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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苡夏在这种家庭长大,早就习以为常地在父亲谢沉进门的那一霎那将手机的麦克风出口捂上。

    好避开父亲制造的动静。

    入口玄关处,半个月没回家的父亲风尘仆仆地赶来,眼底涌动着晚宴上不曾窥见的血丝。

    不知情的母亲还在另一头叨叨絮絮地讲着来法的注意事项。

    但谢苡夏并没有当机立断地做出决定。

    主要是两年前的那趟旅途,收场的方式并没有想象中的愉快,明知自己不该过多干涉母亲的生活,但说实话,面对母亲的盛情邀请,她并不想拒绝。

    犹豫再三,她知会自己母亲的也是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容我再思考一下。”

    “好。”

    “随时欢迎。”

    母亲的声音裹挟着法国南部海水的气息,总让人远渡重洋,似能亲切地感受到海域的潮湿温暖。

    谢苡夏却短暂地告别了她的母亲,只因父亲的身影始终都环绕在客厅、徘徊不已。

    “邀请你去法国了?”

    没有姓名的指代,但父女俩早已通过平常相处的习惯,养成了不必说破的默契。

    就算父亲没有明说,谢苡夏也清楚地知晓父亲关心的所谓何事。

    谢苡夏应了一声:“嗯。”

    “爸爸不是说忙完了,怎么今天还有应酬,”谢苡夏谈不上有多关心她的这位父亲,只不过看见了主动问询声也在情理之中,“我让吴姨给你煮一碗醒酒汤吧。”

    父亲直接拒绝:“犯不着。”

    转而继续对她这个暑假的安排投以大部分的注意力:“你的想法是?”

    “目前还没有决定——”

    “去。”

    他替她做了决定。

    “你们母女应该有两年没有见面了。”

    可了解剧情脉络、尤其是见过希芸这位女主的谢苡夏,并不大愿意一厢情愿地认为父亲是在为她们的母女情分考虑,这样的安排合乎情理。

    她却不由细想其中夹杂着父亲的私心。

    是否为他放开手脚、好和那位年轻的女孩子开展感情做铺垫,谢苡夏就不得而知了。

    只要希芸混迹于她父亲的身边,这种可能性就无法被消除。

    “怎么,你不想你的妈妈?”

    “想。”

    谢苡夏认识到父亲推动着自己走,好像愈发明确了在她离家赴法度过整个暑假这件事上有利可图。

    这加深了谢苡夏同学的刻板印象。

    是否要去法国的前景反而变得不明朗了。

    谢忱发话:“有什么后顾之忧?”

    “有。”但她不会明说,是出于这段时日父亲情感的担忧,才迟迟不肯动身。

    谢苡夏笼统地了解过故事的走向,却完全不知晓在巴黎即将度过的暑假。

    有些越过剧情的本身,融入她原本的生活轨迹。

    去和不去,就演变成了一道难解的题。

    “如果是因为换汇的麻烦,我可以让鲍慧帮你处理。”父亲的考虑十分周到。

    这反而加深了谢苡夏的警惕。

    “多谢爸爸,”谢苡夏言谈得体,拒绝了父亲换汇的帮忙,却依然没有给出“去与不去”的明确答复,“不过就算要去,也没有必要兴师动众,奶奶之前给过我一笔欧元外汇的。”

    “我多虑了。”

    父女俩的谈话到此为止。

    茶几上的期末报告单压在黑色流体熊的摆件之下,没过多久,上面出现了谢沉龙飞凤舞的字迹。

    一如他紊乱的心情。

    -

    次日,鲍慧虽然已经听闻了希芸口口声声宣称将整件事处理完毕,但等报告完会议的重点,她还是默认一五一十将这件事完整报备。

    她和希芸明确阐述“不要”的时间和希芸接收那条裙子的节点有明显的先后,她不认为她可以撇开事件本身的对错,就为了保自己手下的员工。

    尽管这样的做法显得不近人情,但职场上,所有的事都讲究固定的流程。

    越级、自行处理本身就是大忌。

    谢沉早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直至想起昨晚不下班非要在公司晃悠的那道惹眼的身影:“这就是你底下的人?”

    “抱歉,谢总,这次招来的新人,我没有做认真严格的筛选。”

    鲍慧等待着聆听上级的指示:“那我们是否要求相应的赔偿?”

