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另一位皇帝
隔着远远的，她就看见了那个面向中心雪山、背对着极北魔境南方深入区边线的身影，身姿修长挺拔，穿着带长长黑飘带的北国王廷制服。这种带黑飘带的制服跟学术廷的相似却又有所不同，学术廷的要员一般以制服上的徽章来标榜自身地位，而王廷成员却以带金纹饰的飘带来显示自身在王廷中的身份。
风吹起他的深黑色衣带，使这些华贵带饰烈烈飘向后方。这样能冻住人筋骨、迫使来者必须后退的凛风，却不能动摇他分毫。
西琳一度以为这又是任务中间在此处等候着她的npc——不然怎么会有人能够深入极北魔境到这种程度呢？这里已经是接近极北魔境的中心区了，刚刚来的路上她还消灭了不少迫向她的冰境造物，别说是普通人，就连最资深的冒险者或者魔法师也无法来到此处。
更别说她还有着抵抗极北魔境超低温的咒印。
于是颇为熟络地向前。直到来到那人身边抬眼观察的时候，才惊觉了一个不可思议的事实——
“小莫？！”
除去身形略有些不同外，那分明有七八分就是莫塞伊斯的脸！
而有着和同伴颇为相似面容的男人回过头来，语气是和同伴初见她时同样的清冷：
“你是——？”
这种语气，如果再往深处一点，那就能从中听到刻薄。
西琳冷静下来，迅速明白了其中的人物关系。
“您是莫塞伊斯的亲属吧？”
“我们确实是血亲。不过，你又是怎么知道我和他之间的关系的？”王廷成员不再望向雪山，而是微微转过身来面对这个女孩，似乎提起了一点兴致。
他看的出来，这女孩绝对不是一个一般的姑娘。能从南面走到这里，她已经胜过了人类绝大部分的魔法师。
“你是莫塞伊斯的……朋友吧？你脖子上那个挂瓶还是我和他妈妈一起做出来送给他的，我还能认得出来。”
坏了，是同学的家长！
小姑娘一下子汗流浃背。她想过这是小莫有血缘的亲戚，没想到这就是他那个经常吐槽的爸……竟然长这么年轻！
哥——不，叔叔！你看着就和20多岁时的他差不多大啊！
这份震惊使西琳的语气也罕见地迟疑了起来：
“我和他的确是同学……在阿法利亚皇家魔法学院时还是一起合作过学术论文的搭档。”
“是搭档啊。”安德利涅·冯德兰抬头，淡淡地望一眼远处的云边。
随即，又问出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问题：
“那从皇家学院来到学术廷之后呢？你们现在还是学术搭档关系吗？”
西琳不明所以：
“当然是啊。除此之外，我们还是私下里的好友。”
“喔，看来他还不够成功。”跟莫塞伊斯如出一辙面容的男人点点头，似是默认了那姑娘所说的话。莫塞伊斯微微有点卷曲的黑发、绿松石一样的眼睛，几乎都是从这男人身上复制出来的。
“现在回到正题吧。小姑娘——西琳对吧？你不能再往里面去了。”
“为什么？”
西琳这句话其实并不带有太多疑问。她知道面前人可能会有的顾虑，她不明白的是除去那些顾虑外，这里是否还有其他不允许她——不允许一个阿法利亚人，或者苔原人踏入的因素？
比如那些——政治上的因素？
“很简单。走到这里的话，相信你也看得出来。”面前人云淡风轻，和同伴上讲台上阐述变式原理时没什么两样。
“再往前就是极北圈了。是我们这些人攻克了多年也没能成功踏进去的极寒之地。你一个年龄还算尚幼的孩子，不可能成功走出那里。”
西琳的天赋是算上乘，甚至撑得上顶尖，但前方地区与她之前所游历遍的地区是完全不同的。如果说之前是残酷原野的话，这里就是极寒地狱，那么多人那么多年过去，有人能够走进去，却再也没有人能够出来。他们很可能是在那里被冻成了冰雕。
更别说里面还关着个——凭魔境的蔓延速度和性质就能猜出来的那种家伙。他还算是个长辈，是绝对不能让小朋友进到那种地区去的。
正在此时，另一个面相俊美的身着王廷制服的黑发人笑意盈盈地走了过来。
“亲爱的胞弟——让我猜猜，你又遇见了什么新鲜事？”
他确实也长得颇为符合西琳对“青年人”的印象，但她知道，能称莫塞伊斯老爸为胞弟的人，肯定也不是外表看上去的年轻人罢了。
虽说长得跟双胞胎一样，但新出现的王廷成员在气质上还是和安德利涅有所不同，有着一种更为镇定从容的气质，甚至还有些亲和。他也不像弟弟和侄子一样都是自然垂下的卷曲黑发，而是将头发向后自然梳起，和西琳刚认识的莫塞伊斯的发型蛮像。
后来那个人就开摆了，有了真正难以战胜的对手后，再也不把自己的头发认真整成以前那种高傲小王子的模样了。
“——是这样啊。”小莫的伯父微笑着说道。他刚刚听完了西琳被下逮捕令的过程。
“其实爱德拉尼娜的做法也不难理解。她只是从一开始就不觉得，你真的能走到这里罢了。”
如果西琳不能成功兑现她的诺言，那么她就是一个空口在王殿上放出大话的人，这样的人的行为显然不能被北国女皇所认可。那道通缉令一开始就不是为了所谓的“避免被王国方追责”，而是真的为了逮捕她而去的。依女皇的气性，那天她在大殿上所说的一切都是挑衅。
“唉……怎么说比较好呢？”莫塞伊斯的伯父闭目，微微仰头，极为轻松地叹了口气。他的语气可不含丝毫叹息之意，慢条斯理。
“爱德拉尼娜女士什么都好，就是不太相信我们北国的年轻人了。”说时，又微笑起来。
——你能这样吐槽那位女皇陛下，你也不是什么正常人。
西琳在心里默默吐槽道。忽地就反应过来了。
莫塞伊斯说他的伯父是北国的另一位皇帝——所以那位伯父是？！
她震惊了一瞬，马上就平静下来了。这一位看着就是不怎么注重礼仪的样子，连正式的皇帝服饰都没有穿，比之莫塞伊斯的父亲，这位皇帝陛下看上去更像个王廷中的闲人。想来也不会注重有没有人向他行礼就是了。
他要是问，自己就说没看出来——
“挨——你怎么不向我行礼呢？”伯父兴致勃勃问道。
“莫塞伊斯那孩子没有向你说起过我吗？——他可真不称职！”
没有等西琳先说，他先自己埋怨上了他的侄子，甚至牵上了人家的亲爸一起，从侄子的兴趣爱好聊到他喜欢看的那几本书的作者，再到莫塞伊斯师承溯源到到底哪一派。最后的最后，甚至发展到了
“那孩子就是读书读傻了！我就说你跟伊丝芙卡西娅不该总是常年待在这破地方，连孩子的正常培养都耽搁了！”
看来真如莫塞伊斯所说，他的这位伯父和他的感情真的非常好。并不是西琳之前所以为的那样并不待见他的伯父。
并且从初见到现在这短短几分钟中这位陛下所展现的言行来看——经常性地被侄子所吐槽当然是正常的！
“哎！这位小友——你有没有兴趣再帮我问一下，他真的不打算在未来接手我的职务吗？”
话题说来说去，最后又回到西琳身上来。安德叶尼拉——安德一世，笑眯眯地问道。仿佛这真的是一件能随意被转达的小事。
而西琳只觉得一个头有两个大，不禁想要痛苦扶额。
“您就不能……自己去问吗？”
“自己问没有效果啊。还得是由同学去问，才能听听他的真心～～”
伯父继续笑意盈盈，尾音还转了好几个调。西琳忽然就从他笑着的面容上看不出他的真实想法来。
搞不懂，她真的搞不懂。善察如她，也搞不懂这个人每时每刻到底在想些什么、又为什么要这样想，看来维恩图斯王廷推上他当第二皇帝也不是毫无理由。他可能确实如后辈所说不是当皇帝的料子，但这并不代表他没有当皇帝的才能。
据海德里希曾经所提起过，这位安德叶尼拉是年轻一代中的顶尖者。但以海德里希对人类的观测时间跨度，“年轻一代”到底指的是哪一代？“一代”所指的时间又到底是多长呢？
想起二哥，她不禁又抬头望了望。
在这个视角下她真的看不见早就抵达这里的海德里希。那么大一条龙，他又能去哪呢？
“咳咳、”
伯父收声，握拳抵在嘴边，想了一想。
“小西琳，我们是真不建议你再往里面进去了。前些日子我们在这里发现了不得了的迹象，这也是莫塞伊斯的父母从回基里连科半途中又折返回来的原因。”
也是这位北国皇帝从王廷中离开的原因。怪不得西琳进宫殿时没有看见这位皇帝，原来他一收到观测迹象就立刻带着高尖设备赶往极北魔境来了。
极北魔境的任何事对于北国来说都是大事，这件事需要他，不管乐不乐意，他都得赶到这里来。
“前些日子我们在这里检测出了有另一位魔物活动的迹象。不管是痕迹波动，还是地脉缓冲，都显示他是一个庞然大物。甚至是一位能比肩上极北魔境真正领主的魔物。”
提到这些关于科研的事时，伯父的语气倒是平静下来，像一个娓娓道来的专业人员。
“我们不推荐任何人再去到里面去了。全部正在尝试深入中心区的人，都要强制从里面退出。”
第152章 黄油鸡翅汤/奶油可丽饼
“所有人必须强制从里面退出？”
西琳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又在心里默默补充一句：
“那，去看亲戚的也不行？”
“小朋友很想进去吗？那可不行，”莫塞伊斯的伯父看穿她的想法，微笑道：
“等未来有一天极北魔境的蔓延趋势一定可以被你阻止，但不是现在。我们需要先排除未知魔物可能带来的危险，等那时再进去吧。”
“‘未知魔物’其实一点都不危险……”西琳又在心里默默地吱声。她看一眼远处似乎能触到天际的雪山峰顶，似乎能看到海德里希在峰顶上舒展双翼的夭矫姿态。
这么多年过去她早忘了他是“灾厄”，是能被人类惧怕毁灭国家的危险存在了。
——但是，危险归危险，她还是要深入到中心区中的。
“好了，话题就先聊到这里吧。”安德叶尼拉高兴地一拍手，引她看向后方那座基地。
“今天厨师做了黄油鸡翅汤和奶油夹心饼呢，跟我们一起过来吃吧！”
西琳看一眼那座相当有规模的基地，虽然外观主调不算华丽，但整体风格都跟记忆中魔法学院在外调研时建立的基站大致相合。只能说对极北魔境的观测对于北国来说确实是一项至关重要的大工程，不仅连二位皇帝之一都亲自来到实地参与，连规模都比之那些国利工程更甚。
更别说里面还有专门从王廷中带来的厨师……来到这里的是皇帝陛下，他带的自然是全国最顶尖的东西，别说后勤人员和设备了，就连北国最顶尖的魔法师都得亲自赶来。
她当然接受伯父的好意。说起来西琳也很久没有听到过食材和加工程序都如此正常的食物了，一路走下来她抓过魔物也采过不同的浆果，和毛茸茸绒兽一起共眠过也居住过天然的地穴，总体下来，算是很长时间没有接触过原来的生活。
如今再品尝到那道熟悉的“黄油鸡翅汤”时，会不会觉得这道菜美味无比呢？
但鸡翅汤还没有见到影子，她很快就遇到了新的危机。
“——我知道了。”安德叶尼拉一世的神态平静下来。他刚刚结束基地传来的通讯咒术。
转身面向西琳，颇有些歉意：
“不好意思了小朋友，今天的午饭要晚些吃了。基站刚刚遭到了魔物群的集体袭击，包括后勤在内的许多设施都受到了损毁。”
能击破如此重要工程的坚固防御，那么这魔物潮一定不简单。西琳点点头，只是问道：
“那人员呢？人员有没有受伤的？”
“目前还没有。基站内有战斗能力的人员还有不少，他们优先保护了那些后勤人员和科研人员。至于设施……就不要提了，能挽回多少是多少吧。”
小莫的伯父笑笑，转而面向胞弟。“先跟我回去吧，西琳就先待在这里，伊丝芙卡西娅留下来照看她。”
