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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1章

    “抓了多少?”周肆站在昏暗的地牢里,此地是专程关押情报队抓捕犯人的秘密牢房,平日里少有关人的时候,毕竟大部分探子都过不到鹿鸣府的地界,就被祁州沿线巡逻的兵丁察觉抓了。

    但自邸报上刊登黑熊寨钢炮之后,地牢关押的人数就呈爆炸式增长,都让日理万机的周大当家亲自过来一趟。

    “三十七人,这还只是漏了马脚的。”这段时间过来鹿鸣府的人很多,要想混进来不难,“还十几人正在考察中,他们没犯事我们也不好直接抓人。”

    情报队抓人其实可以不讲证据,只要查出来身份信息有异,抓回来审一审基本都没跑,奈何这段时间他们已经抓了三十七个,都是在租房区抓的,不少刚来的百姓都人心惶惶,继续抓下去怕是要引起恐慌。

    “这些人不见得是真的探子。”极有可能是为真探子挡枪的人,周肆知道大燕什么都拉胯,可一般探子一个照面就被抓出来,也未免太过于没用。

    好歹能派探子打探黑熊寨情况的也是一方霸主,他们派出来的人手怎么也是矮个里拔高个,至少要叫情报队稍微动动脑子才是。

    “我也这样怀疑,但入府的人数太多了,情报队夜以继日加班也难免有疏漏的时候,我已经吩咐巡逻队的人多去租房区走一走。”千日做贼容易,千日防贼难,这些探子要是聪明些,先入黑熊寨安安稳稳过日子,打探钢炮的事不急于一时,还真被他们躲过去。

    “这段时间要辛苦你们一些,府里县里的事情要你们多留意,兵营那边你们就不必管了。”情报队特殊,迄今为止核心成员都还是黑熊寨的老人,外人想要安插人手是不可能的。

    至于说情报队会不会被收买,周肆确信目前为止是没有的,但要说以后,便是情报队队长徐小六都不敢拍胸脯打包票说手下的汉子一定不会背叛。

    “兵营那边是准备钓鱼吗?”徐小六知道过来黑熊寨的探子,多只有一个目标,就是探查清楚黑熊寨钢炮到底是什么东西,能弄到钢炮的设计图纸带回去更好,当然要是能带一门钢炮回去,升官发财不是梦。

    不过前者还能说有几率成功,后者么,只怕人还没出黑熊寨境内就被抓住了,钢炮这样重要的东西,火炮营每日都要清点,且不出兵这些钢炮根本没有出营地的可能。

    “大部分探子都是冲着钢炮去的,兵营当然给他们准备好了的欢迎仪式。”郑铁可是摩拳擦掌好一段时日,就想着大干一场。

    要说钢炮要制造难吗?是不难的,毕竟黑熊寨第一门钢炮也是靠几个目不识丁的铁匠硬打出来的,只要见识过钢炮的形状和原理,寻几个能工巧匠,要造出来不难。

    虽然周肆是不怕他们仿造,因为黑熊寨火器坊出产的钢炮火铳在加入流水化概念之后,光是制造速度全天下没谁是对手,更别说弹药比例的调配,在战场上拼武器大燕绝计拼不过黑熊寨。

    但大燕的黑火.药威力再小,也是能炸死人的,他不希望手中的兵丁每一次在战场耗损过多。

    好在黑火.药的能够攻击的范围有限,钢炮如今的射程在三到四公里,新一代钢炮还要更远一些,足够打的大燕再没有心思觊觎。

    从地牢里出来,周肆不由得眯起了眼睛,夏日的阳光颇为刺眼,这段时间江州陆陆续续过来了不少书生,都被送去容州做事,今年翻过去容州的情况便算是大定了。

    “大当家。”执勤的兵丁过来,“北邙那边传来消息,北邙王都已经被苏青云攻陷。”

    苏青云打到北邙王都去了,这对黑熊寨来说算是个不坏不好的消息,苏青云比他预料的更早拿下北邙,大抵也因为开春西姜撤兵,北邙独木难支。

    想想也就几年前,北邙还把大燕打的嗷嗷叫,不过一场大雪,攻守之势便调了个,可见这个时代对天灾的抵抗能力有多差。

    “刘老实那边有什么消息?”自开春后苏青云出兵,刘老实便大张旗鼓的在苏青云屁股后面治理地方,为此他还派了好几个在祁州表现优异的书生去帮忙,黑熊寨的名头想必已经传遍苏青云踏过的每一座城市。

    “目前没有。”

    没有?周肆一顿,他以为苏青云打完胜仗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他们黑熊寨,毕竟任谁被摘桃子心里都不好受,不成想苏青云那边竟然没有动作。

    “大当家咱们还要本州岛方面出兵吗?”为了防止苏青云打完胜仗过后对他们反咬一口,早两个月前大当家就派了一支兵上本州岛待命,这支兵既能替老当家维护治安,也能随时出海抵达北邙境内,不说打苏青云一个措手不及,反正能保证刘老实他们全身而退。

    “刘老实不是托大的人,既然他没有求援,恐怕是苏青云那边出了问题。”至于什么问题刘老实目前应该还没探查清楚,所以才没有在来报里说明。

    “苏青云能出什么问题?我看他把北邙打下来,今年班师回朝,明年就能上西姜的战场。”许粽还盼着苏青云在他们打过去的时候直接把西姜也打下来,到时候黑熊寨接管大燕吃个现成。

    “没那么简单。”周肆说的漫不经心,苏青云打下北邙,在大燕已经能称得上武将第一,纵然大燕重文轻武,苏青云如此功绩也足够压的文臣抬不起头,即便现在大燕内忧外患,可一旦涉及文臣利益,一个个又会跟失心疯一样内讧。

    至少苏青云想要出兵西姜,没个三五年周旋是不成的,且这三五年还会被朝廷一直攻奸,说不准来打黑熊寨都比去打西姜快。

    “啊?难道北邙王都都被攻陷了,北邙士兵还要执迷不悟继续打下去吗?”许粽挠头,不对吧,北邙百姓有这么爱国?据他所知虽然北邙土地肥沃,但北邙贵族比大燕世家还不做人,不少百姓都是贵族的田奴,对这些人来说,北邙没了是好事啊。

    “北邙只是王都沦陷了,北邙皇帝和群臣没被抓住,算什么亡国?”此事大燕是比较有经验的,皇帝世家因为北邙西姜对京城蠢蠢欲动,想要南逃又不是一天两天了,现在换成北邙皇帝带着群臣弃城而逃,也是正常操作。

    “那意思是苏青云还要继续打?”许粽觉得北邙都大势已去了,便是再拖延也拖延不了多少时间,不如投诚来的痛快,毕竟大燕讲究礼仪,只要北邙皇帝献降,命还是可以保住的。

    “说不一定等今年除夕,北邙都传不来亡国的消息。”

    许粽一头雾水,大当家说的每一个字他都知道,但合在一块他怎么就听不懂了?莫不是刚刚大当家说的是什么暗号,可黑熊寨的暗号暗文他都知道,没道理大当家又独创一套暗号,还瞒着他们这些近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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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邙王都。

    “这卤鸡腿可真好吃,我别的不服,就服你们黑熊寨做饭的手艺,是不是你们打仗的时候手里的兵也能吃这么好?真要是那咱们还真打不过。”副官吃的呼哧呼哧,真是几辈子没吃过这样的好东西了。

    大燕的兵,别说吃上鸡肉了,吃饱都不成,黑熊寨真要是在打仗的时候也能给士兵吃上这样香的鸡腿,那士兵不跟打鸡血一样,上战场就把他们突突了。

    “行兵打仗哪有那么容易吃好喝好,不说这些东西容不容易携带,就是一路上行军也放不长,顶多出兵前犒劳大家伙吃顿好的,路上么,多还是吃咸菜面饼,要是有条件,也能吃碗热乎的汤面。”刘老实也是一手鸡腿一手好酒,吃的大汗淋漓,“不过这卤鸡腿还不是最好吃的,咱们治下还有炸鸡腿,盐焗鸡腿,手撕鸡腿,一个塞一个好吃,有条件你去祁州,我请你。”

    “得了,我真要有机会去祁州,说不得是跟着将军过去打你们的,还请吃鸡腿,不请我吃你们黑熊寨那什么玩意钢炮就不错了。”副官很有自知之明,眼下大燕跟黑熊寨不死不休,他们将军想要打完北邙就即可出发去西姜,愿望很美好,就是实现不了。

    朝廷那群大臣这会就怕他们苏将军打下北邙过后再去打西姜,将军真要是一连收复两处失土,在民间的声望只怕比皇帝还高,功高盖主一向是武将不得善终的主要原因。

    他们将军还年轻,便是上战场勇猛了些,身体里留了不少暗伤,怎么说也能再征战十几年,颐养天年也得四十岁之后去了,可不让朝廷那群老疙瘩羡慕嫉妒恨。

    “放心,只要你们将军班师回朝,必定不是出兵西姜,保管群臣都要你们过来打黑熊寨。”这事别说苏青云,就是刘老实都清楚。

    苏青云手里二十万兵马,班师回朝肯定不能全回去,北邙境内还要人管,再加上一路打过来折损的士兵少说也有五六万,真能带回去的不过七八万人。

    这点人别说打黑熊寨,就是打西姜也够呛,西姜国力空虚,但真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人也是敢拼敢杀,西姜举国皆兵可不是说说而已。

    “自打我上回看过你们的邸报,介绍了那什么钢炮,我是成宿都睡不着,你要说打北邙的时候有这样的神兵利器,我营地的弟兄何至于死伤这么多。”说着,络腮胡子都长满了的大汉忍不住哭丧起来,嘴里还有没嚼完的鸡腿肉,瞧着是有点辣眼。

    刘老实这时候也不好说人家白日做梦,只能嘟嘟囔囔的小声安慰,毕竟对方也知道这事不可能,除非苏将军投诚。

    “好了好了,再哭下去,我选个善画的人过来,把苏将军身边第一得力副官哭鼻子的样子画下来,再弄个雕版印的全天下都是。”这个威胁不可谓不狠,汉子么,总是注重脸面的,别说哭鼻子叫人晓得,就是一言不合认错都觉得丢了脸面。

