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子奕。”元洹突然抓住身旁人的手叫道。
此刻正赶上红灯,余子奕的手还搭在方向盘上,便扭头看他,“怎么了?”
天边的云彩被夕阳染成淡紫色,月亮和一颗亮星早早挂在空中点缀。
元洹沉默片刻,偏头看向窗外,“你杀青那天我跟你说一件事情。”
一段话和一顿饭,让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谈不谈好像都没关系,俩人现在的关系谈了和没谈没太大差别,但对他而言,有些痛苦。
他会忍不住多想,忍不住去猜忌,他巴不得天天跟余子奕黏在一起,可是这样不好。
要不了断,要不谈恋爱。
不要模模糊糊的擦边球。
曾煜灵和翟屿不谈,是因为两人现在隔洋隔时差的,曾煜灵为了给自己和翟屿一个冷静期,不想做后悔的决定。
他和余子奕呢?
或许是等待时机,或许是纯消遣。
当年梁若瑜和高远山暧昧一年才在一起,两人在此期间都没有别的暧昧对象。
梁若瑜纠结着要不要接受对方的表白,同时又犹豫着,恋爱有些时候就像无形的束缚。
怕为不好的人浪费了时间,淡远了朋友。
那年梁若瑜问他自己的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元洹记得自己是这样说的:“没有非黑即白的关系,他要是喜欢他,让他再等等你,要是不喜欢,立马说清楚也别耽误人家。”
可是,轮到自己时,他才发现,维持暧昧的关系也很难。
有人喜欢暧昧中若近若离的关系,有人在暧昧中患得患失。
元洹属于二者之间,又喜欢当下的感觉,又觉得没有实感。
“这么巧,我也有话跟你讲。”余子奕嘴角噙着笑,用另一只手轻拍元洹抓着他没放的手。
元洹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他,立刻松开手。
余子奕的话让元洹又止不住多想。
他会和我说什么呢?
后退还是前进?
说的会和我说的一样吗?
直到车进入停车场,他才暂时停止思考。
时隔一周,元洹走路已经不需要扶着了,下车后他又拉开后车门,指着后座的大包小包,“曾姨买的,”元洹将袋绳一把抓在手心里,“还给你买了。”
余子奕脸上有刹那的凝滞,元洹注意力却未在他身上。等他绕到元洹旁边接过袋子时,才开口,“怎么还给我买了?”
“啊,她把你当半个儿子了。”元洹理所当然,“我是他干儿子,你跟我玩得好,所以她把你当半个儿子。”
元洹没说曾姨认的另外半个儿子是曾老板的准对象。
半响,余子奕才回他了声“好”。
出了电梯,元洹先一步跨出,到门口输入指纹开了门。
“我先冲个澡。”脱掉鞋后元洹就朝浴室方向走,今天开了近两小时的会,热出一身汗,刚才食堂吃饭身上也染上食堂的味道,“你先试试衣服合不合适,我很快出来收拾。”
一只脚刚踏进浴室门口,他就退出来,转了个方向。走到卧室门口,将手机扔到床上后,才重新返回浴室。
客厅内,余子奕将服装袋放到沙发上,一件件衣服被理出来。
他看着尺码大小,裤子应该都是元洹的,他叠好放在一边。
衣服的件数是双数,它一件件摆开,发现有四件重复的,同款不同色。
一件码数大点,另一件又比大码的那件小点,摆在一起格外像情侣装。
余子奕心头一悸。
他拿起稍大些的那件在身上比了比,合适。
可能,两个人的心思,其实是一样的?
等到元洹出来时,他试探般开口聊天:“黄导说我演的挺像,都没怎么出戏。”
元洹边拿毛巾擦干发上的水珠,边点头认可:“黄导说的对,”末了还竖起拇指,“真的有品”。
余子奕顿了顿,觉得元洹没get到他的点,又说的明显了些:“我觉得这人设跟我挺贴的。”
“……”元洹隐约察觉,余子奕想问的不止这个问题,悄悄收回即将迈出的步子,元洹硬着头皮装无辜,“确实挺贴的。”
“那男二是谁?”余子奕问。
蓦然间,心头猛地一跳,连手上的动作都慢了半拍,“杨泽语啊。”
余子奕却不依不饶,又朝他迈近:“杨泽语是谁啊?”
“你啊。”元洹突然明了,余子奕也是在意的。
但没有问太深。
他这话一语双关,很好收场。
俩人离得近了,视野中心被余子奕占据,元洹与他对视。
余子奕深深地、缱绻地看着他,他看到一双盛满爱意的眸子。
种子好像,开花了。
这令元洹有些恼火,不由接了自己的话头,咄咄逼人,“你是不是还要问你是谁?”
在对方的注视下,无声的博弈,他输了,顿时恼羞成怒,而后自暴自弃地吼道:“你是余子奕!你是杨泽语!这场戏是谁都演员!谁都在演别人!”
“除了你。”这句话说的很轻,很轻,仿佛语气再重一点,就有什么东西会破碎。
你是我青春中途离场的男主角。
是我梦中的常客。
也是,我灵魂的填补剂。
元洹发泄的同时,观察着余子奕的一举一动,见他愣住,元洹心口一痛,脸瞬间煞白。
他说了什么啊?