那位优雅的成熟女性就是莫塞伊斯的妈妈，有着纯黑的末端微卷的长卷发和高挑的身材。时常从容而静默不语地闭目站在正在谈话之人旁边，颇具有神秘莫测的气质。简直再不能符合西琳心里对“女性魔导师”的印象。
她的儿子和她在气质上也有几分相像，一看就都是轻易不会开口之人。
现下在两位男性都离场之际，她却是开口说话了：
“哎呦……安德利涅那家伙的战斗能力和随场应变能力都比我更弱，一世不该让他离开而让我留下来照看小姑娘呢！”
一开口……倒也不是很正经？！
而莫塞伊斯说过他的父母都不怎么与他沟通。他的妈妈并不是不擅长沟通，相反还带着些风趣，只是他们沟通得少罢了。
西琳望着雪地道路的远方，也静默不语。走掉的两人误判了她的实力，所以才会派更强的伊丝芙卡西娅来保护她，但其实她甚至比基站中有战斗能力的人员都更像战斗人员。
“你会打架吗？”
伊丝芙女士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她两道秀气的眉毛上挑，兴致十足望着旁边的小姑娘。还在学术廷中时就听过这个年轻一代的天才的大名，她不相信她不会打架。
西琳点点头。
“当然会。”不仅会，还打得很溜。
——那还说什么？
在雪地魔物正在攻克寒冰魔法的抵御咒术时，它们迎来了更致命的物质——火焰的袭击，洋洋大火吞没了它们来时的雪地，同时也侵蚀了它们扭曲而怪异的身躯。
“魔力储备量不错！”导师由衷地夸奖道，在火焰之下布置了自己的影子咒术。这些黑影会循着魔物足迹寻找到它们的根源，从源头处影响到赶来的魔物潮。跟西琳在北境时遭遇过的寒灾一样，这些魔物也都是从同一个中心分裂出来的，只不过它们没有在脚下形成蔓延的势力，个体独立，也没有群聚起来保护中心的意识。
样子也都长得奇形怪状，寒灾造物都是他们吞噬过的物种，模样都是有规律而常见的，可这些极北魔境魔物却没有固定身形，每个单拎出来都是单个物种。比之雪境造物，它们更像是深海的魔物。
这不像是固定的物种，倒像是……某人想象出来的。
刹那间，关于那位冰之灾厄的灵感就在西琳脑海爆发。
如果说这些都是他用思维创造出来的……那么魔物潮的出现，是否意味着他正在发怒呢？
她没有再往下发散下去，而是在赶来后跟基站的其他人一起迅速解决了这场危机。当下确认人员和设施安全才是最紧要的，其余的事等她进入中心区再说。
万幸，人员没有伤亡。只是在刚刚针对魔物的由某人引发的爆炸攻势下，先前走开的二位男士脸上都蒙上了一层黑灰。
“哎——这小姑娘就像在这边丢了两枚炸弹一样！”安德一世抹了抹脸上的灰，颇感觉新鲜。西琳的“炸弹术”有其他咒术加持而不会伤到人类，但让在场人“面上无光”是不可避免的了！
“不得了，不得了！你这战斗的风格是跟谁学的？”
“……”
这当然不是跟她自己的亲导师学的，但她也不能把自己的老院长供出来。否则别人又该说他作为魔法学院院长“不文雅”了，甚至包括他自己在听说这件事后都会嫌弃西琳在外不给他宣传他的优雅形象。
说起来老头子嫌弃她的事有很多，除了偶尔允许她上竞技场给学院挣挣光外，其余时间不是在嫌弃她就是在嫌弃她的路上。
受着呗，谁让她曾经炸了人家的昂贵设施还没给钱呢。
“是……是我综合我三位导师的战斗风格学的。”西琳小脑袋一转糊弄过去，皇帝陛下也并不追究。只是后方又有人赶了过来：
“——报告陛下！我们的后勤设施损坏了一小部分，放在仓库中的观测设备几乎没有损毁，但目前正在运行的那些设施就惨了——我纠正我的说法，陛下，我们正在运行的观测设施几乎损坏了百分之四十。”
皇帝陛下倒是不怎么在意，只是一扬手：
“不用挽回那些设备和咒术装置了。我们马上带上剩下的那些装置撤回。”
“这……”报告人员颇为惊异。他原本以为他要下令说全力挽回后继续观测的，却没想到撤回的命令竟如此绝断。
“就是这样。通知其他人员，在清点完完好设备后就及时撤回吧。”安德叶尼拉从容下令，在报告人员返回基站内部后，转而跟新来的客人招呼道：
“抱歉了，小朋友。我们只来得及吃完这顿饭，之后就要离开了。本来还想邀请你留在基站内跟我们体验几天观测生活的，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带着你一起走了。”
西琳摇摇头：
“我不撤回。”
“哦？”伯父面露疑惑。随即变为坚决：
“不可以，即使你再想留下来，也是完全应对不了即将大范围爆发的雪潮的。刚才的小型魔物潮不过是危机爆发的前兆罢了，你必须跟着我们一起走。”
从见面开始他就从来没有露出过这么严肃认真的样子。安德叶尼拉是真的喜欢这个孩子，除去侄子的因素加成在内，他还从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他最喜欢的东西。
他也相信极北魔境的危机在将来有一天真的能被她解除，但不是现在。现在，他们这些大人该保护好她。
“等回到首都之后我会解除全城对你的逮捕令……这里不是你能应对的，快跟我们一起走吧。”
西琳面露难色地将眼珠微微转向一旁。
她该跟安德叶尼拉解释她的哥哥就在里面吗？绝对不行，她到死也不能暴露出海德里希真正的身份，否则他们的生活会永无宁日的。
那又该怎么拒绝这位长辈的强硬要求呢？
正在这时，黄油鸡翅汤和奶油可丽饼端来了。这两道都是在北国颇受欢迎的名菜，即使在遥远的极北魔境观测基站，也能见到这两道菜的踪影。
黄油鸡翅汤的汤汁其实并不多，单捞在盘子中的那种只有底下的薄薄一层，金色的、在金黄鸡翅衬托下也分外美味的浓郁汤汁。要是想喝到完成的汤汁，就得从后厨去盛上满满一大碗。
正在这时，盛在类似钵中的圆形陶瓷大碗中的完整的黄油鸡翅汤也被端来了，金色的脂汤浮在表面上，薄薄一层，而饱满的鸡翅从汤汁中微微露出。这实在是能勾起人食欲的一大碗汤，尤其是对吃惯了土豆兽肉煮汤的西琳。
安德叶尼拉叹气一声，
“无论如何，先吃饭吧。”
第153章 奇怪的家庭
黄油鸡翅汤的汤汁很鲜甜，在肉香中掩含着一股说不上来的浅浅甜香。但说是糖味又并不是糖味，是汤中的某种物质挥发出来了罢了。西琳细用舌尖舔一舔，发觉这其中散发出甜味的东西应该是蔬菜，更可能是土豆一类的东西。
鸡翅也很圆厚，干净的皮上附着了鲜甜的汤汁，皮质细腻。西琳吃鸡翅时最喜欢吃外面的那层皮，特别是带着恰到好处脂肪的那种，这总是颇能给她带来享受。比吃掉里面的鸡肉更能带来享受。
“好喝吧？”莫塞伊斯的妈妈微笑着坐到她身旁。
这里是观测基站的餐厅了，灯光明亮，色调暖黄，看来供能设备还没有遭到破坏。现在这里的人很少，大家都去清点剩余的完好设备了，附近的方正餐桌旁寥寥只有几个人。按照往常正常的日子，这里的人起码要坐满一半。
皇帝也会坐在他们之中。按理说对领导者应该专餐专送，在王廷的时候，他的午餐时间应该与来觐见的外臣同享。但在这里安德叶尼拉也只是一个最纯粹的科研工作人员罢了。据这位现在正在餐桌上的人所说，被推到皇帝的位置上之前他过的也只是这样简单的日子。
“那个时候大家过得都很忙，而我算是他们之中最清闲的一个。早知道，当初还不如不露面了，忙点好呢。”
临时戴上防护眼镜的安德一世叉起一块松露，微笑着说。现在的他更像是一个普通的研究者了，只是有点温润。
“叶尼拉，不想当皇帝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别讲给小辈听。”而胞弟则面无表情制止他。
西琳看出来了，此刻正遥在北国的同伴的气质确实是遗传自他爸爸更多一些。
分明是因为不可抗力因素而被迫暂停计划不得不从魔境中心撤出了，可这家人的氛围却分外和谐，别说进程毁于一旦的不悦，连一丝不轻松都没有。伊丝芙女士偶尔说说笑笑，而安德利涅则在一旁边拿勺喝汤边应答她。
“唉呀～终于要回去了——”安德一世伸个懒腰，分外轻松。似是注意到一点事情，注意力又转向那对夫妇二人：
“说起来，等这次回基里连科之后，你们是有时间能好好看看你们那大儿子了吧？”
“是。不过我想他此刻应该正忙于他的某项作业或大论文呢，应该不会想理会我们。”莫塞伊斯的爸爸将盛着汤的汤勺递到嘴边，连眼睛都没有抬一下。
兄长笑笑：
“别这样。你们都有两年没见了吧？莫塞伊斯出发去阿法利亚当交换生的时候，你们都没有送送他呢。”
“是他自己不愿意让我们送。”安德利涅照旧喝汤。儿子对于他而言，好像只是一个居住在学校寝室内、偶尔回一回他自己独居房子的陌生人。
而西琳观察了观察坐在对面的伊丝芙女士，她居然也只是微笑着优雅撑起侧脸望向另一边的二人，不太像是把这些话放在心上。
说起来这家人的关系还蛮奇怪的，除去叔侄有应有的亲近外，儿子一度不想谈论起他的父母，甚至选择独居去远离他们。而父母对他虽有着一定的关心，却并不体现在生活中，观赏他就像在观赏一件由自己创作的艺术品。
她完全有理由相信即使莫塞伊斯的父母回去，他们也只是会对他进行简单的过问，并不会干预他自己的生活。这个儿子对于他们而言好像早就已经独立了，不需要太过指正，只需要提供最简单的支撑。
但其实莫塞伊斯他……
西琳放在碗壁上的手指紧了一紧。
这家人的关系不像是她的那个幸福小家。虽然除了姥爷没有别的亲戚，但他们和邻居、和城内的居民们来往都很密切，当然了，大部分都是出于西琳早年通过读对话框了解他们每一个人的关系，但每一个来到餐馆内的人都会露出笑容。莫塞伊斯和父母的关系更不像是她和玛丽莲娜，她在家时恨不得天天缠在妈妈身边，一辈子做一条妈妈的小狗。
而莫塞伊斯本人在潜意识内其实并不想这样，联想到同伴偶尔会落寞的眼神，她有点儿不舒服。
“唔……我倒是觉得，他应该会想见你们。”西琳含着勺子的前半面，不确定道。不是不确定莫塞伊斯的心情，而是她不确定这话该不该跟他的父母说。
说起来她身边怎么总是有些家庭不幸福的朋友？？这跟安娜还不太一样，安娜在小时候总是因为父母常年不在身边而哭泣，而西琳负责在身边陪伴她。渐渐地她就不再因为父母的不关心而哭泣了，而是转而把自己的精力投入到了设计里面，有时也和红发朋友一起疯玩。
安娜也曾和父母写过许多信，但每一封的回信都是敷衍，一年到头也不见他们回来几次。莫塞伊斯应该不会和父母写信，但被漠视的落寞也是真的。
“没错……虽然一开始他可能不会待见你们，但只要多上门接触几次，他一定会待见你们的！”西琳两眼一闭，索性摊牌了。莫塞伊斯那个傲娇人士她还不懂得吗？！虽然她看得出他心里很想要父母的关心，但他嘴上是不会说出来的！
这算什么？想要家人的关心就直接说出来好不好！
长嘴啊！！！你们都是！
餐桌上的大人们都颇为惊讶地望向她。最后，莫塞伊斯的妈妈感动地鼓了鼓掌：
“西琳果然跟我那个孩子感情很好！连我都没有看出他竟然还有这么富有感情的一面呢！妈妈真的太感动了。就听你的，回去我就跟我那个孩子多亲近亲近！”
红发姑娘差点没将脸“咻——”地一下拍在桌上、再埋回自己的臂弯里。