    好不容易止住哭了,那汉子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巾,胡乱擦了一把,又开始动嘴吃起来,一边吃还一边说。

    “我劝过将军了,咱们能不回去就不回去,左右现在北邙皇帝还没抓到,我们还有借口留在北邙境内,就是打下来的城池朝廷该要派人过来治理了。”北邙王都沦陷,大燕这时候还要议和那就是脑子被驴踢了,不议和北邙的地盘自然归大燕了,这时候大燕再不派人过来接手可就说不过去了。

    “来就来,我不信这些大燕过来的官员还能和咱们黑熊寨硬刚不成。”有秦家暗中相助,能过来北邙治理城池的日后多半是自己人,刘老实巴不得人赶紧过来,现在黑熊寨也是仗着苏青云有兵震慑才能靠这点人手把北邙治理的像模像样,可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要想发展北邙地界,少不得需要一些能干的文人分散到各地方。

    偏偏黑熊寨哪哪儿都缺人,这会在北邙做事的书生都是大当家忍痛割爱送来的,他要是再向大当家讨要,君先生第一个要找他麻烦。

    “倒也是,唉,以为打下北邙王都,咱们一雪前耻该在朝廷上扬眉吐气,结果这打赢了也不好打输了也不好,文人当真是没本事又小心眼,有他们在朝廷把持政权,大燕不衰落才怪。”

    副官愤愤不平,这也不怪他,原本他和将军都说好了打下王都再一鼓作气把北邙皇帝抓起来便班师回朝,回去的时候顺道把黑熊寨的人请走,这样北邙全境就能被大燕接管。

    哪想京城那边秦少爷传来信息,叫将军能晚回来就晚回来,听说京中当官的已经给将军做了绊子,只等将军骑马过去。

    再有黑熊寨日渐威胁大燕,世家个个被钢炮打的龟缩于京城再不敢擅动,他们回去世家必然要指派他们去打黑熊寨。

    打赢了,世家心腹大患一除,便可以继续过醉生梦死草菅人命的生活,打输了,正好有借口降罪将军,打压他们一系。

    这心眼黑的,真想一巴掌扇过去叫人知道什么叫铁拳的力量。

    “那你们还不弃暗投明,非要一条路走到黑,之前战场上你的那些弟兄们阵亡的时候,就没想过有朝一日大燕嫌弃你们本事太大不服管教,也准备了解你们?到时候你就忍心看弟兄们白白送死?”刘老实此言很诛心,至少对才死了不少并肩作战弟兄的副官来说,是没有话反驳的。

    大燕这头,人死了就死了,抚恤银说有也有,但就两个月军饷,尚且不够一家人吃一年的粮食。

    多少家中儿郎死在战场的家庭日子困难,偏偏他又不是万贯之家,能帮也不过是住的近一些的弟兄家里,那些家在其他州的弟兄家人他根本照顾不到。

    比不得黑熊寨人死了给的福利,可要说因为这点好处便投靠黑熊寨,又未免过于没有气节,至少对副官来说心里是别扭的,不光是他只要和黑熊寨接触过的将士没有心里不别扭的。

    他打赌将军心里肯定也动摇过,不然怎么能够一而再再而三容忍黑熊寨的人在他底线上蹦跶,只是要将军这样衷心大燕的将军投诚,怕是要苏家被满门抄斩才拗的动,不然便只能跟现在一样,温水煮青蛙,能煮多久是多久。

    “此言你在我跟前说说就是了,别在将军面前提,眼下将军还对大燕抱有期望,新帝上位得了秦大人的支持,秦少爷也说新帝是个能成大事的君王,将军还盼着新帝能带大燕复起。”新帝有没有本事副官是不清楚,不过他们这次能够顺利出兵北邙,新帝必然私底下出了力,比起前面几个皇帝已经算不错的了。

    “新帝能不能成大事我不知道,我只听说新帝身体不好,大燕这个情况做皇帝的少不得殚精竭虑,只怕……”后面的话刘老实没有说,毕竟对大燕人来说轻易谈论皇帝生死的确不容易接受,好歹这里还不是名正言顺归属黑熊寨,得尊重大燕的习俗。

    副官神色一变,最后只能叹一口气。

    新帝治下出现将军,明摆着就是能开疆拓土的命,说不得史书还要留一笔雄主的名声,偏偏摊上这么个身体,难说不是大燕龙脉耗尽,出个稍微厉害的末代君主当是回光返照。

    “你好好考虑,反正距离你们回京城至少还有半年功夫,不是我自吹自擂,你们已经是大燕比较厉害的兵了,但真和我们的兵遇上,就是不用钢炮胜算也不高。”

    刘老实推心置腹的同苏青云身边的副官说话,没法子,能够兵不血刃是最好的,真要打,折了这只有功之军,史书上他们黑熊寨还要落个不怎么敞亮的名声,他可见不得半点污名落在大当家头上。

    “怎的,别以为我打不过你,就觉得我们军队弱,大燕几支军队,咱们苏家军当属第一,再加上咱们将军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将才,可不能昧着良心夸你们黑熊寨。”副官不服气,大燕多少年才出一个苏青云,老话说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有将军在,他们苏将军必然所向披靡战无不胜。

    “你们将军是将才,难道我们大当家,郑队长就不是将才了,两次与大燕交手,一次大当家领兵,就在城门下以一当二,既不占天时地利,也没动用钢炮,你能说我们大当家领兵之能不如苏将军吗?

    再有郑队长,这回黑熊寨和大燕交手,可是有三倍的兵力差距,便是有钢炮,郑队长没有本事,如何能够俘虏近十万人,更不提黑熊寨将星如云,你们只有一个苏将军,如何和我们斗?”

    刘老实说这话很有底气,因为对武夫来说,讲千万遍大道理不如打一场胜仗来的实在,黑熊寨打过,还打了两场,全都大获全胜,就是苏青云来了也要服气。

    “看来除非五倍兵力压制,不然我们还真拿你们没办法?”副官讪讪道,有钢炮这样的神兵利器,又有调兵遣将如此厉害的人物,除非人海战术,不然绝计不是对手。

    “不错,除非你们能够人数上完全压制我们,可话又说回来,人数压制的前提得是你们的人个个悍勇当先,面对钢炮炮弹也完全不惧生死,不然便是十倍百倍,也不过是给咱们黑熊寨送人的。”

    刘老实颇为得意,这回十万兵马全被大当家拉去容州开荒了,容州人口一下就轻松了不少,大燕虽然是给黑熊寨使绊子,但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在帮助黑熊寨发展上出了不少力。

    一开始给钱,现在给人,这都送了十五万人口了,再送下去,大燕人全都要到黑熊寨治下过日子了。

    副官沉默,这饭是吃不下去了,之前也没见刘老实如此夸赞黑熊寨,现在他听着都要被洗脑了,难怪北邙百姓不过在刘老实手里讨了几个月的生活,一个个恨不能把黑熊寨当菩萨供起来。

    “老兄我还是那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精忠报国没错,但这朝廷要是不值得效力你们还死守着,既伤人也伤己,这国是天下百姓组成,可你也知道,天下百姓日子过的何其苦?

    世家大族代代骄奢淫逸,要说他们对国家做了贡献?做了什么贡献,是兼并土地使得大部分百姓没有田地不得不卖儿卖女,还是说掌控朝纲捏住天下喉舌一家独大。”

    刘老实的话振聋发聩,叫一向不怎么考虑政治的武夫也难得动了脑筋,等走到将军大帐前,他还在念叨刘老实的话。

    ‘大燕一日不解决世家,那么你们打仗一日就不是为了百姓,反而是给世家提供了源源不断的钱财,世家靠战争收敛财富,而他们的脚底踩得是黎民百姓的血肉,你们便是帮凶。’

    帮凶吗?副官垂头丧气,他们打仗为的是保家卫国,为的是天下太平,更为黎民百姓,可细细想来,打仗的时候靠的是从百姓嘴里夺来的粮食,是百姓家中顶梁柱的青壮。

    待到战争胜利,百姓唯一获利的不过是有命可活,可还有一部分百姓因为征税征兵死在胜仗前,活下来的也没好到哪儿去,田地因为要交税被迫卖了,儿郎死在了战场上,姑娘哥儿也被卖出去换粮食。

    想想他们打仗明明靠的是百姓,但打赢了仗,百姓获利却是最少,真正牟利的是战争开始前嘴皮子动一动的官员,是趁着百姓流离失所收容他们为奴的世家,他们不知不觉间,竟然成了世家的帮凶,还自鸣得意认为自己立下了汗马功劳,说自己对的起黎民百姓。

    一时之间,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第212章

    “你小子,站在将军账外做什么?有事找将军?”同僚汉子从赵副官身后冒出来,一手搭在赵副官的肩膀上,这汉子鼻子也是个灵敏的,一下就闻到赵副官身上残留的食物香气,“好啊,你小子又去黑熊寨刘老实那儿吃好的了,我都闻着肉香了。”

    赵副官一掸肩膀,把挤过来汉子的手抖下去,兵营里少水,兵丁洗澡都是直接去河边下饺子,奈何北邙王都的河里不大干净,黑熊寨那头说最好不要下水洗澡,不然容易染病。

    这不大夏天的,兵营的汉子没一个好闻的,也就将军好洁,夜里能打来一盆水擦擦身子,不过行军打仗身上不是烟尘味就是血腥味,这些汉子们早就习惯了,大家伙基本一个味道谁也闻不出来谁不对。

    也就赵副官刚从干净的黑熊寨地界回来,才颇为嫌弃同伴身上的气味。

    “得,你这还没投靠去黑熊寨,先把黑熊寨那伙汉子的臭毛病学会了。”

    黑熊寨的汉子做事爽利,是很对这群兵汉的胃口,唯一就是黑熊寨汉子在卫生上比他们要求严苛,他们若是跟黑熊寨汉子待在一处,显得他们跟野外来的一样。

    “你没听大夫说,就是整日里身上污糟才容易得病。”赵副官白了人一眼,虽然他也不太习惯黑熊寨汉子有些龟毛的讲究,但人的确有本事,自打兵营的军医个个跟黑熊寨的大夫进修过后,兵营得病的人都少了。

    “也要有那个条件,北邙王都的河又不能下去。”同僚也想下水洗澡,凉快凉快。

    “行了,你有事找将军?”赵副官不跟人多瞎掰。

    “嗯呐,没事我过来将军帐门口干什么?是觉得耳朵太清净了,好进去叫将军骂一骂?”这段时间将军脾气不太好,虽然也不会说无缘无故骂人,但犯了事少不得要被批一顿,以至于平日少有副官兵丁敢去打扰将军清净。

    也亏得将军晨练后就不怎么出大帐,不然整个兵营的汉子都得小心翼翼,怕惹了将军不痛快。

    “什么事?”

