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摘花 迷人危险

凯撒用最快的速度将萝拉手中银光闪闪的餐刀拿走。

他打开灯, 打电话给私人料理师,请他们将晚餐送来——

尽快。

凯撒无法保证,倘若迟到的话, 这个穷凶极“饿”的笨蛋会不会考虑吃其他的恐怖东西。

在凯撒担忧的时候,萝拉就老老实实地坐在床上,圆圆的眼睛随着凯撒的行动而转,始终追寻着他的动作。

“凯撒, ”萝拉很不理解, “你以前都往我嘴里塞的呀,现在怎么不喂了?”

她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大大一坨, 很不理解:“为什么不给我吃了?我咬不动, 切开吃不可以吗?”

凯撒说:“等你身体好了再说。”

萝拉不懂,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凯撒将她偷偷藏起来的餐刀没收走。不仅如此, 凯撒还发现了萝拉藏在枕头下面的秘密基地——

掰开一半、被压扁的面包,偷偷裹在卫生纸里面的鸡肉,完整的乳酪蛋黄欧包……

凯撒完全不记得萝拉什么时候把这些东西藏起来,她简直就像是一个努力囤东西的小仓鼠, 躲开人的视线, 拼命地囤着食物。

就像每一个看到小崽子偷偷在枕头下面藏乱七八糟东西的家长, 凯撒有些头痛。

他的睡眠时间不够, 白天被萝拉折腾到鸡飞狗跳, 晚上也没有好好休息。

但还是要耐心和她沟通, 笨蛋不能吓, 她会委屈到哭。

凯撒俯身,手指搭在萝拉肩膀上,耐心问她:“为什么藏吃的?怕晚上饿?”

——不, 如果她储存食物是为了防止饿,刚才就不会饥不择食,唧不可失了。

萝拉转脸,像是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她小声说:“是给奥莉和尤金妮的。”

凯撒不说话了。

他站直身体。

“尤金妮的爸爸白天过来打她了,”萝拉低头,“坏爸爸跟着他一块过来。”

凯撒捕捉到关键词。

他盯着萝拉,声音放低,问:“你说什么?坏爸爸去看你和尤金妮了?”

“嗯,尤金妮刚来到这里的第二天,”萝拉小声说,“尤金妮不让我出去,她让我装病,留在房间里。”

“……反正就是不让我和他们见面,”萝拉比划,“尤金妮说他们会捉走我做实验,还有可能杀掉我。”

凯撒盯着萝拉。

她断断续续、凌乱的语言在凯撒脑海中拼凑成另外一个可能——多乐丝名义上的丈夫亚当斯,和多乐丝的爱人·萝拉基因来源的另一半,私下中关系不错。

或者说,亚当斯对萝拉的“坏爸爸”也达成某些交易,交易内容有关萝拉。

憎恶阿斯蒂族人到连妻子都能举报的男人,为什么会和另一个阿斯蒂族男性保持着良好的关系?

亚当斯不仅主动举报多乐丝、将多乐丝亲手送上绞刑台,还甚至将多乐丝的女儿——尤金妮主动送往监狱。

那个时候,亚当斯应该还不知道尤金妮并非他的女儿。

他是一个连亲生女儿都能舍弃的男人。

……

多乐丝在入狱前就已经死了。

萝拉的生物学父亲·口中的“坏爸爸”和亚当斯关系不错。

亚当斯憎恶阿斯蒂族人。

亚当斯和“坏爸爸”一同去官邸中搜查这些孩子,企图找到“萝拉”。

他们准备用萝拉做什么?

目前的线索有些少,还需要更多的信息补充。

凯撒让萝拉在床上稍微坐一会儿,他打电话给留在帝都中的下属罗伯特,吩咐他立刻留意亚当斯最近的动静。

在凯撒说话的时候,萝拉安静地蹲在床上,等待着她的晚饭。

她还在依依不舍地看向垃圾桶,似乎等凯撒睡着后就会过去,把那些脏兮兮的东西捡回来继续吃。

就像流浪的猫咪,偷偷躲在角落中,等待着倒掉食物的人类离开。

凯撒走到萝拉面前,他微屈身体,轻声说:“尤金妮的事情,我很抱歉。”

“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见她,好吗?”

萝拉迷茫地抬眼,她问:“尤金妮在哪里?”

凯撒说:“在一个能够看到太阳的地方。”

凯撒不确定萝拉有没有听懂他说的话,但她的确在吃完晚饭后就乖乖地漱口——她似乎忘记了怎么用牙刷,茫然地盯着牙刷看。

凯撒低头,捏住她的脸颊,让萝拉张开嘴巴,仔仔细细地给她刷一排干净小巧的牙齿——忽略那个掉了一小块的门牙。

萨列里公爵曾经迷恋过一段时间“瓜子”,这种来自于遥远东方的小零食深受萨列里公爵的喜爱,他经常会在无人的时候吃,毕竟爱面子的公爵认为他在嗑瓜子时候的形象并不怎么雅观。

以上不是重点,重点在于,经过一年对瓜子的迷恋,萨列里公爵发现牙齿上出现了好几个豁口。

萝拉牙齿脆弱到产生了同样的小豁口,但这源于电流刺激,让她原本坚固不催的牙齿变得像是在碳酸饮料中泡过一样脆弱。

在这种状况下,认真清理牙齿变成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凯撒控制住萝拉,她现在填饱肚子,也乖,一动不动,睁大眼睛任由凯撒给她刷。

牙刷顺着红色的口腔软肉,落在敏感的牙齿上,凯撒控制着力气,但对于萝拉来说并不算温柔,牙刷有意无意地摩擦着牙龈,连带着口腔中其他部位的软肉也发颤,控制不住地流出口水,萝拉睁大眼睛,看着正专心致志清理她口齿内部的凯撒。

她乖乖地任由凯撒为她刷牙、漱口,仰起脖子,不吐最后那口带着淡淡牙膏味道的水,好奇地噜噜地发出声音。

凯撒说:“吐掉。”

萝拉歪着脑袋看他,一口咽下。

咕咚。

凯撒:“……”

不生气,不生气。

她只是一个漂亮的小傻子。

凯撒尝试着催眠自己,刚将她用过的漱口杯放在洗手台上,萝拉自身后抱住他的腰,脸贴在他的背部,依恋地蹭了蹭:“凯撒,我好喜欢你。”

凯撒已经做好下一句被气到冒烟的准备了。

他说:“继续,又想到怎么气我的办法了?”

萝拉继续说:“真的好喜欢你,你好香。”

凯撒侧身。

萝拉踮起脚尖,吧唧一声亲在他脸上。

她说:“我最喜欢凯撒了。”

说完之后,她松开手,啪嗒啪嗒地跑去自己的床——顺便把凯撒的干净枕头抱到自己床上,舒舒服服地搂着睡。

凯撒却因为萝拉的这个吻怔住。

伸手摸了摸,那股淡淡的茉莉花香似乎沾染在指尖,轻轻撩拨心脏,徐徐而行。

凯撒低头,笑了一下。

“小傻子。”

小傻子萝拉在第二天明显规矩了不少,不吵不闹,就是喜欢看书。艾米莉亚终于再次见到萝拉,她完全不能接受萝拉变成这种样子,甚至怀疑凯撒是不是在和萝拉故意玩什么DDLG。

凯撒问:“你从哪里学到的奇怪知识?”

艾米莉亚心虚,岔开话题,去触碰萝拉。

萝拉不理她,眼睛中带着惶恐,捂着绘本,期期艾艾地看向凯撒。

凯撒对艾米莉亚说:“不要用污秽的思想来揣测你的兄长。”

萝拉张开双手:“凯撒,Daddy,抱。”

凯撒顺手将萝拉抱起来,安抚地拍拍她的背,继续严厉地与艾米莉亚沟通:“我没有奇怪的爱好。”

艾米莉亚:“……”

第三天,凯撒的休假要宣告结束,而萝拉的身体检测一切正常,可以出院。

萝拉不再像第一天那样哭哭不停,心理医生欣慰地告诉凯撒,她的心理年龄到达新的阶段,如果这样平稳发展下去,她很有可能会恢复正常。

凯撒有些欣慰。

他最近还是会在晚上、往萝拉脖子上贴抑制发热的药剂,萝拉不再像之前那样抗拒,也可以和凯撒做简单的交流。

但她仍旧不肯和外人讲话,只依赖凯撒,还有那个桃乐丝。

是的,桃乐丝和亚瑟认真谈过。

她很敬仰凯撒的政治主张,想要回到帝国,加入凯撒的军队。

当然,这也要经过基础的考验和测试,通过之后,凯撒才会允许她加入。

除了凯撒之外,萝拉只会和桃乐丝说几句话,不过也不多,在大部分时间,她都像是一个树袋熊,死死地抱住凯撒。

晚上睡觉也要抱住。

回到帝国第一天,凯撒不能放弃公务,他在清晨早早离开,往萝拉怀抱中塞了一只穿着自己睡衣的大熊。

只是这样的伪装并没有骗过萝拉,在结束工作、下班回家后,凯撒回到房间,看到了抱着电视流眼泪的萝拉。

电视上播放着凯撒接受采访的场面,她大概以为凯撒被困在了这个盒子中。

凯撒走到萝拉面前,他低头,萝拉明显还在因为他的不辞而别生气,跑到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背对着凯撒,用力吸了一口气,不吭声。

眼睛红红。

凯撒低声说:“我回来了,萝拉。”

萝拉不理他。

凯撒不放弃:“猜猜我今天给你带了什么?”

萝拉哼了一声。

凯撒将藏在身后的小红花拿出来,递给萝拉:“是你最喜欢的小红花。”

萝拉终于动了动耳朵,她坐起来,惊讶地看着凯撒手中的小红花。

她目不转瞬地看着凯撒手中的红色小花朵。

凯撒问:“还记得吗?它的名字,蒲生兰,生长在悬崖边缘的花朵,你说它的花蕊尝起来是甜的,Alpha会送给自己的Omega。”

萝拉紧张兮兮地抱住凯撒的手:“你尝了?”

凯撒说:“还没有。”

“呼……”萝拉松了一口气,她认真地告诉凯撒,“幸好你没有吃,多乐丝和我说了,这个花的花蕊能毒晕十头大象。”

“多乐丝说,讨厌哪个Alpha,就让他去摘花花。”

92.染发 迟来叛逆

凯撒将那朵充满爱与毒的小红花花密封在真空玻璃盒子中, 洗了十遍手。

对此一无所知的萝拉坐在床上,怀里抱着凯撒的毛绒熊,眼睛随着凯撒的走动而转。

她不懂凯撒为什么要用这样奇怪的视线看她, 像是要拎起来她狠狠揍一顿屁股,又像是舍不得的痛心疾首。

好可怜。

在萝拉的注视下,凯撒最终走过来。

萝拉张开手:“抱~”

她眼巴巴地看着凯撒叹了一口气,从他的反应中精准判断。

很好, 不用挨揍了。

萝拉的记忆很模糊, 就像视频软件猛然加载大型的文件,过载的CPU负担不起过重的东西, 太多的记忆涌入让她感觉到疼痛。

正如某经常穿模的育某碧游戏, 又像头发和裙子经常穿在一起的闪耀某暖, 那些并不恰当、各个年龄段的记忆也在悄然入侵大脑。

比如萝拉明明记得,眼前这个人在晚上和她做一些快乐事情, 还会亲亲小茉莉,捏捏小团子。

但现实中,凯撒连一同泡澡都不肯。

还给她看一大堆会令萝拉头脑剧痛的照片,让她反复回想起那些并不太好的记忆。

坏人。

大坏蛋。

但萝拉又喜欢这个坏蛋身上的信息素味道, 生理中, 基因里, 这是命中注定的强烈吸引。就像磁铁两极, 萝拉完美地满足了凯撒所设想的一切, 不可避免, 凯撒对她也具备着强烈的吸引力。

哪怕晚上凯撒拒绝和萝拉睡在一起, 她仍旧跳到床上,将脸拱到凯撒怀抱中,用力地吸了两口。

萝拉睡不着, 闹着要凯撒给她唱摇篮曲。

凯撒不会唱摇篮曲,象征性地哼了几下,轻轻拍着萝拉的背部。

萝拉自己却哼了起来,是阿斯蒂族人的摇篮曲,天光大亮,白昼将至,我们都会安然无恙……

凯撒没有阻止她。

事实上,针对阿斯蒂族人的社会保障体系优化的政策推动起来并不容易。

凯撒手中有军权,外加萨列里的关系网铺陈,层层压下来,才勉强推行。

凯撒没有让人禁止那些游/行,这些人总需要一个宣泄出来的方式。

萝拉指认的“坏爸爸”,目前还没有落网。根据监控数据库的比对,对方最后一次出现,是一年前,在一家卖烤乳猪的店铺前,购买了一份烤肉,在隔壁的咖啡厅中买了咖啡,进入商场。

之后再无音讯。

核对时间,那是萝拉用枪打中凯撒的前一周。

暂时无法确定之间是否有联系。

在萝拉重新回到萨列里庄园后的这一周,她的思维和记忆并没有明显的增长。

艾米莉亚终于被允许在庄园中自由活动,只是仍旧不能离开庄园。她如今的日常,除了骑马、阅读,就是盯着萝拉和奥莉——

是的,因为处于同一水平线的智力和记忆水平,萝拉和奥莉的关系好到简直如胶似漆。

艾米莉亚在旁边盯着,看俩人一块提着裙子下水里摸鱼、一块儿蹲在花园中玩泥巴;奥莉把水和土混合在一起,萝拉认认真真将这团湿哒哒的泥巴捏成面饼,贴心地说,要给凯撒爸爸吃。

艾米莉亚:“……”

艾米莉亚企图让萝拉清醒一些,循循善诱,劝她不要总是专注于玩泥巴。

第二天傍晚,凯撒下班回家,看到三个女性蹲在花园中,兴高采烈地用泥巴捏小房子。

凯撒确认了。

笨蛋不会传染。

但萝拉快乐笨蛋症会传染。

严厉斥责完艾米莉亚,让人将奥莉带走,凯撒最后才将满手泥巴的萝拉抱起来。

她的裙子上,有的泥浆已经干掉,轻轻一碰就往下掉碎土渣,而有些泥土是刚糊上去的,湿答答,液态流动状地往下一点一点洇。她似乎完全意识不到肮脏和干净的区别,还尝试去摸凯撒的脸颊:“凯撒,吃饼饼。”

凯撒冷着脸,避开萝拉递过来的泥巴:“吃完这个我才是有病病。”

萝拉想要触碰凯撒的脸,任凭凯撒再怎么警告、抗拒,她仍旧开心地用沾满泥浆的手捧住凯撒脸颊,啵唧一声,用力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被糊了一脸泥浆的凯撒,十分想将她丢下去。

萝拉说:“最喜欢凯撒啦!”

凯撒慢慢、慢慢地呼吸。

他还可以再忍一下。

凯撒用最快的速度将萝拉送回浴室,把她洗的白白净净再捞出来。新鲜出浴的小乳猪在床上跳来跳去,哼唱着粉红猪小妹的开场音乐。

她的发热期平稳度过了。

凯撒的易感期却有些折磨。

任凭萝拉哼哼唧唧在他面前扭来扭去,任凭她香喷喷,甜唧唧,凯撒不为所动,看不到,听不见,闻不到,巍然不动。

等她闹够了、睡着之后,再摸一摸她金色的卷发。

心理医生遗憾地告诉凯撒,萝拉近期记忆稳定停在了某个点。

他无法判断萝拉的记忆恢复成因,或许需要某些片段的刺激,也或许只能等待。

对方也是第一次诊断被电流强行扰乱大脑思维的病人,没有足够的数据和报告来做支撑,也不敢贸然出诊断方案,担心会对萝拉脆弱的大脑造成威胁。

凯撒什么都没说。

萨列里公爵和萨列里夫人目前还不知道真相,他们专心致志地养着安东尼奥,暂时无暇关心萝拉——在他们心中,萝拉如果永远是个傻子或许会更好,至少不会再加入反叛军,做出一些让萨列里家为难的事情。

在整个庄园中,凯撒唯一能够聊上几句的,也就只剩下艾米莉亚。

萨列里庄园中的梅花开放时,凯撒陪萝拉出来看。这是从东方千里迢迢移植过来的花朵,洁白如雪,萝拉快乐地跳到雪地中,伸手拽了一朵,张开嘴巴,好奇地尝。

她还是如此,见到什么好看的东西都要往嘴巴里塞,尝清楚好不好吃。

艾米莉亚的头发渐渐长长,她围着围巾,看着外面快乐的萝拉,转身问凯撒:“如果她一直不好怎么办?”

