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台之中,阎龙虎饶有兴致看着斗法场内,正有两个小蚂蚁在拉开架势互相推搡。
是的,在他眼里,筑基期的过手就跟小孩子打架推搡一般。
那泜水宗的女修虽然天资极高,但看起来少经厮杀,仍然比不上妖修蛮舞一族的凶妖。
阎龙虎感觉挺没意思,估摸着这一次人族阵营还是会输,他不经意间瞅了一眼钟紫言,心底里积压的怒火更加旺盛,脑中只有一个念头:‘蝼蚁一般的玩意儿,竟敢当众驳我面子,此番非得叫你吐出这块儿肥肉不可。’
他眼珠转动,不多时又想出一个招儿,以私密传音之法主动对钟紫言说:“钟小友,遍观整个东洲,我人族五阶灵地也屈指可数,你家今日所获非同小可,单一个小小的赤龙门,恐怕吃不下吧?”
钟紫言转头看了一眼阎龙虎,回以微笑:“诚如前辈所言,五阶灵地非同小可,在下已将这讯息禀报给陈勰老祖,他老人家会有安排。”
阎龙虎眼中闪过一丝惧意,他虽然并没有与陈勰打过交道,但早在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陈勰是此界成名几百年的元婴修士,连他那手腕狠辣的师兄阎摩柯,都对其忌惮不已。
虽然如此,但教他就此心甘情愿放弃那五阶灵地,怎么可能,这姓钟的有后台,难道他阎龙虎没有?
“陈勰道兄是厉害呀,但据我所知,他原本也非东洲修士,此番更没有参与一应开辟事宜的权力,和你赤龙门的关系又能绑到什么程度?可你家山门立在我拘魔宗境内,此番也被闻师兄分归在拘魔宗辖下…”
这就是赤裸裸的威胁了,钟紫言眸子瞬间深凝,他可以百分百肯定,上个月周洪的事情多半跟这狗东西的手下脱不了干系。
“如果我赤龙门吃不下,届时这灵地也定然有陈勰老祖自用或者拍卖。”
钟紫言回罢,端坐正身,继续观看场内斗法,心里却在来回盘算。
新赤龙门在东洲南域已经扎根三十多年,对于卧榻之侧的这家庞大化神宗门里的权力结构,早已经深挖了个底朝天。
拘魔宗一脉的道统发源于鸿都疆域,是正统的神霄紫府道门分支,创派至今至少已有五千多年了,而林御魂作为创派老祖,据说更是扛过三次天劫的化神巅峰大能。
单说在此间,他家享有六座四阶灵地,一座六阶福地,已经是东洲唯二的霸主级超级势力,更别提人家起源在鸿都疆域,那里还有不输于这边的宗派资源。
阎家在拘魔宗身份贵重,领导着可以直接和主宗枝干抗衡的长老派。此番东征明面上有十七位经运使,份数拘魔宗的两位经运使之一正是此獠。
一切军事行动,首先打的是资源,凡俗里打的是钱粮,修真界打的是丹药、灵石,所有筑基之下的修士首先需要低阶灵食存活,比如灵米、灵面、灵草等等。迈过筑基辟谷以后,根据修炼体系的不同,可以逐渐摆脱低劣的食物,转而吸收高阶血食、灵药、灵丹等能量资源保持状态存活,但不论如何,哪怕元婴甚至化神修士,终究依然是人,是人就得吃东西。
而每一个经运使,要么管着辖下势力的前攻统筹,要么管着后勤资源供应。可自赤龙门来北面参战以后,压根没有收到过拘魔宗给的任何补给。
越是思索,钟紫言心头那股无名怒火越旺,他哪里不知道,就是这狗东西所属一派故意克扣赤龙门子弟的资源,要不是老丈人火胤几次劝说忍耐,他非得让闻万雄来介入不可。
气怒归气怒,真要是彻底决裂撕开面皮,钟紫言当下也没那个胆子,因为毕竟两方实力上还是有很大差距,他也知道即便找闻万雄陈述,其实也不会有什么大用,人家高高在上的总负责人,哪里会管这些小事,要不是自家有陈勰这样的虎皮一直扯着,直接在明面上就得赔进去许多条人命。
‘这狗东西既然对陈勰没那么忌惮,看来深得背后化神老祖的支持,哎…’想及此,钟紫言心头无力叹了口气,只得静静思索,等着见招拆招。
“鸟王宫,东泽乌马胜!”