    很显然,这并不是符合企业核心价值的做法,而且这笔赔偿的数额,注定不会小。

    尤其是对于一个新晋职工而言。

    “你觉得她还得上?”谢沉反问。

    他理性地做出决断:“不必了,依照公司规章制度扣减部分工资,之后调离去其他部门吧。”

    这阵子,企业任意的开除、只支付实习工资而之后直接解约的新闻屡见不鲜。

    未必见得是什么正面的影响。

    谢沉不想要因为这样无关紧要的人影响了恒星的风评。

    ……

    可有人却不会因为谢沉的顾全大局而懂得收敛。午休时分,他被迫为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中止他的休憩。

    “谢总,我一定要见到谢总。”

    但凡听见这个女人细尖的声音,谢沉就觉得头皮发麻。

    尽管阻拦她的人不在少数,底层安保部门的人因此受到了惊动、连连上楼,却在安保抵达之前,她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

    她慷慨陈词:“谢总,我不想离开行政部,我在这里实习了整整三个月,自认为同一期进来的员工中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工作内容的。”

    “可您这样把我调离至别的岗位,我且不说一时半会也无法胜任……”

    “万一做不好的话,就怕对公司造成影响。”

    这么大的一个公司,要是人人都像眼前的女人一样随意地表达自己的诉求。

    那这就不是公司,而直接沦为菜市场了。

    “不服从公司的安排?”

    有些话,谢沉注定只会问一遍。

    他的耐心对待大多数人都十分有限。

    “如果你不服从的话,也随意可以在oa邮箱里向你的上级填写辞职报告。”一时的宽容酿出这种局面,谢沉认为定然是最近一段时日自己有所分心,才会变得过分仁慈。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想继续留在恒星工作。”希芸越说越委屈。

    直至最后面上无光的被请离。

    谢沉的耳根子才终于恢复了清净。

    但这件事,这段原本不该存在的小插曲还是在整个恒星传遍开了。兴许是恒星很久没有发生过如同这样轰动的事情了,就算借大多数人一百个胆子,也没有人敢在谢总面前造次。

    不少人亲眼目睹了希芸泪眼婆娑从总裁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情景。

    但人们天生八卦的属性没有将这件事与其工作上的失职挂钩,而有了一些不切实际的猜测。

    这令许多不明真相的群众盲从地扯到了两人的情感问题上去。

    之后,希芸在行政部收拾自己的靠枕、坐垫,以及一系列乱七八糟但是和工作不相干的杂物去隔壁零售部门的时候,就有不少人怀揣着各自的猜测来问,而希芸支支吾吾,什么都不肯说明白。

    鲍慧紧急出示的公告也没有改变这八卦的风向。

    谣言,总是越传越离谱的。

    有人甚至猜测前两天谢大小姐来公司寻访,就是为了给未来的后妈一个下马威的。

    这话任谁听了不觉得匪夷所思。

    谢沉理所当然地愤怒:“这种员工,还留着干什么?”

    “我们高新科技公司的典范,每年要录用的应届生数量只能增长,不能减少。”作为股东之一的章珩劝导道。

    早些年,他投了不多的钱在谢沉的公司,早在十年前,赶上互联网经济的红利,赚得盆满钵满。

    他今天明面上是说酒吧歇业,实际上是因为昨晚的突发状况,他对自己的老友有所担心。

    章珩用最短的时间调查了解了一下希芸的身世背景、教育经历,他的目光停顿在某个国内主流的短视频网站上:“何况,听说你的这位员工每天都将在恒星的实习日常分享在社交媒体上,不厌其烦地夸赞你的公司食堂、健身室以及一切人性化的地方。”

    “贸然开除她,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不是吗?”

    “难道你就默认让我陷入这种毫无意义的桃色新闻中?”但也并非毫无意义,谢沉与此同时,却在试想利用这件事端看清另一个人的态度。

    愤怒之余,他又重新变得理智起来。

    章珩八成猜到了谢沉压制住内心怒火的原因:“想拿这件事来刺激司琦?”

    他又笑着问:“我想,你需要有人告诉她,不是么?”

    章珩透露了自己接下来的行程:“我正好在蒙彼利埃有个商业集团峰会,或许,我可以更早一步把你的这些‘情况’告诉她。”

    “别。”谢沉眉心暗沉,明明同样有这种并不光彩的想法,却又及时制止。

    “又舍不得了?”

    “害怕你的前妻因此受到了一丁点的创伤,”章珩与他谈笑间还是一如既往地不遵守所谓的分寸,“还是说,你害怕司琦露出毫不在乎的表情?”

    试探的想法在谢沉心中同样越演越烈。

    他知道有人替他插手,一切都可以水到渠成,但他本能的厌恶这种手段:“章珩,这件事与你不相干。”

    “谢沉,你不能总当鸵鸟。”

    “她不喜欢这种试探的戏码,无论她当真与否,”男人眸光晦涩,深吸了一口气,“这对于我们的关系而言,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