不远处,萝拉跳起来,用头顶了一下梅花枝,雪花扑扑簌簌落她一身,脖子里面进了雪,凉飕飕,冻得她打了个寒颤,却还是努力伸手,触碰到一支梅花,仰脸,张开嘴巴,小心翼翼地舔了舔梅花花瓣上的尖尖雪。

像是在吃什么宝贝。

凯撒说:“我还是能养得起我的Omega。”

艾米莉亚转脸看凯撒,欲言又止。

凯撒看着不远处的萝拉,她自己玩得很开心,和一只小山雀能咕咕哝哝地聊起来,还四下看了看,故意背对着凯撒和艾米莉亚,以为他们看不到,偷偷从口袋中掏出藏好的面包,掰成小碎屑,大方地喂小山雀。

凯撒忽然叫她:“艾米莉亚。”

“什么?”

“蒙德里安先生出了新的治疗方案,”凯撒说,“他建议启用新的电流刺激。”

艾米莉亚吓了一跳:“万一失败——”

“是,”凯撒慢慢地说,“我想过了,就算萝拉真的一辈子做个笨蛋,又能怎么样?她自己快乐,能够平平安安,健康顺利地活着,也不错。”

艾米莉亚沉默了。

小山雀不怕人,落在萝拉的头顶上,还用叫声吸引来同伴,萝拉手忙脚乱地掰着面包屑,认真努力地喂着这些白白胖胖的小肥啾。

“聪明人不如笨蛋更快乐,”凯撒说,“只要她活着就好。”

萝拉的面包屑已经喂光了,但小肥啾还没有离开,凯撒走过去,萝拉哇地一声扑到他怀抱中,轻轻拽着凯撒的衣角,仰脸央求他去多拿一些食物过来。

艾米莉亚看得有些发呆,直到一个小山雀落在她膝盖上,歪着脑袋,发出疑惑的一声“啾?”。

风吹过,梅花低垂,凯撒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俯身,搭在萝拉肩膀上,牵着她的手,往温暖的玻璃房间去。

尽管有些难以接受,在第二周同样过去之后,凯撒不得不暂时接受了萝拉记忆停滞不前这件事。

就像停止生长的笋,萝拉仍旧沉浸在自我的世界之中,吃饭睡觉气凯撒,仍旧改不掉见到什么都要先啃啃的坏毛病。

凯撒也收到了亚当斯寄来的邀请函。

在多乐丝过世的一年后,亚当斯和一个刚成年、还在读大学的女生结婚,并迅速孕育出一个儿子。

这封邀请函,就是亚当斯的儿子结婚喜帖,亚当斯向萨列里公爵和凯撒都恭敬地寄来邀请函,希望他们能够去。

正常情况下,凯撒都会直接拒绝,但他的脑海中有了其他的念头。

他写邮件回复亚当斯,承诺自己会到场。

回复完邮件后,凯撒一转脸,看到萝拉乖乖地坐在床上,正在低头看亚当斯寄来的结婚请柬。

这份请柬做的十分精细,总共有六折页,反面印着亚当斯儿子从小到大不同时期的照片,而正面印着新娘从小到的照片,直到主卡面上,才是两个人身穿婚纱和正装的合照。

一直乖巧的萝拉,这次翻了几页就丢在地上,跑过来搂住凯撒,小声说:“我头疼。”

凯撒给她揉了揉太阳穴:“怎么了?”

“看到照片就头痛,”萝拉也说不清楚,嘟囔着,抱住凯撒,把脸埋在他胸膛前,“不看了。”

凯撒回头看了看被萝拉丢在地上的请柬,若有所思。

第二天,萝拉的记忆果然到达了新的阶段。

凯撒回到卧室时,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

墙上贴满了大大小小摇滚风、重金属死亡音乐的海报,中间摆放着闪闪发光的一套架子鼓,海报上还有着复杂的手写字。

「/、誰説“爺/芣慬嬡·、」

凯撒:“……”

昨天还粘着他吃甜糕的甜蜜小乳猪,用发胶和卷发棒把自己的金色头发弄到蓬松到爆炸。

此时正在埋头在牛仔裤上剪出大大小小的伤口。

凯撒后退一步。

顶着爆炸头的萝拉响亮地叫出声:“凯撒!”

萝拉飞快走过来,她伸手,用力扯了扯自己的淡金色头发,掷地有声:“我想把这玩意染成绿的。”

93.桃子 雪中亲吻

凯撒想要为自己之前的思想忏悔。

和现在这个听着重金属摇滚、想要擦架子鼓的萝拉比起来, 他格外怀念昨天拿着泥巴喂他吃饼饼的笨蛋。

往日之事不可追。

凯撒挽起袖子,花了半小时,总算把萝拉那糊满喷雾和发胶的金色卷发洗得干干净净, 用力挤出精油加热、蒸汽发膜、护发油……

最后按着萝拉坐下,用吹风筒又重新吹出来蓬蓬松松、香喷喷的头发。

萝拉对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左照右照,大声对凯撒说:“欧吉桑,你的审美真的好平平无奇啊, 一点儿也不个性!”

凯撒压制住自己将萝拉拎起来揍一顿的冲动, 心平气和地尝试与她沟通:“你现在想学习架子鼓吗?还是电吉他?”

处于叛逆期、比较上头的萝拉说:“我才不要学习,谁都不要逼我学习!”

这样说着, 她还好奇地凑到凯撒面前看了看, 伸手摸了一下他的银色头发:“你的头发在哪里染的呀?好酷啊。”

凯撒微笑着问:“想要吗?”

萝拉点头。

凯撒:“想要的话去床上, 趴好,翘起来, 我给你染一个白色的小宝贝。”

萝拉立刻疯狂摇头,缩成一团:“不了不了。”

不需要叫心理医生,凯撒就已经明白,今天的萝拉的记忆发展到了下一个阶段——几乎所有人都会经历过的、被压抑的、汹涌叛逆期。

现在的萝拉开始不喜欢被支配, 不喜欢听人的命令, 一定要和意见相左。

想要将头发染成绿色还只是个开始, 凯撒庆幸自己来得及时, 不然萝拉已经开始浏览打孔纹身、准备抽烟喝酒了。

叛逆期的孩子具备着令凯撒头痛不已的想法和自我世界。

凯撒喂水她不喝, 凯撒批评她掀桌;

凯撒工作她唱歌, 凯撒洗澡她先脱——

凯撒转身, 眼疾手快,用一张大浴巾将萝拉结结实实地裹住,斥责她:“胡闹。”

萝拉眨了眨眼睛, 她的鼻尖上顶了一点点泡泡:“不想让我和你一起吗?”

凯撒看看背后被她装扮成酷炫地狱死亡风的卧室,说:“等你不喜欢那些东西了才可以。”

他无情地关上浴室门。

青春叛逆期。

凯撒的世界中似乎并不存在这个词汇,在他能够独立思考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思索自己需要背负的责任。

而艾米莉亚,叛逆期最严重的时候,就是不吃晚餐,然后拉着安加斯出去骑马。

十六岁的凯撒,在思考责任,明天与未来。

十六岁的萝拉——

她站在浴室外,扯着嗓子,用力砸了下架子鼓,随着嘈杂的电吉他音乐,撕心裂肺地呐喊:“死了——!”

“都!”

“要爱——!”

凯撒在下一句“不淋漓尽致不痛快”到来之前,打开花洒,温水落下来,他冷静回想昨晚萝拉的行为举止。

心理医生说,萝拉的记忆就像被封闭住的盒子,只有特定的刺激下,才会开启。

外面的萝拉在跳起来唱歌。

凯撒在温热的水下慢慢回想。

昨天,萝拉啃光了凯撒带来的所有玫瑰花;

晚上吃了一整份番茄牛肉酱千层面,一整块提拉米苏,一份罗勒鱼;

向凯撒提出亲亲要求三次,成功零次;抱抱要求十七次,失败零次。

唯一能算异样的,只有她哼唧着说头痛——亚当斯送带的、有关儿子的请帖。

凯撒关掉水龙头。

外面的萝拉还在蹦蹦跳跳,她不会用电吉他,也不会架子鼓,就是卯足了劲儿一顿乱锤。

凯撒披着浴袍,叫她:“萝拉。”

萝拉停下蹦跳,侧过脸:“嗯?”

她没有再尝试将头发弄成奇奇怪怪的模样,放下架子鼓,仍旧兴高采烈地冲过来,用力地抱住凯撒:“香香。”

凯撒说:“嗯。”

萝拉仰脸:“睡睡?”

凯撒的手按在她额头上,不轻不重敲了一下:“不。”

他拉住这个不安分的小乳猪,找出昨天的那份请柬,观察萝拉的神色:“还记得他吗?”

凯撒看到萝拉原本笑眯眯的脸瞬间变了颜色。

她盯着请柬上面的照片,忽然转脸,将头贴到凯撒怀抱中:“不认识。”

她开始学会说谎,不仅仅是叛逆。

凯撒说:“他要结婚了,他的父亲亚当斯邀请了我们一块过去。”

萝拉耳朵动了动。

她问:“你要去吗?”

凯撒低头看萝拉:“你希望我去吗?”

他清楚地看到萝拉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和以往相同的倔强表情,她说:“我希望你去。”

“但能不能让我亲手杀掉他?”

凯撒把萝拉抱起来,放在沙发上,他摸到萝拉的脉搏,心跳,叛逆期的她还不懂得伪装身体上的反应,她所有的情绪都被生理反应暴露无遗。

凯撒说:“可以,但我想我需要一个理由,萝拉。”

萝拉盯着凯撒的手。

良久,她低声说:“这个人想要欺负奥莉,我和尤金妮把他的头打破了。”

凯撒问:“他怎么能接触到你们?”

萝拉犹豫了一下,才勉强开口:“是亚当斯。”

“亚当斯和管理大伯关系好,他经常过来,有时候会叫尤金妮和他说话……他的儿子——就是照片上的人偶尔也会过来乱走,那天我看见他要掀开奥莉的裙子,就揍了他一顿。”

“他告状,害得我和奥莉、尤金妮都没有东西吃。”

“下一次再来的时候,他让奥莉跪下学狗叫,不然还会让我们饿着。”

“奥莉跪了,他就脱了裤子——”

说到这里,萝拉不肯再说了,好像想到什么恶心的东西,她说:“我没有一个好的弹弓,不然那个时候就可以把他的脏东西打掉。”

凯撒安抚地轻轻拍了拍萝拉的背。

他明白了。

“我可以给你报仇的机会,”凯撒说,“但作为交换,你答应我,不要纹身,不要烫爆炸头,不要在身上打孔,更不要在我睡着后割法棍,可以吗?”

萝拉欢呼一声,不过没有亲吻凯撒的脸,而是用戴着铆钉戒指的手轻轻地和凯撒碰了碰拳。

成功在凯撒手指上扎出两个红红的小坑。

萝拉说:“一言为定!”

关于带萝拉参加亚当斯家婚礼的这一提议,遭到了艾米莉亚的强烈反对。

“您是疯了吗?”艾米莉亚指了指旁边将嘴唇涂成黑色的萝拉,难以置信地看向凯撒,压低声音,“萝拉都这样了耶,您放心吗?”

凯撒说:“安静些,艾米莉亚,萝拉比你想象中聪明。”

艾米莉亚转身。

萝拉抱着木吉他——凯撒给她请了音乐课的老师,而处于叛逆期的萝拉勉强适应了白天没有凯撒的生活,不会再抱着电视哭唧唧。

只是某些思维方式和记忆仍旧停留在叛逆期中。

作为承诺,凯撒会帮助萝拉“报仇”,而萝拉则是暂时放弃电吉他,从木吉他开始学习。

萝拉的确很聪明,她已经可以用木吉他完美无瑕地弹奏整首曲子。

如果这首曲子不是阿斯蒂族起义军的调子,凯撒会更加欣慰。

有些东西好像刻在她骨子里面,本能。

艾米莉亚不理解,她无法说服兄长。最终,她不得已选择放弃,但要求自己也陪伴萝拉一起出席。

她很担心萝拉的安危。

凯撒同意了。

连续四天的大雪终于结束,凯撒开着车子,载着萝拉去挑选一把更好的电吉他。

萝拉坚持告诉凯撒:“每一个摇滚人心中都有一把优秀的电吉他,我也要有!”

凯撒平静地说:“那每一个摇滚人背后也有一个任劳任怨的Daddy吗?”

萝拉哼着歌,转过脸:“没有。”

凯撒说:“你可以有。”

萝拉的手指在车玻璃上画了好几下,她的记忆还处于那种朦胧不清的状态——确切来讲,她记得自己的朋友,记得自己和小伙伴在官邸中的时光,但是短暂地忘掉了那些人告诉她、加在她身上的责任和义务。

她不是从诞生下来就有任务的武器萝拉。

她不需要为了生存而装傻瓜,不需要为了食物挨打。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有着快乐童年和叛逆期的女性萝拉。

含着一颗蜜桃味的糖果,萝拉看到一闪而过的森林公园,眼前一亮,叫他:“凯撒,凯撒,过去,我想玩雪!”

大雪过后,路上行人很少,凯撒将车子停过去,落在最大的一株雪松旁侧。刚刚停稳,萝拉就蹦哒着跳过来,她跪坐在凯撒腿上,亲密地伸手捧住他的脸,低头,将嘴巴里的糖果用舌头推给他。

她淡金色的卷发落在凯撒脸上,和银发触碰。

凯撒尝到了甜蜜的桃子味道。

风吹过雪松,将一层柔软的小雪花吹落,均匀撒落在车顶。

萝拉俯身,压在他耳侧小声说:“但每一个摇滚人都和自己的情/人做过爱。”

凯撒垂眼,他问:“你认为我是什么?你的情人?”

这还是凯撒第一次询问萝拉,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

无论是哥哥,爸爸,叔叔,伯伯,大变态。

他都有心理准备,即使萝拉再怎么说没心没肺的话,也不会伤害到他。

萝拉歪了脑袋,一手握不住法棍,她轻轻地朝着凯撒的耳垂吹气,茉莉香气温柔落在凯撒脸颊。

就像蓄意引诱严肃古板的长辈。

就像故意挑战规整严谨的规则。

年轻、朝气的人总是不喜欢那些循规蹈矩的东西,一定要挑战,一定要去诱引,要自己掌控住局面。

她希望能够看到对方失控的表情,让人犯禁,挑战世俗,是她最爱干的事情。

萝拉用了柔软的语调,就像她刚刚喂给凯撒的那颗糖果一样甜:“我生下来不就是为了让凯撒橄榄的嘛?”

94.咖啡 叛逆少女

凯撒并没有和叛逆期小朋友打交道的经验。

萨列里家的孩子一直不多, 家族中的教育传统严格,在这种家庭背景下生长出来的孩子,也不会有什么反叛期或青春期。

他审讯的所有犯人中, 也没有这样年纪小的人。

萝拉单手压在凯撒肩膀上,记忆模糊不清,如今存在更多的是身体上下意识的反应,她凑过去亲亲凯撒的唇和脸颊, 有些贪婪地吸着他身上的浓郁信息素味道, 就像一个渴了极久的路人,趴在沙漠中唯一绿洲中, 正大口大口地捧着清泉。

如同黏人的小猫咪主动用额头和身体去蹭人, 萝拉的呼吸如同猫咪的小绒毛, 细密温柔地蹭着他,十分依赖。

习惯了对方的笨蛋和叛逆, 此刻的温柔令凯撒心脏微微一颤。

他短暂忘记法则。

她的声音和话语让凯撒可以抛弃原则,背离道德。

没有一个Alpha能够拒绝自己的Omega说出这种话,包括凯撒。

凯撒记得,离对方发热期还有一周。

至少不是现在。

凯撒捏住萝拉的脸, 问:“你还真的不喜欢平常的地方?”

