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
英雄联盟职业联赛选手管理中心。
这是贺洲最近第三次过来了。
“你再来，我们这儿的饮料品种都要被你都喝一轮了。”吴夷笑道，“所以今天来，还是那件事？”
“嗯，没有确定下来，就只能经常来了。”贺洲应着，又说，“我喝什么都可以。”
“你跟陈然第一次来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上报了总部，lpl赛区的负责人也都开了会，我们是很重视的。”吴夷给他倒了一杯柠檬水，“总部那边也回了信，说会派从美国派人过来，但流程肯定要稍等一下的。”
“所以现在，那件事至少能确定下来吗？”贺洲顿了顿，看向他，“女选手，到底能不能上场？”
玻璃反射着这灼灼烈日，大厦内的空调温度无法浇灭少年的热情，吴夷看到贺洲那坚定渴望的眼神。
吴夷倏然笑了：“我说，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玩家，能让你desire亲自为她跑我们官方这么多次？这天儿不热？”
“这很重要。”贺洲说。
“这我确实收到了答复。”吴夷说，“不过这毕竟是特殊情况，肯定是需要对方配合的，你啊，倒是先把人给我带过来呢？”
贺洲前几次过来的时候，还以为他已经把人联系好了，现在已经开始走跟官方沟通的流程。
结果一问，他连人都还没联系好，就先来官方打通道了。
也不知道贺洲到底在倔个什么劲儿，偏要坚持：“我要先确定，女选手是可以被允许上场的。”
吴夷摆了摆手：“行行行，总不能让你无功而返，我今天叫你来，不就是因为收到了官方的邮件吗？”
他走过去，拿过平板点开今天上午刚收到的总部的回信，递过去给贺洲看。
回信是全英文的，但贺洲读起来并没有障碍。
他往下看着，吴夷还在旁边说着话。
“本次提交的情况，总部选手管理局非常重视，英雄联盟这个游戏以及我们赛事系统的初衷，是为了让强者站在舞台上，站在中心，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人规定过，女性玩家不可以。”
“只是这赛场这么多年，的确尚未出现一位能够站在这里的女选手。”
“如果这位选手的实力可以通过lpl选手的考核，那她就是被允许上场的。”
没有人说过不可以，但因为从来没有出现过，所以被人默认成了不可以。
贺洲得到满意的回答，起身道谢，也没有久留，就说自己准备回基地那边了，他道别的时候，被吴夷叫住。
“desire！”吴夷这次叫了他的id，“辛苦了，所以我现在可以问理由了吗？”
为什么在对方尚未确定来不来打的情况下，就一定要来把这件事给先定下来？
从ed基地到这边挺远的，他每次过来其实只能收到一点点的进度，现在官方也只是给了答复说女选手可以上场而已。
但贺洲不厌其烦地跑了这么多次。
没有人知道他如此倔强的理由，可吴夷见了也只觉得佩服，有时觉得贺洲这样的人，是该他在这赛场上拔尖的。
少年倏然回头，有一束光落在他的脚边，他的语气很轻，说——
“我总要，先给出一些诚意。”
女生要走职业这条路本来就很难，他总要拿出一些诚意，才能问别人，愿不愿意来走这条路。
这条，有些辛苦的路。
…
贺洲从大厦里出来的时候，就给尤禾发了信息，说今天的事情处理得还算顺利，他可以回去吃这顿晚饭。
本来是想直接回去的。
但贺洲突然觉得今天的天气特别好。
难得来一趟市区这边，要不…带点什么东西回去？
-【姐姐。】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我从这边买回来。】
他给她发了个附近商圈的定位。
刚好，尤禾的确有想买的东西，因为最近放假了，陈然也不在，就没人来买菜跑腿了，尤禾本来想着要不要明天自己出去一趟。
既然刚好贺洲发来了消息，她也不毫不客气，直接把最近要买的一些清单丢了过去。