    “还能是什么事?自然是北邙皇帝有消息了。”汉子说起北邙皇帝,眉心一皱,想来也是不大看得上此人。

    “他不是带着北邙贵族群臣北逃了吗?”这时候多半去了距离北邙王都较远的一些北邙府城落脚。

    “是不错,但听说路上内讧,好像死人了,具体什么情况咱们还没打探清楚,我这不打算去问问将军的意思,是不是直接出兵过去把人全拿下了,左右他们也没兵。”北邙王都陷落的时候,北邙皇帝逃跑他们本可以追上的,奈何那群老小子跑的实在快,又走的是一些小路,他们大燕人哪里知道北邙王都附近的路,结果人没追到还给整迷路了。

    要不是拜托黑熊寨的人帮忙,说不准追出去的小队就要迷路在北邙的山里,非战时折损人手都是不划算的,就因为这个情分,将军连黑熊寨治理北邙王都都没发话,不然早该把黑熊寨赶出去才是。

    “那你先去。”

    “啊?你不也有事找将军,怎么的,只能你和将军听,我听不得?”副官的职位大差不差,赵副官跟在苏青云身边久,又是苏青云一手提拔的,地位比其他副官高点,但实则在兵营里和他们一样,毕竟将军和赵副官也不是摆架子的人。

    “我这是私事,你快去吧。”赵副官一把把人推进大帐,自个儿守在门口不动,刘老实的话真的动摇了他的军心,这会子他急需和将军聊一聊。

    他跟将军不一样,整个苏家军都是武夫,连个军师都没有,所以大多数人脑子都直,也就将军是京城长大,不光学武,也念过书,他想要听听将军是如何看待刘老实的话。

    ……

    “头儿,你嘴上功夫是这个。”手下等赵副官一走,竖起大拇指对刘老实比划了一下,“不过头儿,这些话你咋早不说?难不成是大当家没教你?”

    “早说?早说人家听吗?”刘老实不否认这些话有大当家教的成分,但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他刘老实嘴皮子功夫要是不利索,大当家交代再多也白搭。

    “也是,循序渐进,现在连苏青云手里的第一大将都被头儿说的动摇,指不定什么时候苏青云也动心了。”

    “你以为苏青云一点没动心?”刘老实诧异的看着跟在自己身边的瘦猴儿,不能吧,他手里的人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这点门道都没看出来以后还怎么带人出任务。

    “这个……可能有点动心?”瘦猴儿挠头,他都没见着几面苏青云,动不动心如何能够晓得,但以己推人,他反正得了黑熊寨的恩惠,如今是死心塌地跟在黑熊寨身边了,苏青云这样的英雄人物,可能难攻克点,不至于死心塌地,也该略有动摇才是。

    “嗯,心动肯定是心动的,要不是大当家决心根除世家,你看着吧,京城里的世家有一个算一个都要迎咱们大当家入京当新皇帝。”黑熊寨会赚钱,世家可不想扒着嘛,奈何如今黑熊寨在世家眼里跟食人花似的,真敢过去投靠只有当食物的份。

    “既然苏青云心动,头儿你怎么不加把火,把人直接拐过来。”

    难道是我不想吗?是苏青云这块骨头太难啃了,但凡苏青云骨头软点,已经到黑熊寨锅里了,不过也是,苏青云真要是趋炎附势之辈,压根打不下北邙,这样算有好有坏吧。

    “瞧着吧,半年时间,苏青云的防线就能被攻破。”要是精神上做不到,就只能动用物理手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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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邙,说来也是和我西姜并肩屹立的大国,便是大燕咱们也能不放在眼里,竟然真的亡国了。”大王子收到北邙方向的消息,即便早有准备,也被打击的不轻,因为苏青云实在过于厉害,难道天命真的在汉人那里,不然为何每每到了亡族之际,又有天降神兵般的人物为其续命。

    “古往今来,亡了的国又何止北邙,大王子不必为北邙伤怀。”史书上,朝代更迭很正常,尤其是近几百年,百年亡一个国都不算频繁。

    “物伤其类,我只是怕日后西姜也跟北邙一个下场。”西姜建国并不久,也就比北邙长点,大燕眼看着要起来了,他如何能够安心,迟早大燕和西姜会有生死一战。

    “大王子你要相信,大燕不是从前英明神武的汉廷,对待有功之臣能够做到奖惩分明。”

    “叶先生是什么意思?苏青云灭掉北邙,为大燕收复如此多失土,竟然还不能叫大燕朝廷论功行赏吗?”大王子来了兴趣,大燕要真的昏招频出,西姜是否有机会让苏青云投靠?

    只要苏青云投靠西姜,他便有把握在上位的时候让大燕北邙的国土全部变成他西姜的国土,要是能够一统中原,他也算是西姜史上第一位厉害的大王,不,该称第一厉害的帝王才对。

    “大燕内斗厉害,苏青云功高盖主,若没有西姜虎视眈眈,只怕人一回朝廷便也留不得性命。”新帝或许没有这个意思,但眼下新帝还没掌权,此时此刻朝臣的意思才是大燕的意思。

    “如此苏青云还有可能出兵西姜吗?”西姜现在才恢复生息多久?可经不住苏青云这样的猛将围攻。

    “大王子放心,近几年,苏青云绝计没有出兵西姜的机会,现在大燕境内内忧外患,除了一个北邙,但大燕南境又崛起了一个黑熊寨,比起西姜,大燕的头号敌人正是南境的黑熊寨。”

    黑熊寨的名声或多或少也传入西姜,不过西姜距离黑熊寨太远了,连封黑熊寨邸报都没有,自然没听过黑熊寨的事迹,轻视之意溢于言表。

    “不过是个土匪寨子,大燕的兵就是太弱了,才会被一土匪压在头上不敢动弹,若不是此刻西姜不适合出兵,我倒要看看黑熊寨有多厉害?”大王子是自负的,因为论打仗西姜勇士一个能打大燕三五个汉子,苏家军厉害,也不过是厉害在苏青云一个人身上,没了苏青云,他完全不把这支军队放在眼里。

    叶文常没有为黑熊寨辩解,有时候敌人的轻视也是最大的助力,西姜大王子如此,西姜大王也是如此。

    “不说这些,前些时候我的好弟弟拿走了王都一半兵权,听金来说,他私底下小动作不断,叶先生觉得我的弟弟是不是等的不耐烦了。”今年开春撤兵一事叫大王发了大火,大动干戈的结果便是气急攻心大病一场,身体眼看着一日不如一日,听大夫那边的意思,怕是熬不过今年冬天。

    这时候大王把王都兵权一半交给他弟弟,何尝不是打了大王子的脸,奈何大王病的糊涂,脾气也越发不好,任何人敢忤逆他都会被拉下去砍头,朝中重臣都被砍了几个,其中便有支持大王子的重臣。

    兵权被分,朝廷之上还被打击,实在叫大王子丧气了几个月,不敢有新动作,但随着大王的寿命越发的短,他便不能继续等下去了,不然待到大王咽气,便要便宜了他的好弟弟。

    “大王子不必着急,金大人说今日会有好消息禀报给大王,大王不若等一等。”叶文常一副稳操胜券的姿态让大王子略略安心,自叶先生追随他,为他出谋划策过后,他的好弟弟便一点上风没占,还时常吃亏,虽然因为大王叫他暂时落了下风,但有叶先生在,不少追随他的重臣并没有改投到他弟弟门下。

    此刻叶先生既然说金来有好消息带回来,他便等一等吧。

    这一等就是小一个时辰,金护卫长才姗姗来迟。

    “大王子,好消息。”金来一入大王子账内,整个人再不掩饰自己的高兴。

    “什么好消息,竟然叫我西姜第一勇士如此高兴。”大王子礼下于人,亲自过去扶起金来。

    “大王子不知,近来护卫队里有几个不安分的兵丁,得叶先生授意我便没处置了他们,暗中跟随发现他们竟然是小王子的人。

    本来抓住小王子藏在护卫队的探子已然是大好事,结果还探听得一则消息,北邙战败过后,北邙皇帝和贵族说是北逃,实则掩人耳目往咱们西姜来了,听闻小王子还派了人马过去接北邙皇帝和贵族,此刻这些人虽不在王都却已经在小王子手里。”

    大王子听完金来说的好消息,也忍不住哈哈大笑。

    “西姜因为出兵的事不满北邙,我的好弟弟竟然敢在这时候触大王的霉头接待北邙逃跑的皇帝和贵族,怎么他还打算帮北邙复国不成。”

    现在北邙皇帝和贵族被苏青云盯的死死的,要是被苏青云知道北邙皇帝逃到西姜,说不准便要领兵过来,毕竟有了名正言顺的理由。

    苏青云在北邙表现出来的战绩已经足够西姜上到大王下到群臣警惕,这时候他的好弟弟和北邙皇帝有干系,可是个大大的罪名。

    “应该不是,小王子大抵是看上了北邙皇帝和贵族携带的钱财,想要占为己有。”那可不是一笔小钱,只要这笔钱落在小王子手里,大王子的优势便荡然无存。

    “也是,若非钱财利诱,他又何必蹚这趟浑水。”大王子说罢,“叶先生,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如今大王子要做的,不过是将小王子和北邙皇帝贵族有勾结的事揭露,大王自有决断,但要快,小王子夺了钱财应该会立刻杀人灭口,毕竟此事风险小王子不会不知道,至于如何截获这队人马还要看金大人的本事。”