难为情，实在太难为情了！她从来没对别人的家长说出过那样的话、再得到这样的回答！饶是平日里对陌生人再热情外向，此时也不禁产生了一丝丝的……尴尬。
……“我那个孩子”，这个称呼也好奇怪……不过不管怎样，结果是好的……
正在这时，话题又聊到了她的身上。
安德叶尼拉笑眯眯地看着她：
“所以为了你的好朋友着想，吃完饭就跟我们一起回去吧？毕竟没有你的帮助，莫塞伊斯和他的父母可轻易合不来呢。”
“……”
西琳平静地拒绝了：
“不。我还是等过几天再走。即将爆发的雪潮我有办法应对，况且我还有……更重要的目的。”
“唉……”王廷人士叹了口气。
“就知道你们这样的小孩子都是倔种……这样吧，你向我证明出你能应对里面的危机，我就同意你留在这里。”
他没说出“不行，再不改变你的想法我就强制性地带你走”已经不错了。换作性子更烈一点的爱德拉尼娜陛下，估计当场就要派卫兵把她抓获起来，即使用大牢关着也要送回基里连科。
但西琳已经用一顿饭的时间想好怎么应对他了。
她冷静地拉开袖子，露出一小截手臂上冰蓝色的咒印。这蓝色的痕迹一出来，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将视线汇聚到了上方。
安德叶尼拉拧了拧眉头：
“这是……？”
“我跟里面的魔境领主没有任何关系。是一个叫梅林的人派我来的，这道印记也是他赠与我。”
反正梅林现在也已经回到皇家研究院中了，过不了多久北国的学术廷就会得知他已正式回归的消息，现在公布出他的存在已经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莫塞伊斯的伯父揉了揉眉头，立刻就归于平静。“我就知道这个人肯定还存留在世界上。就像他之前所说一样，‘不和与他有同等能力的魔法师探讨出世界的因果论，他是不会离开的’。”
说完，又抬眸看向西琳。
“……原来，他所选中的‘与他有同样能力的人’，就是你么？”
因果论就像冈格尼尔之枪的锁定一样，跨过时间与空间纬度，直接锁定了梅林和西琳。但现在重要的不是这个，西琳拉下袖子，认认真真道：
“所以我要进去。先前我所说的使苔原冰冻线撤回的承诺绝不是戏言，我会进到里面，使这个承诺成真。”
北国上上下下努力了近百年的事情她一个人就能做到，这听上去很滑稽，但这确实是这个世界赋予“玩家”的能力。她夺了那些人的权限，自然应做到那些人应该做的事情。
安德叶尼拉叹气一声，闭目凝神想了想。而西琳在等待着他的回答。
最终，维恩图斯的皇帝之一还是答允了她。
“我现在确信你有能完好无损进入到里面的能力……但我们仍不放心让一个没成年的孩子进去。反正现在写信报告给那位女皇陛下也来不及了，不如当场作决定，我们陪你进去，好不好？”
这时代性的重大成果的达成，怎样也都该由他们北国人亲自在场吧？
——但对西琳来说这可不行！她还得进到里面去看海德里希呢，海德里希的真身可不能由任何人看见！
一时之间脑袋瓜飞速运转，试图得出一个能够拒绝他的理由。
这理由不好想，但最后，她也还是拼拼凑凑凑出了这么一句：
“唔……不行，有些东西只能我自己看见，让别人看见就对他们不好了。”
她知道能操控影子的伊丝芙女士也有能视察人心的本事，在她面前说谎是不可取的。这样半虚半实，也不算是与事实相悖。
第154章 冻僵的man
“请求驳回，这个理由不成立。”安德叶尼拉温和驳回。大人不愧是大人，一眼就看出了小伎俩。
想在文字游戏上玩过这个凭空从大家族被推举上北国皇帝位的家伙，她还是太嫩了。
——现在又该怎么办？
再编个理由瞒过他们？或者直接趁所有人没注意她的时候偷偷溜掉？
这两种举动似乎都不可行……
“让我来带她进去吧。”
正在这时，基站里凭空出现一道低磁的、平日里颇具有威慑性的男声。
不用回头西琳就知道，这是那头黑龙来了。
你和我那二哥的声音真不一样啊。和你比起来，他简直就是一个二逼青年。
西琳在心里默默说，转头走到他身边牵上了他的袖子。
“这是我的……导师之一，他也认识梅林。”向王廷人士们介绍道。
这介绍并不是多余，她只是要向那几位展示自己和这位摄政官的关系——他并不是凭空来帮助她的，他和她都与梅林的计划相关。
“是吗，”安德一世微微眯起眼来。这句话却不是冲着西琳，而是冲着那位摄政官去的。
“听闻摄政官一百年前就凭空降临到王廷中了，自第十九任戈万科夫皇帝起就一直在王廷中身居重臣之位。自继承皇位以来我还一直没有机会去正式拜访您，真是幸会了。”
当然不是他一直没有去拜访摄政官，而是这位摄政官实在是“太忙了”，每次总以不同的理由不见他。除去晨访会，平日里几乎不出现在宫殿中。
而西琳并不在意这个，她只是一时汗然——
一百多年前！三哥他今年的人间年龄到底多大了！她知道他降临人间的时间要比海德里希早上许多，但不知道竟然——这么早！
超级加辈！这么说来，让他在家里喊埃泽大哥、喊玛丽莲娜妈妈，岂不是很委屈他？
那边现在已不能将视线全放到西琳身上了。对王廷来说摄政官出现在此处才是第一值得注意的事情，他们必须时时刻刻关注他的行为。这个莫名人士对于他们来说一直是未知，能在皇帝之外还能开辟出一个干涉政务的职位这在大陆上的任何国家都是史无前例的，这样皇帝之下第一重要的人本人在王廷之中却一直是个神秘之人。皇帝必须在他在场时听取他的意见，然而他不在场时，任何人都无法追寻他的行踪。
看西琳在觐见北国那位爱德拉尼娜女皇时就知道了，当时如果不是摄政官在场，女皇根本不会和她做那听上去就不可能、听上去就可笑的交易。她会当场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抓起来，狠狠地在大牢里关上个三五天。
西琳不关心黑和王廷中人会发生些什么对话，她只知道，在他到来后自己的请求就会被应允。
“我们该如何信任你？”
北国皇帝直截了当。西琳从未在他面上看见过如此正式的表情，在之前，哪怕在安德叶尼拉严肃拒绝她的时候，他的表情甚至也称得上温和。而现在这人的面上覆上了一层皇帝气场自带的冰霜。
他是北国的领导者，自然应为北国的未来负责。这个面前之人来到王廷后从未有人搞清过他的动机，前前任皇帝更是为了确保他处于控制之中才把他放到王廷中的位置上。更有甚者，有人已经在猜测他是个龙类，或者说是未知的长生种。
总之，安德一世有理由对他来到极北魔境的动机产生怀疑。哪怕这个人曾对极北魔境的监测提供过超乎人类成果的帮助。
“唉……我确实没有别的意思啊。”这位名字巨长的摄政官难得地叹了口气。他一巴掌直接轻轻拍上了身旁西琳的脑袋，正思考着巨量问题而走神的少女忽地就受了惊。
“我只是来为我这个……学生提供帮助的而已，顺便解决一下极北魔境的危机罢了。让冰冻线撤回这件事只有她能做到，我敢打包票。”
北国皇帝之一仍对他的话半信半疑。现在不光摄政官位列于应注意的名单上，连他最喜欢的小朋友也在了……不过也不一定，呈给其他重臣们的报告毕竟是由他写的，这个“小细节”他没有注意到就是了。
打破头了那些大臣也不会怀疑一个一百多岁的摄政官和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有什么纠葛的，除非他们……现在就派了奸细来监视这里！
剩下的事西琳就不需要管了，都交给黑来办。她走出监测基站，看了看远处一半浅蓝一半已蒙上厚积云层的天空。接下来不久之后就会有一场雪暴席卷这里，她得在事态变得更严重之前抓紧进去。
还有一件她记挂的事……
海德里希？海德里希他现在在哪里呢？
自己总不能真的爬上那么高的雪峰去找他吧？
抬头看一眼中心处那座不用观察就特别显眼的雪山，峰顶高耸入云。浑身白雪皑皑，像覆盖着巨人的霜甲。
“好了，接下来就不用担心了。”摄政官走出来，摸了摸他妹妹的头。
“接下来的事都由我来作出最终解释，你只需要在里面玩得开心就行了。”
“玩得开心？”西琳对这个说法颇觉得好玩，她转头看看自己哥哥，问道：
“你会跟我一起进去吗？”
“不会。我得先去那个浑身覆盖坚冰的老家伙那里看看他的状态，确保他不会因为海德里希惹怒了他而做出什么傻叉事情来。”
黑说完就捂了捂嘴巴，又补充一句：
“小孩子不要学着说脏话。”
“知道了……”西琳笑眯眯地眯起眼，她不怀好意时都是这个表情。“原来你也会说脏话啊……”
“总之小孩子不许学。”黑直接瞭望远方，面无改动。这可不像莱因……一点都不会被她捉弄到……
莱因……说起莱因，西琳又有些想他了。出发之前莱茵哈特就回到了北公爵领，那里的边线动乱又严重了一些。他现在在干些什么呢？
西琳完全有理由怀疑埃泽在她走后也出发去了北公爵领边线，只是她离开北国首都后一直没有收到家里的来信，于是便也不知道这件事罢了。
那两个人在对待意图进入王国领土的放牧民族难民态度截然不同，不知道在相遇之后又会发生些什么呢？
西琳知道，即使以玩家身份解决了极北魔境势力扩散危机，北公爵领边线的难民矛盾也不会马上结束。霍恩洛厄老爷子管那些南下的人叫“鞑虏”，足以见他有多不待见那些人、那些放牧民族在将近几十年又对北公爵领做出些什么事了。
“好了，就在这里暂时分开吧。等你从这里出来了，我带你回北国首都去。”
摄政官温和笑着，拍了拍妹妹的后背。但是西琳在发呆，他马上就注意到了这点。
“怎么了？”
“等里面的事情被解决了，那些想进入阿法利亚的人会马上回来吗？”她有些怅惘地说。此刻西琳用的是北国部族语，她在用部族人的思想来思考这件事情。
“当然不会。”也符合她预期，黑的回答平静且笃定得很。
“即使只是在阿法利亚覆盖冰雪的一带外侧，他们的生活也会比在靠近极北魔境的地方好上许多。尝到过甜头之后，他们怎么会轻易地回到那所谓的‘故乡’呢？”
人都是以利益为主，有可能会以各种各样的因素搬迁他乡，但将这些因素归合起来，总不过是“生存”。一个能将“生存”变得如此简单的地方，怎么会比不过一个曾经将他们的“生存”变得如此困难的地方？
西琳开始理解埃泽和霍恩洛厄爷爷的选择了。但她同时也能理解莱因的人道想法，选择就是如此困难的，想要支持一方，就要放弃同样正确的另一方。
她甩甩脑袋，很快把这些抛在脑后。
这些很快就要都与她无关了，不管是南下部族、还是霍恩洛厄爷爷和莱因他们，他们的选择都是自己的选择。她不需要去支持哪一方，因为那些人都是坚定的人，他们会自己创造出道路。
“好了，现在要进入真正的无人之境了。”
北国极北魔境的中心区，一个鲜少有人踏入的地方。有不知多少试图征服它的人，最后都被征服在了这里、掩埋在了这里的风雪之下。对于这里而言，最有威胁的远不是中心那个拥有磅礴伟力的存在，而正是环境本身。
西琳一身轻装衣袍踏入了分界线，风雾弥漫遮住了她的视野。这里的雪也并不以“雪”的形式存在了，而是化为更具象化的冰之魔力，浓溢在环境中。