-【要这些，谢谢小贺。】
-【你一个人好拿吗？不方便的话只用买前面三个，后面的我改天过去买。】
贺洲看了一眼她的购物清单。
的确是挺多的，但…
-【……我是男生，不至于。】
不至于这点东西都拿不回去吧！
-【okok，那辛苦你啦，我现在去做饭，你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
-【都可以。】
两人简单地聊了几句，就各自去忙了。
贺洲其实很少逛超市，连超市放东西的位置和区域都有点分不清楚，所以虽然尤禾没有给太多，他也是找了半天。
难得放假，下午的时候大家都在群里分享自己的假期。
贺洲在超市找得焦头烂额，被几个消息轰炸问他在干什么。
-【逛超市，帮尤禾姐买东西。】
他本来就这么随便说了一句话就继续去找东西了，终于买完，结了账出来看手机。
……消息快炸了。
-【啊呀，帮姐姐买东西呀？】
-【你小子留在基地，是在跟姐姐约会吧？给你们过二人世界！！】
-【哟，我们大少爷竟然自己去超市买菜，大少爷为爱买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有种小情侣生活的感觉，一个在家做饭，一个出去买东西。】
-【贺洲别装了，之前没觉得你是这种好人啊。】
-【把你的大少爷脾气拿出来，不然我马上就要造谣了哈！！】
贺洲把东西放到车上，才回他们。
-【差不多就行了。】
虽然只有一句话，但的确把他们的嘴都堵住了，文字聊天看不出情绪，他这语气看起来的确有几分生气。
无人知晓。
贺洲侧目看了一眼自己放在旁边的购物袋，然后又想起出门之前，尤禾问他“一会儿要回来吃饭吗”。
嗯…
这情景，好像是有点暧昧。
他回去的时候，尤禾正在做最后一道菜，贺洲把她要的东西放在旁边的台面上，看到她在清理虾。
“你饿了吗？”尤禾问，“马上就好了，感觉你可能这种虾也不会喜欢剥壳，我现在就直接处理好，可以吧？”
贺洲顿了顿，“可以。”
“那你不要开游戏了哦，稍微等一下就行，饮料我已经做好放在冰箱里了，直接拿出来就好。”
她说完，还回头看了贺洲一眼。
“拿好就可以出去了。”尤禾说着，用手肘碰了碰他。
贺洲：“？”
这么快赶他走？
也不知尤禾是不是看出他的困惑，又补了一句：“我要溅油了，一会儿油烟很重的。”
贺洲可不像是，能受得了这么重的油烟的类型。
一看就是个干净的小少爷。
于是贺洲乖乖听话，拿了冰箱里的饮料就带上门去客厅了。
只有他们两个人在，也不需要在餐厅那个大圆桌上吃饭，尤禾早就把客厅的小茶几收拾了出来，还给换了个新桌布。
她倒是，真的把基地慢慢地改成了有些温馨的样子。
以前的阿姨只负责做饭，不会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但尤禾时不时地就会倒腾一下基地。
说是虽然破破旧旧的，但也要尽量让人心情愉悦。
十分钟后，尤禾把菜端出来在桌上摆好，找了个位置随意地盘腿坐下，又打开了投影。
“看点什么？”尤禾问他。
“好，你想看什么。”贺洲倒是顺着她，“选你喜欢看的就好。”
本以为尤禾会看点什么电影或者综艺，结果就看到她在平板上滑来滑去，最后竟然是点开了一场比赛的回放，而且还是——
春季赛，八强赛。
ed对战msn，被msn血虐出局的那个八强赛。
贺洲：………？
“就这个吧，刚想起来，我上次没看完。”尤禾说，“这么说起来是还挺有缘的，我那天就是因为你们跟人吵架，才被之前的店辞退的。”
贺洲皱眉：“因为我们？”
“是啊，你家粉丝和msn的粉丝在外面吵架，结果有msn的粉丝挑衅我。”
印象中，尤禾情绪稳定，不太容易生气，什么事能让她跟人吵架吵到被辞退啊？
贺洲下意识地往她那边靠了点，认真：“说什么了？”
“他说你菜。”尤禾喝了一口饮料。
今天做的是柚子薄荷气泡，很清爽，很适合夏天，她喝着，觉得自己今天的厨艺依旧发挥稳定。