    “大王子放心,自从打听到小王子和北邙勾结的消息,我便派遣人去守这里,不日就能传来好消息。”

    “好,若是能够借此除去十二,也算解决了我的心腹大患,到时候赏赐叶先生可不要再推辞了。”

    叶文常但笑不语,等从大王子账内出来已经天黑了,西姜王都夜里热闹非凡。

    不少女郎哥儿穿着薄纱,正在王都街口表演杂技舞蹈,引得西姜百姓驻住停留,叶文常也没有急着回住所,而是在街上寻了一出不起眼的小饭摊,要来一碗羊肉米线当做晚食。

    而就在他坐下后不久,这家卖米粉的小摊陆陆续续又迎来了不少客人,叫一些后来客不得不拼桌。

    可巧,叶文常这桌只他一人,便有两个汉子端了米线来坐下。

    此处角落并未引起人注意,叶文常也没有和同桌的汉子交流,不过要是凑的近些,便能听到这三位表面吃的尽兴,实则空闲的手在小桌子下面敲出规律的响动,不过一碗米粉的功夫,双方已经交换完信息,各自离开。

    待吃过米粉,叶文常又在街上走了走,于小摊上买下一点小玩意才慢悠悠的走回去。

    大王子处。

    “叶先生一切如常。”金护卫长虽然觉得叶先生没有可疑之处,但上位者疑心重是理所当然的,加上叶先生出身大燕,但凡叶先生是西姜人,大王子都已经把叶先生当成师父一样看待了。

    “一切如常就好。”快一年功夫了,大王子还是本能的不信汉人,而叶先生倒也没辜负他的信任,只是要他完全放心又不可能,除非等他坐上大王的位置,不然叶文常的监视绝计不能停。

    第213章

    因为北邙皇帝入西姜,西姜两位最有权势的王子开始了政斗,一时间西姜的大人物们都讳莫如深,装起了鹌鹑,显然并不想插手混个从龙之功,他们是保皇派,谁上位站谁,不然一失足成千古恨,可就追悔莫及了。

    西姜大王在第一场秋风吹来之际,彻底倒下了,现如今几天难得有个清醒的时候,好在西姜大王自有心腹,两个儿子趁着他垂死之际不来看他也就罢了,还将西姜王庭弄得乌烟瘴气,叫西姜大王清醒时发了一通火气,导致病情更严重了。

    前朝打的火热,后宫也不消停,小王子的母妃和西姜王后也是各自下了几回死手,奈何大王还没死,她们不敢彻底闹开。

    总之西姜此刻一团乱麻,趁着上面的人无暇顾及,一位身着黑袍的哥儿悄悄潜入西姜王都的一处铺子,西姜王都够大,不说每日,每月都有新开的商铺代替旧商铺,黑熊寨当初派遣入西姜的商队进入王都后置办的铺子并未引起西姜护卫队的注意。

    “来了。”叶文常正在与自己对弈,黑白双方的棋子旗鼓相当,你来我往杀得对方片甲不留,到了如今的残局,倒是不好下下去了,“坐吧,正好陪你师父我下一盘棋。”

    “师父,小王子已经出现颓势,你打算推大王子上位吗?”文雪卿依言落座,顺手捏住黑子落在叶文常的棋盘之上。

    “西姜十二位王子,真正有本事争权夺位的不过两人,现在这两人在西姜大王将死之际打生打死,你觉得西姜大王会让他们坐上王位吗?”叶文常捻起白子落下,对黑子发起猛攻。

    “可西姜大王即便再糊涂,也该清楚王位若不从这两人中挑选,西姜怕没有日后。”文雪卿既不想大王子上位,也不想小王子上位,两人都与他有仇,小王子上位必定对他卸磨杀驴,大王子上位亦是要对他赶尽杀绝。

    “人病了的时候总会糊涂。”

    文雪卿皱眉,但想到之前师父让他看的史书,又松了眉头,的确,历代君王了,一旦病的糊涂了总会出一些昏招,人老了病了在所难免。

    “那么师父想要推谁上位?”大王子小王子已经出局,剩余的十位王子里,没谁有出色的本事,不过继位者越平庸越是好事,真要是雄主继位整顿西姜,几年过后西姜毕竟国富民强,再打要的代价可就不小了。

    “剩余的十位王子,你觉得谁最适合做大王?”叶文常既然收了徒弟,总要教人一点东西,挑选西姜大王的继承人便是一个考验。

    “剩余十位王子,其中七位母妃不扬,西姜大王即便不属意大王子和小王子,也不会挑选他们做大王,余下三位。

    六王子性残暴,比之大王有过之而无不及,便是大王属意西姜贵族也不乐意,八王子性软弱,平日与世无争,也不是好人选,至于十一王子,性子狠毒狡诈,不得西姜大王喜欢,只怕也难坐上大王的位置。”

    十二个儿子,成才的只有最大的和最小的,就是想矮个里拔将军,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分析的不错,单看几位王子的性格,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大王子和小王子,但你不光要看这些王子的性格你如何,你还要看西姜大王。”

    看西姜大王?文雪卿沉思片刻,光看性格西姜大王必不会选这些人当继承人,但此刻的西姜大王心中正因为大王子和小王子的争斗满腔怒火,要想从这二人手中夺权,必要讨西姜大王欢心。

    “或许,八王子最有可能继位。”如今能讨西姜大王开心的法子不过是叫西姜大王感受到儿子对他的敬爱,对皇帝来说父子之情虽然薄弱,但有时候只多出一点也足够在混乱的局势中取得胜利。

    剩下三位王子,其实都能装乖卖巧,只是六王子因为群臣的关系即便继位大抵不出几日也会暴毙,继承人只能从八王子和十一王子中挑选。

    十一王子又不得大王喜欢,唯有软弱的八王子能够得西姜大王最后一点慈父的厚爱,群臣也不会因为八王子性格软弱反对八王子继位,毕竟皇帝越软弱,臣子才能从皇帝手中夺取更多的权利。

    权利是这个世上最迷人的东西,即便有人不爱弄权,但到了王庭重臣的位置,必然都是舍不得放权的人,他们或许不想做皇帝,可他们一定喜欢从皇帝手里分权夺势的感觉,那种滋味实在让人着迷。

    “对了一半。”

    “错的是哪一半?”文雪卿自认为已经考虑的周全,不过想想之前与师父交手,无一不铩羽而归,便知自己的本事还比不过师父。

    “错在你没有考虑到十一王子狠毒,既然明知道在讨大王欢喜上十一王子比不过八王子,那么十一王子难道不会提前将竞争对手除去吗?”既然都知道十一王子狠毒,那么提前弄死八王子也不算什么事。

    “八王子和十一王子都在王庭,十一王子动手大王必会知道。”这时候弄死八王子,十一王子必然也会出局。

    “所以你还是小看了帝王的复杂性,只要十一王子能够夺取西姜大王心里最后一点父爱,杀害兄弟铺路说是残忍狠毒,实则是杀伐果断,这样西姜大王便更放心将西姜交给十一王子。”

    人么,只要是自己偏爱的,哪怕对方罪行累累也能找到借口替他辩解,西姜大王也不例外。

    “如此,先生想要十一王子登位?”

    “不,我更属意八王子,十一王子过于狠毒,虽然对西姜王庭来说也不见得是好事,但要杀一个狠毒的帝王也不是一件容易事。”诛暴君说的容易,其实都是暴君压迫到人完全无法生存的时候才会被推翻,只要世道还能生存,暴君统治反而更可怕。

    因为人一旦没有底线,谁知道会做出什么疯狂事。

    文雪卿摩挲着手中的棋子,这样看师父早就把西姜王庭所有人都算计在内,只是八王子能够顺利登基吗?

    眼下大王子小王子尚且还是西姜除去大王最强的两股势力,没有人支持的八王子要上位,只有靠西姜大王死前帮他清扫一切,现在八王子还要提防十一王子暗害他,若一切都能顺利到八王子继位,八王子当真会是软弱的性子吗?

    绵里藏针,帝王家出身的孩子,虽然有蠢货却也早慧,无权无势的时候藏拙未必不是一种应对办法。

    “你在想万一八王子这多年来不过藏拙该怎么办,对吗?”

    文雪卿点头,他们要的是一个蠢货上位,要是一个不小心扶持了一位精明人,岂非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藏拙也没关系,八王子没有人脉就是他的致命缺陷,无论他有天大的本事,没有人脉想要收复王庭重臣,便要耗费五年乃至十年的时间,而我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只要足够时间让黑熊寨打过来,八王子即便手眼通天他也能会选择推人上位。

    “五年,黑熊寨当真能吃下西姜吗?”文雪卿所有对黑熊寨的了解都是从师父口中得知,但他们耗费三年时间,才吃下祁容二州,五年既要吞并大燕北邙之地,还要攻打西姜,会不会太急了。

    “谁说一定要黑熊寨拿下大燕才能打西姜,眼下大燕不是有一百战百胜的将军空闲出来。”

    “黑熊寨已经策反了苏青云?”

    “策反中,说来大燕还帮了我们不少,若是没有大燕逼迫,苏青云可没那么容易动摇。”叶文常想劝降苏青云的汉子也是人才,不过费些唇舌就让苏青云军心涣散。

    “大燕一向如此,对忠于它的人赶尽杀绝,对祸害它的人奉如神明。”文雪卿眼中迸发的恨意何等炽烈,只怕现在要他性命了结大燕他也是愿意的。

    叶文常但笑不语,大燕奸臣当道,若是能善待忠于大燕的人才奇怪。

    “好了,消息也打听完了,若是无事早些回去,不要让小王子起疑心。”也就是这些时日小王子和大王子斗的厉害,才能叫文雪卿寻一二机会出门,当然这也多亏叶文常教文雪卿如何坐到小王子谋士的位置,才有自由出行的机会。

    不然是奴隶,再讨人欢心生死也不过是主人一句话的事。

    文雪卿点头,若不是现在西姜局面复杂,他也不会冒险出来。

    “师父,我何时能够脱身?”