场内的斗法很快结束,泜水宗那筑基女修也输了,好在留住了性命。
阎龙虎一拍大腿,“哎,我就说这小女娃还是欠了火候,没想到又被妖众赢了。”
筑基境最后一场登台的,是大榉书院的端木康和妖众狮驼岭的钻风虎。
端木康约莫三十岁前后的年纪,温文尔看起来清癯白净,那钻风虎却有身长一丈,背刀而入,虎形直立。
由于前几场已经见识过妖众的强悍,此时的人族观众,已经对筑基层面己方获胜不报太大期望,能别丢了性命已经是幸事。
场内很快开斗,赤龙门的这处凉台上,阎龙虎再起一计,开口道:“钟掌门,当下这一场两方势均力敌,咱们光看着着实无趣,不如猜赌一局,不论输赢,本座都将这【阴阳无极剑】作为奖头,若是谁侥幸赢了,将来翠萍山要转卖,你需得将我算作第一买家,谈不拢再公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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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心思藏不住,阎龙虎也不装了,他直接耍个明牌,公开来谈,且看看身旁这小辈是不是还要驳他面子,如果对方胆敢说个不,那么!
阎龙虎眸中寒光乍现。
此间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在钟紫言身上,钟紫言心头暗骂这狗东西以权压人,但眼下再驳对方面门,也确实说不过去。
于是只能应道:“就依前辈所言。”
“好,那我赌那头虎妖赢!”
‘狗贼!’场中赤龙门众金丹齐齐在心头暗骂一句。
钟紫言定睛观望斗法场内,见那虎妖行动如风,刀势已经修成罡气,也知道书生的迎面不大,但再仔细观察端木康神情,良久后像是押宝一般,道:
“我赌大榉书院的这位小兄弟胜。”
赌约即成,阎龙虎心中一喜,已经开始盘算事后用什么手段逼着这姓钟的就范。
一柱香的功夫,场内原本是那虎妖占据上风,却不想端木康身受重伤后,口中鲜血喷出,爆喝一声,呼道:“吾善养浩然之气!”
他头巾飘动散开,原本泛着青气白带沾血后化作长虹,直接将那虎妖全身捆缚包裹,任凭其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凉台上,紫望老道低呼:“灵宝,混天巾!”
竟又是一件不属于常自在斩仙剑魄的灵宝。
场内,虎妖使尽浑身解数,实在是挣脱不开,最终只能认输。
凉台上,阎龙虎像是吃了屎一样,久久沉默,最终重重将椅子拍个稀巴烂,起身道:
“钟掌门,本座担着经运使的责任,你我今后的日子可长着呢!”
“还要前辈接下来多多帮持。”钟紫言面无表情拱手。
阎龙虎冷哼一声,就那样飞掠离去。
人即走,自家人和这些盟友们围了上来纷纷劝慰,白菜老道先开口说:“哎,钟老弟此番得罪那厮,日后少不得要吃闷亏。”
紫望老道也试探附和说:“其实刚才应该缓和一些语气,好好交涉一二,我家几百年来在拘魔宗手里真没讨得好处。”
见姜玉洲要开口对斥两位,钟紫言忙道:“是啊,他们有拳头嘛,元婴修士一大堆,化神老祖四五位,尽可以软的不行来硬的,谁不服气,就打到谁服气。”
“但是,诸位不要忘了,这天底下不只有我一家赤龙门,今天他可以靠拳头把我们打趴下,那么对面的妖族呢?整个东洲呢?整个此方世界呢?他也能用拳头打下来么?”
“如果不想跟咱们讲规矩,那么整个世界也不会跟他们讲规矩!”
这虽然是场面话,但也很直接,其实就是对众人表达一个态度,我赤龙门也不是随便一个什么东西就能拿捏的。
“是这个道理,自还有神霄府管束着他们。”
而紫望老道在听完钟紫言的话,心底里也安心不少,觉得自己要办的事看来是能靠得住这家门户的。
姜玉洲全程都憋着火气,这源于他的丹论本身就天然对抗这类转圜斡旋之事,但钟紫言一直压着他,搞的他反而更气怒了。
也恰在这时,耳边传来自家这位掌门的秘语训斥:“此獠德薄而位尊,早晚教他死无葬身之地。但你是怎么回事,频频暴露杀意,真当我派已经无敌了不成?”
姜玉洲抬头看去,见钟紫言正盯着远去的阎龙虎方向,话确实是用传音秘术对他说的。
于是也只得闷声回传了一句‘得早日教这人付出代价’。
整个赤龙门里,要说姜玉洲最顾忌什么人,也只有自家这位掌门师弟了,没办法,谁让人家是掌门呢,中兴之主啊,只从德望这一点上就能压得他无话可说。
但随着他修为渐长,对自家这位掌门向外交涉的方法是越来越不服了,刚才明显是那姓阎的理亏,而且从暗地里的角力来看,对方元婴初成,真就不一定有多强。
时代变了,自家这位掌门的方式还是怀柔居多,这样下去会影响门派发展进度的。
姜玉洲心头暗自下定决心,等着吧,就先从这次斗法大会开始来给整个南域立威,也给门里的人洗洗脑子,好教他们知道:
元婴又如何,亦可斩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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