萝拉说:“心中有着摇滚梦的人不会被地点约束。”

她刻意用了这样严肃的语调, 可惜扒拉法棍的手一点儿也不严肃, 就像一个假装强壮的士兵, 实际上连枪都拿得发抖。

凯撒想要笑, 萝拉凑过来, 她似乎连怎么接吻都忘记了, 用力地怼到凯撒脸上,张嘴去勾他含住的糖果,甜滋滋地尝着, 睫毛低垂,盖住眼睛。四下寂静无声,临近节日,大部分商店都会关门,连带着路上的行人也稀少,森林中的动物都在冬眠,等待春天到来,沉寂安静。这一片离萨列里庄园并不远,森林也属于萨列里的管辖范围内,算是默许的私人园林。

事情发生的如此顺利,凯撒没有拒绝,萝拉带着好奇地试探,就像水融入海,山川交错。

萝拉咬住凯撒的唇,她的眼睛睁得很大,不想错过凯撒的任何一个表情、任何一个反应。就像第一次吃到糖果的孩子,尽管记忆中有着残影,她对此事仍旧乐此不疲,有些生涩地尝着属于他的淡淡香味,除了那粒充斥着甜蜜桃子味道的糖果,还有淡淡的、凉薄的雪花味道,清淡干净,像是刀刃,锋利到能够撞烂茉莉。

萝拉意识到微妙的不对劲,她睁大眼睛,手指压在凯撒的腿上。就像被利刃贯穿鱼腹的小银鱼,她问:“以前也是这样吗?”

凯撒低低应一声,渡了一口气给萝拉,让她不至于因为缺氧而晕眩。

她紧张到连呼吸都忘掉了,刚才那副嚣张跋扈的样子完全消失不见,也不是那天晚上嚷嚷着要把法棍切片的天真无辜饿狼样子,皱起秀气的眉毛,手指甲因为用力透出淡淡的颜色。

萝拉迷茫地注视着凯撒,她感觉到好像被哄骗,双手撑在凯撒的腿上没有办法离开,她只茫然地问凯撒:“真的是这样吗?”

凯撒说:“是的。”

萝拉体型较小,坐在对方腿上,只比平视稍微高一些,手掌心压住凯撒肩膀,她犹豫着想要站起来,又被凯撒扯住手,往下压。

凯撒提醒她:“忘了?以前你就是这样喜欢我,天天黏着我,一口一个凯撒小甜心。”

萝拉轻轻喘着气,她的指甲抠紧凯撒的肩膀,不安:“小甜心?”

比她高这么多,看上去一顿能吃三个萝拉的凯撒,会被她叫做“小甜心”?

凯撒沉静地点头:“不记得了?”

他的手捂住萝拉鼓起来的肚子,恶意压了一下,嗓音冷静,正经:“忘了吗?你站在高处,挥舞着我送你的、绣着萨列里家徽的手帕,摇摆着,对着好多人说,‘凯撒小甜心,我的甜甜蜜蜜小心肝’。”

萝拉眨了眨眼睛,手压住他。

这句话听起来的确很舒服,好像她的确这样讲过。

凯撒提醒:“想起了?我叫你小宝贝,你叫我小甜心。”

萝拉模糊的记忆暂时被唤醒,她努力回想,这次没有过度的头痛,但她的的确确根据凯撒的描述想到了一些东西。

包括凯撒描绘的场景,她站在高台上,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大喇叭,挥舞着有凯撒气息的丝帕,正在大声、激/情地向下面喊。

——喊什么呢?

——「我现在已经怀上凯撒上将的孩子了!」

孩子……安东尼奥……金发紫眼……阿斯蒂族……反抗与镇压……

朦胧的记忆有些痛,额头又开始痛起来了,像是有人敲击她的大脑,阻止她触碰记忆深处的盒子。萝拉顾不得胀痛,伸手捂住太阳穴,眼睛流出点泪水。

凯撒放低声音:“又头痛了?”

萝拉可怜巴巴地点头。

凯撒伸手,揉着她的太阳穴:“来,我给你揉揉,头痛就不要想了,不要勉强自己。”

萝拉小声说:“可是我吃不下的时候,你便要勉强。”

“不一样,”凯撒触碰着她柔软的金发,“才多少?不争气,以前你很喜欢。”

萝拉想不明白,她现在有点头晕了,说不清楚是源于凯撒还是源于她的过度呼吸,凯撒为她揉太阳穴的手往后移,压住她的后脑勺,与她接吻。

车外的雪已经停了,雪松寂静无声,被风吹落的雪花轻飘飘落在车顶上,划过车窗,露出一个零星模糊的影子,外面的世界恍然一片洁白,除了车子经过时落下的深深车辙,再无其他痕迹,了无人烟,沉默如深海。

凯撒抹了一下,给萝拉看透过来的亮光,用来佐证:“看,你的确很喜欢。”

萝拉不肯看,受到信息素的牵引,似乎只有贴靠在他怀抱中才能感觉到真实,虚幻的记忆分不太清楚,萝拉只隐约得知自己似乎是病了,但生病前的自己就提醒着她,不可以伤害凯撒,要信任凯撒。

那么,他现在说的话一定是真的。

萝拉的确熟悉他,凯撒说话时候的声音,语调,安抚,触碰她金色头发的手掌,落在她肩膀的吻,温度,气味,声音,动作,频调,这些东西组合起来,在她记忆中是一个完整干净的轮廓,比如对方抹在她唇上的痕迹,虽然有些艰难,但萝拉确信,自己切切实实地有些愉快。

萝拉搂住凯撒的脖颈,听到凯撒说:“你以前最喜欢这样,还记得吗?一直缠着我,要我去宫内,要全部,还记得吗?”

萝拉的记忆深海乱了,而那些朦胧的、破碎的片段似乎的确有这样熟悉的话语。

可是她真的会说出这种话吗?

萝拉傻乎乎地向他确认:“真的吗?”

凯撒说:“真的。”

记忆被打乱,现在仍旧没有恢复,而法棍更是搅混萝拉的思维,破坏她正常的逻辑方式。

萝拉意识朦胧,她的确记不太清楚这些东西的真假,唯独记得凯撒橄起来像是要杀人的模样,今天也的确如此,确认容量后,凯撒捏住她的后脖颈。

萝拉的手贴在车玻璃上,外面的雪花大片大片落下。雪已经停了,这些雪花原本是被风吹落在车顶的,又随着车顶的震荡而滑落,像是下了一场暴风雨,萝拉的膝盖完美贴合座椅,风雪坠落,世界寂静无声响,凯撒捂住唇,把她呼吸和声音一同压制住。

叛逆期的人总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凯撒被她惹出的一肚子气终于找到可以宣泄的口子。他没有强行纠正萝拉的叛逆,没有强行纠正她的喜好和行为、声音,就像正确教育栽培一棵树,她迷恋电吉他,凯撒就给她请老师;她想要暗黑酷炫的风格,凯撒就默许她在卧室中贴满奇怪的海报。

但这并不意味着凯撒不会被她的逆反行为弄生气,只是凯撒清醒地明白这股气应该在什么时刻宣泄,比如此刻,他赠予萝拉两个红苹果,橄榄茉莉压榨碾碎,声音眼泪都被凯撒侧脸吃掉。

被不听话小崽子闹到头疼许久的Alpha在此刻终于展露出本性,不是对方眼中任劳任怨的爹咪或者妈咪,Alpha狼就算是对着小肥猪崽展露善意,迟早也会一口一口吞下去。无论快乐的小乳猪开始感觉到上当,已经迟了,还是被狼咬住后脖颈,灌小圆肚。雪花大如鹅毛,车子边缘被积雪覆盖,晴朗的阳光为整个车顶渡上一层金灿灿、温柔的光芒,车内暖风开得适中,宫内成结,彻底的永久标记。

萝拉耷拉着耳朵,拱在凯撒怀抱中。她的指甲断了一根,凯撒答应会帮她约优秀的美甲师,为她做一副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酷炫风黑暗指甲,镶珍珠镶钻镶宝石。

能找到的名贵材料统统给她镶嵌上。

萝拉蜷缩在车座上,额头依靠着凯撒的肩膀,打着哈欠,盯着自己断掉的指甲,慢慢睡着了。

凯撒不抽烟,他身体陷在座椅中,侧身,看着外面的积雪。

低头。

萝拉盖着他的衣服,睡得正香,断掉的指甲有点可怜,边缘不整齐。

她迷迷糊糊地念叨着什么,凯撒凑近,听到含糊不清的话语。

“……凯撒……沙拉……”

凯撒笑了一下,嘴唇轻轻压在她淡金色的头发上。

“小乳猪和凯撒沙拉都会有,”他低声说,“你所有的族人都会拥有。”-

想要让一个叛逆期的少女以优雅的姿态出现在宴会上,绝对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萝拉正在努力地吸着气,不然她无法穿下量身定做的美丽礼裙——一周之前,为她量体裁衣的人还特意放宽了腰身,但此一时彼一时,今天的萝拉已经不是昨天的萝拉,她的腰围成功长了四厘米,已经变得紧巴巴,必须要用力勒束腰才可以。

艾米莉亚坐在一旁,手托脸,看萝拉穿衣服。

萨列里夫人在刚才过来了,让人抱着安东尼奥,但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又默不作声离开。

她只知道萝拉现在脑子不太好,记忆混乱。凯撒护她护得像是动物保护刚出生的幼崽,萨列里夫人不想在这件事情和凯撒起争执,毕竟——

毕竟萝拉生下了安东尼奥,萨列里夫人再怎么不喜欢阿斯蒂族人,也只能为了孩子做出沉默的让步。

艾米莉亚已经很少和父母说话,她尝够了受到监/禁的味道,更加坚定了要拯救阿斯蒂族人的决心。她从小到大接受的教导都是正直正义,现在的她见识过一个民族的苦难,绝不肯再去做压迫者。

即使与父母背离,她也绝不回头。

萝拉大口喘着气,她不理解,看艾米莉亚:“把自己勒这么紧,是为了防止我们在宴会上偷吃东西吗?”

艾米莉亚穿着银白色的裙子,她轻盈地跳下来,告诉萝拉:“是为了优雅。”

萝拉不理解。

她摸了摸腰:“勒到快要窒息就是优雅吗?”

艾米莉亚想了想,告诉她:“优雅就是吃饱穿暖、闲着无事考虑的约束。”

萝拉若有所思:“我明白了,就是吃饱了撑着。”

两个人关于优雅的讨论到此暂时停下,凯撒的车子已经停在外面,过来接萝拉和艾米莉亚一块儿去参加亚当斯家的婚礼。

艾米莉亚独自坐在黑色的车上,前面用来保护她——不对,应该说是监视她的人,不是阿斯蒂族人,不是安加斯。

从安加斯的事件爆出来之后,萨列里庄园中所有的阿斯蒂族人都只能做以往那种花圃类低贱工作。

艾米莉亚低头,看着手指。

她想念安加斯了。

没有人比他更懂得如何讨艾米莉亚欢心,其他的人……都是一群不开窍的木头。

萝拉坐在黑暗中的车上,这算是叛逆期少女第一次出席这样的场合,她有种莫名的慌乱,全程缩在凯撒的怀抱中,警惕地看着四周。

她刚刚被永久标记,身上还残留着凯撒的信息素气味,其他人不会轻易触碰她,但刚刚被永久标记的前几天,Omega总会有一种莫名的情绪失落和低沉,急切需要Alpha的信息素安抚。

凯撒低头,牙齿刺破脖颈腺体处的肌肤,细细品尝着她的血液味道,用舌头和嘴唇安抚着紧张的情绪,直到对方肌肉放松,慢慢缓和下来。

萝拉享受了一会温柔,凑过去亲亲凯撒的唇:“被标记好舒服耶。”

她现在还真是意外的坦诚,不会丝毫避讳,也不会扭扭捏捏,就这样大大方方地说着自己的感受。

前排的亚瑟和司机如同没有听见。

凯撒摸了摸萝拉的柔软金色头发。

昨天也是这样,萝拉很诚实地说,快被铜丝,小乳猪腹要破开口子,茉莉被爆炒到橄榄,已经无法容纳,灌满到从嘴巴里出来,什么都说,毫无忌讳。

他越是对她凶,她就越兴奋。

凯撒承认,多乐丝的确是个天才,天生的科学家。多乐丝被处死的时候,凯撒还在读书,没有涉足政治。但那时候的凯撒依稀记得,萨列里公爵为了这件事情,开了许久的会议。

当时很多人不想处死多乐丝,她活着能够为帝国的科研做出更大的贡献;与此同时,她又的的确确是名罪人,和阿斯蒂族反叛组织勾结,为阿斯蒂族人违规制造基因武器……

如果说多乐丝是科学疯子,也不对。

尽管她对基因生物学和医学上多有研究,但从来没有起过制造生化武器、细菌武器的念头。

她仍旧具备着身为人最基础的良知。

但……

凯恩斯明显不这样。

凯恩斯已经很久没有和外界说过话,他如今被关押在萨列里庄园的秘密地牢中,被凯撒的人严格看管。

不给纸笔,不允许他看到光明,没有人和他沟通,说话,只有永远没有亮光的黑暗地牢,凯撒准备让他在这种没有时间观念、没有任何事情可做的地牢中被困上一个月,再放出来,重新审讯。

凯恩斯的父亲——教育大臣没有出现,父子关系不好,长时间不联系也是常有的事情。凯恩斯临行前说的是出国考察,他父亲再没有问过消息,以为他还在国外学习。

凯撒仍旧没有找到让萝拉记忆恢复彻底恢复的办法,他抚摸着萝拉的头发,想到心理医生提到的东西。

——萝拉的记忆被分成了阶段,每个阶段的记忆都需要一些刺激,而这些刺激,大多是萝拉记忆深处的阴影。

萝拉童年记忆的开启,是“桃乐丝”,她想到了“遗弃自己”的母亲。

大童时期记忆的唤醒,是“坏爸爸”照片,那是曾经欺负过她养父母的家伙。

打开青春期回忆的刺激,是亚当斯的儿子,因为对方险些侵/犯奥莉……

凯撒闭上眼睛。

那萝拉的成年阴影,是什么?

心理医生尝试对萝拉进行催眠,但是没有用处,她的脑海和心理就像上了一重一重的锁链,没有人能够打开,她将自己的秘密和过往深刻封印住,丝毫不向外界透露。

即使是再优秀的心理医生,也无法打开萝拉的自我防备。

车子最终停在教堂之前,亚当斯的儿子和他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就连那副骄傲自矜的态度也如出一辙。亚当斯虽然在政治上没有什么建树,但父辈有钱,最喜欢奢华浪费,婚礼的地点是某位伯爵的私人园林,被亚当斯用大价格租赁过来,空运来的无数鲜花,每一步都仿佛浸透着金钱的味道。

萝拉始终跟随在凯撒身旁,像某些贵族小姐,在下车前,她戴了一个大大的、妆点着花朵的帽子,斜斜遮盖住半边脸。

只露出半边脸就算了,还不可以随意审视。

萝拉对现在的妆容很不满意,没有酷炫的烟熏妆和大眼线,口红也不是黑色,没有在左边脸上画龙、右边脸上画虎,衣服也和摇滚毫无关系。

最重要的是,她用来防身的银光闪闪小餐刀也被凯撒无情没收,现在的萝拉双手空空,唯一的武器大概就是脱下来后能用鞋头戳死人的高跟鞋。

凯撒低声,再度重复规则。

“首先,你要少说话,尽量假装自己是个哑巴。”

“其次,不许叫我爸爸,也不能叫Daddy,爹咪。如果有事情找我,叫’先生’。”

“最后,不要吃太多,晚上回去再吃,明白吗?”

萝拉表示:“明白。”

距离草地婚礼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萝拉跟随凯撒见了一些客人,仍旧以前那个虚假的身份。凯撒对外声称她身体病弱,因此并没有引来过多关注。

但外人眼中病弱纤瘦的萝拉,实质上一直在小声向凯撒吐槽:“你知道吗?亚当斯的儿子虽然是Beta,但他的唧只有阿尼玛小胖丁那么大,当初我瞄准了,就是因为太小才没有给他打掉。”

凯撒:“……”

萝拉:“我很好奇,他怎么找到Beta伴侣结婚的呢?还是说,他们其实是互捅?”

凯撒敲了敲她的脑壳:“请注意你的措辞,这位美丽的小姐。”

萝拉说:“不要称呼我为’美丽的小姐’,请称呼我为’癫狂蔷薇’。”

凯撒:“癫狂蔷薇?”