    “你想什么时候离开?”在叶文常看来,文雪卿随时可以走,再过不久无论是大王子还是小王子都是成王败寇中的败寇,谁也没法拿文雪卿如何,即便现在一走了之,难不成大王子和小王子还要分出精力去追人回来?

    “我想先留下。”文雪卿语气含混不清。

    “想要报仇尽管报就是,此地是西姜不是黑熊寨,即便你杀了小王子和他身边所有人,大当家也不会说什么。”叶文常当然知道文雪卿想要报复小王子,文雪卿的性格颇有几分像他,都是睚眦必报之辈,这既是好事也不是好事,不过眼下在西姜,这点主他还是可以帮人拿的。

    “我知道了。”文雪卿庆幸自己遇上了叶文常这个师父,也庆幸他当初在叶文常找上门来的时候相信了叶文常,不然此时此刻他只怕已经成为西姜这些王子间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文雪卿一走,叶文常又落了一子,原本黑子占尽上风,却在白子落下之际满盘皆输,小哥儿还年轻,做事有欠妥当也正常。

    北邙亡国,西姜政变,对黑熊寨来说都是好事,今明两年,榆州、琼州、蜀中都将归入黑熊寨,梁国目前太偏远,吃下不成问题,但梁国想要消化却不容易,想必大当家未必会在夺取大燕前收复梁国。

    南境蜀中归于黑熊寨,后面就可徐徐图为大燕北面的州府了。

    ——————————

    赶在入秋后,武疆带兵又走了一趟榆州,这次榆州没有精兵强将,自然不用郑铁出马,兵力也不过带了一万,主要是去解决榆州内负隅顽抗的迂腐书生。

    榆州地界小,人多,一万兵马不过一个月就把榆州各地的小乱平定,叫榆州刺史用袖子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迎接黑熊寨入境。

    有祁容二州的前例,不少榆州境内的小世家小富商并未逃跑,因为他们手里干净,只要乖乖交出人口土地,未必不能在黑熊寨混个风生水起。

    那些中等世家和大富商能逃的还是逃了,这年头手里一点人命没沾能够发展到这等地步的几乎没有,黑熊寨又嫉恶如仇,除非干那些腌臜事的人已经故去,不然到了八十该抓还是要抓。

    富贵人家老头活到八十的不少,这把年纪都想着落叶归根,结果黑熊寨一来,要是不想命丧当场还得带着小辈跋山涉水离开,至于日后黑熊寨打去大燕的北面他们又要往哪里逃,便没有人说的明白,总归能活一日是一日。

    榆州过去治理的是张咏和江楼,这位大燕正五品郎中出身的官员已经在黑熊寨声名鹊起了,秦襄邢堂明去容州办事,祁州就交给君凯之和张咏处理,周肆还是很满意张咏的处事态度,即便在大燕官场浸淫十数年,依旧能够很快学会黑熊寨的为官之道,不得不说这样的人才是少有的。

    像江楼,比起张咏就差点,不然大家伙差不多的年纪,张咏凭什么比江楼官高一等,不就是张咏融入黑熊寨融入的快吗?

    比能力,两人实在差不了多少,江楼当初能够在钱宝来下面保住江远府的清净,就可以称的上一句有本事,即便实在大燕,再干上三六年府尹说不得也能当上刺史,就是主动性差了点。

    “张大人,江大人。”榆州刺史舔着脸对二人露出笑,他如今是不成了,因为他家也在黑熊寨清算的队伍里,不过看在他献城献的快的份上,黑熊寨保了他一家的性命,他家虽然也是世家,但只是犯了点小错,不至于罪大恶极。

    如今一家子能够平安已经是最好不过的结果,而榆州刺史官是做不了,可不做官不还能经商吗?他们家的家产被收走了一些,留下的当做本钱跟黑熊寨做门生意,日后也是吃穿不愁。

    正巧今年他小儿子也有了孩子,他回家把经商的事给几个孩子掺和,他自个儿含饴弄孙,岂不快活。

    “榆州交接已经完成了,你可以回去了。”张咏揉了揉额头,说实话,榆州的内政简直一塌糊涂,他自入黑熊寨过后,便习惯了黑熊寨格式的公务,一切井井有条,叫人看过去一目了然。

    榆州这里,别的不说光是官衙门的账本就足够人头疼了,坏账烂账多不胜数,就是多派几个算账的官员过来,也要忙上一个来月看能不能整理出来。

    “好好好,日后就劳烦两位大人多多关照榆州了。”榆州刺史当然晓得自家州府什么样,但他自认为在大燕已经算是极为负责的地方官了,所以交接时一点不好意思都没有。

    榆州刺史一走,江楼忍不住打了个哈欠,鹿鸣府后,江远府是黑熊寨占据的第二个府城,算起来江楼还是黑熊寨的老人。

    “希望能够在大当家过来前把榆州收拾出来吧。”张咏叹气,要是在大燕也就罢了,就是户部的帐也不见得清白,但黑熊寨要求高,糊弄了事被大当家查出来,连带着所有查账的官员都要降罪。

    “榆州地方小,又因为江州过来了不少书生,顶了祁州官员的空,能派遣过来的人手不少,武疆又带了不少兵过来镇守,情况肯定比容州要强。”江楼这会跟张咏过来处理榆州的事,也算升职了,大当家这人还真是一点不避讳,他和张咏都是大燕旧臣,就这样放心把榆州交给他们,也不怕他们私底下和大燕联络。

    “这样说琼州的严刺史该要睡不着觉了。”榆州吃下一点乱子没有,就在榆州祁州隔壁的琼州哪里能安生。

    说起这位严刺史,江楼也忍不住笑,黑熊寨自己人肯定都知道朝廷这回出兵的前因后果,琼州接壤祁州的府县献城投降,叫严刺史人心惶惶求助京中严家。

    严家呢,也觉得不能放任黑熊寨,立刻去联络京中世家决定给黑熊寨一个好看,结果好看没有,还一口气毁了自己在天下的名声,严家也因为撺掇的事被京中世家联手整治了。

    想必此刻严刺史已经成日提心吊胆,深怕哪日黑熊寨带兵过去围剿了他。

    “哈哈,南境四州,黑熊寨已经收其三,余下一州便是咱们不动用武力,他们也跑不了。”

    “大当家迟迟不去琼州,怕是严刺史吓也吓死了。”

    可不是吓死了,自从黑熊寨邸报有说大燕十五万大军折戟沉沙,就跑了两万人,直接叫严刺史准备连夜逃跑,但他又能逃到哪儿去呢?京城严家因为他的一封信,这会子被世家联手整治,已经破落了,其余州府严家又没有根基,留在琼州还能过一段时间好日子,离开只怕性命难保。

    至于严刺史有没有想过跟榆州刺史一样献降?那自然是没有想过的,他已经这么得罪黑熊寨了,献降难不成黑熊寨就不治他的罪了?

    绝不可能,黑熊寨放人也是有原则的,只要没有犯踩线的错误,又有功于黑熊寨,命肯定能保住,家产除开土地奴隶,都能留下来一些。

    严家能养出严刺史这样的人物,自然也该清楚严家不是什么好东西,献城给黑熊寨,除非严刺史活得不耐烦了。

    现下只能过一日算一日,严刺史已经偷偷打算好,大燕是没有他的容身之所,往南航海的航线又被黑熊寨把控,他去不得附属国,如此便向北去,看看有没有落脚的岛屿。

    但要出海没有船是不行的,而琼州最不缺的就是船坞,只是严刺史的运气当真一般,这船坞单子好巧不巧送到了黑熊寨隐姓埋名在琼州开的船坞里。

    琼州的船坞主人是黑熊寨的老人,也是老当家的兄弟,冯根年岁大了,出海也晕船,自然没能跟老当家一块在海上遨游,便留下来帮大当家做事。

    当初大当家要建船坞,冯根便自告奋勇过来琼州了,说起来琼州这处船坞也有好几年了,如今风干的木料建五千料的大船不在话下。

    八千料的大船已经在实验中了,能不能成说不好,但琼州船坞里的船工都是去琼州其他老船坞处挖来的高手,一个个便不是饱读诗书之士,在建船上却可以说一句最好。

    要是八千料的大船能下海,容州那边的船坞就会立刻投入造船的行列,而他们这处船坞又要开始建更大的船了。

    “严扬这老小子是病急乱投医了,瞧瞧把单子都投到咱们船坞了,到时候他想跑咱们不是立马晓得。”冯大山兴高采烈的同他爹分享这个好消息。

    “投到咱们这儿还不好?”冯根瞥了一眼神采飞扬的大儿子,叹了口气,这孩子脑子不如他妹妹聪明,也就能干干建船的活,船坞是管不了了。

    “啊?是好事吧,那咱们要帮他建吗?”投他们这儿的确比投别家好。

    “为什么不帮?严扬既然给了钱,咱们只管建就是了。”至于建好了落到谁手里就不好说了。

    “也是,严扬要是晓得他出钱建的船落到咱们手里,估计要气出个好歹来。”

    “没那么容易气死,没事就去做事,你妹妹整日在和船工商量图纸,你倒好,整日无所事事,再让我瞧见你闲着,改明儿就回信大当家把你调回去。”

    冯大山挠头,老实说他要是调回去也没什么,左右都是帮大当家做事,不过他老爹瞧着从前兄弟的孩子,一个成了大家伙的大当家,一个领兵打仗日后肯定是做将军的料,就他不成器。

