处找她,阿臻也一定又落入了殿下的手中,而殿下现在定然不知她身处何处,只要他还没有找到她,阿臻的性命便暂时无忧。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好好趁着这个机会,查清楚当初母亲到底在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夜色深沉,姜沐璃实在熬不过身心疲惫,开始昏昏欲睡。
待意识彻底昏沉之时,忽然感觉阿娘出现在她眼前,阿娘穿着一袭绯色红裙坐在榻边,好似看不见她。
阿娘就那样坐着,从白天坐到夜里,才等到一个男人上前拥住她。
梦中那个男人为阿娘擦拭泪水,百般温柔,可始终得不到阿娘一丝好脸色,一直到二人发生了争执,男人摔门离去,阿娘便伏在桌案痛哭。
阿娘哭得十分痛苦,姜沐璃看着心里难受不已,想要上前安抚,可她始终摸不到阿娘的身子。
那个欺负阿娘的男人是谁?是陛下吗?
难道阿娘真的做过陛下的禁.脔?殿下并没有诓她?
姜沐璃睡得一身冷汗惊醒,睁开眼却再也不是东宫那张床榻,身侧也没有就算睡着了也牢牢缠着她的人。
她抚住紊乱的心口,脸色苍白地坐起身。
次日天一亮,雅彤便带着宫女入殿伺候姜沐璃盥洗,却冷不丁看见她抱着双膝缩在角落,视线落在衾被的云纹纹路上,好似醒来许久了。
雅彤走上前,恭敬道:“主子,您该起身了。”
很快,姜沐璃从榻上下来,问她:“今日我能做些什么?”
雅彤回道:“您是清宁殿唯一的主子,自然是想做什么都随您的心意。”
姜沐璃颔首,便道:“那么,你们都去外面侯着,没有我的吩咐,一个都不允许入内。”
雅彤毕恭毕敬地应了下来,遂转身将带来的宫女都一同带了出去。
房门被带上,与外面的声音隔绝。
大清早,皇帝便换了一身明黄便服,来了一趟清宁殿,且禁止宫人的通传。
殿外庭院,花香阵阵飘逸,皇帝站在树下,踟蹰不决的模样,全然无以往在朝堂上的雷厉风行。
他面上掠过一抹不安,问道:“王永良,你说朕进去了,应该跟那孩子说些什么?她会不会也跟她母亲一样反抗朕?”
王永良道:“陛下是天子,无论陛下想做什么,想说什么,都没人胆敢违抗。”
皇帝苦笑一声,摇了摇头:“不,她是苏嫣的女儿,朕昨日看到她的眼神便明白了,她身上流着与苏嫣一样倔强的血液。”
皇帝的脚步挪了挪,望着那间紧闭的房门,心里沉了又沉,几番转变,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王永良看着皇帝落寞的背影,无奈叹气。
那样一个沉稳的帝王,只有面对那个叫苏嫣的女人才会这样。
不稳重,不冷静,不果断。
此时正在屋子里翻箱倒柜的姜沐璃还不知陛下已来了一趟清宁殿。
昨晚那个梦可以让她更加肯定,这里是阿娘曾经居住过的寝殿,并且看样子,阿娘离开后,陛下也没有让任何人动过这个宫殿,一切都保持着原本的模样。
既如此,那想必这里也会存有一些与阿娘相关的事物。
**
紫宸宫。
皇帝从清宁殿回来,便见崔继后已等候了许久。
“臣妾参加陛下。”崔继后行礼,见皇帝大清早就出了寝宫,略感意外。
皇帝抬手让她起身,淡淡地问:“皇后大早上来找朕有事?”
崔继后按下心中的好奇,道:“过两日便是上元节了,臣妾见陛下身子像是还没好全,便想要问一问陛下,今年的上元节是否一切从简?”
往年的上元节,宫中都会举办一次夜宴,请诸多朝中重臣携家带口赴宴,场面好不热闹。
但今年皇帝的身体显然已经一年不如一年,若是当今陛下病重,又谁敢在宫里大摆宴席庆祝佳节?