能在这里生存的也早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生物，而是被冰雪同化的妖异魔物。由于没有正式的记录图鉴出版，外界之人也从未划分过它们的种族。
——但建立在中心区外的观测基站里倒是有一些其中魔物的图鉴，都是安德叶尼拉伯父手写的，在西琳临走之前交给了她。上面的字迹整齐隽秀，各类分类条条鲜明，一看就是擅长研究之人写出的。魔物的具体图像由棕色的印记笔画出，简易而有些抽象。但只要真正见识过那些魔物，就会发现这一点也不抽象，反而形象得很。
西琳迈步向前，雪形的冰之魔力绊住了她的靴子。她往下低头一看，竟看见一个冻僵的人。趴在雪地上，戴着手套的手僵硬成非正常形状。
“——啊啊啊啊！！！”受到巨大震慑后的少女在心里猛声尖叫。
不过她很快就不再惊吓了。因为西琳意识到，这根本就不是真人。
第155章 摄形怪香葱奶油奶酪圆饼
“别来吃我！伊万克夫他们呢，快来救救我！”被属于活人的热度接触过后，这个“冻僵的人”很快发出了人类声响。
栩栩如生，栩栩如生！无论是表情和声音，都像是真的一样！
然而西琳却轻易地就识破了它的真面目——
女孩嘴角向下一耷，不屑地踢了踢它：
“喂，你分明就是个假得不能再假的伪人吧。”
学也不学得像点！尽管在面容和声音上都模仿得十分像了，人类真正的精髓却没有被它模仿到——人类的生机。真正的活人，是不会在被冻僵之后还能如此灵活地晃动肢体和大喊的！
摄形怪愣了一愣，好像理解不了人类所说的语言一样，又开始拙劣地模仿起人类叫喊来：
“救命啊！救命啊！”
它仿佛认为只要习得某种生物的精髓，那种生物的同类就会如看到响尾蛇诱饵的沙鼠一般上钩似的。
西琳先是觉得好笑，又马上觉得不那么好笑了。
摄形怪模仿的肯定是进到这里来的人类，而进到这里的人类又有很多没能回到他们原本所生活的地方。那些人说不定真的被冻僵在这里了，硬邦邦得像个冰块，又说不定……真的被这些模仿人形态的东西吃掉了。
这么想来，这怪物的滑稽表演便一点没有了娱乐成分。它是在捕猎，所以——
年轻女孩拿出分量不轻的坚实法杖，照准怪物核心可能在的地方用力地砸了下去。如同砸中一团雪尘，那怪物的形体霎时间化为一团飘散白雾躲开。
它的实体果然不是什么血肉之躯，否则，早就被冻硬在这里了。而真正的摄形怪的面目像是一团白雾，只有被魔力包裹着的核心区域在视野中有着一点点的阴暗实影。
西琳勾勾手指头将法杖换成魔杖，不理会那怪物嘶哑奇怪的叫声。
它的叫声像是一团雪在用力摩擦，而少女此前从未在其他摄形怪身旁听到过这样的尖叫。其他同类怪物所发出的还是生物的声响。看来虽然种群还类似，这里的摄形怪也早就被冰雪环境所同化了。
这东西本来是暗属性，但到了这里也难说它是否仍然为暗属性。西琳只得拿出火属性武器来对抗它。
对付一只摄形怪不需要用到多少力量，简单便捷的魔杖就够用。
“聚火成丝，汇捻于结”
咒术念出过后，丝线状的火焰从不同方向向摄形怪袭来，丝丝发亮，如同洋红色的饰衣金丝。这样的“金丝”千缕万缕，于敌人周身汇成一只巨大的灯笼，最后钻入其形体内，汇捻成结。
那个结不过拳头大小，但每一分每一寸都是由“丝线”构成，在一刹之间足以探索燎遍摄形怪的全身。“哧——”，随着水分短时间内急剧融化蒸发、再于低温中凝结成雾，摄形怪的躯体不存半分。它只来得及发出最后的嘶声叫吼，便顷刻间凝散成千碎万碎洒了一地的冰尘碎片。
但西琳用法术保护住了它的核心。这样，即使冰雾一样的形体消碎掉了，摄形怪储存了绝大部分能量、能够使之复活的核心也仍被她掌握在手中。这核心倒像是玉髓一样的质地，颜色虽透明微蓝、浅浅散发着光，但实质却并非是寒灾核心一样的冰晶。但也是生物物质，并非是坚硬的石头。
她留下这东西可不是为了复活它的。而是为了——
认识未知魔物最好的方法，就是吃！
直接啃这东西当然会硌牙，西琳选择像做东大陆式糕点一样，先把它上锅蒸一蒸。洗好的摄形怪髓晶亮透明，一点都不像它之前汇聚成的冰雾形体一样，白蒙蒙的，有一定不可视性。看来它也没吃过多少人或很久没吃人了，核心髓上没有一丝杂质。那些吞下的生物物质应该也早就代谢了出去，否则这核心上应该会染上一些脏污。
所谓“摄形怪”，就是以模仿各种生物声音形体吸引它们同类到来的物种。摄形怪会在生物同类到来后张开大嘴一口吞吃掉它们，算是魔物图鉴上的高危等级物种。以前西琳也见过并打败过它们，但最后都以它们的真实形体太过脏污而捏着鼻子放弃取出它们的能源核心。
在将玉髓一样的核心放上蒸笼的同时，她开始着手准备其他食材。从晨菜市场买来的新鲜未开封的北国原产面粉、黄澄澄的鸡蛋两个、王国田园原产小香葱一把……
【今日食谱：摄形怪香葱奶油奶酪圆饼
面粉500g
鸡蛋两到三个
食用油适量
黄油一块
奶油、芝士分别半块
白糖若干
卡布尔姥爷庄园原产小香葱一把
蒸熟磨碎摄形怪髓一个】
食欲好的话，还能配上从基站食堂里取来的现煮熬好的洋葱浓汤。这当然不是现场煮好的汤汁，但放入背包后食物的时间便不再流动四舍五入约等于现煮。
就这样，西琳开始在这片由冰雪统治的魔境里生火做饭了。由于她本身携带咒印的原因，由她所经受的器具和食材也不再经受严寒摧残，完好得就像在常温里一样。要是没有咒印，它们早就被冻裂成一块一块的了。
“诶，不得劲，好刺挠……”
巍峨群山一样的冰霜巨人挠了挠头，他感受到了一些不对劲，但现在还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劲。就像普通人类一开始被蚊子咬了一样，虽察觉到了一些什么，但也说不上来。
“还好那头死龙早从山头上下去了，不然还不知道要怎么变着花样刺激我呢……”
明红色的火团欢乐在炉洞内燃烧，这只是一团小小的火焰，但也足以让周围那些想靠过来又不敢靠过来的冰造魔物畏惧。它们瑟缩着头，一边好奇，一边又不敢完全地探过视线来。生怕那洋红的危险物质会将它们的视线灼伤。
西琳用了火魔法加大火力，尽管如此，还是颇花费了一些时间将那冰质摄形怪髓蒸好。那东西本来就不容易熟，更别提是在冰之魔力最浓郁的极北魔境，火魔力每加强一分，里面的活性核心就要抗争一分。
——小样，我还治不了你吗！
西琳直接拿出法杖，法杖的施术核心是有着更为庞大力量的寒境之心，用它辅助着加热火焰。在寒境之心的作用下，摄形怪髓逐渐便不再发出尖叫，变成了一颗普普通通类似于熟栗子质地的圆东西。
不光体积缩水不少，连颜色都极大程度地改变了。变得更加厚重，相比于原先的透明，它现在更接近于白色——“栗子泥”，是西琳掰开它后产生的第一印象。
既然是在冷地方，那当然要吃些高热量的东西。奶酪和奶油必不可少。从姥爷庄园里摘来的小香葱，虽说名字里带葱，但其实通体鲜甜，除去微微那点几乎可以忽视的葱味后全是甜味。这样的小香葱培育出来就是当香草那样的调味用品用的，除去和香草有同样的特殊风味外，香葱还比香草更加多汁。
甚至可以榨成蔬菜汁，家里的老白鹅甚是喜欢这样的香葱汁，每次西琳见时它都要咕咚咕咚喝上一大桶。但依她这个人类的口味——啧啧，实在不怎么样。除去调味功能外，香葱在榨成汁后的功能比那些西瓜和兔莓要弱爆了。
奶油和奶酪按比例搅和搅和，逐次添加白糖，直至搅和成搅拌棒拉起来黏稠往下滴落的状态。与此同时摄形怪髓磨粉混进面里，加上小半块香喷喷的黄油和两个鸡蛋，点上酵母开始发酵。这样发酵好的面团会松软散发着鸡蛋香，柔柔的，一闻就让人有食欲。
晾干的小香葱同样磨粉备用。等到奶油奶酪馅饼烙出来后，将香葱粉洒在金色微棕的面皮上。如果是在餐厅里，这样的香葱饼会在面皮上洒上一层鲜色的香葱。客人看了更有食欲，特别是混上那独有的扑鼻香味，他们喜欢在主菜外额外再点上两个香葱奶油饼。
一咬下去，奶油和奶酪皆拉丝粘连在另一半的饼端。新鲜出炉的香葱奶油饼一点都不比西琳在北国最喜欢吃的奶酪塔差，特别是奶酪塔吃多了会腻，而香葱奶油饼在感受其甜香的时候还能当作这一餐的主食。
摄形怪髓本身没有什么味道，只是在熟透磨粉之后仍能带给人清凉的感觉。混上糖的甜味和其中的面粉香蛋香，也别有一番妙趣。
西琳的思家之作。她自己分外满意，想必如果有别的爱吃香葱奶油饼的食客在这里，也会夸奖她一番。
“……给我也吃一块！”
……
见鬼了！在这无人的破地儿里竟然真的有别的食客来了！
“给我也吃一块嘛～给我也吃一块嘛～”
西琳凝神倾听，发现这声音不知来源何处。空灵而浑厚，就像某个巨物在说话似的。震荡在雪原上空，四周原本怯头怯尾还探出头来的魔物都惊恐地躲起来了。原本还能看到些朦朦胧胧的身形，现在已看不到半个影子，“咻——”地一声，像旋风一样都跑没了。
……不对吧，这些可都是本土的魔物，作为霸主徘徊在这里许久，居然这么胆小的吗？
她向上空望去，上空只有由冰之魔力形成的迷云和遮罩。这样天然的屏罩能阻隔任何人的视线，想在其中找到通路基本不可能。
西琳得想个办法把这遮蔽视线的冰雾破开。别说搞清楚那个声音的来源，就算想要向前行走也得先把这障碍去除。
第156章 破冰之龙
手腕上的咒印顺着脉络亮起，从小臂亮到指尖。如同溪流顺河床流涌而下。迷雾会被相同种类的力量所驱散，而一旦接触到火焰，就会化成水雾升腾、生成更多白雾。
可惜人的力量不可能与魔境抗衡，西琳一个人的能力实在有限，做不到清除整片区域上空的冰雾。她能做到的只是小范围清空眼前这一片让面前视野清晰一下罢了。
直到现在她仍能听见那个声音。只是话语变成了沉重的呼吸声。大地随着一呼一吸震颤，某头巨物正在冰下苏醒。而她，正在窥视它的降临。
“那到底是什么……”她自言自语般轻轻道，觉得自己有必要展开一下防御咒术。
连呼吸声都如此浩大，那么它的破冰一定是能够碎裂大地的吧。坚冰将会由内而外爆发出裂痕，随后如身处地壳运动中一般爆炸。
大地震颤越来越严重。未名的古物将现身。西琳无比确信，在那个即将展现出身形的庞然巨物面前，自己会如蝼蚁般渺小。
“呼——”
“……你来得太慢了，我都快睡着在这里了。”
“啊？？？？我哥？？？！”
西琳这才猛然意识到到底是什么东西在说话——那不是她家里的二货吗！虽说在小的时候也爬过海德里希的脖子，但她此前从未听见过海德里希用龙的声音说人话，更没想到他真正的声音会如此苍古。真正的海德里希实在是太大只了，连声音都——如此大只！
心情复杂的妹妹提着提灯向前跑，“你、你再坚持一下啊！我马上就过去了！”
雪地上被她踩出一个个坑，“哗——”地一声，西琳差点踩中什么东西摔了一跤。老妹狠狠地在雪地上酿跄两下，顾不得这突如其来的意外，继续向前跑。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说“你再坚持一下”这么滑稽可笑的话，明明海德拉那种怪物可是能被称之为灾厄的存在，自然不会丧失威严地可怜巴巴冻僵在这里。
但真正的海德里希其实是一个很怕冷的人，平日里连藏酒的冰窖都不愿意进，西琳在潜意识里很怕作为人类的海德里希会冻僵在这里。