“是的,”萝拉说,“这将是下一代电吉他王后的名字——癫狂蔷薇,会让你流泪。”

凯撒很难和下一代电吉他王后找到共同话题,他平静地喝了酒,将萝拉手中的酒杯拿走,给她换成橙汁。

萝拉不满意了。

处于叛逆期的少女发表了严重抗议:“我要高浓度的伏特加,每一个合格的电吉他手血液中都流淌着烈酒、鲜血与背叛,死亡、玫瑰、与枪。”

“别念诗了,未来的电吉他王后,”凯撒平静地说,“喝完橙汁,休息一会儿,晚上我会满足你的愿望。”

萝拉不情不愿地喝掉。

这边也有一些让贵客们休息的一些私密房间,提供抽雪茄的地方,凯撒不抽烟,也不去贵族女性多的地方,他的身份特殊,在最深处、靠近湖泊的房间中。

弗朗西斯也在,他趴在桌子上,一副通宵达旦纵/欲过度的样子,还在沉睡,雕刻着鹰头的拐杖放在旁侧。

侍者送来一杯浓浓的黑咖啡,放在弗朗西斯面前。

萝拉刚进来,就闻到了黑咖啡浓浓的味道,她用力吸了一口气。

因为过重咖啡/因会影响到她敏感的神经和心脏,凯撒没有让她喝过这东西。

萝拉很快循着味道找到来源,眼前一亮,摇着凯撒的手:“凯撒,这是什么?我也要喝。”

凯撒也看到了那杯浓浓的黑咖啡,他一顿,颔首。

他叫住侍者,礼貌地告诉对方:“请帮我身边这位女士来一份热腾腾的板蓝根,谢谢。”

95.复仇 精细差别

板蓝根很快被送过来。

受到感冒病毒的影响, 这种来自东方的奇特预防药物和枇杷止咳糖膏一样流行起来。有些青少年甚至喝枇杷止咳糖浆上瘾,把它当作饮料般的存在。

很明显,板蓝根并不怎么受到小孩子的喜爱。

萝拉伸出手指, 用力点了点杯子,看着杯子里面糟糕的液体,低头,用力地闻了闻。

她说:“凯撒, 我这杯味道不太对。”

弗朗西斯趴在桌子上, 仍旧在酣睡中。昨天是周五,今天周六, 像所有辛苦劳作的打工人, 他完全提不起精神。

萝拉贴过来, 用力嗅了嗅弗朗西斯面前的咖啡杯,确认了, 两个食物的味道完全不同。

她抬头,有些茫然地问凯撒:“这两杯是同一种饮料吗?”

凯撒垂眼:“嗯。”

萝拉用手指尖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弗朗西斯的咖啡杯,用力嗅了一下,精准无误地分析出其中成分。

她又低头, 看了看自己这杯颜色相同、但气味明显不同的饮料。

萝拉说:“成分不一样哎。”

“他的是男性专供版, ”凯撒说, “喝了之后会长胡子, 毛发浓密——你也想喝?”

吓得萝拉立刻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和耳朵, 心有余悸, 疯狂摇头:“不要不要, 我不喝了。”

凯撒心平气和地将装满板蓝根冲泡液体的杯子往萝拉面前摆了一下:“摇滚人的精神就是言而有信,萝拉,你自己点的饮料, 应该全部喝掉。”

萝拉露出来痛苦的表情。

但她的确是一个合格的摇滚人,在经历过艰难的心理斗争后,仍旧咬了咬牙,端起这杯不明液体,仰起脖颈,一口气全部喝下。

萝拉确认了,自己以后再也不想喝这种酸苦中带着奇怪味道的液体。

弗朗西斯仍旧趴在桌子上酣睡,萝拉看着他的脸很熟悉,但仍旧想不起来这人是谁,和凯撒要来手机,开始津津有味地打游戏。

凯撒并不想没收她的电子产品,但如今萝拉的自制力显然不会比普通高中生高太多。她抱着手机,要么是疯狂刷颤音短视频,短短十几秒的视频她反复播放;要么就是疯狂黑眼圈打王者耀荣,永远只打人机匹配;要么就是半夜疯狂看电视,流着眼泪呜呜呜地哭、哭到凯撒甚至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将对方弄痛了。

在又一次抓到萝拉半夜不睡觉静音看新出的歌曲MV后,忍无可忍的凯撒没收了她所有的电子产品,只能在规定时间使用。

在萝拉开心打游戏的时候,艾米莉亚离开贵妇们所在的平台,想要透透气。

这不是她第一次发觉自己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事实上,在童年时期,艾米莉亚看到身边好友欺负安加斯、辱骂安加斯是贱狗的时候,她就意识到自己似乎和所处的环境并不相同。

她并不认为安加斯是贱狗,但如果她替安加斯说话,将会被自己的好友嘲笑,他们会讥讽艾米莉亚,为什么要对一个贱种这么好,是不是爱上他?

对于骄傲的艾米莉亚来讲,她绝对不会和一个低贱的人结婚。

为了合群,艾米莉亚学着其他人一样对待安加斯,冷嘲热讽,动不动打他,好像这样就能够抹除自己的罪恶感。

但不是的。

人没有必要去合群,没有必要强迫自己去融入一个不喜欢的环境。

不可以为了强行加入而伤害到自己喜欢的人。

遗憾的是,这一点,一直到今年,艾米莉亚才彻底领悟。

艾米莉亚神色怔忪,她站在绿如茵的草地上,回头看,贵族小姐和夫人们在优雅、细声细气地交谈着。

她们不会嘲笑阿斯蒂族人,因为她们从来没有将阿斯蒂族看作和自己同等阶级的存在。

世界上的人类,怎么可能会和蝼蚁交谈?

艾米莉亚收回视线,她在草坪花园上漫无目的地散着步,距离婚礼还有一段时间,她不在乎自己的裙摆被草地上的细碎水珠打湿,也不在乎阳光有可能会晒伤她白嫩的皮肤,在走入一片玫瑰花篱后,忽然有人捂住她的嘴巴。

艾米莉亚骤然睁大眼睛。

她没有回头,熟悉的气息让她惊讶。

她听到安加斯落在她耳侧的声音:“大小姐,我来接受您的鞭打了。”-

整个婚礼上,萝拉都没有看到艾米莉亚的身影。

她很好奇,偷偷地问凯撒:“需要给艾米莉亚打电话吗?”

凯撒说:“如果你不想让自己同伴后悔的话,就不要打这个电话。”

萝拉不理解:“我的同伴?”

“嗯,”凯撒简单地说,“多乐丝创作的另一个杰作。”

萝拉听不懂,她感觉凯撒是个傻子喔,每天都在讲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她规矩地坐在教堂中的长椅上,安静地看向正在接受神父祝福的一对新人。

这个教堂也是私人的,美丽的哥特式大教堂,五颜六色的玻璃窗上绘制着基督生前的故事,各色小玻璃片由铅丝连接在一起,保证玻璃片稳定的同时,这些铅丝又构造成为玻璃上的人物轮廓线,上面的人物面貌同样由黑瓷漆绘制,温暖干净的阳光透过彩色玻璃落下,和烛火一起,温柔映照着正在接受祝福的新人身上。

显而易见,亚当斯和他的儿子夏尔特都没有发现萝拉。

他们沉浸在新婚的喜悦中。

萝拉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两个人,小声对凯撒说:“你猜,他们是新郎上新娘,还是新娘上新郎呢?”

凯撒说:“我们可以谈一些未成年人也可以听的话题吗?”

萝拉回答:“好的,但我需要再说最后一句,凯撒,我希望今后只能让新娘上新郎了。”

凯撒说:“或许可以满足你的心愿。”

婚礼结束后还有草坪餐食,亚当斯特意向凯撒过来敬酒,只是看不清楚萝拉的脸——大大的帽子遮盖住萝拉,只露出淡淡的金色头发。

亚当斯无法将这个金发女性和那个棕色卷发试验品联系到一起,恭敬温和地向凯撒问好。不过凯撒没怎么喝酒,只是用嘴唇略微沾了沾杯壁,浅浅饮了一些。

新婚夫妻也过来了,亚当斯的儿子夏尔特虽然是个Beta,相对而言对信息素没有那么敏锐,但萝拉的信息素实在太过好闻,好闻到令夏尔特忽然想到传闻中的多乐丝,亚当斯的第一任妻子,据说信息素就是浓郁的花香。在多乐丝死去多年,夏尔特偶尔间在家中找到她的遗物,上面仍旧有着浓郁迷人的香味。

夏尔特忍不住多看了萝拉几眼,可惜这个美丽如金丝雀的女孩完全没有在意他,而是微微侧脸,一脸着迷地看向凯撒。

新娘温柔地叫着他的名字,夏尔特如旧梦初醒,将杯子中的酒一饮而尽。

他的心神开始不宁。

坦白来说,夏尔特并不是多么洁身自好的人。他分化成一个Beta,这个结果令家里人有些遗憾,但也是意料之中。为了刻意证明自己并不比Alpha差,夏尔特决定要比认识的所有Alpha睡的人都要多,男性嘛,夏尔特认为男性最主要的魅力就是依靠睡多少人而决定的。

更不要说阿斯蒂族人,亚当斯憎恶这个种族,夏尔特也不屑,有些官方不干涉的场所,很多这样的阿斯蒂族Omega和Beta,也有Alpha,只是夏尔特觉着Alpha的味道并不好,好几次他都感觉自己才是被使用的那个。

最近,夏尔特认识了一个新的娇弱Omega,信息素也是花的味道,香喷喷。

他有些心猿意马,在婚宴结束后,送走新娘,假借着其他事情的由头,夏尔特立刻给那个Omega打电话,约定好在某个酒店中相约。

为了避免被人发现,夏尔特挑选的酒店环境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得上又乱又差。但没关系,混乱的地方不容易留下痕迹,夏尔特兴高采烈地打开酒店的门。

还没有说话,他的脖颈重重一痛,像是被什么东西刺到了,直直倒在地上。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是淡淡的茉莉花香,萦绕在他鼻尖。

“真的随便我吗?”萝拉关上酒店门,仰脸看着凯撒,她眨眨眼睛,“你不应该劝我做人要善良、不可以以暴制暴吗?”

凯撒戴着手套,亲自将强力麻醉剂推入夏尔特的体内。

这种药物,足以让夏尔特失去意识五个小时。在此期间,即使用刀子割他的肉,他都不会醒来。

“有些事情不能被原谅,”凯撒将一柄闪闪发亮的刀子递给萝拉,还有一把加了□□的枪,他揉了揉萝拉的头发,“半小时够吗?我在外面等你。”

萝拉点头。

凯撒离开这个房间,在隔壁安静地看完一整份杂志,听到敲门声。

他打开门,身上有着浓重血腥味的萝拉用手帕擦拭着脸颊上不小心溅上的血珠,她的手掌很干净,隔壁房间也很安静,一切进行的很顺利,凯撒把萝拉抱起来,裹在自己大衣中,顺着楼梯向下走。

回程的车上,萝拉轻轻呼了一口气。

她说:“以后新郎只能被新娘上了。”

凯撒递过去一瓶水,萝拉拧开盖子,仰起脖子喝了一口,转身对凯撒说:“这个水换了水源吗?和我们平时喝的不一样耶。”

凯撒扬眉:“嗯?”

他接过瓶子,看了眼上面印着的产地信息,果然,和平常喝的不太一样。

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玻璃细细的缝照耀在瓶身上,有着一丝不同的光芒。

凯撒看着这瓶纯净的、几乎尝不出任何味道的水。

凯撒有些意外:“你能尝出来?”

“为什么不能?”萝拉惊讶地看着凯撒,“你不能吗?”

她说得理所当然,显然不理解为什么凯撒不能——在她的潜意识中,似乎大家都应该这样。

萝拉真的以为大家都可以判断出这点。

凯撒眯起眼睛,不动声色摇头:“不能。”

“你好笨啊,”萝拉脸上露出一些骄傲的神采,她快乐地说,“你知道吗?其实我不仅可以尝出水的味道不同,还能尝出其他东西的细微差别呢。”

凯撒若有所思:“比如?”

“让我舔一舔你的衣服,我还能判断出你经过了什么植物,去了哪里,”萝拉仰脸,迫不及待地向他炫耀,“我是不是很棒——你干嘛用这种眼神看我。”

凯撒伸手,象征性地为她鼓了鼓掌。

他说:“很棒。”

“希望等你今后记忆恢复,被爆炒的时候,也能这么棒。”

96.农场 多数少数

萝拉不太理解凯撒的话, 她侧了侧脸,疑惑地发出一声短促的“嗯”?

欺负一个傻子并不会带来太多的成就感,更何况, 现在揍这个小笨蛋的屁股,她只会耍赖到疯狂哭泣,对凯撒的耳朵展开死亡摧残式的袭击。

在权衡利弊后,凯撒决定暂时不去在意萝拉的小脑袋和奇怪念头。

路上经过萝拉曾经在的校园, 她双手贴在玻璃上, 眼巴巴地看着外面正在放学的学生,还有漂亮的店铺, 售卖精致干净的冰激淋和糖果, 夕阳余晖被蓝底白鲸鱼喷泉喷出的水划分为多个细细碎碎的光片。

凯撒问:“想吃?”

萝拉用力点头。

凯撒戴好口罩, 下车,他拉住萝拉的手, 就像普通的情侣,萝拉蹦蹦跳跳地在凯撒侧边踩着地板上的蓝色格子。

凯撒隐约记起,官邸中时,这些阿斯蒂族孩子居住的小院子中, 就有着类似的地板方块。

这是这些孩子仅存不多的游戏。

正好, 音乐喷泉表演的时间到了, 水花均匀上升、螺旋飞舞, 萝拉站在干净明亮的玻璃橱窗外, 听着悦耳的音乐, 飞溅的水汽被风吹到脸上、胳膊上, 凉飕飕地舒服,她眼巴巴地看着凯撒给她拿冰激淋。

一队衣着干净的夫妻给他们的孩子买了巧克力,丈夫对妻子说:“我们的孩子不用上混合学校了, 太好了,我没办法想象和阿斯蒂族人一块学习的样子……”

萝拉的小耳朵动了一下。

凯撒好像没有听到。

“我要这个抹茶口味……不!我要巧克力的……啊,算了,还是抹茶……”萝拉很纠结,最终忍痛割爱,“算了,还是要这个芒果味的吧。”

凯撒取出钱,对店员说:“请给我三支。”

抹茶,芒果,巧克力。

每一个口味,凯撒都买了一支。

萝拉轻轻哼着歌,一口咬掉芒果冰激淋的顶端。朦胧中感觉到好像有人在注视她,她转身,看到一个穿着旧外套的小孩,正在呆呆地看着她手中的冰激淋。

小孩棕色头发、棕色眼睛,大眼睛中像是有点水,身上的外套宽宽大大,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一起,一看就知道是大人衣服改过来的。

不知道为什么,和广场上其他的孩子比起来,这个小男孩的脸庞上有明显的胆怯、警惕表情,好像下一秒就会有什么人欺负他。

萝拉从凯撒手中拿过巧克力的甜筒,试探着靠近小男孩:“嗨?”

小男孩明显有些畏惧,他往旁边躲了躲。

萝拉看到男孩脸颊上的痕迹,像是刺青,又像是烙铁留下的痕迹,深刻明显,有些狰狞。

萝拉把甜筒递给他,他没有接,咽了咽口水,睁大眼睛,犹豫两秒,忽然间转身就跑。

萝拉愣了一下,直起腰,看到小男孩一路飞奔向前,跑到父亲模样的大人怀抱中,那个大人摸了摸他的脑袋,警惕地看着萝拉,牵着男孩的手,快步离开。

萝拉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冰激淋,又转身,茫然:“凯撒。”

她问:“那些人脸上的是刺青吗?”

凯撒淡淡地应了一声。

“他们为什么要在脸上印刺青?”萝拉茫然地问,“这是什么风俗吗?”

凯撒顿了顿,才告诉萝拉:“他们是阿斯蒂族人。”

他仔细盯着萝拉的脸,后者咬了一大口冰激淋,或许是太冷了,冰到牙齿,小声地吸口凉气,伸手揉了揉脸颊。

没有过多的反应,只是发出一声唔,不知道是因为疑惑,还是因为冰激淋太冷。

“阿斯蒂族人喜欢在脸上纹东西吗?”萝拉若有所思,“小孩子也要纹吗?”