皇帝垂眸沉思,踱步走了一圈,像是下了什么决定,片刻后,道:“不必,今年宫宴还是照旧。”
说完又补了一句:“不对,今年要办的比往年更加隆重,朕有一事打算在上元节那日公布于众。”
崔继后没料到得到这样回答,虽说疑惑不已,但也只能应下,“那便依了陛下的意。”
一直回到凤仪宫,崔继后都没明白皇帝说的有事宣布指的是何事。
崔继后若有所思,对她的心腹宦官海成缓缓道:“本宫总觉得上元节那日会有大事发生。”
海成上前为崔继后按揉肩颈,温声回道:“娘娘莫要自寻烦恼,陛下兴许只随口一提罢了。”
崔继后勾唇轻笑,对海成这句话不置可否。
也是,近期能有什么大事宣布呢?
作者有话说:
女鹅没被逮回去!
但从此狗太子天天要钻地道了(不是
第40章 兄友妹恭
每到上元节这日, 长安城的夜晚较比平日更为繁闹喧哗,花天锦地。月上柳梢头,月光柔和倾洒,此时万家灯火熠熠, 绚丽又多姿。
街市上花灯样式繁多, 灯光五彩缤纷, 照映得朱雀大街亮如白昼,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不乏年轻靓丽的郎君与女郎们为了观灯,穿梭于各式各样的街摊前。
此时偌大的皇宫灯火辉煌, 形形色色的花灯悬挂于各大宫殿檐下, 不由令人眼花缭乱,场景美不胜收。
金碧辉煌的崇华殿内, 整座宫殿恢宏磅礴。
诸多大臣,皇室宗亲皆携带家眷依次落座。
上元节这等重要的日子, 比起宫外街市的无拘无束,皇宫的宴会只会更加盛大蓬勃。
有细心的发现,今年的宫宴办得相较以往更为隆重,不知今晚是有何大喜事将要公布。
丰容靓饰的贵女们三两成堆坐在一处, 自然少不了要讨论男子了。
礼部尚书之女爱慕的目光落在三皇子身上,小声低语:“都说那安国公长子貌似潘安,我看是那些人没有见过三皇子的模样。”
闻言, 工部侍郎之女却第一个不服, 反驳道:“冯公子的俊容人人皆知,也就是冯公子极少与你家来往, 所以你不曾见到。”
礼部尚书之女撇了撇嘴:“我怎么没见过了?可我就是觉得三皇子长得更俊。”
那工部侍郎之女气得脸颊微红, 拉了拉身旁的冯翎, 噘嘴道:“阿翎,你看看,她在暗讽你兄长呢!”
冯翎还没出声,一旁另一名贵女忍俊不禁,道:“荷霜,你让阿翎出来说话,她定是觉得太子殿下才是容色最为出众的,就是她亲兄长也比不上。”
闻言,工部侍郎之女讪讪一笑,这才反应过来。
在太子殿下的面前,什么冯公子三皇子,皆要甘拜下风。也就太子性情清冷,平日不苟言笑,过于冷漠了些,没有冯公子那般平易近人,温润又贴心,否则这长安城的玉面郎君称号又怎能轮到冯亦源。
冯翎此时心情不大好,没心思应付她们的调侃。
这时殿内刹那间安静了起来,随之又响起宦官的高声通传:“太子殿下入殿——”
谢缚辞今日着晶石紫色蟒纹织金袍,白玉镂空玉带束腰,勾勒出挺拔优雅的身形,殿内昭昭灯光映得他眉目清润,丰姿奇秀,俊逸非凡。
因太子的现身,殿内小小躁动了一阵。
崔峦见谢缚辞面色不虞,端着酒盏过去,问道:“瑾澜这段时日在忙些什么?”
自除夕那夜后,谢缚辞除了上朝代理朝政之外,便鲜少出东宫,平日里忙得根本不见人影,崔峦想与他聚一聚都没什么机会。
谢缚辞饮了一口茶,淡淡道:“没什么。”
崔峦还想继续说些什么,便见到帝后现身。
皇帝和崔继后来了之后,本身比较散漫的宫宴也开始严谨了起来。
上元佳节是个极其喜庆的日子,按照规矩,皇帝朗声说了几句场面话,宴会便要正式开席。
而随着皇帝的场面话落下,却听他话锋一转,沉声道:“今日,朕还有一件大喜事要宣布。”
殿内霎时间哗然一片。
众人纷纷表示疑惑,能有什么大事,值得陛下这般严肃?