就顾着喝这口气泡水去了，也忘了要说下一句，那人说女人懂什么电竞，把她激怒了。
投影上的比赛已经开始播放。
话题再一次被打断，有些没说完的话，要等到下次才能说了。
尤禾看着比赛开始，就说：“其实这几场，你是打得挺好的，队友状态确实一般，特别是张贤啊——”
打的什么东西！！
但后面她说什么都不重要了，贺洲觉得自己好像变笨了，明明上学的时候是老师眼中最聪明的学生，但现在话都只能听一半了。
好像就只在意。
她一直在夸他打得好。
也只在意，她竟然是因为有人说他的不好，才跟人吵架的？
贺洲有几分出神，连菜都没有夹。
尤禾还在说这场比赛的局势。
“打野不会控节奏，中上打得中规中矩已经不错了。”
“不过要说啊，周伟这几场发挥也不太行，怎么被对面压力了？上一个本来就是ad的版本。”
贺洲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似有若无地嗯了几声。
尤禾也发现了他没有回应，看着投影的画面有些走神的样子。
贺洲其实不太想看这场比赛？觉得被msn这样杀出局，有点丢人？
好不容易放个假，还要被人拉着反复“鞭尸”。
但是这场，她就最后一局没看了，还是挺想看完的，特别是，她的目标队伍变成ed后，当然要研究他们更多一些。
但哄小孩儿嘛。
于是尤禾凑过去，带着温柔又耐心的神情，给贺洲夹了个虾——
“喏。”
“我就是想多看看，你打得好的比赛。”
空调的冷风还在往衣服里灌，但身旁人温热的鼻息洋洋洒洒落在颈间，像是那一场夏天的热浪。
无法阻止地翻涌而来。
…
晚饭后，贺洲很自觉地又回到了训练室，准备开始今天晚上的排位时间。
尤禾则是收拾完以后，出去给施千亦打了个电话。
她说：“就ed了。”
很简单，但也很坚定。
“怎么突然想通了！？”施千亦很震惊，“但他们如果也觉得…”
也觉得女选手不可以怎么办呢？
“我会尝试说服他们。”尤禾决定先从贺洲那儿下手。
下个版本正好是野辅核心的版本，而且贺洲是队伍核心，如果她能跟贺洲打出好的配合，对于ed来说是最好的。
施千亦这下更震惊了：“啊！！？队长，你不是…”
她不是，不会去尝试说服别人，而是要对方真正接受吗？
“做人嘛。”尤禾轻笑，“总要为了一些新的追求而改变一些原则的。”
“新的追求？”
“如果是为了让贺洲的光更为明亮，我也可以打破这个原则，努力成为他的队友。”尤禾敛眸，“小千，你也知道，他不应该只到这里的。”
施千亦在电话那边沉默了许久。
她们过去那些岁月里，当然也就见证过，见到过一些明亮的星星的陨落，就连尤禾也是。
她本来是很厉害的选手，本来是可以成为第一个带队拿下大满贯的女选手的。
但命运，总是无情的。
所以尤禾不会愿意看到，像贺洲这样的选手没有打出最耀眼的成就的。
她一定会朝贺洲伸出手。
“好。”施千亦压着声音，“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跟他们摊牌？”
说她就是那个人。
他们想要的，却觉得有点麻烦的选手。
迎面而来的风，趁着风口要马上踩上去，机会是不会等人的。
尤禾眯了眯眼，肯定地回答：“就，现在。”
“我们尤禾选手，一定能做到的。”施千亦的声音很轻，应着这一句。
挂断电话后，尤禾开始往训练室那边走，她到的时候，贺洲这边刚好结束一局，取下耳机准备去厨房接水。
尤禾没有马上说话，而是懒洋洋地倚在门边。
她的眼神毫不避讳，直接落在他身上。
仿佛他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
贺洲也看到她，脚步微顿，觉着这气氛有些说不上来的微妙，但还是继续迈步往前走了，要侧身的时候，尤禾忽然伸出手。
她拦住了他的去路，眉梢轻扬，尾音那是勾人的调调。
——“小辅助，你考虑一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