“真是的！你不会在外面找个地儿歇息一下吗！”
西琳气急败坏。那种“随时给家里怕冷的懒人点个小火防寒”意识，在不见他以前还不自觉地藏在心底，在见了他以后就无限放大了。
“哎呀……我懒得出去了。”
巨物的声音也懒洋洋。这才像她记忆里的海德里希。
西琳舒一口气。还能跟她开玩笑呢，看来还没被冻坏。
于是跑着的步子放慢了些。
“你在哪？不会在我前面那座大冰山上吧？”虽然此前猜测过有什么巨物在地底，但现在看来他更可能在地上。海德里希那么不爱动且轻易不会丢面子的一个人，才不会在地上挖个洞下去呢。
在西琳的正前方有一座色调偏冷的冰山，高耸且连绵，那才更可能是喜欢高处的海德选择暂时停驻的地方。不同于其他被白霜和冰雪覆盖的雪山，这座山的外缘质地偏透明，像是覆盖了一层刚凝结的冰。
“不，”海德里希的嗓音懒洋洋的，仿佛他此刻正舒舒服服地眯着眼睛睡觉。
“我就是你面前那座山。”
“？？？”
“哈哈～！认不出来我了吧！”
可他的妹妹却好像要哭出来了，眼睛仿佛又变成小时候那种煎蛋眼。
“呜……你怎么被冻进山里了呀！”
“诶，我没事……你看，我还能好好地睁开眼睛呢。西琳你好像又变成了三四岁那个样子，我现在可没有纸巾帮你擦眼泪啊。”
年轻的女孩跑上前去，触碰了碰那巨大一片覆盖住龙鳞的透明寒晶。内里的黄金瞳缓缓睁开，竖缝缓缓下移，将视线皆汇于此处。
“……这么看来你还是小，这么多年来根本没有长大嘛。”
“你别说了！别说了！”跟龙瞳比起来也如此小的女孩拍打那上面的“玻璃”，“你快从里面出来啊！”声音都染上了哭腔。
按理说她不应该伤心的，她只是……莫名想哭。
是因为为如此伟大的存在而感动吗？还是为怕冷的海德里希而感到心疼呢？她曾观察过真正的海德里希的翅膀，大得能挥散暴雨雨云，可这样的海德里希变成人类之后竟也是会怕冷的，在淋了雨之后还会发烧打哆嗦。
“总之我以后再也不让你上北国来了！”
巨龙的竖瞳好像圆润了一点。“好呗，我也不想再来这鸟不拉屎的破地儿了。”
说完群山碎裂，巍峨的龙之躯体于哗然而下的裂冰中显现。西琳面前的龙瞳蓦然之间离她很远很远，她抬起头来，观望那高空中的黄金裂缝。
在骤黑天幕下真龙的黄金眼格外明亮，碎金的光辉从他目中流泄而出。刚才那注视着西琳的不过是九首中的一首，现在所有的龙首皆将视线投视于她。这被古物注视着的感觉应是格外震撼的，任何灾厄之下的巨物都该在这目光之下颤栗。
然而西琳却并不觉得特别——甚至因为这是海德里希，她还有点想笑。
坏了，这下是真比她高出许多了！以后再也不能在他面前称赞自己的身高了！
“一、三……七、九。”海德里希的九首夭矫于云中。西琳却生出些许疑惑：
“为什么黑分离出去之后你还一直都是九个头……？小时候数的时候好像也是哦？”
海德里希的九首均为同一意识，每一首单拿出来都是蜿蜒的巨龙龙首，只是能随意识任意挥动。
“笨呐～掉了一个后我不会再长出来嘛？只是失去了那部分力量而已。”
海德里希的九个属性中去掉的就是“冰”，因此摄政官大人能使用冰属性专属的空间权能而他却不能使用。
巨大的龙头垂下来，直垂至她的跟前。
“还记得你小时候吗？第一次爬上我的脖子的时候，叫得跟个小鸭子一样。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还是那么胆小呢？”
“嘎嘎”“嘎嘎”
妹妹的脸都气成西红柿了。“那根本不是我自己爬的！是你非要把我送到那么高的地方去的！臭海德里希，早知道那时候就该狠狠地咬你的角了！”
“会把你的牙崩掉的。”
“你不许再说了！”
老妹一甩头。“总之我再也不爬你的龙头了，你也别想带着我飞到半空去！”
西琳恐高的种子就是从那时种下的，她可以接受高塔，小时候还很爱爬上那些高塔，可海德里希也不能带她到那——么高的高空中去啊！
“我才不要你带着走！你自己先到那里好了！”从北国出发去极北魔境之前，她也是这么跟老二说的。西琳怕极了海德里希带她飞行时的那些疾速气流和过冷的寒风了，生怕一个抓不稳就会从半空中掉落。
而且海德飞时并不是如轨道车一样有路线和平稳，他像是不受控制的大号脱缰野马，稍微扭扭头就能让西琳“嘎嘎”“嘎嘎”。
“唔……好吧，我的小姑娘。那你想怎样到达这里的巨人面前呢？”
“这个我自有办法！”
她才不会主动到贝格尔米尔的跟前，她会让那个大块的冰之巨人自己主动迫不及待来见她。
虽说那个“迫不及待”里，显然会带着些气急了的成分。
“你想怎么做？”
“这个很简单，”
如之前那些巨人的同族所说的那样——不断在他领地上点火就是了！
冰之巨人最讨厌火焰，为此还和曾在雪峰顶上点火融冰的海德里希打过一架，打得天昏地暗、群山颤抖，更是引发了中心区外不小的雪潮。但他唯独无法对作为世界中心的“玩家”动手。今天，她就要在他的领地上做些他最讨厌的事情，不光要在他地盘上点火，还要做些他最讨厌的食物。
巨人一族都很喜欢蘑菇。除此之外，他们的食谱几乎和人类没什么两样，荤素搭配、营养均衡。但这样的种族，唯独接受不了一种食物——海鲜。毕竟从来都吃不到，海里的领主也并不欢迎他们。
不管是因为从来吃不到所以也不许别人在他们领地上吃、还是因为食谱上从来没有所以也接受不了海鲜的味道——总之在他的领地上做海鲜就是了！
【今日食谱：上汤焗冰龙】
恰逢西琳前几日经过过北国每半年一度的海鲜集会，那里的海鲜都是从北国所出名的港口运来的。虽说东部苔原寒冷，但北国西部靠海的港口却特别多，在靠近极北圈一带还盛产诸如冰龙、贝壳蟹等大海洋生物。良种的海鲜价格虽不便宜，但凭借厨师的本能，西琳还是眼疾手快地从一堆冰龙里挑到了最良质的两只。北国港口运来的海鲜远比从王都买到的价格要低，这两只冰龙总共花费1700卢卡，折合大概一金币，换作在王国买，这只能买到其中一只。
今天就吃这两只冰龙了！先前穿过苔原时西琳的食谱和那些放牧部族基本一样，因为在苔原上只有像奶酪这样高热量的食物才能维持人正常活动的体温。现在虽然到了更冷的地方，但出于某不可明说的目的，“食谱”还是可以有所变动。
所谓“冰龙”，是指极北圈一带吸附冰魔力而生的大龙虾。肉寒凉，短时间内不易做熟，需要大火、长时间地慢煨。极北圈一带对它的做法通常是清汤来焗，不配任何其他味道食材，这样才能衬出冰龙最鲜美的风味。
第157章 上汤焗冰龙
两只半身长的大龙虾从冰块里捞出来，虾身肥长、浑身冰白，只身侧和钳螯两侧密集着点点属于虾蟹类的斑点。西琳抬头问一问海德里希：
“不下来吃饭了？”
“不了，我再缓缓。”巨龙的龙首一起微眯着眼，脖颈修长而高耸，在复苏的余温中微微舒展着。它复苏的声音让西琳联想到巨鲸，明明没有做什么，但所发出之声就是让人感到震撼。
于是默默把两只龙虾中的一只收起来。其实她本来是想让海德里希来帮个忙的，但鉴于这家伙连饭都吃不下了，还是不让他先变成人形了。
西琳还在王都餐厅中时对做这种大龙虾有丰富的经验，她的龙虾手艺不是妈妈亲自教的，而是由特别钟爱她的内城区正餐厅大厨亲自来手把手授予的。银发束得颇为优雅、戴顶厨师帽的大厨奶奶最爱用西蘑和香芹熬出来顶鲜的鲜汤，再用这鲜汤去煨已去好壳的龙虾。香芹去腥，而西蘑更增添风味。这两种食材都和正常的蘑菇与芹菜不一样，是专用来处理各种鲜味食材的特殊品种。要是有特殊口味，还能在煨好的龙虾上浇上些焗好的黄澄奶酪。
尽管王都餐厅内的龙虾处理多为刺身，但西琳袭承大厨奶奶的口味，最爱用鲜汤去对白生生的龙虾肉煨上一煨。这一点上，她们二人的口味倒是与常吃海味的北国港口人相同。
西琳先前没接触过北国的冰龙，这种龙虾跟阿法利亚餐厅中最常用的那种不同，体型稍微大一点，螯子上的尖锐冰刺也极难处理，但这不代表她就对北国虾束手无策了——作为一个优秀的龙虾厨师，应当在任何时刻都能对龙虾该如何处理有着正确的认知。这是她在用手摸上龙虾壳后的第一课。比起用什么辅味来衬托龙虾风味、用什么材料来吊龙虾的配汤，精准无误地取出龙虾整肉，才是一个厨师最该做的事情。
用剪刀顺着侧身剪开壳子，这是处理龙虾时开头的基本做法；壳子上的冰刺全部用火化掉，普通的刀具不能奈它们何，这时候就该用到魔法。
虾钳她另有用处，割下放到一边。首先，她要把虾尾肉取下来。
这部分的肉最为肥嫩，几乎没有什么纤维，这一部分最为适合蘸料生吃。西琳轻切下来一块品尝一口，肥嫩是肥嫩，但发觉自己还是不爱吃生食，这肥嫩的虾尾也只能和虾身作同一用途了。
虾头剪掉、去除虾脑虾膏，剩下的部分就用来熬汤。在锅里抹上一层黄油、碎好的虾身壳放于其中，再加上些碎好的大蒜、胡椒、盐等调料，盖盖焖好。取出的汤还有下一道工序。
那两只大螯她塞上迷迭香和味淋进锅去煨了，等红彤彤的大螯出来还有装饰作用。第一道汤煮好后她把杂七碎八的东西都过滤掉，在里面重新添上切碎的生火腿片。用老师的方法这里面应该添上西蘑和香芹的，可惜这两样东西西琳都没有，只能用吊高汤的火腿来代替了。
好在苔原出产的火腿分量味道皆优，称之为她见过的最好的火腿也不为过。新的鲜汤吊出来后可过滤也可不过滤，接下来西琳要把龙虾肉在里面过一遍，煮至恰当状态为止。
说起来这鲜汤龙虾还有另一种做法，就是将龙虾肉和奶酪一起去焗，随后用清汤浇在底下的铺面上。但这和北国的本土做法又有些许不同，西琳也不爱吃沾了龙虾味的奶酪，于是作罢。
等待一个小时过后上汤焗龙虾正式出锅。煮好的冰龙龙虾肉依旧白生生的，换作一般的龙虾，经过熬煮后此刻可能已变老泛黄。经熬煮过后通红的龙虾头放于长盘上作为装饰，两只塞满肉的虾螯摆于一旁。虾肉自然充当作原先身体的部分摆盘于盘中，末尾还要缀上同样泛红的虾尾。
【今日食谱：上汤焗冰龙
北国港口出产新鲜大龙虾一只
奶酪若干（可不放）
香芹、西蘑适量（替换成火腿）
牛奶些许，南瓜小半个
装饰果些许
黄油大半匙
蒜、其他调酱】
白嫩的龙虾肉蘸蒜酱入口，鲜美且滑嫩。带着一点点煮熟后的嚼劲。该说不愧是北国港口附近的海民，发明出的方法完美适配整只冰龙，龙虾鲜味发挥十足，煮过后更是融入火腿的鲜味。配上辅料的蒜酱，这是西琳今年吃过最美味的海鲜料理。浇上奶酪过后也别有一番风味。
那两只虾螯尤其肥厚，咬一大口下去全是虾肉，已经超乎她的预料了。这顿龙虾宴绝对能让一个喜欢大口吃肉的人十分满足，原先这只冰龙能有成年人的半身长，但去壳过后虾肉的分量便显得缩水了些，即使这样，也颇为可观。而西琳的食欲一向又非常的好，吃苔原餐半个月以来也没让她的食欲发生什么变化，这只龙虾足够让她一顿吃完。
盘子上最后一块虾肉也被卷走，小女孩颇为满足地拍了拍肚子。今天又没有剩饭，这是身体健康的好指征。
虽然西琳是满足了，但这块由某个存在统领的大地却开始震颤。她收拾完餐具，毫不意外地用靴底跺了跺这开始颤动的冰原。
说起来这里原本就是平原，也没有什么地壳运动，根本形不成什么山。中心那两座巍峨的高山不过是这个世界为了彰显地标而设置出的景物罢了，说这里是冰原也不为过。
