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嗡——”
一只修长的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精准地找到了床头的手机将扰人的电话摁掉。
昏暗的卧室里,傅瑾铭看着来电显示上的名字,皱了皱眉。单正平?怎么在这个时间给他打电话。
周末的早上,正是最适合高中生补觉的时间。如果不是特殊情况单医生是不会打给他的。
眼睛扫向枕边的临时小床上,此时上面空空如也,本该睡在上面的小人偶,不知去向。
而在自己的枕边,一簇金灿灿悄悄从被子里露了出来。掀开被子,果不其然,小家伙半夜又挤了过来,此刻正趴在那里睡得正香,刚刚的震动声完全没有吵到他。
空调的温度刚刚好,但傅瑾铭还是给小家伙掖了掖被子。随即,拿起手机悄悄地走出卧室。
点开未接来电,打回去。
电话那头的人很快地便接了起来。
“喂,小傅啊。你在家吗?今天上午有空的话赶紧来一下医院!”电话里的单医生有点激动,传过来的声音都有些失真。
还不等傅瑾铭问究竟怎么了,那头接着说道:“你上次例行检查的报告结果出来了,有点异常。如果你没什么事的话,最好现在就来重新检查一下。”
“好,我一会儿就过去。”挂断电话,傅瑾铭沉默地站在落地窗前,不知在想什么。玻璃上倒影出他模模糊糊的身影,远处的人工湖中,落单的天鹅形单影只地游着。
卧室里,傅熠星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咦?人呢?而且他怎么睡着睡着就到了床的正中间来了,不会是自己给人挤跑了吧。房间空荡荡的,他竖起耳朵仔细听,也没有任何动静。傅瑾铭去哪里了?
走到床边,往下一看,太高了他下不去。如果是之前的他,估计只能就此作罢,但现在他可是背后有靠山的人偶了。
短短酝酿一阵,气沉丹田,对着卧室门大声喊:“傅瑾铭——”
思绪被这响亮的声音打断,回过神来,傅瑾铭快步回到卧室。一进门,他便看到小家伙站在床边,看到他进来急急忙忙就伸开双臂索要抱抱。
“你去哪里了,我醒来都没有看见你。”傅熠星看着来人,无意识地撒起了娇。
“刚刚接了个电话,我以为你还要继续睡一会儿。”少年弯下腰,轻轻将人偶抱起,帮他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侧坐在自己的手臂上。
“我一会儿有个重要的事情需要出门一趟,你乖乖在家里等我。”
鼻尖嗅着少年身上清爽好闻的味道,傅熠星幸福地埋着头。结果下一秒就听到这宛若晴天霹雳的“噩耗”。
他紧紧揪着少年的衣服,仰起头,“不能带我去吗?”语气里满满都是舍不得。
傅瑾铭没有回答,但小人偶还是很懂事地明白了估计是很重要的事情,“好吧,那你早点回来。”
少年还在思忖怎么才能委婉地拒绝,结果小家伙自己就放弃了。
好乖。他挑起小人偶的脸颊,在上面摸了摸,道:“这次的地方不适合你去,等下次专门带你出去。”
“真的吗?”傅熠星立刻被哄好。没想到竟然还能有意外之喜,自他穿越至今,可还没有出过门。
“真的。你一个人在家也要注意安全,不要乱跑。”傅瑾铭头一次这么操心,总觉得有说不完的叮嘱。
他索性直接抱着小人偶坐到了客厅沙发上,打开了几乎没用过的电视。找到遥控器,像教小朋友一样,耐心地告诉他怎么使用。
傅熠星自然不是山里来的妖怪,当然知道怎么换台。他双腿呈大字打开,将遥控器放到腿中间,像得到了新玩具,换个不停。直到傅瑾铭准备出门了,他还没找到自己想要看的电视节目。
临走前,傅瑾铭再次叮嘱,“千万不要走到沙发边缘,我很快就会回来。”
“好~”小人偶兴致勃勃地盯着电视机,头也不转一下地回答道。
——
匆匆赶到医院,单正平看到来人还有些惊讶,“这么快?”
他放下嘴里正在嚼的汉堡,一拍脑门有些不好意思道,“诶呀,都怪我,刚刚在电话里没说清楚,你身上出现的异常,是好事!”