凯撒不想就这件事多做讨论,他转移话题:“等我休假,你想不想出去玩?”

萝拉懵懵懂懂:“去哪里?”

凯撒说:“去见你的外公。”

萝拉惊讶极了:“我还有外公?”

凯撒叹气:“不然呢?你以为你是怎么来到这个世界上的?难道是我从土地里挖出来的?还是从小猪窝里抱出来的?”

萝拉脸颊一红,小声:“我以为是你生的。”

凯撒:“……”

他发现了,健康成长离不开适度的教育。

树苗的茁长成长离不开园丁的日夜操劳、辛勤浇灌,但在灌溉的同时,凯撒有必要对她实施一下修剪,以免小树苗长得歪歪斜斜。

回到庄园后,狂风暴雨的修剪结束,萝拉打了个混合着芒果、抹茶和巧克力三种口味的嗝,从背后搂住凯撒,亲密地在他身上贴贴,好奇地抠抠他的伤疤。

凯撒无动于衷:“别闹。”

萝拉不肯,她主动用脑袋蹭了蹭凯撒:“凯撒。”

“嗯?”

“夜莺是阿斯蒂族人的夜莺吗?”萝拉忽然问,“你会为了夜莺帮助他们吗?”

凯撒没有说话,夜晚安静,他的肩膀上有着断指甲划出的痕迹。微微侧头,凯撒回答萝拉:“我会帮助他们,但不是为了夜莺。”

萝拉没听懂,她亲密地贴到凯撒身上,月光落下,她伸手触碰着对方肩膀上被划开的伤痕,还有一个愈合的贯穿伤,巧妙地避开心脏,穿透身体,愈合后的伤疤有着微微凸起。

萝拉的肩膀上也有一个枪伤,她没办法回想,一想起来,脑袋就开始强烈的钝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阻止她去探索,去思考。

嘴唇贴在对方愈合的伤口上,萝拉说:“那你是为了什么?”

凯撒说:“为了这个国家的全部国民。”

萝拉的唇贴靠在伤痕上,她总感觉对方的答案并不应该是这样。

脑袋里乱糟糟的一团迷雾,但有些声音如此清晰,好像是凯撒曾亲口对她说过,不止一次。

「为了多数人的安稳和利益,必须情况下,少数人可以被牺牲」

对方似乎应该这样说。

但萝拉更喜欢对方现在的新答案。

她轻轻地用唇贴了贴凯撒的背部:“说好喔,要全部。”

不是为了多数人的安稳而牺牲少数人的自由。

没有人生来就该被牺牲。

没有人想要做为武器而降临。

没有人想要生来就只能做垫脚的石头、被磨损的螺丝钉,被砸进地中的基石,被一次又一次收割的、无望的野草。

你要给他们选择的权利。

牺牲值得称颂,但每个人都有拒绝被牺牲的自由。

……

萝拉发现艾米莉亚的心情特别好。

今天早上,艾米莉亚不仅吃掉了所有的早餐,还哼唱了三次歌曲、去拿甜点时候的脚步轻快到好像下一秒就可以跳华尔兹,她还笑了十八次,就连对萝拉的称呼也从“萝拉”变成了“小萝拉”,甚至还愿意陪萝拉看完摇滚版的粉红猪小妹。

小萝拉想了很久,还是问出声:“你恋爱了吗?”

艾米莉亚说:“滚。”

很好。

萝拉确认了,艾米莉亚没有疯,真得只是心情巨好。

萝拉不明白为什么艾米莉亚心情忽然大好,她靠近对方的时候,能够闻到艾米莉亚身上有了其他Alpha的信息素味道,淡淡的,不算很明显,却很熟悉,像是……大狼狗?

萝拉没办法把这股信息素的气息和脑海中的具体人物对上,她只想到了黑色的大狼狗,呲着牙齿,警惕地守护着尊贵的公主。

萝拉飞快地吃完早餐,因为凯撒答应她,在他下班后,就会带萝拉去见她的外公。

凯撒没有食言。

他的工作结束后,连晚餐都没有吃,就带着萝拉离开。

萝拉不能饿,她带了满满一书包的牛肉干,还有各种各样的精致小点心,因为她记得电视剧中老人牙齿不好,都需要吃软一些的东西。

她很雀跃,不知道自己的外公是什么样子。

或者说,萝拉已经默认自己是凯撒的一根头发、或者一块细胞、一根肋骨培育出来的,她完全想象不到自己居然还会有外公这种血缘亲人。

车子最终停留在一个陈旧的农庄面前,萝拉比凯撒更先跳下车,她很期待看到外公的模样,以为对方会是漫画里白胡子弯腰的老人形象——

并不是。

对方精神矍铄,虽然头发花白,但脊背挺直,看上去并不像外公,更像是……

嗯,大伯?

赫尔曼和凯撒简单握手,萝拉跟在两人身后进入这个充满着木头味道的房子。

赫尔曼关上门,略带抱歉地告诉凯撒,因为这是最安全的地方,条件稍微简陋了一些。

凯撒明显不在意这些,在他和赫尔曼私下协商的时候,萝拉则是蹲在一旁,好奇地摸兔子的大耳朵。

萝拉很喜欢兔子,摸了许久,回头缠着凯撒问个不停。凯撒和赫尔曼的讨论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无可奈何地应付着萝拉:“是的,兔子喜欢被摸。”

“不然它为什么长这么长的耳朵?”

“对,长耳朵就是方便人类抚摸。”

“是的,所有长耳朵的动物都像兔子一样可爱。”

……

凯撒一边应付着萝拉,一边冷静地告诉赫尔曼,有关多乐丝死亡的种种疑点。

赫尔曼明显无法坦然接受爱女被谋杀这件事。

多乐丝是为了阿斯蒂族人,却死于政府高官和阿斯蒂族人的勾结中。

他垂首,沉默良久,告诉凯撒:“抱歉,我需要安静一会儿。”

凯撒表示理解,临走前,拎着萝拉裙子上的背带,把她也带出去。

这个只会叽叽喳喳的快乐小乳猪只会打扰到赫尔曼的悲痛怀念。

萝拉的脚一落在草地上,就被一从未见过的生物吸引住眼球。

她立刻兴奋地向前面跑,嘴中发出快乐的声音,举起双手:“哇,好大的、可以摸的兔子长耳朵!”

凯撒顺着萝拉跑的方向看去,震惊不已:“回来,那是驴!”

97.打开 成年阴影

在萝拉伸手去拽大耳朵的前一秒, 凯撒及时抱住她。

萝拉顺势抱住他的胳膊,越过凯撒的肩膀,仍旧依依不舍地看着驴的两只大耳朵。

萝拉说:“凯撒, 我不能摸一下它的耳朵吗?”

凯撒说:“如果你的头能够比它的蹄子硬,我想可以。”

可惜不能。

萝拉的脆弱脑壳被踢一下的话,只会像掉在地上的脆弱杏仁冻,摔成烂烂巴巴一大团。

她脑袋里装满水, 看似固执, 其实脆弱到一敲就破。

离开小木屋一段距离,凯撒准备教育萝拉, 不要随便摸比她大的动物——

萝拉却趴在凯撒胳膊上, 在离开声音范围之外, 小小声地说:“凯撒,小木屋后面的那个男人有点怪。”

凯撒低头。

“他身上有窃听器, 我刚刚跑过来的时候,闻到他身上有轻微乙醇的味道,”萝拉说,“凯撒, 让我头痛的那个家伙, 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

她的声音并不高, 凯撒停下, 低头看着萝拉绒绒的发。

“同样的信息素味道, ”萝拉肯定地说, “我不会闻错。而且, 他的衣服上有暹罗猫的毛,裤脚上有不小心溅上的狗尿,应该是泰迪, 未绝育,一岁左右,还抱着他的腿努力了……他喝了加上柠檬和橘子烘焙出来的茶,还有玫瑰花……”

凯撒安静地听着萝拉说了这么多,他低头:“你只靠闻就能判断出这么多。”

萝拉指指眼睛:“还有这个。”

她强调:“我可不是所有东西都要舔一舔的!”

她的语气充满骄傲,似乎能被她舔将会是无上的荣幸。

凯撒把她的头按回自己怀抱。

“以后有东西让你舔,”凯撒说,“不过你这次帮助了我,聪明的小夜莺。”

如果萝拉有耳朵和尾巴的话,现在已经开始疯狂摇动起来。

她严肃地回应凯撒:“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凯撒阁下。”

凯撒放下萝拉,他拿了绳子,一根系在自己手腕上,另一端系在萝拉的腰上,防止对方在自己不注意的时候溜出去搞破坏。摸摸兔子、欺负欺负小猫咪倒算了,凯撒真不希望萝拉去拉驴的耳朵或者去拽马的尾巴。

她绝对能做出来。

他不动声色,和跟随自己来的人说了几句,将萝拉指认的“有疑点者”找个借口支开,在尽量不惊动太多人的情况下,将他关起来。与此同时,赫尔曼终于调整好自己的心情,和凯撒继续商议。

萝拉拿干草和磨牙的小竹棒专心致志地喂着兔子,对身后的事情充耳不闻,直到凯撒叫她名字,她才跳过来,将准备好的东西送给赫尔曼。

赫尔曼摸了摸萝拉的头发。

他对凯撒说:“作为外祖父,我希望萝拉能够永远这样快乐下去。”

萝拉圆溜溜的眼睛注视着赫尔曼。

“但是,”赫尔曼话锋一转,对凯撒说,“作为赫尔曼,我希望夜莺能恢复正常。”

凯撒颔首:“我明白。”

赫尔曼弯腰,将一枚胸针放在萝拉的手掌心。

是一朵精细的蔷薇花,花瓣端是一只美丽的夜莺,用尖尖的喙啄动花瓣。

萝拉很喜欢,用手指戳了戳。

她兴奋地道谢:“谢谢外祖父。”

在处置叛徒阶段时,凯撒终于松开捆住萝拉的绳子,放她和亚瑟一块玩。

身上有着乙醇味道的男人被暂时关在小木屋中,赫尔曼和凯撒两人一同审问这个家伙。

亚瑟守着萝拉,他的眼睛没有从对方身上离开过,寸步不离。

他真担心自己一眼看不到,萝拉就趴下来去吃兔子的草。

虽然是萝拉名义上的“表哥”,事实上,亚瑟和萝拉接触的时间很短,他只知道萝拉有一肚子冒不完的调皮念头,也知道对方经常做出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事情。

她大概是世界上唯一一个能在欺骗凯撒后全身而退的家伙。

小白兔已经被萝拉逗弄到暴躁,隔壁隐隐约约传来男性的惨痛叫声,萝拉蹲在笼子前,忽然叫他:“亚瑟。”

亚瑟说:“萝拉小姐,我在。”

“你说一个小兔子,被关在这样小的笼子里,也会感觉到痛苦,”萝拉伸手,触碰着小白兔的爪子,忽然说,“那阿斯蒂族人呢?他们是人,却还要被关起来,这样很不公平。”

亚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萝拉。

她的语调仍旧是特有的天真无辜,但这个问题让亚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良久,亚瑟说:“世界上很难有绝对的公平,萝拉小姐。”

萝拉双手捧着脸,她盯着笼中的小白兔,忽然说:“如果知道生下来会被囚禁,那么他们还会出生吗?”

亚瑟不言语。

萝拉转身,她语调轻松,笑起来,像是刚才那些话都是亚瑟的错觉:“兔子好喜欢吃干草,你说世界上有没有干草味的冰激淋哇?”

亚瑟不是售卖冰激淋的商人,更不是生产商,他无法给出回答。

没有凯撒在的时候,萝拉很安静,直到半小时后,脱下外套、只穿着黑衬衫的凯撒走过来,萝拉扑过去,撒娇地在他怀抱中蹭了几下。

她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几乎能够看到凯撒挥舞鞭子的模样——

密闭的审讯室,刺目到让人无所遁形的灯光,她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手腕和脖子被镣铐束缚到疼痛,凯撒手中挥舞着钢鞭,抽打惨叫连连的男人。

刺耳的、骨头断掉的声音。

那个男人将自己的饭分给萝拉。

他在食物中裹着纸条,试探着确认萝拉身份。

他是夜莺的上一任联络员。

对方也是阿斯蒂族的间谍,是最早被抓、接受过种种拷问,最终给了一个假密码,只为保全最后一只夜莺,隐瞒萝拉的存在。

虽然他是极端派分子,也参与策划了一场暴动……

但,始终等待,只能等待越来越强的压迫,只能让自己的子孙后代变得和自己一样,生下来注定是“卑贱之人”,脸上被强制性烙上痕迹,无论怎么努力上进也无法突破偏见,即使再聪明也只能依靠出卖劳力甚至出卖身体来换取钱财。

我们反抗,绝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未来。

为了我们的同胞,为了种族的明天,为了千秋万代。

身躯遭受鞭笞,但从不后悔。

……

萝拉闭上眼睛,剧烈的疼痛从太阳穴传递,她疼得轻轻哼了一声,凯撒伸手给她揉,低声:“怎么了?”

萝拉说:“饿了。”

她说了谎。

凯撒刚刚鞭打过人,虽然外套已经被处理过,但身体上的味道仍旧有一些,他把萝拉抱起来,笑着问:“不是已经吃过晚饭吗?想吃什么?”

萝拉说:“随便。”

她盯着亚瑟收起来的盒子,浓重的血腥味是从这个放鞭子的盒子中透出来的,凯撒的怀抱温暖,萝拉却仿佛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小小的、狭窄的审讯室,凯撒鞭打完男人,用沾着血液的手套触碰她脖颈上的牙痕,问她:“现在想和我谈谈了吗?”

萝拉的胃有些不舒服,她想要呕吐。

上一任联络员传递给萝拉的最后一道讯息,是用鲜血滴落在地上的蔷薇花瓣上,摩斯密码,翻译成阿斯蒂族的文字,就一句话。

「活下去」

无论如何,请作为夜莺活下去。

最后一只夜莺……尤金妮……安吉拉老师……

这些讯息险些要挤爆萝拉的脑袋,她大口喘着气,直到凯撒意识到她的异样,捏住她的脸颊:“萝拉?怎么了?”

萝拉额头上冒出更多的冷汗,她摇了摇头,趴在凯撒肩膀上。温暖和血腥味交织,审讯室的记忆像落在池塘上的纸张,渐渐淡去,但字迹却漂浮在水面上,悠悠晃晃,不肯停歇。

萝拉说:“我好饿,饿得要没有力气了,凯撒。”

她分不清记忆和现实的区别,但这种异常显然引起凯撒的注意。晚上,萝拉睁大眼睛,问凯撒:“以后阿斯蒂族人的小孩也能够吃到昂贵美味的冰激淋吗?”

凯撒问:“怎么突然这么问?”

萝拉盯着头顶的黑暗,她摸了摸自己脸颊,没有任何烙印,皮肤光滑,但这里应该有痕迹。

她说:“我想要让每一个阿斯蒂族人自由。”

凯撒安静一下。

萝拉一滚,滚到他怀中,她拉着凯撒的手,搭在自己肩膀上。

萝拉说:“你会是我的同盟吗?”