    心里恨铁不成钢也正常,不过不是有他小妹顶上来了嘛,一个家里总不能都厉害。

    他们家祖坟出个他爹他妹已经是冒青烟了,这要一直冒那不得着了。

    “知道了爹,我这就去忙。”冯大山深喑不能和他爹对着干,麻溜的跑了,叫冯根满肚子气没出发。

    最后只能提笔,准备把琼州的情况给大当家说一说。

    第214章

    周肆是忙碌的下午收到琼州方向的消息,看过后倒是没笑严扬正中下怀的举动,而是突然有了个想法。

    战场上,要歼灭逃跑的敌人,最好的办法是围三缺一,要给人希望敌人才不会拼死一搏,眼下大燕但凡手中沾有人命者,皆想要一条逃跑的后路,即如此他为何不把这条路让出来。

    夜里,周肆将自己的想法同绥之说了,听得秦公子瞠目结舌,直愣愣的盯了人好一会。

    “这个办法不好吗?”之前周肆也猜想过这些世家可能逃到本州岛上避难,但要是他插手引导,原本鸟兽四散的世家必然会慌不择路的全选择上本州岛避难,好歹也是百年浸淫出的书香门第,全都杀了颇为可惜,要是能够收缴家产并让他们留在本州岛教化本州岛的土著,岂非一举两得。

    “可以是可以,但是不是过于赶尽杀绝了。”秦绥之想想教化土著,世家上到族长,下到贵女,应该没几个能吃得下这个苦。

    “我都留他们一条性命了,哪里算赶尽杀绝。”周肆并不嗜杀,但这个时代不干人事的人太多,就是他宽大处理也有要用上凌迟的犯人,这样做还给了一些必死之人活的希望。

    “万一他们阳奉阴违,教化之际联合当地土著反攻,又该如何?”这事世家不是做不出来,读书人聪明,世代都读书的世家更多的是聪明人,只要是聪明人谁甘心一辈子受人控制,可不得想方设法逃出牢笼。

    “自然是杀鸡儆猴,我也不是什么人都留,总还是要拿几个开刀,好叫他们知道即便本州岛与黑熊寨远隔千里,依旧能够断他们生死。”周肆又不是什么菩萨,过去的世家里肯定有坏事做尽的,拿几个杀了先立威,总能震慑人一段时日,最好的法子当然是让他们内部起内讧,到时候他会出款一条举报减刑的规矩,想必涉及自身利益,世家的聪明人会给他意外的惊喜。

    “如此也好,不过此法也不光能用于逃去本州岛的世家,日后入京必然还有许多不会逃走的世家,也可以将人发配至南境做事,分而化之。”世家便是解散,一个大族的族人也有上百,多是有三四百人,要是全都留在一地,唯恐再养成另类豪族,最好的法子就是把人四散在各处。

    周肆见绥之说的认真,大抵晓得绥之说的京中世家也包括秦家,绥之知道他介意世家,现如今主动提出来,既是不想他为难,也是给秦家人安排一条稍微好一点的退路。

    南境从前在大燕属蛮夷之地,但黑熊寨在打去京城前必定以南境四州为主要发展场所,且黑熊寨发展速度极快,像祁州不过三年,已经隐隐比过北面州府,这还是限于祁州人口数量少的情况。

    之后再耕耘几年,又有海贸加持,南境这块不毛之地丰饶不输北面,到时候秦家到南境做事,算不得下放,日子也不会太难过。

    “好,那罪名重一些的就去西姜梁国这些地方教化百姓。”周肆一言断了世家的后路,果然看到绥之悄悄松口气。

    “秦家我查过,自你祖爷爷那一代起,少有犯过重罪的,便是绥之信不过你的祖辈,难道还信不过秦尚书令吗?”京中世家多自持清正,且京城那地方的土地要兼并早就兼并完了,到了这一代格局基本不会出大问题,唯一可能犯黑熊寨之法的,不过是欺男霸女,草菅人命这样的重罪。

    其实到了大燕,世家中很多恶习已经改了不少,因为士大夫的出现,这些恶习必然会成为士大夫夺权状告世家的证据,便是有行恶的举动也都做的悄声无息。

    一族人都劣迹斑斑的世家在京中还真找不出几个,所以周肆入京,顶多没收他们的土地家产,能够到砍头地步的没多少,最多一百人左右。

    其余人当然不是说手脚完全干净,可比起砍头他们还有将功折罪的机会,要是给他们机会不中用,那就不要怪他送这些娇生惯养的世家子弟去挖矿了。

    “父亲我自然信的过,但秦家是几百年的老世家,光是旁支人口已经过了千人,许多出了五服的亲戚虽然不再联络,但难保他们没有打着秦家的名头行恶事,到时候官吏顺藤摸瓜查到秦家这里,治罪也不是,不治罪也不是。”

    其实不光秦家,京中和秦家三代内有姻亲关系的就有几十家,像是阿耶所在的宋家,他好友林知樾所在的林家,大大小小牵连出的人,少说也上万了。

    要保证这些人一点错没犯,那是不可能的,帝王家生出来的孩子还有鼠相,更不提世家,与其到时候叫周肆为难,不若现在便给他们留一条后路。

    周肆将人抱在怀里,绥之想的不错,只是到时候可不见的人人都会领他这个情。

    要是秦家和黑熊寨的关系公之于众,想必不少秦家人会借他的名头在京中行事张狂,即便黑熊寨打压世家,想必秦家依旧有不少人认为他们是黑熊寨大当家的岳家,理应特殊,说不得等黑熊寨入京之后,还有给他们例行封赏,封侯拜爵。

    这时候绥之要是敢说让秦家人去南境做事,难保不会被秦家一些野心家指责。

    啧,周肆眼中闪过冷厉,秦家真要是有人这么不识趣,就别怪他拿秦家立威了。

    “怎么不说了。”秦绥之闭着眼睛,鼻息间是黑熊寨最新开的皂坊出产的香皂味道,自阳光下暴晒后,味道闻起来极为安心。

    最近这段时日,他忙的晕头转向,累的不行,可到了夜里却很少能睡着,因为身边没有人陪着。

    周肆比他还要忙,每日能睡三个时辰都是多的,不过也就是这段时间了,等榆州一切安顿好他们便能休息。

    “这次要和我一起去榆州吗?”祁州作为黑熊寨大本营,已经稳的不能再稳,便是周大当家和秦公子走一段时日,照样能够转,就是可怜君凯之要忙上一阵,不过好在最先过来那批江州书生已经有几个被提拔上来,君凯之再培养培养,也能帮他分摊一点事物。

    “可以吗?”秦绥之睁眼,他自然是想去的,虽然说他性子有些懒散,但长时间在一地呆着难免无趣。

    他自京城过来,也算是踏遍大燕许多州府,但沿途都被困在没有天日的花轿里,连车窗都不怎么打开过,除去夜里在驿站休息,也没看过什么风景。

    与周肆成亲前,他走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是江远府,之后便在鹿鸣府几个府县打转,再远些的地方便没有去过了,现在想想,他要再不走一走,日后入京便难得从宫里出一回门,便是出来也不过是在熟悉的京城走走。

    此后几十年的日子一眼望到头,实在叫秦公子很难提起兴趣。

    “为什么不可以?这几年能够编纂律法的人你也培养了不少,如今离开不是正好试试他们的能力。”从前没有带绥之出门,一是因为他们二人没有成亲,二是因为安全,现在两个问题都解决了,再将绥之困于一地,岂非是他这个做夫君的本事不行。

    “那你做好朝廷知道秦家与黑熊寨的关系了吗?”秦绥之还是矜持了一下,大局为重的考虑他露面秦家暴露的可能性。

    “当然。”正好也可以检验一下秦家除开岳父和大舅哥,其余人都是什么性子,也好调整他如今对这些人的态度。

    “即如此,我想去,上次你去容州我留守祁州,连觉都没睡好。”秦公子说话的模样颇有些可怜。

    “原来我还有安神草的效用。”周肆调侃绥之。

    “难道你就没有不习惯?”秦公子不服气,周肆夜里睡觉抱他抱的顺手极了,怎么会没有影响。

    “唔——”周大当家似乎真的思考了一下,“自然还是有的,不过,睡不着的时候我便叫人多送一床被子过来,当做绥之你抱着,便也睡着了。”

    “被子抱着舒服还是我抱着舒服?”秦公子势要和一床棉被分个高下。

    这回周大当家可不敢逗人,只怕把人逗的生气了,今夜要被赶下床去和被子睡一块。

    “温香软玉在怀,被子如何比的上我家貌美如花的夫郞。”

    秦公子嘟嘟囔囔道了一句‘这还差不多’,又安稳的躺会周肆的怀里。

    “那我们这次去榆州要待多久,赶得上回来过年吗?”要是赶不上他得提前和阿耶交代一声。

    “应该赶得上。”他只是过去视察榆州,并非要在榆州待上一年半载,回来之后还要准备明年拿下琼州以及蜀中的计划。

    蜀中那边传信,蜀王说是要死这都一年多过去了还没死,叫几个皇子耐不住准备直接造反,蜀中动荡导致不少蜀商逃到黑熊寨落户,孙天信来信有言,蜀中几个皇子不堪大用,蜀中的兵力也不成器,只要能送一千重步兵带上二十门钢炮过来,蜀中便可拿下。

    “那就好,算起来今年已经是我们在一起度过的第四个年头。”他才二十岁,周肆竟然就陪了他快五分之一的时间。

    “以后还会更多,从前算命先生说我能活到一百岁,且未来夫郞也是长寿之相,等我们日后有了孩子,把他培养的能接手国事了,便离京游山玩水如何?”周肆最开始到这个世界,就是打着主意当个浪荡纨绔。

    前几十年做不到,总不能后几十年还做不到,不过那时候他也从年轻的纨绔少爷变成纨绔老爷了,不知道还浪不浪的动。

    “就会哄我开心,你不是不信算命的,再说哪家算命算姻缘是把人姻缘的寿岁也算出来的。”秦公子轻笑,虽然是假话,但他听着开心,人生百年不过尔尔,能得一心人游荡山水间,也是妙事。

    “姻缘姻缘,自然要生死与共,寿岁同享才是好姻缘,不然一前一后阴阳相隔,活下来的人该有多痛苦。”

    “那你说错了,京中好些死了丈夫的娘子郎君日子不知道过的多快活。”秦公子当初便想着,真要是选不出个称心如意的夫君,那就嫁个短命的好了,这样对方死了他一个人也乐的自在。