这冰原开始颤抖了，地上的主人小小地发了场火。他要是真勃然大怒，此刻该立即跟西琳发出警告。
——“不许在我的领地上点火！我的领地上不允许出现火这种可恶东西！”
只不过由于另一巨物此刻还在这土地上，冰之巨人不会发作得那么快罢了。海德里希永远是他在处理领地事件时该注意的第一存在，有他在场，一场小小的火焰也不是不能允许。
但西琳可不要只点一场火。既然冰巨人对她这小小的火焰不在意，那么她会点火点到他在意为止。
据他的同族们所说，这个大块头的巨人最看不得他面前出现一点点他讨厌的东西。
而巨人此刻确实发了场小火：
“海鲜！谁在我的领地上吃海鲜！我最看不得这种东西了！”
说完又转头看向冬眠醒来的海德里希：
“是那头臭龙身上散发的海鲜味对不对！他什么时候下到海里去了！”
可恶的九头龙当然能听见他愤怒的话语，可惜他不搭理他。就这么任他生气了好一通后，竟然也毫无应答。该懒洋洋地眯着眼睛就眯着眼睛，该跟某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微小存在聊天就聊天。
“……可恶！你无缘无故来老子的地盘上就算了，竟然还敢无视老子！”
尽管如此，冰之巨人也奈何他不能就是了。他早就被某种机制拴在了这里，除去某个特殊的存在到来之前，哪里都过不去。连在这两座山之间空地以外的地方施展本身能力都不行。
海德里希原本也应是同样跟他一起被束缚的家伙。可在十几年前，他竟然不知怎的，就自己解开束缚了！
——【“是什么他有的东西我没有吗？”】
冰之巨人陷入了沉思。用仅剩的一只左手臂挠了挠自己的头。那只健壮的苍蓝色手臂上覆满严霜和冰甲，稍动一下寒冰就会如巨石倾泻一样洒落下来，构成泥石流规模的冰瀑。肩上的弯钩冰刺跟其他覆于体表的寒晶一起构成他的冰甲，但其实巨人并不怎么喜欢他的铠甲，千百年来这幅铠甲从未变过造型，总觉得有些老旧。
“唔……要是能把这冰刺去掉就好了，一个大尖儿竖在这里，好难看。”他嫌弃地拍了拍右肩甲，再满意地拍拍左边：
“还是小左比较好，光光滑滑的，也不会钩到人的脖子。”
当然，要是能换一副轻一点的铠甲就更好了……听说人类的衣料都很轻薄，不知穿上身后感觉怎么样？
说起来，他感觉自己的“右手”也已经回来了，此刻就在离他不远处的地方。只是现在还不能过去，不能一探究竟。
西琳右手背上的咒印闪闪发光。她笑笑，总觉得这像是什么变身的信号似的。
刚刚的海鲜餐已经引起了巨人的一点注意。这很好，接下来不久之后，她会到另一个地方点上另一把小火。
反正只是在他地盘上吃几顿饭而已，应该不过分吧！
极北圈现在正处于昼季，太阳升起二十个小时都不会落下来。而极北圈的陆上生物也早适应了这种作息，昼季一到，太阳不落下它们就会开始睡觉。作息规律得很。
冰之巨人打起鼾之际，忽地就怒从心中来——
“谁又在我的领地上点火！”
“谁又在我的领地上吃那该死的鱼！”
当然是西琳，这一顿饭叫作【翡翠豆腐鱼羹】，是由珠白菜、豆腐和无骨鱼块炖成的。她的海鲜储量不多，这几天就全部吃掉好了。
算上这一顿，足足还能做——三四天的饭！只是每顿吃鱼吃虾总会腻，她时不时还会做点儿不带鱼虾的素食菜肴。肉食吃了那么多顿，是时候该换换口味了。
“我受不了了！”
冰之巨人勃然大怒。
海德里希还老神在在地在那晒着太阳眯着眼，这条该死的龙从解冻开始就在那一动也没动过，好像待在那里他很安心似的！
而贝格尔米尔大人显然受不了了，他现在、即刻、马上就要——让那头臭龙停止他的无礼行为！
第158章 极北烤鱿鱼
冰原的震颤对于另一头巨物来说无足轻重，顶多算是一场挠痒。冰巨人选择用最简单的咒骂来攻击对方：
“死温带佬，不准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而对方只是悠悠扬扬地应了一声：
“嗯——”
除此之外，毫无反应。本地的领主大怒：
“说了不让你再放你那破火了，你怎么还在放火？！”
“不是我生的火呀。是我那个妹妹生的火，你要是生气的话，那……我也没什么办法。”
“？你那妹妹？你能有什么妹妹？”
巨人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中部灾厄的妹妹……一定也是个什么不得了的存在吧？！而且不像失去部分力量的海德拉，他的妹妹肯定是完全的、没有失去任何躯体部分的，体积多少不说，强大一定不可避免。虽说可能没有她哥哥强，但也一定是个不可小觑的存在。
这么一来，冰之灾厄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估量一下这对兄妹在自己领地上的危险程度。毕竟一个海德拉就够他受的了，再来一头实力不知几何的巨龙，他这极北魔境说不定要被搅得翻天覆地。
贝格尔米尔清清嗓子，静默一会儿后，斟酌道：
“你那个妹妹……她现在在哪？”
奇了怪了，他能看见海德拉，怎么看不见他那体积说不定相差无几的妹妹？而且，照理说那样同样强大的存在，他怎么可能从她进入的那一刻起到现在都没察觉到她的存在？
莫非中部灾厄的妹妹是什么擅长遮蔽自己气息的特殊存在？
“……你不答应见她的话，她是看不见你的。”海德里希轻轻咳嗽一声，如果他此时是人形的话，估计要无奈地垂下眼来了。
都是那不知名的世界屏障的原因。西琳拥有那么多违背世界设定的权限，却唯独没有在完成相应任务前透过“屏障”看清其中内容的权限。“屏障”不一定是真实存在的屏障，只是针对西琳设定的未知法则。
在这种情况下，只有冰之灾厄同意见她，她才能看见灾厄本人。
“……哼。我自己解不开枷锁行动不了，凭什么让别人那么自由地能办到她自己办不到的事情？”
巨人冷哼一声，表示不予准许。
反正这对兄妹在这冻上个几天就会自己走掉的。走吧走吧，眼不见心为静！
死龙在这里的这几天，他烦得很！
“……”那海德里希也不好说什么了。反正他知道，最后这个大块头一定会求之不得地去见在他领地上惹事的罪魁祸首的。
西琳的搞事能力他知道，不达到她的目的绝不算完。
“——诶？对了。”巨人又想起什么似的，忌惮地问。
“你那个妹妹为什么看不见我，她是什么和我们同样的被禁锢者吗？”
是什么体型稍小一点的巨龙？还是跟海里那位一样，是什么精通隐匿术的特殊存在？
作为“灾厄”，有一个同样实力等级或者比自己还强的血亲并不是不可能。冰巨人自己就有一个血亲，只不过从万年前就长眠在了中部的森林中。后来从她的心脏中长出了参天大树，那片森林被称作“巨树之森”。
冰之灾厄对这些结果全都作好准备了，他虽不能离开此地，但力量还算是完全，随时能跟对方抵力一战。
只听海德里希答——
“不，她是个人类。”
“……人类？？”
巨人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憨憨地重复一遍：
“人类？”
“没错啊，有什么问题。”
冰巨人只觉狂怒无能。好似准备接受的千钧巨力变成了一坨茸茸棉花，轻轻地飘在了他肩头上。“一个人类也敢来我地盘上撒野？”
“所以这不是还有我呢么。我是来给她兜底的，”“你住嘴！”
巨人真觉得自己讨厌死这破龙了，早在他准备降落在上空盘旋的时候就应该把他一把揪住翅膀揪下来！
一个人类——怪不得他看不见啊！
能看见就有鬼了！亏他还觉得那一定是个多么玄妙高深的存在，现在告诉他就是个没有他小指头大的小娃娃！
偏他默默生了这股子大气，还不好对那头龙说出来。否则可有对方好一顿嘲笑他的。于是这份愤怒马上变成了不屑，巨人哼笑一声：
“哼……一个小娃娃有什么好威胁我的？不见不见，就是不见。”
“……那你就等着吧。”海德里希平静地重新闭上眼。事不关西琳，他也懒得理这个大块头。
而西琳继续在小雪地上生着火。普通的小火似乎还不能消磨掉本地领主的耐心，她决定整个大的——
在你的领地上为了取暖生个篝火堆，应该不过分吧？
二人高的火焰“轰”地燃起，短时间内就有上升之势。极北圈一代虽冷，但低温的极限却比不过火的温度，这丛火足以驱散附近的严寒。
那些冰造的魔物围聚在两山之间畏惧地望着这里，先前还有捕猎人类的心思，但当真正的巅峰魔物和火焰出来后，它们就再也不敢靠近了。纷纷远离那块区域逃到了最安全的雪峰之间。
这里仅有的两座雪峰之间有这世间最为强大的冰之灾厄，那些火焰绝对无法席卷到这里。自己安静憩息着的山头乍时间多了这么些围着自己的魔物，贝格尔米尔大人颇为头疼。
“（极北圈脏话），那点小火有什么好怕的。不过一个人类而已，还能把这极北圈全烧了不成？”
西琳可不打算烧掉极北圈，她现在的用火还都处于安全范围，即使放在林中也不会达到“放火烧山”的程度。但这样的火她会围上极北圈中心点上一圈，每到一个地方就点上一把，直到中心那位大人被点的心烦意乱迫不及待想让她消失为止。
之前在北境驱除寒灾的时候，作为极北魔境缩影的蔓延寒灾为他制作了王座。这足以说明他是一个心高气傲、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的人。
——今天该吃点什么？炖鱼羹她实在有些吃腻了，背包里还有些最后的海鲜，不如就来场海鲜烧烤吧。
烧烤的味道能飘到很远很远去，不信那个大块头闻不到。
而海德里希在历时一天半的彻底复苏后，终于又变成那个她熟悉的图书管理员来到她身边。
“——嗯嗯，今天的烧烤酱调得不错呢。”蓝发青年眯着眼，微笑得格外安详，西琳总觉得他还没睡醒。
原来冰冻的威力对于龙类来说如此之大。想来想去，西琳给他围上了一条毯子。
“别吧。你哥还在给你转着烧烤签呢，可别把这毯子点着了。”海德里希仍然安详，烤架上的串鱿鱼圈被翻了个面，上面的油花滋滋作响。在家时这些烧烤的活也都是他和埃泽来做，西琳不爱碰带油的烧烤架，总觉得味道特别大。
妹妹又给他围上一条，“点着就点着吧，熄灭了不就好了。”
这两条毯子都是深红色的，很显眼。这下，着意于领地上有没有点火人类的贝格尔米尔终于看见她了。不光如此，还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呸！你根本没那么怕冷！矫情什么矫情，不过是仗着有人在你身边罢了！”
巨人唾弃道。总觉得不是滋味。
*的，他当然知道身为龙类巅峰的海德拉根本没那么娇气！好像前几天着陆在最低温冰峰峰尖上舒展连天翅翼的那种伟力存在不是海德拉一样！
你在装什么装啊！身为一个龙，居然对着个人类小孩撒娇！
特别是海德拉竟然真的得到了别人的关照，这才是最令他不能容忍的事。
——为什么你能得到血亲的关爱，而我没有？
西琳的第一串鱿鱼圈烤好了，她从烧烤架上拿下来，轻轻吹着吃了一口。
嗯——不愧是北地港口出产的大鱿鱼，连入口都有种北地外鱿鱼所没有的鲜甜！再配上独家秘制的烧烤酱，丝丝泛香，连外圈的焦黄看着都颇有食欲。架上最后面的烤鱿鱼快有些焦了，不过无妨，还可以再烤烤，西琳喜欢吃有些焦的鱿鱼圈。