谢缚辞指腹摩挲杯盏,思绪收拢。
皇帝眼神扫了一圈,又道:“朕二十几年前在宫外遇险,曾被一好心人相救才得以活命。朕为了报恩,苦苦寻找恩人多年,总算在近日寻得了恩人,可怎奈恩人已逝,只留下了一妙龄孤女。”
“朕有心报恩,怜惜独女年纪尚小失去父母,没了依靠,是以,朕决心收养她为朕的第四女。”
话音才落,偌大的崇华殿响起了不小的声音。
崔继后脸色微变,压低了声音,惊讶道:“陛下,这就是你说要公布的事?”
皇帝置若罔闻,眼神给到身侧的王永良,王永良站出几步,高声道:“宣姜姑娘入殿——”
殿内众人的目光纷纷往入口的方向望去。
只见殿外走来一名容姿出色的少女,嵌紫玉金簪点缀云髻,绯色织金长裙迎风摇曳,裙摆珍珠轻晃,肌似白雪,颜如美玉,行动间尽显温婉韵致。
众人不禁呼吸一滞,静默了片刻,下首便响起了不小的交谈声。
姜沐璃的出现,因容貌过于夺目,引起了这般响动,皇帝看在眼里无不骄傲自得。
她行至玉阶驻足。
姜沐璃隐在披帛内的手紧紧攥成一团,以强行让自己镇定地面对满殿的目光。
可即使如此,她仍能敏锐地感觉有一道幽深的视线久久落在她身上,深沉又灼热,好似能将她烫出个窟窿。
皇帝笑容慈爱地看向姜沐璃,遂站起身朝她伸手,温声道:“孩子,到朕身旁来。”
姜沐璃抬眸,定了定心神,提起裙裾迈上玉阶,站定后,朝皇帝行礼:“民女拜见陛下。”
皇帝朗笑几声,朝殿内众人道:“此女便是朕的恩人之女。朕已决定册封她为柔安公主,与朕亲生女儿无异,并享有公主之尊的所有荣耀。”
柔安封号一出,众人这才明白皇帝这是认真的,竟真的将至尊的荣耀赐予了一个平民百姓,简直闻所未闻。
可皇帝下的决定,又有谁胆敢违抗?
皇帝站在最高处,将下首所有人复杂的神色尽收眼底,旋即不悦道:“怎么,尔等还有异议?”
众朝臣纷纷说没有。
皇帝对此还是不满意,“那你们为何不恭喜朕?”
还未等众人有所表示,一直沉默不语的太子殿下倏然站起身。
谢缚辞手执杯盏,朝皇帝道:“儿臣恭贺父皇。”说完语调一转,目光幽沉沉落在姜沐璃的脸上,面色含笑道:“父皇为儿臣又添了一妹妹,儿臣欣喜不已。”
既然太子殿下都站出来说话了,众朝臣哪能不表示表示?便连忙携家眷一同跪地高喊:“臣等恭贺陛下——”
虽说对皇帝这种随心所欲的行为,大家很是不解,可不过只是一个公主罢了,倒也没有什么真正的影响。
册封公主一事就在太子站出来说话后,才得以圆满落幕。
姜沐璃则因是忽然被册封的公主身份,殿内先前并未为她准备位置。
皇帝扫了一圈,想给她找个最能彰显地位的席位,最终落在太子那处,柔声道:“璃儿,你先过去与太子同席。”
姜沐璃心里紧张得怦怦乱跳,下意识摇了摇头就要拒绝时,身后就传来淡薄的嗓音:“怎么,柔安妹妹是不愿与皇兄亲近?”
太子的席位与上座最为接近,姜沐璃站的位置也离他本人最近,自然听出了他有意加重了“皇兄”二字。
皇帝没看出这二人之间的不对劲,见太子一副仁兄的模样,便安抚姜沐璃:“孩子,不要怕,太子性情温和,定会多加关照你。”
他温和?
姜沐璃还忘不了他先前是如何折腾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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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舞升平,酒过三巡,场面热闹非凡。
姜沐璃浑身紧绷坐在谢缚辞身侧,她低垂着脸,望着席面的佳肴,想要尽量忽略身旁男人那诡异的压迫感。
光洁的玉碟上忽然多了一块炙鹿肉。
她略感诧异,耳畔便传来温润的嗓音:“鹿肉不是你的最爱吗?孤看你都不曾碰一下。”
姜沐璃持玉箸的手顿时僵硬,小声反驳:“我何曾说过我爱吃鹿肉了?”