    “也不知是谁方才才说,没有我夜里都睡不安稳。”周大当家揭穿的利落,半点不怕人恼羞成怒。

    “自然是我说的。”秦公子抬头间,吻着人的嘴角,“夫君,你可不能死在我前面,不然我说不准会立刻下去找你。”

    “不会的。”周肆抱住人,生死与共的许诺很沉重,但要是遇上合适的人,好像这份沉重又变成了喜悦。

    第215章

    榆州。

    如今黑熊寨治下三州,除开祁州,都不算正儿八经打下来的,榆州动兵也不过才万人,为了管理治理打下榆州兵营那头又排除一万人过来,两万人分散到各个府县,其实也就堪堪够用。

    榆州百姓也老早知道黑熊寨的存在,靠近祁州的百姓更是常去黑熊寨治下做工,好些人家是不想背井离乡的,早等着黑熊寨打过去。

    最期盼的当然是榆州乡下的农户,因为黑熊寨分田,最开始是按户籍,现在已经按人口分了,男女老少都有田,这让许多原本到了出嫁年纪的姑娘哥儿都舍不得早早嫁出去,硬挺着黑熊寨过来。

    统计黄册的官吏也忙,他们先要把府县里居住的百姓全部登记造册,再分批去村里统计黄册和鱼鳞册,这是大工程,一个县至少要几十号人忙上小半个月,最麻烦当然还是鱼鳞册,因为土地得重新测量,不然谁家见黑熊寨不上心,虚假上报,占了人家的田头,到时候定要闹到衙门弄出一门官司来。

    好在有祁州和容州的工作经验,这次派遣过来榆州的官吏个个都是老手,便是对付不讲理的百姓也都得心应手,只管先警告了,人要是不听也好办,请来一路跟着兵丁,叫人上麻绳捆了,绑去县里牢房关几日,保管老实的不像样。

    也是榆州矿山目前不符合开采标准,须得想让做工程的人去矿场改造,至少要把木架子打起来,不叫矿洞轻易塌方,不然已经有一批送去采矿做工了。

    “榆州的百姓看起来的确比从前祁州百姓要富裕。”秦绥之见过的百姓,无非是京城,祁州两地,京城自不用说,虽然京城物价贵,但能够在京城过日子的百姓,吃穿用度是要比外州好一些的,毕竟天子脚下的百姓过日子都得吃糠咽菜,地方上不知道还要差到哪儿去。

    “榆州接壤大燕北面州府,又有江州在侧,几任刺史不算清正廉明,却也未曾行恶,只要上面的官不贪,底下的百姓无论如何日子都能过的去。”

    距离上次乱世已经百年过去了,按照王朝发展,大燕其实还处于上升期,奈何朝廷不争气,开始走下坡路,但即便是下坡路,这天底下的粮食分摊到每个人的头上也是够吃的。

    只是大部分粮食都捏在天下一成不到的人手中,其余九成多的人瓜分小部分粮食,想要吃饱自然不可能。

    黑熊寨把一成不到的人资源全部瓜分下来,又引进新稻种,可以说要让天下人吃饱不是个问题,余下来的该是想着人如何吃好。

    例如肉食蔬菜水果能够跟上,粮食的消耗便会降低,多余的粮食可以储存在粮仓应对天灾,大天灾可能十几年才有一次,小天灾却是每年都有。

    “北面州府更为富饶,我在想若是黑熊寨去了,北面的州府又会发展到什么地步。”

    尤其是京城,大燕的京城已经算的上历朝历代最富饶之地,但在秦绥之看来,鹿鸣府继续发展下去,早晚是要超过京中繁华的。

    “说不好。”在他有生之年,蒸汽火车和蒸汽轮船应该是能够投入使用的,电力大概率也能慢慢摸索出来,但想要应用全国应该不成,目前没有前代知识积累,只有他一个人懂点皮毛想要直接从农耕跨度到两次工业革命后,也不现实。

    但中原别的没有,人口是足够多的,聪明人也不少,从前能够接触到知识的人很少,且大部分读书全都在读圣贤书,连数术一道都只当是小道。

    现在黑熊寨全力发展理科,涌现人才不过是时间问题,等到读书人积累到一定程度,知识大爆炸是必然结果,反正他还有几十年可活,大抵是能够等到的。

    如果有可能,他还是想在炎热的夏天吹上风扇,至于空调冰箱,大概只能想想,死之前能够用上都是时代大进步了。

    马车慢悠悠的路过榆州的每一地府县,因为派遣了兵力过来镇守,周肆此番出行也没有闹的人尽皆知,只带了自己和绥之的亲卫队,足够应付榆州一路过来的情况。

    一路上倒也没遇到胆大包天打劫的土匪,这也是因为榆州日子好过,山上当土匪的平头百姓才少,不然要想榆州一路平安,还得等黑熊寨的兵丁和祁容二州一样,地毯式剿过匪才行。

    到了榆州首府。

    张咏和江楼顶着一张苍白的脸出门接待,可见这段时日累得不轻,这也没办法,榆州地盘便是小,也有十个府城,府城下多的有十几个县城,少的也有七八个县城,合一块一百县城总是有的。

    黑熊寨这头虽然派遣了不少官吏过来帮忙,但一百个县城一地怎么也要有五十个左右的官吏才够用,这样算下去需要黑熊寨外派五千人才够。

    祁州官吏肯定不止这个数,更不说县学府学还在源源不断送人才出来,江州也不断有投奔过来的书生,但一口气调五千个人过来,祁州还要不要运转了?

    顶多抽调两千人,余下不够的就要从榆州各个衙门里挑选,要是没做过欺压百姓贪赃枉法的事,一般黑熊寨还是会让人在原职上先干着。

    至少衙门的文书都是识字的,不放心外派干事,内勤总是能管一管的。

    而衙门做事官员也是乐意投奔黑熊寨的,因为黑熊寨给工钱,还是正儿八经为官衙门做事有编制的工作,可和从前大燕没编制的活大相径庭。

    在大燕,捕快皂吏既没有编制也没有月钱,可以说要是县老爷府尹不给他们发钱,这活相当于白做工,上头不给他们也要生活,如此只能打起了百姓的主意,仗着在官衙门干事,平日里上街巡逻便去各个商铺小摊前要些保护费,能贪的一个月下来不说衣食住行,还能拿出银钱去花楼点个花魁乐呵乐呵。

    所以捕快手脚干净的基本上没有,但这也是被逼无奈,黑熊寨对这些收钱的差役是有核查的,要是收的不多平日里百姓遇上困难也尽忠职守的,便能留下,要是贪的多,且半点不管事,别说留下了,不送去挖矿都要在祖宗坟前烧高香了。

    而县老爷和各地府尹就没这么好待遇了,因为他们是拿朝廷俸禄的,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这点道理读过书的都该清楚,于是榆州各个府县抄家抄的火热。

    要不说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不说府尹,就是县令一家抄出来的银钱,也足够百姓们瞠目结舌。

    他们一辈子也都没见识过这么多钱,没成想一向不管事的县老爷手里竟然这么富裕,实在比过县里最大的富商,当然了抄县令的家连萝卜带泥还抓了不少官商勾结的商人。

    张咏和江楼粗略算了算,这些钱加一块,都够榆州十年的税收了。

    “十年?这是没算榆州世家抄出来的钱吗?”榆州才多大,又是南境,每年能够收来多少秋税?其中还要层层扣留,十年的秋税听起来多,加一块实在不够看,当初光是钱宝来一个人,便抄出了近两个国库的钱,榆州的官便是不比钱宝来贪的多,也不至于只有这点。

    “榆州世家在榆州刺史说要献城之际,大部分都逃去江州了,少有几家留下来的在百姓中名声都不错,收缴了他们的土地,释放了他们手里的奴籍,便也没多动他们手中的钱财。”

    知道黑熊寨恶名还敢留下来,多是底子真的干净,不然拿一族性命做赌,也是只有天下第一等傻子才能干出来。

    “近来江州的书生源源不断投靠到祁州,竟然还有世家去江州落脚,为何不干脆去京城或者京城附近的州府?”秦绥之不是很理解,照江州这个趋势,归顺黑熊寨不过是时间问题。

    “怕还盼着有人能够歼灭黑熊寨,跑的远了,他们的土地家产岂不是要叫外来人给占了。”说起这个原由,江楼也面色也有几分古怪,连朝廷那边的世家在得知黑熊寨钢炮过后都偃旗息鼓,民间商人倒是不知哪来的底气认为黑熊寨迟早要倒台。

    这完全是属于认知问题,大部分商人和小世家眼界有限,给他们说钢炮,他们还以为是投石车的加强版,根本不知道这东西在战场上能够发挥何等的作用,没有见识过划时代的武器,他们也想象不出钢炮有多厉害,抱有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似乎也正常。

    “……到了这一步,还惦记土地和宅院么?”秦绥之纵然知道土地和宅院的重要性,但没想到这些都要了生死不知的地步,竟然还不肯放弃,商人也就罢了,世家竟然也如此,便是地方上的小世家,也是书香门第的出身,不至于如此不堪才对。

    要是换到京城,厉害的娘子郎君真的到了生死危机的时刻,必定是该放弃的立刻放弃,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地方上的小世家就仰仗土地过日子,靠着土地租佣世代积累了钱财,瞧着多,可一旦手里没了地,便也没有了收入来源。”江楼在地方上当官,是见识多了这样的小世家,黑熊寨这一手收缴土地,可算是将他们拿捏的死死的。

    秦绥之还真不知道小世家收入全靠土地,京中世家,土地虽然重要,但给佃户佣耕,收的租子也不算太高,最要紧的收入还是各个郊外的庄子以及主夫主母手中的生意。

    京城里开的铺子,但凡生意好,一月几千两入账都是有的,手里只要有几个旺铺一家子平日吃喝完全足够,更不说下面的人逢年过节送的孝敬。

    “也不必可怜他们,这些小世家能够在一县一府之地收容这么多土地,多是靠坑蒙拐骗,但凡遇上天灾年间,他们半点也不会与百姓客气,用极低的价格收购田地和人口,才有这些年的辉煌。”