这让她想起来在地下城吃鱿鱼圈的时候，给她烤鱿鱼的矮人老板总是把鱿鱼烤得恰当火候，刚刚好全熟，外面裹着一层金色。让她吃着总觉得差了些口味，每次得特别嘱咐老板烤得再焦一点，才能吃上自己喜欢的那种鱿鱼圈。
海德里希照旧不吃饭，这让她有些担心。
“好几天没吃饭了吧，让家里其他人知道了又该说你了。真的撑得住吗？”
“不要紧。我本来就不用吃饭。”海德里希平心静气地烤鱿鱼，面上波澜不惊。当然，是闭着眼的，妹妹总觉得他快要睡着了。
说起来，他们这些灾厄本来就不用进食。既然是从地区衍生出来的统领者，力量源自然跟地区所连通。即使力量无法再跟地区相连，灾厄本身的体质也足够他们休眠上好几千年。
海德拉确实不需要进食，否则依他庞大的体型中部大陆早就没有魔物存在了。不过日常生活中的海德里希还是需要吃饭，餐桌能够连通他和家人的感情。而且妈妈和妹妹的手艺都非常好。
埃泽尔……嗨不说了，家里会做饭的男人有他一个就够了。埃泽每次做出的东西，连他这种人都吃不下。
鱿鱼圈后还有烤贝类等其他烤海鲜。就是海鲜的储量已经不太够。要是想补充海鲜，西琳就得离开极北圈深处去。
正当她发愁要不要出去的时候，在她燃起第九把火的时候，贝格尔米尔终于被她触动了。
“人类，不要在我的地盘上生火了。”
第159章 海德拉带妹飞行大赏
两峰之间的巍峨领主终于自她眼前现身。
简直是能堪称至高无上的存在，西琳眼前骤然一亮，看见了这世界上她能看见的第二个伟岸君主。冰之巨人如此庞大，以至于他周身的两座雪山也显得孱弱无比。
西琳毫不怀疑他的一拳拥有能够震碎大地的力量。周身的两座雪山虽然高耸，但也并不足够成为他的禁锢，跟他相比它们就像两座等身的玩具积木，轻轻一掰就能拆解开来。他真正的禁锢是这里的机制，而“机制”这种东西，这个世界的任何人都解除不开。
“好了，现在能见我了吧？”人类叉腰站在雪地上，仰起头来，像个雪地上的红色小点。
领主挑挑粗粝的眉毛，“我既然都准许你瞻仰我的真容了，那么这还不算见你么？”
“不行。你个子太大了，我听不清楚。”
“……”
以贝格尔米尔的体型来说，让西琳正常跟他交流确实有一定难度。他确实如她所愿地缩小了体型，半山高的贝格尔米尔看起来像个长胡子的魁梧大块头，跟传统的维恩图斯苔原人的长相几乎完全一样。但他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这个人类竟敢如此要求他的胆量。
领主眯起眼睛，细细打量观察起人类来，在她身上发现了一些好玩的东西。
“……怪不得一个人类拥有能走到我面前的力量，原来你本人就是一个人形的龙之心啊。”那颗有着奇点力量的心脏在她体内跳动着，他看得见。
说完又转向海德里希：
“你把你的心脏放在她身上保管，不怕你的力量会被她糟蹋吗？”
这下轮到西琳惊诧了：
“龙之心？”
其实她早就知道自己身上有着海德里希的某些“遗物”，要不然许多龙类也不会在初次见她时就接纳亲近她。但西琳一直以为这是脖子上吊坠的缘故，以为是吊坠中的血影响了她的血。
她早该想到了，一个少女的血液能够拥有近似龙血的力量，身上的龙类成分早该不止“吊坠”这么简单。海德里希的其他“遗物”她都在找到之后全还给他了，唯有“龙之心”一直没有寻得，却不想那颗心脏就是她自己。
那她之前，有展现出过……龙类的力量吗？
“唉呦……别责怪你哥。你的力量都是你自己的，没有因为这个东西得到任何不该有的增长变化。我只是在你身上放了点惊喜的东西罢了。”
海德里希来到她身边，拍拍她的肩膀。不愧是十几年的老哥，一眼就看出了她在想什么。
这让西琳更加疑惑了。
他是在什么时候这么做的？那么一大颗心脏，可以缩小到这么小吗？她身体里明明只有一颗心脏在跳动，从未感受到过另一颗心脏的存在。这么多年来，海德的心脏一直都在她体内跳动吗？
“别紧张。龙之心确实有缩小的极限，只不过它的极限是一个人形罢了。”
海德拉的旧日心脏不再属于它自己。老妹忽地就被感动到了。这颗心脏当然是给她这个爱离家冒险的人保命用的，海德里希早就生长出了新的心脏，但这份证明旧日的海德拉曾存在过的证明也需要找到一个新存放地。
“那我……以后是不是可以在那些比我厉害的魔物面前狐假虎威了？”
温馨的氛围骤然间就被打破。老妹眼睛里蹦出了四角星。
“……”海德里希无奈叹气。“还是惜命一点吧，用它可复活不了呢。”“这个你不用管。”西琳光速打断。
复活这种事情当然是找复活泉水啦，包活的！
“够了！”
巨人捂眉，实在看不惯这弱小种族特有的温情小家子场面。他并不关心海德拉为什么把力量送给人类，只想让这个人类安安静静的不要在他地盘上撒野。
“你现在见到我了，不准在这里点上那些令人讨厌的东西了。”
“那可不行，”
西琳伸舌舔舔刚刚熬好糖做出来的糖苹果。刚从桌上拿的，裹上一层黄豆粉之后最对她对糖苹果的胃口。糖下的表皮红红的，果型也标准得不能再标准，甚合她意。
“极北魔境南下蔓延、让好多人流离失所的账还没算完呢，我不能从这里离开。”
“……魔境向南扩散又不是我让它这么做的。像冰面终究会蔓延到其他地方一样，它的性质就是这样，我也控制不了啊。”巨人垮下眉来，语带无奈。
况且——
自己不是才是这里的领主么？？巨人忽地就发觉出了什么不对劲来，横眉摆起了谱子。
“本大人凭什么要帮你控制极北魔境？就你这点小个子，能给我什么好处吗？”
“不让你白做事。你不是想要离开这里吗，我可以帮助你。”
巨人双目大睁，面露不可思议之色。他的这个想法可没有跟任何人说过，
“小小的人类竟也敢揣测我！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为了离开这里而帮助你？万一我乐得留在这里呢！”
西琳竖起一根手指，偏头啃了一口自己的苹果。
“你的心声可骗不了我！”
不知道吧？你的头上可浮现着跟你相称的大大的对话框呢！满目都写着：
【我想离开！】
其余的还有诸如什么什么【想换换衣服……】【夏天到底是什么样的……】【鱼到底好不好吃……】等等等等，呃……西琳波楞波楞头，不去看那些人家自己不想说出来的东西。
“总之，你按照我的要求来做，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巨人半信半疑。默默地过了好一会儿，才垂下头来：
“怎么做？”
“很简单。”
虽然极北魔境并不受其中领主控制，但领主的力量与其中核心相连。只要灾厄级别的领主离开这里，那么极北魔境就只是普通的魔境，不再是拥有能够肆意蔓延力量的超级魔境。
这么一来，极北圈还是能保持原来的生态。但往南延伸的那部分肯定会得到遏制，迅速退回到原来的地方去。
所以——
“你只需要在一年的大部分时候离开这里就好了。”
“我要是能离开，不早在千八百年前就能离开？”
西琳举起右手，上面的冰蓝色纹路光芒漫溢。
“我让你离开，你就能离开。”
这，便是“玩家”的权限。
虽然在本土生物甚至是灾厄级生物面前有多bug不提，但她实打实地能让被禁锢的贝格尔米尔从冰峰之间解放出来。只要他同意她的请求，她轻而易举就能做到这件事。
西琳早就见证过了，自己光是接触就能让许多原定的世界线偏离轨迹。这些设定在固定地点的boss也是一样的。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在绝大多数时候离开这里？万一我逛完外面觉得还是老家好，想回来了呢？”
不行，这么简单同意她的请求显得自己掉面子，得吓唬吓唬这小姑娘！
却不想西琳马上就给出了解决办法：
“这个简单。”
“你是冰的化身，肯定也有着最高的冰之能力吧。把通往世界核心的门打开，我要去见拉芙。”
如果前面那些都算是人类独有的见闻、给巨人带来了惊喜，那么这句话可谓是给了他石破天惊的轰动。那张覆满冰霜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堪称“震惊”的裂痕。
“——你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
唉呦——西琳在内心默默小叫，
她的名字还是我取的呐！
这些世界内的boss，是不会理解她和这种“初始角色”之间的羁绊的！
旋律过后，金色大门在她眼前浮现。贝格尔米尔身为神明一般的冰之灾厄果然拥有最高权能，跟冰相关的空间之门随手就能打开。
通往大门的通路都是金色的。像那些传说中打开就能去往圣地的神圣之门一样，无论如何，那扇半空中流溢着光芒的大门终于被打了开来。
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凝固了，这纯白的世界中只余下这一扇门。打开它就能去到所有人都没去过的地方，打开它就能触碰到梅林追寻的秘密，甚至打开它……就能随意改写这世界的一切设定，改写它创造的根源。西琳深吸一口气，
她做好准备了。
……
巨人感觉自己的力量正在逐渐缩小。这些力量并没有被从他身体抽离出去，而是以另一种形式……嗯，被封存在了他体内。
他很快就变成了一个正常人类般大小，但只要想，还是能变成巨人。
那个女孩从门内出来了，她的哥哥走上前去。
“怎么样？”
“唔……”
西琳支支吾吾。
“我有点儿想念家里的狐狸了。”
“想它干什么？”
那狐狸初来乍到时便赖在他们家里不肯走，还日日贪吃玛丽莲娜做的美味。美其名曰“找到了能让本狐纵享生活、幸福无比的好地方！”
为了显示自己颇为有用、能支付每日在那吃喝玩乐的代价，好让妈妈把她留下来，特意每顿饭后都守在碗槽边，等吃完饭了好用自己毛绒绒的大尾巴充当洗碗棉。一圈一圈，干净不掉毛，让他们兄妹三个在家里都失业了。
海德里希此时也不禁困惑：
“你想它？想那只洗碗棉？”
他知道他这个妹妹一向荒诞离奇的各种点子层出不穷，她的想法总是能飘得很远，远到让他有时都咂砸嘴、表示听不太懂。最关键的是西琳是个手脑同快的行动派，这些想法最后竟都实现了。但如今，妹妹的思绪是否……飘得太远了些？
自从狐狸来到家里后玛丽莲娜就像是找到了新宠物，天天抱着狐狸乐个不停。兄妹三人曾经抗议过，但玛丽莲娜不理他们。那就是只妈妈手里的舒服抱枕。
想它干什么？
“喔……我的意思是……”
海德里希看看她手里的东西，只觉无奈，同时又在预期之中。
“这东西是你带出来的？”
“反正不费事嘛。安安静静一个，晚上还能当枕头，多好！”
反正二哥最后点了点头。
“不说这个了。”
腾风自她身边升起。视线被吹起的雪模糊过后，西琳仰头看了看身前的庞然巨物。
其实已经调整到比原先小了许多，但海德里希垂下的巨大阴影还是能够遮蔽她。西琳默默仰头观望，不发一言。
海德拉的龙首垂直她身边，金色的龙瞳示意她：
“上来吧？”