凯撒的手掌心贴住萝拉的后背。

即使没有人告诉她这些,即使她几乎没有接触到阿斯蒂族人的机会。

无论是否存在记忆,无论自己种族如何,萝拉都做了同样选择。

“是的,”凯撒说,“我是你的同盟。”-

圣诞节到了。

所有的商店都关上门,道路被积雪覆盖,几乎看不到行人的影子,偶尔才能看到匆匆忙忙的车辆,在幽暗的夜晚之中穿梭。

教堂的忏悔室中,漆黑一片,本该在门帘外忏悔的艾米莉亚却进了里面,身着神父服装的手捂住她的嘴巴,阻止她发出声音。

高傲美丽的银色长发垂落肩膀,松松散散,樱桃蛋糕的气息如同被利刃切割,在狭窄黑暗的空间中扩散,有着烘培咖啡豆气味的牙齿咬住后颈,如同捕食猎物的狼,艾米莉亚睁大眼睛,无法发出声音。

唱诗班的声音隐隐约约传递过来,艾米莉亚虽然不是虔诚的信徒,但在宗教场所和穿着神父衣着的下属私会,仍旧有种令她想到就开始头皮发麻的背德感。

尤其是,对方是曾经匍匐于她脚下的、忠诚的狗。

一只面对其他人都是狼,唯独对她温顺的大狗狗。

为她冲奶粉,送她上下课,艾米莉亚生理期的第一份卫生用品是对方买的,她发热期使用的第一份抑制剂也是他亲手贴上的。

艾米莉亚咬住对方的手掌,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安加斯取下抑制环,重新自背后拥抱她。

“大小姐,”身着神父衣裳的安加斯用力抱住艾米莉亚,在她耳侧说,“请再等等我。”

艾米莉亚没有说话,她说不出话语了。

现在不能永久标记,她的脖子因为发热机制而变得滚烫,从肌肤往外透出的红,如同熟透了的玫瑰,安加斯退后一步,没有整理自己,单膝跪在艾米莉亚脚边,仰脸。

艾米莉亚的手贴靠在松木的隔板上,忏悔室中没有暖气,没有壁炉,可以称得上寒冷,但她一点儿也感受不到,有团火在裙子下,而唇/舌都是助燃剂,将可能会凝固或者冻住的痕迹烧了个干干净净。

忏悔的时间最高上限是一小时,嘴唇上有着蛋糕味道的安加斯对艾米莉亚说:“我们和政府的正式交涉安排在下个月。”

下个月。

旧的一年离去,新的一年刚刚开始。

属于阿斯蒂族人的新年要开始了。

艾米莉亚额头上有着汗水,她银白色的长睫毛湿了一片,紫宝石般的眼睛在黑暗中闪耀着光泽。

“如果顺利的话,”安加斯说,“我们将会重新建立学校,社区——我的意思是,阿斯蒂族人也可以购买普通房产,我们能够获得应有的权利;在生活上,我们可以和所有的国民一致。”

在凯撒和赫尔曼的私下商议中,如今已经将隐藏在组织中、所有曾经和政客勾结过的成员都成功捉到,而作为交换,赫尔曼通过惩戒,也从他们口中得到一些政客的名单,交给凯撒。

凯撒正在默不作声地“处理”掉这些人。

艾米莉亚低声叫他的名字:“安加斯。”

“大小姐,或许我现在无法提供给您如今一样奢侈的生活,”安加斯仰脸,“但我可以承诺,我会为了让您衣食无忧、让您生活不降级而努力,我会给予您我所能给予的一切。”

艾米莉塔伸手,触碰着他的脸。

“我永远是您最忠诚的仆人,”安加斯说,“大小姐。”

艾米莉亚还没有说话,外面的唱诗班声音停了下来。

时间到了。

与忏悔室相隔不远的地方,萝拉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她打开随身带的包,里面全是凯撒装的东西——抑制剂,卫生用品,擦pp的湿纸巾,擦鼻子的绵柔纸巾,擦手的湿巾,消毒液,手机,报警器,防狼按钮,折叠刀,厚厚一叠钱,信用卡……

萝拉扒拉出来纸巾,用力地擦了擦鼻子。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政策清查的影响,很多官员和政客开始传染式的自/杀行为,要么吞枪,要么跳楼,留下的遗书毫无例外,都证明他们是畏罪自/杀。

真是一个不平稳的冬天呢。

萝拉没有什么好忏悔的,她在外面和唱诗班的小朋友聊天,又和松鼠分享了同一把松子,只是有一点不太和谐的插曲——松鼠开了核桃后,她伸手想去扒拉核桃仁,被松鼠呲了一下。

萝拉自认为已经是个成熟的人了,不可以和小动物计较,仍旧愉快地将剩下半袋核桃分给了小松鼠。

在萝拉已经把身上所有零食都贡献完毕后,艾米莉亚终于从忏悔室中出来。

她身上有着淡淡的烘焙咖啡豆香气,虽然看上去很疲惫,但精神很好,眼睛亮得像宝石。

萝拉快乐地贴上去,问她:“你刚刚和神父聊了什么呀?”

艾米莉亚笑着将萝拉鼻尖上的一根松鼠毛拿走。

她说:“希望。”

希望。

一个种族的希望。

是生下来不必做牺牲品、不必为帝国繁华而奉献血肉的希望,是能够自由选择学校、专业、工作的希望,不用担心一辈子居无定所、颠沛流离,不用担心努力无用,不用担心被吸血,不用担心做田地中一辈子劳作到死后还要被吃肉喝血的老黄牛。

你们的孩子,能够堂堂正正、同一起跑线竞争。

萝拉若有所思:“真的有用吗?那我许愿,希望明天凯撒不要逼着我学习。”

艾米莉亚:“……”

事实上,凯撒一直在试图找寻能让萝拉彻底恢复的方法。

萝拉的成年心理阴影会是什么?

——是不是第一晚对她的强行标记?

凯撒在月下石头尝试强行标记萝拉,而结束后的萝拉搂住凯撒的脖子疯狂舔舔,快乐地说:“哇,好刺激!”

计划A,失败。

——会不会是苹果开花?

在萝拉第三次半夜偷偷打游戏被抓,凯撒施以教育,打出两枚红苹果。而萝拉则是蹭啊蹭地翘起来,开心地问凯撒:“继续吗?”

计划B,失败。

——会不会是饥饿?

——算了,肯定不是,小乳猪一饿就开始嗷嗷嗷嗷地哭。

计划C,还没有实施就被凯撒画了叉。

……

凯撒无法揣测出萝拉的成年阴影。

而随着谈判日的接近,凯撒忙于公务,只能暂时放弃唤醒小乳猪的计划。

另一边,亚当斯儿子夏尔特惨遭仙人跳、无根归家的事情引起亚当斯家中的混乱和巨大惊慌,凯撒派去的人顺利混入其中。根据萝拉提供的线索,终于打探出“假爸爸”的下落。

对方并不是失踪,而是被亚当斯秘密送到国外,在一个私立的研究所中工作。

恰好,凯恩斯,以及萝拉凭借乙醇味道辨认出的那个叛徒,同样曾经“访问过”这个研究所。

……

萝拉没什么感觉,但她对最近凯撒和她玩的月下和其他多姿多彩的游戏十分满意,就是茉莉有点儿受不了。

但没关系,伟大的摇滚乐手本身就应该学会享受生活,夜生活也是生活。

这种快乐、无忧无虑的时光,一直持续到萝拉看新闻。

她现在被没收了电子产品,每天的消遣只剩下看电视,看杂志,看书,或者电吉他。

像所有的青少年一样,萝拉对事物的热爱也顶多持续三分钟,在狂热迷恋的肾上腺素消退、以及凯撒的有意疏通下,萝拉对电吉他和架子鼓的爱好也渐渐消失。

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按照惯例,首相、女王、最高执行官都将通过演讲直播来向人民致以问候。

萝拉不喜欢这任首相,对方的脸看上去很凶,但又像是被迫装进一个伪善的壳子中,像不讨人喜欢的傀儡。

但萝拉对女王殿下的印象还不错,因为她演讲的时间最短,穿的衣服很漂亮。

桃红色很衬她白色的头发,珍珠耳环也很优雅,手套看上去就很贵。

萝拉托着脸,小声哼着歌,目不转睛地看着女王挥手,微笑着向群众致意。

女王真的好优雅。

等她老了,以后也要穿这么漂亮,就是不要穿这样郑重的套裙,会约束手脚,严重影响她去跳广场舞。

就是不知道凯撒会不会和她一块跳,他那样古板的人,会跳华尔兹吗?

在凯撒向全体公民进行新年致辞的时候,直播中,有个棕色卷发的女性忽然举起□□,对准凯撒开了一枪——

萝拉发出一声尖叫:“凯撒!!!”

直播中的凯撒不会听到她的声音,但也没有中枪。

他身侧的保镖及时护住了他。而那个混入其中的棕发女性被打中右臂,直直倒了下去,大批的武装人员冲上来,顺利将她抓捕。

直播中一片混乱,群众慌乱不堪,只有记者和摄影师还在工作,记者举着话筒,哪怕被人挤到东倒西歪,还在兴奋地解说着一切:“天啊,这真是一项了不得的意外……这个危险分子的枪法不准,并没有打中我们伟大领袖的心脏……”

而电视屏幕前的萝拉,不可自抑地呻/吟一声,捂住太阳穴,剧烈的冷汗从她额头渗出来。

头部的剧烈疼痛严重影响到萝拉,她从沙发上摔下去,蜷缩在地毯上,伸手捂住额头,不小心打翻水杯,但清凉的水并不能缓解此刻的不适,她的手无力地拨开遥控器,什么都没有抓到。

萝拉大口大口呼吸,眼前一片迷蒙的白气,夜莺尖尖的喙用力啄开藏满秘密的盒子,疯狂的记忆涌出,铺天盖地地往外喷出。

她看到自己用下意识的数字解开了对方的电脑,轻而易举。

「果然,心动很愚蠢呢」

百发百中,从不失手的夜莺,可以用子弹打中空气中飞舞不停的苍蝇。

对着不应该心动的男人举起□□,她明明已经成功瞄准了对方的心脏,却在开枪的最后瞬间,偏移,没有击中。

在发现凯撒的密码是第一次永久标记她时间的时候,夜莺第一次察觉到自己的心动。

间谍爱上敌人,在她将要杀死对方的前一瞬。

心动觉悟的一分钟后,萝拉对他开了枪。

没有瞄准心脏。

爱意的察觉和对信仰的不忠同时抵达。

这是夜莺最大的成年阴影。

98.混乱 睚眦必报

凯撒的新年宣言, 在短暂的中断后,仍旧顺利持续。

引起骚乱的人已经被顺利抓捕,而慌乱的群众则清晰地听到凯撒的安抚声音。

“请不要担忧, ”凯撒说,“这只是一个不需要过度惊慌的小插曲。”

他的声音清晰冷静,刚才的私人守卫在企图劝说凯撒下去,但凯撒置若罔闻, 用手势示意对方离开。

仿佛受到鼓舞, 方才还在骚乱的人群,渐渐地恢复秩序;负责维持秩序的守卫也在默不作声做着排查, 无人机遥遥起飞巡视, 谨慎地检查着是否还具备漏网之鱼。

这样一场骚乱, 在有预备的情况下得到及时处理,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平静下来。

新年致辞仍旧要继续。

凯撒说:“如你们所见, 时至今日,仍旧有不少人想要杀掉我。”

他语调轻松地讲出这句话,和平时给人的形象不同。凯撒并没有避讳“暗杀”这件事,不再视它如洪水猛兽, 而是用一种调侃的方式讲出来。

“我对刚才那位失败的女士深表遗憾, 同时也想对剩下的那些、蠢蠢欲动的人说一句, 希望下一年还能见到你们, ”凯撒微笑着说, “希望你们能够活得稍微长一些。”

风吹过他银色的头发, 黑色西装的凯撒没有用演讲稿, 他平静地直视着聚集在下方的群众,声音有力:“在过去的一年中,我们的国家产生了许多崭新的变化。我们对企业的自主创新和个人的创业增加了大的扶持力度, 而这些被扶持的私营部门,为我们的国民创造了300万个新的就业机会;在经过一致的投票和民意表决后,我们实施了新的税率方案,对4500万的中等收入者进行适当的税率减免,对于200万的低收入者来说,他们不需要缴纳任何的税;”

“我们对教育体系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优化和改革,让更多的孩子能够成功地进入校园;我们进行了新型的养老保障,国家的养老金总额相较去年,增加了百分之六,新的养老规划将为那些工作几十年、将青春奉献给国家的人提供了更加强固的保障;”

……

“过去的一年中,出现了成千上万的新房主;因为负担不起治疗费用而忍受疾病困扰的人减少,退休的老人拥有更多的、可支配的钱财,有尊严地享受生活;进入校园的孩子越来越多,可以接受教育。根据官方公布的统计数据显示,去年之内,我们的经济增长速度超过许多其他主要国家,”凯撒沉静地说,“当然,作为使这个国家走向辉煌的你们,是支持这个计划和改革的稳定因素,是你们的努力工作,让我们的国家变得更美好。”

“但是,我们仍旧面临着一项新的挑战。”

凯撒站在高台之上,他说:“种族矛盾,已经成为阻挠这个国家发展的最大问题。”

没有人想到他会在新年致辞上谈论种族问题,事实上,和阿斯蒂族之间的纠纷,已经成为诸多政客默契避开的问题。

尤其是在过度追求zzzq的某个国家的新闻描绘中,帝国俨然是一个陈旧迂腐的老贵族形象。

——事实上也差不多。

种族问题需要得到妥善的解决,大部分人意识到这点,但观念难以在短时间内扭转,上一个企图这么做的首相已经被成功暗杀。

“在过去的一年中,我们逐步放宽了对阿斯蒂族人的政策,并制定了一系列的扶持和优惠举措,”凯撒说,“曾经有人对此提出反对意见,他们认为,阿斯蒂族属于一个不稳定的因素——这是错误的,事实证明,在政策施行的一年内,我们没有遭遇过一次恐怖袭击,没有为此失去任何一位无辜的国民。”

“正如我之前的任职演讲,”凯撒站在阳光下,他说,“我们无法用种族、外貌或者学校来定义一个人。在过去的十几年中,我们为了国家的稳定,为了消灭那些隐藏在阿斯蒂族中的恐怖分子,不得已采取强制性措施。在保障许多国民生活安康、幸福的同时,我们也深深地伤害到了那些无辜的阿斯蒂族人。”

“在此,我将向所有从未策划过恐怖行动的阿斯蒂族人致以最真诚的道歉,”凯撒深深鞠躬,他的银发在灯光下浮出淡淡的光芒,“抱歉,为了你们的牺牲。”

鸦雀无声。

就连负责转播、解说的记者也陷入安静。

刚才经历过一场失败刺杀的凯撒,用沉静坚毅的视线,注视着这些国民。

以及那些——

不具备资格、没有办法进去广场内围的阿斯蒂族人们。

他们只能在通过电视转播来看到这些,他们在政治上不具备任何的话语权,他们就像是被帝国遗忘在角落中、只能被收割的野草。

但野草也有生命,野草也需要等待春天。

“人人生而自由,”凯撒说,“我们忽视了这个群体太久,我们有必要对此做出一定的改变。教育,医疗,养老金,社会保障,我们也将逐渐对阿斯蒂族人开放。”

凯撒直起身:“新的一年中,全球的经济状况仍旧不容乐观,面对着事物和合作的全球化,我们如今面临着两个抉择,要么,继续秉承我们的长期计划,逐步放宽、取消对阿斯蒂族人的限制;要么,像从前一样,选择放弃,仍旧固步自封,被混乱追赶。”

“这就是我今天想要告诉大家的事情,未来我们仍旧将坚持对帝国持续发展有力的举措,为了每一个帝国公民的幸福生活。我对此充满信心,并做出承诺。”

每一个帝国公民。

包括阿斯蒂族人。

他们的孩子能够正常上课,正常工作,享受医保,按酬纳税,领取养老金和退休金,度过有着保障的平稳晚年。

每一个。

凯撒说:“现在,我祝福所有的公民,新年快乐!”

演讲结束,掌声雷动,凯撒深深鞠躬,他转身,在特种兵和保镖的护送下平安离开会场。弯腰上车,亚瑟递过来水,凯撒喝了一口,问:“那个人怎么样了?”

亚瑟低声说:“已经被控制住了,她纽扣里面果然藏着氰/化/钾。”

凯撒颔首:“暂时关押。”

这个刺杀是凯撒默许的——萝拉凭借嗅觉捉住了隐藏在赫尔曼身边的可疑人员,在严格审讯过后,对方主动供出今天的刺杀行动。

凯撒故意将对方放进来。

他闭上眼睛,稍微休息一下,又听到外面有人敲响车窗。凯撒将玻璃车窗摇下,看到一张愤怒的脸。

是教育大臣,凯恩斯的父亲罗伯特。

这个醉心政务的人,显然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儿子已经失踪了。

他压低声音,质问凯撒:“阁下,我记得起初的演讲稿并不是这样——”

“罗伯特先生,”凯撒打断他,平缓地说,“我今日的新年致辞应该没有讲教育的弊处。”

教育大臣罗伯特说:“您怎么能在新年致辞中提起阿斯蒂族的事情?”