谢缚辞淡声:“喔?是吗。”
顿了一顿,他轻轻笑:“那想必是喜欢你的皇兄吃鹿肉。”
这段简单的话,加上他那意味深长的笑声,才使姜沐璃明白他究竟指的是何意。
她放下手中的玉箸,红着脸冷声道:“无耻之徒,这种时候还能想到那种事!”
谢缚辞乜了眼她红透的耳垂,贴身过去,二人衣袍相缠,语调轻飘嗤笑:“挺有能耐,不过两日,竟摇身一变成了孤的妹妹。”
那灼烫的气息洒落至她的耳廓,如棉絮瘙痒似的,惹人心颤。
姜沐璃的心口也跟着一跳一跳。
“你说,倘若父皇知道他的干女儿和亲儿子曾经是如何搞过一起,他会怎么想?”
“你!”她涨红着脸瞪他。
谢缚辞寒眸微垂,目光落在她紧紧攥成拳头的手上,随后抬手将她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掰开,“你以为跑去后宫,找了皇帝做靠山,孤就不能拿你如何了?”
拳头被掰开后,果真见她的掌心有几道深深的指甲印,谢缚辞轻叹一声,凝视她:“怎就这么怕孤?一看到孤,就紧张成这样?”
姜沐璃试图抽了抽手,可如今正在殿内,诸多人都看着,无法做出更大的动作,便只能任由他的举动。
她委屈的含泪:“殿下要杀我,还要将我困在宫外,我逃跑又有何错?”
谢缚辞笑道:“所以你就仗着孤对你的宠爱,联合葛太医药倒孤?”
姜沐璃眼睫颤抖:“我……葛太医是无辜的,他也是被我牵连,殿下不要为难他。”
他一错不错看着她面上的神情,淡淡道:“一个背叛孤的人,你觉得孤会容下他?”
“殿下杀了葛太医?!”她嗓音忽然拔高。
很快引得四周的人和上座的帝后都看了过来。
谢缚辞松开她的手,含笑为她斟酒,遂神色自若地转身对上座的皇帝道:“父皇,方才柔安妹妹说很想看一看宫中的花灯。”
皇帝看向面色通红,眸如秋水的姜沐璃。
想起这两日她都乖顺地待在清宁殿,没有跨出过一步,便笑道:“也好,上元佳节,小姑娘家是该去赏花灯。太子,那便由你带柔安去赏花灯了,可要好好照看妹妹。”
谢缚辞颔首应下,站起身看向姜沐璃:“柔安妹妹,请吧。”
太子殿下仪态是那样的温雅俊逸,笑容清浅,可只有姜沐璃清楚知道他这张俊美的皮囊下究竟藏有多少龌.龊的心思。
不多时,只见一高大挺拔,一轻灵秀丽的两道身影缓缓走出崇华殿。
殿内众人的目光皆不自觉跟随。
男子纷纷落在姜沐璃身上,贵女们则是爱慕地看向太子殿下,一时间纷纷感叹不已。
当真是全长安最俊俏的两个人了。
二人离开后,导致金碧辉煌的崇华殿都黯然失色了许多。
此时崔继后微眯凤眸,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陷入了沉思。
下首几桌宴席的人神色各异。
静嘉公主怔怔望着谢缚辞和姜沐璃的背影,心中懊悔翻涌了上来。
天知道她把皇兄的女人暗中送给父皇,本意是想要父皇重振精神,猜想怎么着那姑娘也会是后妃,却没料到父皇竟册封她为公主?
更是莫名其妙成了她的妹妹?
淑贞公主怀里抱着崔姣姣,按住她的嘴唇,不允许她站出来多言。
崔姣姣挣扎了几番,小声道:“阿娘,那不是阿璃姐姐吗?她怎么成公主了?”