这句人言也在她耳边响起。光是用精神力他们就能做到沟通，而海德里希这句话颇带着打趣意味。
“……你别笑嘻嘻的！都说了我不会再去你头上让你带着飞的！”
西琳咬牙切齿。像个撅着头叼着红果子的龇牙刺猬。
“克服一下恐高嘛……哥哥真的想带着你飞一趟，体验体验小时候的乐趣的……”
海德里希肯定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想看她下又下不来走又走不了怕得在上面嗷嗷叫的可怜态！
知道自己被捉弄的妹妹一扭头：
“不要！”
“真的不要？”
“……”可是海德拉已经垂下了头，看着很伤心的样子。
“……你飞慢一点哦！”
——她高估了自己了，穿行在低云之间的感觉还是蛮蛮蛮蛮刺激的！
西琳尖叫，西琳大吼。
“唔啊啊啊！”
侧翻之间她又被带着穿过一层矮云，水雾扑在她脸上、染湿了头发。能听见巨翅振力挥动的声音，完全不像一只鸟，普通的飞行类可不会发出如此磅礴的声响！
“做好准备，接下来要迫降了——”巨龙欢乐道。而可怜的西琳就只能被迫大喊了——
——“你不要过来啊啊啊！！！”
第160章 好友重逢
售货npc在这个街头商店里已待了许多年，他早习惯了每天来来往往的行人和不时叼着个老式烟斗、晃悠着步伐来买包香烟和茶包的老大爷。那位大爷身上总漫着种老式木板的香，看来他住在一所老房子里已经很久了，身边也不知有没有什么儿女亲人。
售货员照例递给他一包“奎萨塔”香烟，手指接过递过来的几张卢卡票，面上已熟稔得不能再熟稔，带着一丝麻木。
如他心里早认知好的一样，他是要被困在这所商店中一辈子了。日复一日地过这递香烟、收票子的生活。
今天的天气灰暗，可能是要再下一场雨夹雪。现在虽是夏天，可苔原魔境那里最近很是动荡，连带着这里的天气也变得奇怪了些。雨雪、阴云层出不断，仿佛掌管北地的神生了场大气。
外面车铃响声不断，不少人急着回家躲雨。正在这时，商店中又走进一个人。
售货员眼神无光：“你好，要什么吗。”
“来包糖果，要你们这平时卖得最多、最受小孩子欢迎的那种。再打勺冰激凌，盛在纸盒中。有梅拉塔吗？有的话也来两团……不，要三大盒好了。”
他一下子抬起头来。现在这个坏天气里人来得本来就少，他从刚才起就察觉出了这位顾客的不寻常。仔细一观察——
就更不寻常了！
“你、你是玩家？”
“现在不是了。这个世界里再也没有玩家了。”
那红发姑娘收好打包纸袋，笑眯眯带着梅拉塔、冰激凌、还有小糖果回家。npc长久地凝望她走后的背影。在她走后，又第一次走出了这间将他困了许久的街头商店。
“我、我能走出来了？！”
售货员恍惚之中，看见了天际那还没来得及被遮盖的微弱曙光。
——他再也不是那个走不出一家商店的售货npc了！
轰隆隆的乌云滚过，黑发蓝眼的女孩扒着木窗窗口。外面又要下起雨，她凝视着外面的雨云。
室内是明亮的，良久，她才出声道：
“莫塞伊斯哥哥，她什么时候回来呢？”
“应该快了吧。前两天她路过封锁……海米拉镇的时候还给我们写了信。”莫塞伊斯手熟地拿起水壶倒上两杯蜂蜜茶，将其中一杯递给海塞。蜂蜜茶是用茶叶现泡的，茶体呈透明蜜色，杯底沉着一点点茶渣。
这里是莫塞伊斯独居的住所，早在西琳走的那一天他就在住所里收拾好了房间。海塞一个人没有在那家旅店里待多久，她趴在窗框上看了一会儿外面，不久之后就被前几天见过的黑发青年接走了。
旅店费自然都退掉了，西琳走得匆忙，莫塞伊斯没来得及跟她说他想要把小女孩接到自己家的打算。现在经过近半个月的相处后他跟这个小姑娘已很是熟稔，小姑娘也不再像流落街头那时一样怯生生地看她。
扎马尾的小姑娘回过头来，她半跪在柔软的沙发铺面上，手还在木质的窗柩上放着。
“那今天要同意和叔叔阿姨他们一起去吃饭吗？”
“叔叔阿姨”指的是莫塞伊斯的爸爸妈妈，那两个穿着华贵黑衣服的人。特别是莫塞伊斯的妈妈，她长得好像她曾经听过的魔女哦。他们昨天来过这里了，登门拜访，询问儿子要不要和他们一起吃晚餐。
而那位阿姨还看了看海塞，“唉呀！这就是你们从街头带过来的小女孩么，西琳跟我说过了，果然是符合你们性子能做出来的事哦！”好奇的同时又觉得好玩。
“她怎么会遇到你们的！”莫塞伊斯脑袋上起着麻筋，顿觉头疼得不能再头疼。他一边言辞上把这对许久不见的夫妻二人往外推，一边拒绝：
“我们两个就不去跟着一起吃饭了。你们自行安顿吧。”
“小莫伊……好久不见妈妈了，一点不想妈妈哦……”伊丝芙女士轻轻撅起嘴来，表现得有那么一点委屈。
“好端端的想你们干什么？我在阿法利亚的时候，好像也没有收到过你们一封信吧。”
莫塞伊斯不为所动，只是言语背后却隐藏着一丝能够称之为愤怒的情绪。把那对夫妇送走之后他重重地把门关上了，却在很久之后又打开门，稍稍地往那方向观察了观察。
海塞看得出来他其实有那么一点想要得到那两人的关照，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而拒绝了他们。他和这对父母之间一定发生了一些事。
如果西琳在这里就好了，西琳在这里的话，一定能轻易地读出来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哪些事。小海塞叹了口气，对着窗外将杯子里的蜂蜜茶一饮而尽。
“哦对了，所以今天要同意和他们一起吃饭吗？”她没忘了正题。
“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莫塞伊斯端着茶杯，同样从室内看向窗外。
“没什么……”她只是莫名有种预感，那两人今天大约还会来罢了。
远处的上方天空突然浮现出漩涡。深黑色的，偌大一个。周围的腾云都顺着漩涡向内卷去，仿佛一头巨兽很快就要张着獠牙从云内钻出。
“唔……哥哥，你快看！”
海塞下沙发，匆忙把莫塞伊斯拉到窗前。黑发青年抬眸远望天空，在些许震惊中一言不发。风沙翻涌，住所附近狂风大起，沙粒被裹挟着吹开，翻滚着沙沙卷过地面。有那么两粒小石子打中了窗柩，这似乎是要下大雨了。
是和那个红发女孩走时一模一样的场景。莫塞伊斯摇摇头，她两天前才从边远的苔原封锁线附近城镇写信回来，怎么会那么快就从那里赶到这呢？
可是很快一头真正的巨物就从层云中钻出，黑色的天幕都被它的翅翼所搅动。莫塞伊斯看不见它，可是漆墨似的乌云不可能无缘无故被猛烈打乱，凭借直觉，一定是有什么不得了的存在从云上翻了下来。
“——啧。”
他迅速带着那窗边的女孩远离那里：
“往后退，有什么东西要过来了！”
气流被撕裂的破空声不会是假的！而依窗外那为数不多刚刚走过的人的反应来看，他们都认为那是大风！
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发出这种声响？在它面前气流不过是能随手控制的东西，而人群更是如针线线头般能轻易揉捻的存在。莫塞伊斯做好准备了，如果那东西真是冲这边来的，他不管用上什么咒术都无法阻止它。
世界在某一瞬间仿佛陷入平静，而风沙也不再发出声响。在抬眼的刹那，黑发青年的翡翠眸中仿佛倒映出一头古奇的巨物，然而下一个瞬间便又消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切又回到平静的状态了。
不，还是有那么一点变化的——
片刻之后有人摁响了他家的门铃。还没将视线移到门上时莫塞伊斯便感觉到，一定是有什么不寻常的人回来了。
海塞比他先行一步。
“吱呀”声过后，传来女孩子惊喜的叫声：
“你回来了！”
门外之人似是将她抱了起来，没经屋主同意便将靴子踏进了门内。
“呼——这趟真是累死我了！”
她毫不客气地将手里一堆纸袋放到桌上，再翻出水壶吨吨吨喝了起来。
“今天的蜂蜜水蛮不错啊！你一定是从学院街角那家咖啡店里学到泡茶的精髓了！”
学院街角的那家咖啡店，店主是个喜欢咖啡的老爷爷。他们在课余的论文讨论时间里也常去那里喝咖啡。许多个点子正是从那里诞生的，而那个人还在那里画出了新咒术阵的构架图。
不是西琳还能是谁？除了这个大冒险家，没有人能在走进别人家里后毫不客气说出“你泡茶手艺不错”了。
莫塞伊斯停滞了一下，随即走上前去，给归来的同伴一个大大的拥抱。阿法利亚地区对回家之人的常用礼节，维恩图斯虽然没有，但不妨碍他们用这个礼节来庆祝。
维恩图斯常用的，是“抚首礼”和“吻面礼”。
归来的人摸摸小女孩的头，笑着把眼睛挤成了两道缝：
“被照顾得很好嘛！比我打理得还像个小女孩呢！”
西琳不怎么梳马尾辫，在临走之前给海塞梳的马尾辫也来来回回总是梳不好，不是那里鼓起一角、就是绳圈松松垮垮没那么好看。而莫塞伊斯给小女孩梳的马尾十分端正，就是非常标准的卷发高马尾，在扎发处还绑上了纱质的晶莹四角蝴蝶结。
海塞今天的衣服也很整齐，面上的伤也被养好了，一点看不出曾被打过的痕迹。海塞的小手也被洗得很干净……总之无论怎样让她看这小姑娘，都觉得她整整洁洁地恢复得很好。
“真是辛苦你了！……来，今天我请你吃饭！”
她知道照顾一个小孩不简单，而且这还是个需要得到关照的小女孩。小莫比她想得要做得更好。
“还好，应该做的。”黑发青年言语平静，但底下看着他的已相处半个月的小姑娘知道，他现在很开心。
小莫突然想起了什么事：
“对了，你怎么知道她在我这里？”
西琳在旅途上没有固定的地址，一向是她给莫塞伊斯写信寄过来，而莫塞伊斯没有回过她。
“喔，我今天上午在经过的城镇上遇见了你的父母，他们告诉我海塞在你这里了。”
——今天上午？
小海塞抬头。他们不是昨天晚上才来过这里吗，怎么今天上午就能出现在想想也不近的其他城镇中了呢？按附近城镇离这里的距离来算，他们少说也要中午才能到达。
西琳看出了她的疑惑，笑笑：
“是影子分身啦。你黑毛哥哥的妈妈会影分身术，说不定你们昨天看见的也是她的影子哦。”
伊丝芙女士是暗属性，而莫塞伊斯的爸爸是草木属性。莫塞伊斯的属性正是遗传自他的妈妈，而根据现在所掌握的情况来看，伊丝芙女士能操控的能力比她儿子要多上许多。在同时要处理上许多事的时候，她会派上另一些“自己”分别去处理。谁也不知道哪一个她才是真的。
莫塞伊斯波澜不惊，“他们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那对爸妈他知道，指不定能对着个小姑娘——特别是她还是“自家孩子的女同学”——说出些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这种大场面他见多了，只能说这种风格脉脉相传，全家也只有他一个人幸免。
“他们说——”西琳闭上眼睛，故作高深。
“他们说了什么？”
“他们说，今天晚上回来跟你一起吃饭。”
也正是在这时，刚还响过的门铃声此时又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