现在是不是还找补一下?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对,对,只说了演员,没有说喜欢。
元洹闭上双眼,深深呼出一口气,调整好表情,准备解释。
霎那间,他被温暖的怀抱包裹住,环在他身后的双臂紧紧桎梏着他,仿佛想要将他融入身体中。
“元洹,你喜欢我吗?”他们紧贴着,因着说话,胸腔内的骨头振动。
耳边的呼吸声急促,元洹听见自己问:“你想我喜欢你吗?”
他忽觉有些哽咽,自己的声音仿佛与九年前重合。
那时候的余子奕怎么说的来着?
好像什么也没说。
元洹闭上双眼,祈求多年后的今天能等到不同的结果。
即使结果相同,也无妨。
其实他也没有完完整整的喜欢余子奕,也没有完完整整的等余子奕。
中途有想过放弃的,但实在,实在喜欢不上别人。
如果今天就是结束,那他将把这段感情继续藏于心底,不见天光。
当年的他,在余子奕的沉默下,偷偷在心里许了个愿:希望他喜欢我哪怕一点点,我愿意等。
“想,”余子奕的声音有些颤抖,“我想的,求你喜欢我吧。”
元洹感觉有什么从他眼里冒了出来,他垂着的双臂动了动,小声问:“真的?”
大声一点,可能就会被吵醒了,元洹想。
“真的,真的,”余子奕将手臂松开,揽住元洹的腰,用另一只手一下、一下地抚触元洹的背脊,“余子奕喜欢元洹,所以杨泽语也喜欢木蔚,对吗?”
元洹猛地举起手回抱他,眼泪止不住地落下,“真的?”
“真的。”余子奕耐心地回答他。
“你,不要骗我,真的。”元洹紧紧攥住余子奕的衣服,“你骗我,我会信的,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
你要是把自己给我,就算你之后要离开,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他像是缺失安全感的孩子,得到礼物后怕失去而不敢去接。要再三确认是送给他的,真的是给他的,他才敢去要,才敢得到。
余子奕低下头亲吻对方的耳尖,做出保证,“骗你是你对象。”
“那,我信了。”元洹点头,一瞬间像是被卸掉了力气,累得很。
余子奕摸着他的后背,天气热,刚才一哭,冒了一层汗,“要不要再洗个澡,哭出汗了都。”
元洹将头埋在他肩窝支支吾吾半响,突然从怀抱里挣脱,转身就往卧室跑,一蹦一跳。
“不洗了,我困了我睡觉。”
元氏逃避,可耻,但有用。
余子奕在客厅呆站着,掌心还残留着元洹的余温。
这是,在一起了?
余子奕决定留给元洹一些思考时间,暂时不进卧室了。
很快洗漱完,余子奕返回客厅,从自己带来的挎包里翻出一个小礼品袋。
这是送给元洹准备的生日礼物。
他笑了笑,关上客厅的灯,去敲卧室的门,手正举起,正准备敲时,卧室内发出暗淡的微光,顺着门缝照在余子奕的一只眼上。
原来留了门,余子奕失笑。
元洹刚才走的动静挺大,关门的力气也挺大,“砰”的一声。
没想到只是虚张声势,心软的要命。
余子奕走进房间,轻轻关上门,看见床上一个大鼓包。
他将手上的东西放在一边的柜子上,掀开被子钻进去。
元洹背对着他,余子奕也不强求,将脑袋抵在元洹身上。
他传出的声音闷闷的,让元洹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我喜欢你的,当年我爸送我到安城时,就说了我只在这儿呆一年。我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留下,所以不敢回应你。”
余子奕伸出一只手轻轻环住元洹的腰,见对方没反抗,又继续,“那个时候我爸我妈总是吵架,我妈想要我们三姐弟有个人能接她的班演戏,但哥哥姐姐都不愿意。”
再开口时,他的话带着微不可察的委屈:“我妈怀我的时候舍不得打掉,因为生我,身体不好了,在演戏上力不从心,所以她一直想我去演戏。”
“我考完试被接回家后,第二天就被送去国外了。她给我报了封闭的培训班,手机被没收了,我再拿到时,你已经把我拉黑了。”他又伸手拢过元洹的身体,一只手抓着元洹的手要十指相扣。
“我想你可能是讨厌我了,毕竟我们最后几天都没再说话了。”余子奕顿了顿,唇贴了贴元洹的后颈,“其实我回安城找过你,但你搬家了,开门的是个高中的小孩儿。”
“我想着,你应该会把我忘了吧?但又有点不甘心,还好,还好现在你还在我身边。”
“生日快乐,元洹,我想陪你过每个生日。”
他一字一句诉说自己的想念,诉说自己的喜欢,说自己来晚了,对不起。
说我们好好的,补全这些年。
元洹本保持着纹丝不动,听到最后,忍不住哑声应了个“好”字。
九年后的他,在余子奕的诉说中,偷偷许下今年的愿望:让我们好好的在一起吧,就算不能长久,分开后也能各自幸福。
我说错了,我希望,如果分开,余子奕也能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