阿璃姐姐不是表兄喜欢的姑娘吗?怎么突然变成公主了?崔姣姣瞪圆了杏眸,想破了脑瓜子,还是没明白怎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淑贞公主在崔姣姣耳边警告:“姣姣若是不想惹你表哥不开心,最好不要乱说话。”
听到会惹到太子表哥,崔姣姣连忙捂住嘴巴。
“静嘉,你怎这般意外?”淑贞睨了身侧的静嘉一眼,冷不丁问她。
静嘉心里发紧,讪讪笑道:“姑母,任谁突然多了个妹妹都会很意外的。”
淑贞笑道:“是吗?我还以为你早就见过柔安公主了。”
静嘉抿唇微笑,顺手接过一侧宫女斟好的酒盏,仰脖一饮而尽,以此遮挡自己略微慌乱的神情。
殿外,姜沐璃连忙拉开与谢缚辞的距离。
可脚步还未完全挪开,便被他攥紧了手腕,往太液池的方向拽去。
吴毓暗叹一声,贴心地吩咐身后两名小太监和服侍姜沐璃的宫女不准跟上。
谢缚辞脚步生风,姜沐璃若是要跟上他,有些吃力,才匆匆走了一段路,她便无力到被他拽出一个趔趄。
谢缚辞驻足,侧首睨她,淡笑不语,便打横将她抱起。
姜沐璃忽然腾空而起,下意识抱住他的脖颈,道:“殿下你在做什么?这还是在外面!”
若是让别人知道他二人这样该如何想?
谢缚辞抱着她稳当地走着,垂眸看她:“这样不好吗?让所有人都看看孤与你这个新皇妹是如何的兄友妹恭。”
姜沐璃脸颊发热,启唇低骂:“不要脸!哪有兄妹会这样抱着走路?殿下真当别人都是傻子吗?”
谢缚辞哼笑,静默不言。
实则今晚因宫里有夜宴,这条通往太液池的路上就连宫人都没有。
借着四周点燃的烛光,谢缚辞在太液池附近逡巡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最偏僻的巍峨的假山处。
园中奇花绽放,清香四溢,假山前有一处休憩的白玉石桌。
谢缚辞将姜沐璃放落在石凳上,在她还没来得及逃走之前,双臂一撑,便将她整个人圈入怀抱。
“跑,继续跑啊。”他冷言讽刺,“你费尽心思将孤药倒,倒是没想到你连皇宫的门都没迈出一步。”
姜沐璃的后背抵在白玉石桌的边沿,坚硬的桌沿硌地她背脊生疼,她强忍住痛意,问道:“殿下就这样离不开我吗?”
夜风吹得四周的树叶沙沙作响,谢缚辞心思浮动,面上却仍不紧不慢道:“你是孤的怀中人,在孤还没有厌腻你的身体之前,容不得你先行离开。”
姜沐璃心里沉了几分,秋水眸倒映皎洁的弯月,扬唇笑了笑:“是吗?那敢问殿下何时才能厌腻我?”
“是要等殿下娶了太子妃之后吗?”
谢缚辞冷嗤一声,攫取她微微抬起的下巴:“太子妃?不必等到那时,你在孤眼里不过是个迟早会死的人罢了。”
姜沐璃用力挥下他捏住她下巴的手,正色道:“现在殿下想要杀了我可没那么容易了,如今我是陛下亲封的公主,也是殿下的妹妹,殿下可是要残害手足不成?”
妹妹?倒是很懂得利用这层身份。
可她隐隐颤抖的身躯还是暴露了她不安害怕的事实。
谢缚辞漆黑眸色在她姣好面容上逡巡几个来回,旋即眉目若含柔情,脸颊凑近了去,低语道:“妹妹尚且不知,孤是个很好的兄长,平日最疼爱的便是妹妹。”
语落,他一手揽住姜沐璃纤细的腰肢,一手又捏住她的下巴,在她惊愕的面色下,薄唇便覆了下去。
“殿……”姜沐璃蓦然被封口,杏眸怔圆,楞了一息忙要推开他,可手心才抵上他的胸膛,男人捏住她下巴的手便挪到后脑勺,加深了这个交吻的动作。
他的吻如狂风暴雨般席卷而来,不容她抗拒,便霸道地夺走她的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姜沐璃感觉舌根都麻到不属于自己一般,忽听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那脚步声渐行渐近,仿佛还不止一个人。
她和谢缚辞在的假山处虽说较深,可这处也是休憩之地,若是过来的是宫人想要在此躲懒,岂不是再多走几步便能看见她和谢缚辞这样?