“帝国的融合,消除种族歧视,我想这些已经是内阁和下议院中达成一致的目标,”凯撒说,“女王和首相也已经签署了相关文件。”

罗伯特压低声音:“您不担心那些被放出的阿斯蒂族人制造新的动乱?”

凯撒定定看他,忽而笑了:“我想,只要罗伯特先生不再私下售卖军/火武器给他们,他们也不会具备长久动乱的能力。”

罗伯特问:“您在说什么?”

他面无表情,身体离车子稍微远了一些:“什么军/火?”

凯撒笑了一下,他没有继续和罗伯特沟通,车窗上升,遮住他的脸。

外面的罗伯特一动不动,等到车子离开许久,他才往外走了几步,暮色沉落,黑暗将至,凯撒的车子,在严密的护送下,消失在街角。

罗伯特转身,告诉自己的秘书,冷着脸:“给凯恩斯打电话,这个孩子……怎么还不回来。”

车中,凯撒低头,他摘下手套,侧脸凝视周围亮起来的灯光。

这是帝国最繁华的街道,商贸区的中心,鳞次栉比,灯光如昼,沉寂夜晚被彻底照明,一路遥遥延伸到天际。

不远处悬挂着一幅高清海报,粉红猪小妹快乐地和爸爸妈妈一起跳泥巴坑,庆祝新年的到来。

凯撒笑了一下,低头。

未来,这个街道上同样会有阿斯蒂族人的身影。

就在不远处的未来-

萨列里公爵没有对凯撒的新年致辞发表任何看法。

他默许了凯撒的所作所为。

在萨列里公爵的观点中,凯撒已经拥有了孩子——安东尼奥,以凯撒的性格,他娶萝拉只是时间问题。

无论萨列里公爵再怎么阻拦,或者给萝拉进行身份上的包装,都无法摆脱对方是阿斯蒂族反叛军这一事实——

除非一切按照凯撒所构建的那样,解除隔离和屏障,阿斯蒂族人正式融入帝国。到那个时候,反叛军自然不会存在,而萝拉,也将拥有完美、合法的身份。

……

凯撒穿过浓绿的走廊,他下午看到监控,萝拉忽然从沙发上摔倒,趴在地板上,过了五分钟,才慢慢地爬去来,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吃掉了一整盘的水果。

她真的让人完全无法放心。

凯撒不在的时候,萝拉活蹦乱跳,像是一个在非洲大草原征服过无数猛禽野兽的英勇战士,能够拳打野狗脚踢喵喵,生饮豺狼虎豹,痛扫蚊蝇鼠蟑。

凯撒在的时候——

萝拉:“抱抱,饿饿。”

“今天的矿泉水换牌子了,糟糕,我的肚子要痛了。”

“嘤嘤嘤嘤嘤,今天的早餐怎么全是青菜我要饿死了……”

……

凯撒笑起来,他想了一下萝拉今天晚上有可能会闹的事情,推开房门。

桌子上,摆着一个香喷喷的小乳猪,萝拉一手刀一手叉,正在喜滋滋地品尝着。

听到声音,她仰起脸,惊喜地扑过来:“凯撒!!!”

凯撒稍稍后退一步:“请不要拿着危险品触碰我。”

萝拉这才丢掉叉子,扑上去抱住凯撒,疯狂地吸了一口他脖子上的味道。不清楚是不是再度被永久标记留下的后遗症,凯撒身上的气息对于萝拉来讲有着致命的吸引力,就像人类沉迷吸猫,萝拉深深地大口大口吸着。

凯撒抗拒:“别把你脸上的油蹭到我身上——后退,后退——好,蹭衣服和脖子就算了,不要亲脸——好吧。”

他皱着眉,任由萝拉用带着烤乳猪气味的唇蹭到他脸上。易感期快要到达,凯撒有些意动,但还是耐心等待萝拉亲亲蹭蹭够了,才松开她。

等萝拉吃饱喝足后,凯撒才带着她去看艾米莉亚。

上次从教堂回到家之后,艾米莉亚就病了。一开始只是简单的着凉、头痛,腹痛,但因为艾米莉亚不怎么在意吃药,一直没有好,现在还病恹恹的。

凯撒明白她的病因在哪里。

从兄长的角度出发,他仍旧不能放艾米莉亚去见安加斯。

每一个兄长都希望妹妹拥有安稳的幸福生活,显然易见,目前的安加斯并不能提供这个条件。

从凯撒的塔楼往艾米莉亚的塔楼走,两侧的花镜已经跟随季节而更换了植物,雪花落在葱绿的植被上,还没有融化,冬天的空气有着一股淡淡的、凉薄的雪花味道,萝拉按照地上铺设地砖的纹路跳了一下格子,忽然对凯撒说:“我听了你今天的演讲哇。”

凯撒:“嗯。”

“但我还是不明白,”萝拉松开凯撒的手,对方体温比她高,热热的,熨烫着萝拉手掌心也在发汗,“既然大家都知道种族歧视是不对的,为什么还要坚持。”

她重复了一遍:“我不明白。”

凯撒沉默许久。

他说:“为了利益。”

“什么利益?”

“当初阿斯蒂族人,少数人破坏了帝国的经济,严重影响国家的正常发展,”凯撒说,“我承认屠杀不对,但当初那位首相刚上位时的政策,只是严格管控那几位最猖狂的寡头。”

一个国家的命脉,不应该被资本家所垄断。

国家的兴旺,是普通公民的努力都有回报,是勤奋的人能够通过工作获得令他们满意的酬劳;而不是,勤奋的人努力工作,资本家的车子越来越多,房子越来越奢华,榨取普通民众的劳动力,用无数年轻人的鲜血来滋养资本的诞生。

不能让年轻人看不到未来,不能让他们发现自己努力毫无意义。

首相严格拘禁几位寡头的同时,他的妻女、家人,被残忍虐杀。

这才是促使他走向疯狂的导火索。

“欲望的可怕超过人本身的认知,是被点燃后就无法扑灭的炮火,”凯撒说,“错误的领导,被欺压已久的积怨,让普通人对稍微富有的阿斯蒂族人也举起枪支。人是群居性动物,是盲目、冲动的生物。”

——事情发展到后期,洗劫阿斯蒂族人开设的商店、银行,欺辱阿斯蒂族人的Omega,究竟是为了大义,还是只是单纯的嫉妒他们富有?

——对手无寸铁、同样是上班族的阿斯蒂族人举起刀时,心里想着是要除去这个国家的毒瘤吗?

人性经不起煽动。

“后来呢?”萝拉用脚踢着石子,她说,“后来的首相没有意识到这是错误的吗?”

“人民需要发泄,国家当时负债累累,国内经济艰难恢复,”凯撒说,“恰好阿斯蒂族人集结武器开始反抗——这是矛盾的转移。当人们沉浸在和阿斯蒂族人的矛盾斗争、歧视中,就没有更多精力来抱怨国家的政策法规,他们认为自己的敌人是阿斯蒂族人,是阿斯蒂族人让国民生活陷入困顿,而不是政府。”

萝拉明白了。

帝国政府的权威性不能被质疑。

矛盾转移,发动战争……这一套,希特勒运用的炉火纯青。

等到经济复苏时,种族歧视的观念已经根深柢固。一些党派甚至开始和某些阿斯蒂族人互相勾结、交易,进行暗杀对手的行为。

曾经有首相想要改变这一切,但他死在政策颁发不久之后,是政客指使阿斯蒂族人杀掉他。

萝拉问:“那你现在呼吁种族平等,也是政治因素吗?”

凯撒说:“是。”

他不掩盖自己的念头,坦率:“这是国际之上的大势所趋。为了帝国的发展和未来,我需要和平解决种族之间的矛盾——这也是对其他帝国公民的负责。”

萝拉盯着他看了一阵,移开视线。

她说:“原来我们只是政治交易的牺牲品。”

凯撒握住她的手,萝拉挣了一下,没有成功。

“还有一点,”凯撒说,“我想让小乳猪和她的族人能够光明正大地读书,用餐,购物。”

萝拉的手掌心沁出一点热乎乎的汗水,她将这些全都蹭到凯撒身上。

凯撒说:“个人能力有限,我尽力而为。”

萝拉没有说话,她终于将手抽出,埋头跳格子。

艾米莉亚的身体状况还算良好,她只是食物不振,吃不下东西,病恹恹——也不排除发热期的影响,她看上去很憔悴,趴在床上,和萝拉聊了一会。

她和自己兄长没有什么太多共同语言,凯撒坐了一阵后离开,顺带着拎着叽叽喳喳、舍不得艾米莉亚的萝拉。

刚才还有些疲倦的萝拉,因为这场聊天重新打起精神,直到晚上洗干净澡后仍旧缠着凯撒,问他:“以前我都叫你什么呀?”

凯撒说:“小甜心,爸爸,爹咪,Daddy。”

他穿着睡衣,正在吹银色的头发。眼睛微微垂下,暖风吹得他耳朵和修长手指关节都透出一些绯红,萨列里家族遗传下来的绝不是银发紫眸,还有冷白的皮肤、健壮的体魄。

萝拉搂住凯撒的腰,两条腿像考拉盘树、盘在对方腿上,将自身全部重量都依托在凯撒身上。她仰起脸,眼巴巴地看着凯撒:“真的吗?那你叫我什么呀?”

凯撒低头,移开风筒,亲了亲她的淡金色头发:“小乳猪,小茉莉。”

这样甜蜜的昵称明显取悦到了萝拉,她贴到凯撒腰上,隔着睡衣一口一口地咬着他。Omega大多没有尖锐的牙齿,萝拉也一样,被她咬住的感觉并不痛,只是湿哒哒的口水弄湿了睡衣,凯撒挂着一整个小乳猪吹干头发,才抱着她往卧室中走。

易感期的Alpha,被Omega如此拥抱、依赖的时候,会感觉到空前的愉悦。

萝拉趴在他肩膀上,她小小声地说:“以前你也这样抱我吗?”

“是,”凯撒说,“以前经常这样,你每天都在闹着要抱抱要亲亲——”

说到这里,凯撒将她放到沙发上,萝拉顺势勾住他的脖颈,而凯撒则不紧不慢地拆着绸带,如同拆开最美的礼物。

“想起来了吗?”凯撒说,“以前你喜欢掌握主动权,比如说在上方,一定要自己先动,累了也要坚持努力。”

萝拉眨了眨眼睛:“嗯?”

“喜欢叫我甜心爹咪,”凯撒的下巴轻蹭萝拉的绒发,“你说要给我生下最优秀的孩子,想起来了吗?”

萝拉:“……”

凯撒声音略带笑意:“一定要生七个,现在就生。”

萝拉一巴掌按在他的下巴上,她一字一顿:“谁说要给你生了?你才不是小甜心!不要脸的凯撒!!!”

凯撒伸手,掐住萝拉的后脖颈,在萝拉企图采取兔子蹬、蹬他的腿时,狠狠将她压住,盯着她的脸,终于笑出声:“不装了?不想继续玩?怎么沉不住气了?”

他的手肘下压,胳膊一直横到萝拉的脖颈上,将她困在沙发和自己的躯体之间。相较之下,肢体力量弱的萝拉,反抗起来不会比兔子的力气大多少。

凯撒问:“想起来了还故意逗我,萝拉,喜欢Daddy的礼物吗?”

萝拉张嘴:“混蛋,变态,坏凯撒!装模作样,大骗子!”

“谁是大骗子?”凯撒笑了,他问,“之前哪个小乳猪鬼鬼祟祟?假装嘬嘬来偷取情报?”

意识到被戳穿的萝拉的脸瞬间涨红。

“还记得我上次说什么吗?”凯撒用空余的手拍了拍她的脸,挪开,“你的分析的确很棒,希望你能一直棒下去。”

萝拉说:“睚眦必报!”

凯撒撩起真丝,顺手将拽下的东西塞到她嘴巴里:“优秀的分析家,分析分析,上面究竟有什么成分,认真品尝,我相信你的能力。”

他说:“不过,在此之前,睚眦必报的凯撒需要嘬回。”

99.破冰 消除隔阂

萝拉不确定凯撒是在什么时候开始起了疑心, 她仔细回想今晚和对方的对话,但仿佛置身温泉中被小鱼啄尖的感触令她无法集中精力思考。

凯撒究竟是什么时候察觉她记忆恢复的?明明他刚回家的时候还很正常——

是萝拉沉不住气试探着询问对方关于阿斯蒂族人的演讲?

还是从她故意下套骗凯撒说出昵称开始?

萝拉想不通。

温热的水将她整个人浸泡其中,凯撒的小臂挡在她的脖子上, 萝拉不得不抬起下巴,就像被按在案板上等待屠杀的一尾鱼——不,她才不是鱼,她是一只能够偷袭老鹰的矫健兔子。

但温热的唇舌阻止了兔子的反击, 像是浸泡在冬日的温泉, 萝拉闭上眼睛,手指垂下, 抓住凯撒的银色头发。

这个变态。

桌上的茉莉馥郁侬丽, 被香气溅一脸的凯撒终于松开了固定住萝拉的胳膊, 他直起身,触碰着她的嘴唇, 他触碰着萝拉的手指,发现她手掌还在不受控制地抽搐,手指蜷缩,凯撒用掌心暖着, 一根一根捋直。

“有这么快乐?”凯撒吻上她耳侧一缕金色的发, “分给我一些?”

萝拉说:“想要自己来拿。”

大手覆盖着萝拉的手掌, 凯撒与她十指相扣, 说:“恭喜你, 勇敢的夜莺, 你成功穿过了夜晚。”

萝拉注视着凯撒, 她的眼睛中有着片刻茫然。

额边的金发被汗水沾湿,萝拉轻轻呼着气,心脏剧烈跳动, 犹如雷鼓。

“你在害怕什么?”凯撒注视着萝拉的眼睛,他低声问,“你的阴影,和我有关?和你的信仰有关?”