今天早上他刚打印出来报告,结果就看到万年没有变化的结果,竟然奇迹般有了波动。
他找出一本厚厚的记录册拍到少年面前,翻到最后一页,语气里裹挟着浓浓的不可思议,“你看,这是你上周的情绪线。”他手指着其中的凸起,“整整一周,每天到了晚上,情绪就会有波动。虽然很微小,但这也是个很难得的好消息。”
傅瑾铭凝视着那小小的变化,刹那间有些失神。只有他自己知道,在这些时间节点上,都有一个神奇的小家伙陪在他身边。所以,这些天来自己察觉到身体的怪异之处,就是这个原因了。
这本厚厚的册子,记录着他多年来的情绪起伏,不用往前翻,他也知道前面千篇一律都是一条笔直的直线,他本以为这条线将会永远地平行下去,直到他的生命尽头。
“当然,也有可能是记录芯片出了点问题,所以我才让你来重新检查一下。”单医生突然开口打了一剂预防针。虽然他也很希望少年的病得到好转,但心里却没有底,毕竟这是一个没有治愈前例的“绝症”。
傅瑾铭的脖子后方贴着一枚微型芯片,能准确实时地记录着他每一秒的情绪波动,每周他都会来医院将记录导出。
伸出手,在脖子后方按了按。随即,淡然道:“不用重新检查了,这些波动时间段,我自己都有察觉。”
单正平瞪圆了双眼,双手在桌子上一拍,“你是怎么做到的?”
一个心理医生竟然问患者是如何治疗疾病的,这段对话过于奇葩。但只有他们双方知道,这么多年来,心理医生的干预成效一直为零,换而言之,他只是一个单纯的记录者。
少年慢条斯理地合上册子,斟酌着语言,好久才缓慢开口,“应该是因为我养了一个宠物吧。”
“什么宠物威力这么大?”单正平还有点不敢置信,宠物疗法早就证实没有任何用处了啊?要是这么简单就能治愈,这病就不会是“心理绝症”了。
傅大少爷自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没有其他问题了吧,我还有点急事,就先走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尘。
“嘿,你这臭小子。”单医生难得对着他吹胡子瞪眼,要不是看在每年都有一笔天价治疗费的面子上,他高低得让少年坐下听训,怎么可以不仔细听医嘱!虽是这么说着,但脸上还是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看着少年高挑的背影,他大声嘱咐,“奇迹之所以是奇迹,就在于它能颠覆所有的不可能。所以不管是什么方法,你都要继续保持!”
“知道了。”少年转过身子,对他点了点头。
办公室房门被关上,单正平拿起还没完全凉透的汉堡,狠狠咬了一口。这么看来果然是有奇迹发生了,这小子今天竟然成了谜语人,什么都不肯和他说。
可惜了,这种小概率的偶然事件估计都没办法复刻,不然他还能写一篇sci。摸摸自己日渐稀疏的脑袋,算了,不想了。
回到车上,傅瑾铭看了一眼手机,时间还早。他计划回一趟老宅。
因为上学晚,他的年龄比同级生都大那么一两岁,所以刚上高二的他就年满十八周岁成年了。他在空闲时间考了驾照,今天早上就是自己开车来的医院。
老宅坐落在市郊外的半山上,是一座庞大的庄园。
刚到山脚下,家里的管家就候在了门外。
“傅少爷,好久不见,欢迎您回家。”管家满脸慈爱地看着从车上走下来的少年。“些许日子不见,您看起来又长高了。”
傅瑾铭看到来人,连忙走上去,“李爷爷,都说了不用这么客气,您怎么还在门口站这么久。”李管家年纪大了,腿脚都有些不便。
“礼不可废,你是这个家里的主人。我们这些做下人的,领着工资,自然就该做好分内之事。”
李管家在他爷爷还年轻时,就来到了傅宅做管家,一做就是一辈子,也没有生儿育女,可以说这半生都在为傅家挥洒血汗。要说赚钱,早在几十年前他就赚够了。至今留在这里,也是舍不得他从小看到大的傅瑾铭,更是想守着老爷留下来的家业。
傅瑾铭将车钥匙丢给身后等着泊车的侍者,扶着李管家向主宅走去。
“不用你扶,我还能走动。”李管家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有什么事情你就和小王说,他都能给你办好。”王管家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现在庄园里的一切事物都由他管理。“我老喽,精神不济就先去歇息了。”
身后的王管家适时走上前来,给傅瑾铭行了一礼。
“今天中午您要留下来吃午饭吗?”王管家尊敬地问道。
傅瑾铭和他也很熟悉,随意摆了摆手,“不用,我就拿点东西,一会儿就走,你们都去忙吧。”说着自顾自上了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