光是想到会被人发现的可能性,她的心仿佛都要跳了出来,旋即费劲力道捶打他的胸膛,麻木的红唇不停从口中溢出:“放,有人……来……”
一句话根本无法完整说出来,谢缚辞轻笑一声,揽住她的腰便将她往假山后处带。
忽然从白玉石桌沿转移到假山的石壁,可他唇上的动作还未停下。
姜沐璃脑子被他吻的发懵。
这股子狠劲和不知疲倦的举动,令她不由纳闷,殿下这是在报复她又骗了他这事?
在她出神间,蓦然感觉嘴唇一痛,在她唇上作恶许久的男人这才松开了她。
姜沐璃喘着气大口呼吸,待总算顺过气来,瞪他骂道:“咬我做什么?”
谢缚辞恶狠狠看她:“这种时候你竟还敢分心?”
姜沐璃气极了想要反驳,却听方才那脚步声当真是走到了这处。
她立即僵硬了身躯,紧紧攥着谢缚辞的衣袍,抿唇摇头。
隔着厚重的假山,很快传来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你那日说的话究竟是何意?”
说话的正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姜沐璃诧异这对话内容,几乎是毫无意识地便竖起耳朵想要再听清一些。
幽暗静谧的假山洞内,谢缚辞眸光湛然,一错不错注视着她忽然被挑拨起来的好奇心,见她涨红着一张小脸,目光怎么都不敢落在他身上。
不由无声讽笑。
很快外头又响起一道男声:“我说的话那日便已说的明明白白,还请崔姑娘莫要以其他理由去府邸附近堵我,若是让外人瞧见了,恐有损崔姑娘的名誉。”
“名誉?”女子问道:“那我可以理解为三殿下是在意我吗?”
男声顿了须臾,声音冷了几分:“当日那种状况换做任何女子,我都不会袖手旁观,我只是做了一个正常人该做的一切。”
女声沉默,好半晌没有接话。
听完这段话,姜沐璃捂住嘴唇,面色愕然地看向身侧这个男人。
外面的男女正是他的未婚妻子和弟弟。
谢缚辞好笑似的看着她震惊的瞳孔,俊脸俯下,贴近她的耳畔:“孤的女人都能摇身一变成了妹妹,你又在惊讶什么?”
呆子一样。
她跟他的关系不是更加复杂,竟能为外人的事也能讶异成这般。
姜沐璃耳边被他滚烫气息搔地微痒,不自在地挪动了几分,睁大了眼睛怒视他。
这能一样吗?那外面可是他未来的太子妃。
他不是应该有种被背叛的感觉吗?
为何完全无动于衷?
想她不过就骗了他几次,也并未对他造成实质性的损失,就被他纠缠到这般地步。
真是搞不懂这个厚颜无耻的男人。
静默了片刻,假山外又传来了对话。
崔萱眼眶含泪,哽咽地问:“为何?三殿下幼时不是与我关系很是要好,为何从几年前起便不愿与我亲近了?”
若是两年前的话,她还可以认为他是顾忌着她与太子表哥的婚事,可在太子表哥回来之前,三殿下便与她渐行渐远了。
她不明白是发生了什么。
可幼时每每她进宫,都与三殿下玩的很是快意,三殿下会带着她策马,会领着她尝试闺阁小姐不能接触的所有事物。
她本以为他二人关系最为亲近,可好端端的,他忽然与她疏远了。
前两年宫宴,甚至还看到他与冯翎言笑晏晏地谈笑风生,可一看到她走来,脸色立即冷淡了起来。
方才在宫宴上,她不慎听闻三殿下可能要与其他女子许下婚事,是以这才坐不住,将他引了出来,想问彻底问清楚他究竟对她是什么态度。
三皇子面色冷漠,“那些不过是幼时的孩童之举,崔姑娘未免也太放在心上了。”
不顾崔萱的落泪,三皇子继续道:“崔姑娘若是没有其他话想说,我便要离开了。”
崔萱低着脸,抬起手袖拭泪,默了许久,才道:“我没什么想说的了,三殿下请回吧。”
三皇子心尖掠过怪异的感觉,指尖动了动,终是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去。
等三皇子离开后,不远处的两名侍女脚步匆匆赶来,看到崔萱眼眶哭得通红,忙急着安抚。
两名侍女简单给崔萱收拾了一下容仪,几人很快也离开了此处。
作者有话说:
女鹅:搞不懂这个随时发癫的臭男人!
狗太子:汪!你在说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