萝拉说:“闭嘴。”

她其实已经没有太多力气了,一句话说的咬牙切齿,用尽全力。

凯撒低头,在她耳侧轻轻留下一吻。

“那也是我的阴影,萝拉,”凯撒说,“我最后悔的一件事,就是自以为是,派人追击你。”

萝拉的胸口剧烈起伏,她睁大眼睛,看着凯撒的脸。

在现在,他将自己的弱点完完整整地剖开,毫不介意地袒露给萝拉看。

凯撒触碰着她肩膀上的枪伤,已经愈合,但仍旧留下疤痕。

一道凯撒间接导致的枪伤。

萝拉开的一枪在他心脏上方,而她肩膀上的这个伤痕同样在凯撒心中留下痕迹。

也是那时候,让凯撒正式将解决种族问题提上日程。

不能继续等待。

已经不能继续等待了。

“夜晚即将过去,”凯撒说,“现在轮到我来穿过夜莺。”

凯撒握住萝拉的手,注视着她的眼睛:“你不需要背叛你的信仰,我们可以融合。”

是的。

你我都不需要背离信仰,我们的目标并非不能兼容。

只是需要时间。

我会尽量缩短这个时间。

不要担忧,不要害怕,不要拒绝。

不要荚紧,放轻松,你我都将抵达信念高峰。

没有无辜者会被牺牲,不会再有善良者遭受欺凌。

……

无论如何,凯撒这一段出乎意料的新年致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内阁和上议院、下议院中的观点倒是一致,没有过激的反对,执政党本质就是萨列里家族一手扶持的,绝对不会反驳凯撒的观点,而其他在野党派,权衡利弊之后,也默契地选择保持沉默。

种族问题的确已经成为阻挠帝国扩大国际影响力的一个问题,譬如某国的种姓制度。大量的人才外流,移民,外加种姓导致的一系列生产力制约……

没有人知道凯撒如何同女王沟通,即使在如今社会制度下,王室更像是一种吉祥物的存在,但女王仍旧罕见地表态,认可解除对阿斯蒂族人的约束。

一月,阿斯蒂族人可以认领普通的帝国公民ID,而不是以往的“阿斯蒂族人身份登记卡”,医疗保障,养老金,社会保障金……他们可以像其他的帝国公民,自由办理。

二月,全国共有二十四所公立学校宣布,可以正式接纳阿斯蒂族的学生,他们的求学和专业选择不再受到约束。

三月,637家企业联合申请并公布自发的“扶持计划”,针对面试通过的阿斯蒂族人,免费提供就业培训和机会,共计20709个阿斯蒂族人通过该项成功入职。

四月。

春天在帝国中蔓延,夏天还没有到来。

阳光穿透落地窗,被读到一半的书被随意丢在地毯上。

萝拉趴在床上,翘起脚,阅读着赫尔曼给她寄来的信。

凯撒和赫尔曼的手下达成临时约定,凯撒可以暂时不干涉反抗军,但前期条件,是至少五年内,反抗军都要约束内部的阿斯蒂族人,不可以闹出任何流血、冲突事件。

如果一切安稳,按照约定,在五年过后,凯撒将会通过一项针对反抗军的新计划——将他们纳入国家正式军中,领取同等职衔的薪水,享受同等的社会保障和福利。他们将拥有统一的制服和武器,主要职责仍旧是负责处理危险的、试图制造恐怖事件、暴力袭击的阿斯蒂族人。

萝拉不清楚两人为这点进行了多少争执,但这个协议如今已经达成。大部分阿斯蒂族人绝不想分裂这个国家,他们只希望能够拥有正常人应有的待遇——凯撒满足了他们。

但是。

萝拉将垂在耳朵旁边的头发掖在耳后,她盯着铺满整个地板的信息,闭上眼睛,开始回想之前的那些细节。

她至今还没有找到,那个向她下达“杀掉凯撒”命令的人。

——不是指之前,而是指窃取二号计划那次。

昨天,萝拉刚刚去探望过凯恩斯,对方从密闭的、没有光明和事件的地牢中终于离开,转移到新的监牢中。

长时间的黑暗囚禁明显令凯恩斯有了一定的思维滞缓,但在萝拉见到他的时候,对方仍旧是那副腼腆的理工男模样。

他穿着单薄的衣服,戴着眼镜,手、胳膊上有着清晰的手术痕迹,只是头发没有专人修剪,蓬松杂乱。

只是萝拉不会再被蒙蔽。

两个人之间隔着高强度、夹层中注有电流的高强度密封玻璃,只有在固定的位置讲话,才可以通过广播传递。

萝拉叫他的名字:“凯恩斯。”

凯恩斯注视着萝拉,比起来终于有人和他交谈这件事情,他关注点却集中在另一个地方:“你的大脑恢复了?不可思议。”

凯恩斯眼中只有赞叹,他的手掌虽然通过手术恢复,但注定无法再去做更多更精细的动作。这种严格折损他精神和生理的事情,随着见到萝拉而被抛掷脑后。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萝拉,眼睛中只有赞叹:“不愧是多乐丝的作品。”

凯恩斯反复强调着这点,多乐丝的作品,伟大实验。他的眼中无关种族,只有科研。

萝拉身体稍稍前倾,她盯着凯恩斯,问:“你还想不想重新回到研究所中工作?做合法的、被允许的工作。”

凯恩斯没有立刻回答,他问:“你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我要你父亲——罗伯特的秘密和生命,”萝拉问,“你愿意交换吗?”-

政策的推行遭受到一些阻力,每一项出发点好的政策,在层层落实下,都会遭遇到一些意想不到的状况。

而目前仗着自己人脉处处阻拦的,就是教育大臣罗伯特。

即使签署了允许阿斯蒂族学生入学的条例,但以罗伯特为首、其他几个教育部门的官员仍旧对此并不看好。他们甚至拒绝删除、修订历史课本中带有种族歧视的话语和文章片段,在强行干预下,他们仍旧拖拖拉拉着,延长审核流程,找各种各样的借口拖延,不愿意顺利通过。

凯撒清楚地知道,国民教育有多重要,环境有所重要。

在萨列里家族的推动下,一批阿斯蒂族人正在接受着平面模特的训练,最迟,在下个月,帝国各大商场的广告牌上,都将会出现阿斯蒂族模特的身影。消除种族歧视,绝不是喊一句口号就能解决,中间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譬如某国,曾经依靠着殖民和贩卖原居民、战争积聚了大量财富,从1861年就宣布废除奴隶制,今后百年、乃至两百年,始终没有真正消除种族歧视。

帝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们需要时间来扭转这些观念,也需要政府、社会来加速减少隔阂。

凯撒刚刚结束了一天的工作,他还没有来得及去见萝拉,先被萨列里公爵叫到房间中。

不仅是萨列里公爵,萨列里夫人也在。

后者正抱着安东尼奥——这个拥有着灿烂金发、紫色眼睛的小男孩,正在咯咯笑着,向萨列里夫人伸出手。

只是萨列里夫人的表情不是很好。

凯撒微微皱眉。

他问:“什么事?”

萨列里公爵说:“我们都被那个可恶的阿斯蒂族人骗了。”

凯撒:“?”

他还没有问,就听到萝拉快乐的声音:“哇,怎么大家都在呀?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吗?”

凯撒还没有转身,萝拉就毫不避讳地扑过来,将脑袋贴在凯撒背上,亲密地蹭了好几下。

她说:“凯撒凯撒,今天有给我带好吃的冰激淋吗?”

萨列里公爵愤怒地说:“我看你像冰激淋!”

他的脸上满是被欺骗后的不悦,盛怒之下,将一份DAN比对报告丢下来,对凯撒说:“你早就知道安东尼奥不是你的孩子?就为了保住她的命?你连这种谎言也说?”

东窗事发。

萨列里公爵看这孩子渐渐长得不像凯撒,心中起了疑心,特意重新做了一份DNA比对报告。

果然,不是凯撒的孩子。

凯撒没有动,只是萝拉继续贴贴,她拽了拽凯撒,示意凯撒去看另一旁的萨列里夫人。

萨列里夫人抱着安东尼奥,她显然也很茫然,不知道该拿这个孩子怎么办。

沉默过后,萨列里夫人对萝拉说:“你应该明白,我们不是不接受你,只是无法接受你和其他卑贱人生下孩子、冒充萨列里家的血脉。”

“母亲,”凯撒打断她,“这个孩子的父亲的确不是我。”

萝拉冒出一个小脑袋:“是啊是啊,生孩子已经够痛苦了,您就别问孩子父亲是谁——”

“闭嘴!”萨列里公爵已经被气到失去绅士风度,盛怒,“我就知道这是个贱种,只是哪个狗男人——”

“请冷静,”凯撒顿了顿,沉静开口,“这个孩子的父亲是您。”

“母亲基因来源是已经过世的多乐丝女士。”

“简单来讲,这是我和萝拉的血缘上的亲弟弟。”

100.血缘 生物父亲

萨列里公爵愣了一下, 继而愤怒地指责凯撒:“你在说什么怪话?多乐丝已经死了那么多年,她不可能——”

萝拉躲在凯撒身后,哪怕凯撒按住她的脑袋, 她仍旧固执地冒出头,就像是春天用力顶开石头的尖尖春笋,认真地对萨列里公爵说:“如果您不相信的话,可以用自己的头发, 和安东尼奥的头发去做一次DNA对比——喔, 我的母亲多乐丝女士已经去世多年了,不过您可以用我的基因去重新做姐弟亲缘关系的检测, 我想应该能得到收获。”

萨列里夫人伸手捂住胸口, 她娇弱的身体经不住这样的惊吓, 转脸看向萨列里公爵,声音颤抖:“你真的背叛我了吗?”

“冷静, ”萨列里公爵忍无可忍,压低声音提醒自己妻子,“多乐丝已经去世十几年了。”

萨列里夫人眼泪流下来:“尸体也不放过吗?”

萨列里公爵:“……”

他很想告诉自己这个美丽温柔、但显然思维方式有些奇怪的妻子,这种违背自然认知的事情完全不可能出现。

但是萨列里夫人沉浸在悲痛中, 久久无法释怀, 她看了看摇篮中的安东尼奥——这个有着淡金发紫色眼睛的小崽子, 还在啊呜啊呜地咬着安抚奶嘴。

萨列里夫人更伤心了:“难怪和凯撒、萝拉长得这么像。”

凯撒:“母亲。”

萨列里夫人难过:“虽然金色头发和紫色眼睛很漂亮, 但我真的想象不到——”

“夫人, ”萝拉举手, 打断她的话, “可以让我说一句吗?”

萨列里夫人止住眼泪。

她悲伤地看着萝拉。

凯撒捂住萝拉的嘴巴:“算了,还是我来。”

“这个孩子不是经过自然受孕形成的,”凯撒说, “是取了多乐丝女士的冻卵/细/胞,使用父亲的基因进行人工合成的试验品。”

萨列里公爵脸上终于又有了丝气恼,有些不悦地提高声音:“我说过了,我没有做这些肮脏的事情。”

萨列里夫人的眼泪停止,她有些忧伤地望着摇篮中的这个孩子。

“……好可怜,”萨列里夫人问,“是谁做的这种事情?我应该记得,国家早就立法禁止这种残忍的行为。”

萝拉仰脸,头抵着凯撒的胸膛往后蹭。

凯撒沉静地告诉母亲:“实验人员已经死掉了。”

萨列里公爵僵硬地站在原地,他无法接受自己老来意外得子这件事情,孙子和儿子不一样……况且,他已经到了这个年龄。

最终他还是叫了凯撒,父子俩单独谈话。

萨列里夫人心肠软,既然不是丈夫背叛的证明,在经过短暂几分钟的心理挣扎后,听到安东尼奥大哭,她立刻让人去冲奶粉,忙着喂这个襁褓中的小孩子。

萝拉见无人注意到她,就悄悄溜走了。

她去见了艾米莉亚,衣服中还藏着安加斯托她转交给艾米莉亚的礼物——安加斯用金子做了一个小的塑像,上面是骑在马背上的骄傲少女,以及旁边守护她的狼。

萝拉把金色雕塑递给艾米莉亚,不忘感叹一句:“这只狗雕得好大哇。”

原本沉浸在收到礼物的喜悦中,听到萝拉的话,艾米莉亚冷静了两秒,慢慢地说:“我可爱的小萝拉,你有没有想过,这个动物有可能是狼?”

萝拉:“哎?”

萝拉和艾米莉亚低头研究了一会这个金属的小动物,两人激情开了一把王者耀荣,顺利五连跪后,凯撒拎着萝拉耳朵,把她捉回自己的塔楼。

凯撒没有问萝拉为什么去见凯恩斯,他默许了之让萝拉自己处理这件事情,而作为回报,第二天,她在第二天给了凯撒一个“惊喜”。

“严格意义上来讲,”萝拉说,“凯恩斯和你有些血缘关系。”

这是早餐时间,凯撒喝了半杯咖啡,刚刚吃下一个涂着黄油的牛角面包。

凯撒盯着萝拉:“所以你真的打算和所有与我有血缘关系的Alpha约会一遍?你在集邮吗?’收集所有和凯撒有关系的Alpha,约会打卡可得奖励’,这种?”

萝拉一拳头锤在桌子上:“你听说过一句古老的话吗?’好汉不提当年勇’,我的那些辉煌历史,你知道就好,不要再提了。”

“辉煌?”凯撒冷笑一声,把加热好的牛奶倒进萝拉的杯子里,“你的什么辉煌史?和小猫打架结果被挠到哭的光荣事迹,还是一天同时约会五个Alpha、结果对方发现彼此存在为了你打架、甚至差点闹上本地新闻的壮举?”

萝拉理不直气也壮:“后来我也吸取教训了嘛,后面一天最多约会三个Alpha,早中晚各一个。”

凯撒说:“听起来你似乎还很骄傲。”

萝拉:“是!”

凯撒将凯撒沙拉和烤乳猪薄脆卷放到她面前,语气平静:“很好,后天我休假,或许可以让你体验一下——”

转脸看向萝拉:“同时和五个易感期Alpha交往,会是怎样的感觉。”

萝拉:“……”

虽然被胁迫,但萝拉毫无畏惧。

生理和激素的作用下,发热期的Omega十分地耐橄,无论凯撒怎么做都伤害不到她的身体。相对来说,萝拉也喜欢充满攻击力、爆裂的Alpha。

但现在并不是和爆裂Alpha狼贴贴的好时机,萝拉一边飞快地吃着东西,一边将自己得到的信息转告给凯撒。

更确切一点来讲,凯恩斯的父亲——罗伯特,身上有一半的阿斯蒂族人血脉,只是后者对这点十分抗拒,坚决不肯说。

而罗伯特的生父,则是已经故去的、上一任萨列里公爵,凯撒的亲爷爷。

还记得萨列里庄园地牢中、被囚禁的那个可怜阿斯蒂族女性吗?她被上一任萨列里公爵当作性/玩具,和贵族少爷产生恋情,被勃然大怒的上一任萨列里公爵强行分开。在对这个阿斯蒂族女性施虐的过程中,上一任萨列里公爵奇迹般地爱上了她,并妄想为她抹除种族、带她来到光明下生活。

而这个阿斯蒂族女性选择了自杀。

她曾经被迫生下和萨列里公爵的孩子,这个私生子身上具备着过多阿斯蒂族人的特性,没有银白色的头发,也没有紫色的眼睛,最终被萨列里公爵选择送给某个没有继承人的家族——那个孩子,就是如今的罗伯特。

罗伯特仇恨自己身上的血液,仇恨阿斯蒂族人。

这种事情是秘密,还是凯恩斯分析了自己和父亲的DN□□段发现端倪。为了这件事,他和自己父亲大吵一架,父子关系也因此走到冰点。

……

萝拉快速地将这些事情告诉凯撒,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对方,低声问:“还有,你找到我生物学上的父亲了吗?”

“他最后的出现地点在邻国,”凯撒说,“我打算带你过去看看——不过,我可不希望再看到有人爽完就提着裙子跑。”

萝拉双手托腮:“不跑了不跑了,我现在好不容易打入敌军内部,为什么要跑?”

凯撒纠正她:“应该是我打入敌军内部。”

萝拉:“……”

凯撒向来是行动派,他不喜欢说一些花里胡哨、漫天乱飞的话,不怎么轻易许诺或者应承,但只要是说的事情,几乎是立刻就着手行动。

譬如带萝拉去找他“生物学上的父亲”。

临走前,萝拉只知道萨列里夫人最近沉迷于照顾孩子,而“喜气洋洋爷变爹”的萨列里公爵被残酷事实打了个措手不及,出现了对自己认知不清醒这种事情。

甚至在离开前,私下里问凯撒和萝拉,两个人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下萨列里庄园的继承人。

萝拉嘴巴甜。

“好啊好啊,我们很快就生。”

“嗯嗯嗯嗯,马上,马上就开始备孕。”

“生上个十七八九个,人多了热闹。”

……

萨列里公爵起先还有些喜悦,但后来笑容渐渐消失。

他对萝拉说:“虽然我很喜欢孩子,但这么多……有点离谱吧?”

萝拉笑眯眯:“不离谱不离谱哇。”

萨列里公爵:“……”

等萝拉离开后,萨列里公爵才忧心忡忡地打开搜索栏。

「现在的Omega沉迷生孩子,是一种病吗?」

排名第一的回答就是。

「生孩子上瘾?—免费问医生,XX健康」

萨列里公爵点进去。

「是的,癌症起步,已经入脑。不过我院现具备从XX国进口的高级精端电子设备,以及外聘256名医生……私家医院,为您提供飞一般的治疗体验……」

引起萨列里公爵苦恼的萝拉,已经哼着歌,跳下阶梯,敏锐地上了凯撒的车。

凯撒侧脸看萝拉:“随口说谎的小骗子。”

“可是萨列里公爵喜欢听呀,”萝拉耸耸肩,“他和我聊天很开心,不是吗?”

凯撒心平气和地说:“那你真的想要那么多孩子?”

萝拉说:“如果是你生的话,多多益善,给我生一个军队也没事。”

凯撒:“不要妄想。”

他叹口气,按了按太阳穴,萝拉递过来一个橘子:“凯撒,剥皮,我手指好像抽筋了。”

凯撒拒绝:“我被你气得头痛。”

他闭上眼睛,半晌,听到哗哗啦啦翻包的声音。睁眼侧望,凯撒看到萝拉从自己的小包里翻出来一盒药。

她罕见地表现出温柔细腻,体贴地对凯撒说:“吃吧,这是止痛药,吃了就不头痛了。”

“等你头不痛了,再帮我剥橘子。”

“我往后备箱放了两箱橘子呢。”

“你把这一盒止痛药全吃了也行,药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