    周肆可没有自己断人活路的愧疚,这些小世家其实就是大世家发展起来的前身,不过比起那些声名鹊起的世家,这些地方小世家又缺乏眼界,才只能靠土地吃饭。

    “的确,现在黑熊寨好手好脚都能寻摸一份差事,每日三十文的工钱,粮价又低,除去一家子劳动力少人口多的人家,绝计不会说饿肚子。”江楼一扫先头的感慨,可怜那些小世家商户,不如可怜可怜治下从未吃过饱饭的百姓。

    黑熊寨能够在短短几年时间吃下南境三州,靠的可不光是武力,虽然黑熊寨的规矩与千百年来的规矩大相径庭,百姓颇有微词,但你说叫百姓离开黑熊寨去其他地方,那又是不肯的。

    “榆州的情况基本稳定下来,不过些许小地方或许还有人闹事,但有武队长和孟队长带兵各处巡逻,有闹事者都被捉拿了,想必用不了多少功夫便能完全消化。”张咏知道榆州的消化速度会影响黑熊寨出兵琼州的速度。

    琼州肯定是要打个大硬仗的,不说琼州刺史严扬必然不肯投降,就说琼州的海军,这多年贪污受贿足够砍多少人的脑袋,为了自己不被杀也是不肯轻易投降黑熊寨的。

    因此兵营里的兵知道要打琼州起,个个都摩拳擦掌,恨不能立刻奔赴战场,虽说打仗要死人,但也能赚军功,就说上回和大燕打仗,有多少人因为杀敌有功升了职,便是不幸战死的,都得了一块匾连带着抚恤金一块送回乡里,那场面倍有面。

    人活一世,不过为名为利,哪怕是兵营里不喜欢打仗的娘子郎君,上过战场后,都铆足了劲要挣个军功,不然退役回家说起这多年参军,一点功都没立,面子上也过不去。

    “榆州这块地必然少不了大燕那边插手的痕迹,我不要求你们将这些人全部找出来,但也必须时刻提防,不给他们可乘之机。”大燕虽然不成器,但狮子搏兔亦需全力,周肆又不是自负的人,对大燕的警惕从来没松懈过。

    “是。”张咏和江楼被大当家委以重任,自然是肝脑涂地,他们过来榆州当官,也是冒了风险的。

    毕竟张咏和江楼的家人还在大燕,要是大燕的世家和皇帝拿他们家眷威胁,说不准要倒戈相向。

    张咏还好一些,他的妻子是世家女,便是他投靠黑熊寨,被按个反贼的名头,妻子身后的世家也有办法保住他妻儿周全。

    江楼就不好说了,因为江家不是世家出身,不过祖辈有本事考上了科举,有了官身,才在京城有了一席之地,眼下他家老爷子有个帝师的身份,却也没什么实权,世家真想动手,必拿江家开刀。

    这事江楼出发前周肆与他说过,也宽慰他不必担忧江家安慰,只要到时候江家依附于秦家,必能将京中的魑魅魍魉拒之门外。

    原本江楼还将信将疑,因为秦家藏的何其深,轻易暴露在大燕群臣眼中,岂不是掀了底牌,没成想秦公子这回竟然跟着大当家过来榆州,此举是有意给大燕透露秦家和黑熊寨的关系,秦家要明牌打了。

    “想来此刻榆州的探子已经送消息回京城了。”秦绥之出行虽然坐的马车,但总有露面的时候,从前出门他还戴一戴帷帽,现在是不戴了,一路上虽然也遇上过一些贪恋他美色的愚人,但看到他与周肆身后的亲卫,也不敢擅动。

    “可惜你我不在京中,看不得这场热闹。”周肆京中当官的一个不认识,可想想这群权势滔天的大人物一块变脸,实在是有趣的画面。

    “江庄不是在京中,想必到时候会事无巨细的把这场热闹写成信送到你手里。”秦公子不好热闹。

    “书信哪里有现场精彩。”周肆叹气,也就是这段时间还能关心关心京城的局面。

    “对了,我想与京中友人寄信。”秦家既然明牌,与秦家有牵连的世家怕也要开始站队了,秦绥之有心提点自己的友人。

    “自无不可,绥之天资聪颖,想必一起玩闹的友人也个个不凡。”

    “……却也不必这么早打主意。”秦绥之无奈,突然不是很想写信回去了。

    “未雨绸缪,绥之信中可要多说一说黑熊寨的好话。”

    第216章

    好话是一定会说的,不然如何让京中友人动心,就算从前未嫁时大家有几分情分在,但嫁人生子后,姑娘哥儿连娘家都不一定全全放在第一位,更不提少时玩闹的友人。

    秦绥之在信中痛陈利害,足有厚厚的一叠,把信封撑得鼓鼓囊囊,这些信自然只能走黑熊寨经商的渠道送去京中,比起京中探子折返回去,不知要慢多少日。

    不过这样也好,想必信送入京中的时候,京中世家也该考虑倾向谁了。

    正如周肆和秦绥之所料,大燕在榆州的探子得知黑熊寨大当家的夫郞是秦家公子时,的确引起了轩然大波,不过朝廷上的官没几个蠢人,便是晓得这样惊人的消息也是不敢摆在明面上说。

    先不说黑熊寨如何厉害,他们向秦家发难黑熊寨那位大当家会不会直接带人一路打到京城,就说秦家在京中根基稳固,外人轻易撼动不了。

    如今又多了一重黑熊寨的岳家,不少想要和黑熊寨攀关系苦于没有门路的世家官员可不得把秦家供起来,自然而然,朝廷得知秦家隐藏身份后就形成了两派。

    新帝隔岸观火,见朝中官员打生打死,不过是为一个远在千里外的土匪寨子,当初听闻黑熊寨名头的时候,谁能想到对方竟然是这样的庞然大物,连这么多世家联手都被打的没有还手之力。

    大燕是真的不成了。

    和新帝的悲观不同,宗室敬王的幕僚得知秦家是黑熊寨大当家岳家的消息,想到一个钳制黑熊寨的法子。

    “王爷,黑熊寨大当家如今也算是一方雄主,却只娶了一位夫郞,说明这位秦家公子对黑熊寨大当家来说极为重要,咱们起事前要是能控制住秦家,便多一个对付黑熊寨的筹码。”

    他们正愁没有钳制黑熊寨的把柄,黑熊寨就主动把秦家送上门,这不是有了瞌睡便来了枕头吗?

    “大丈夫何患无妻?秦绥之当年在京中的确名声显赫,没谁能比得上,但左右不过一个哥儿,再看重难道还有江山重要吗?”敬王既然有成大事的胸襟,对儿女情长这等小事完全不看重。

    此刻要是能让他上位,便是妻儿皆亡也没什么要紧,等登基后再娶几房娇妻美眷放入后宫就是,好歹黑熊寨大当家也是一方割据势力,怎么可能为了个哥儿耽误雄图霸业。

    “王爷,便是不成试试又何妨,黑熊寨起义肯定是有秦家暗中相助,现在京城有多少世家都想搭上秦家的关系,好叫黑熊寨打过来的时候保住一族太平。

    秦家想必在黑熊寨内部也是举重若轻的存在,要是咱们拿住秦家便是不能扼住黑熊寨咽喉,也能断其一臂,无论如何对咱们都是有益处的。”

    “你说的也有道理,但在京城,我要不动用兵,如何对付秦家?别忘了秦家是京城最大的名门望族,就是先帝想要除掉秦家,也是准备栽赃陷害,弄出个证据确凿才敢向秦家挥刀。”

    敬王要谋反的事,京中目前还没人知道,因为他养的私兵都混在禁军中,还有部分兵在京城郊外的山庄,那地方自给自足,又是皇亲之所,外人发现不得,方才能够瞒天过海。

    “王爷何必自己动手,京中不有的是人希望秦家倒台吗?”京中不少世家恨黑熊寨恨的咬牙切齿,他们也知道自己攀附不上秦家,得不到就毁掉是世家最常用的把戏,秦家再厉害,难道十几个厉害的世家联手,还制不住吗?

    “你倒是会借刀杀人,京中世家但凡排的上号的一个比一个精明,咱们想私底下挑拨离间,没有绝对的好处,他们不光不会顺咱们的意,甚至还会反将我们一军。”敬王在京中多年,如何不知道世家脾性,别到时候秦家没拿下,反而被世家倒戈相向,成了他们投诚黑熊寨的贺礼。

    “好处也不是没有,正巧还能帮王爷拉拢一些世家投靠咱们,加快王爷登基的速度。”幕僚像是早有准备,说话间将一方木盒送到王爷跟前。

    “凭这个?”敬王打开木盒,“黑火/药。”

    “不错,咱们手里的仙长得了王爷的吩咐,日夜兼程的研究出了新的配比方法,如今黑火/药爆炸的威力已经赶上大燕火器营的两倍之多。只要王爷在世家面前稍微夸大一点咱们黑火/药的实力,何愁世家不投靠过来。”

    想要短时间改善火/药配比方法,就需要不断进行实验,每一次爆炸都带有一份风险,即便是身经百战的道士也很容易炸死。

    这份新的火/药配比,就是折了十来个道士的性命才研究出来的,目前稳定性还不够,不过威力是够了,想必再过上一段时日,就可投入战场使用。

    说到底世家怕的就是黑熊寨手里的火/药,现在敬王能够拿出来,世家必然有铤而走险者。

    “好啊,看来这些仙长本事的确厉害,仙长们这么短时间研制出新火/药也辛苦,你离开的时候记得去我库房取些好药材送过去。”道士就爱这些乱七八糟的药材,敬王库房里的药材都是好东西,连人参都没有百年份以下的。

    “是,王爷。”幕僚知道王爷同意他的打算,便识趣的离开,留的敬王看着木盒,越发的眼热。

    ……

    林府。

    “郎君,今日回家如何愁眉不展?”林知樾身边伺候的郎君也是自小在身边伺候,说是半个阿耶都使得,见林知樾打回林府就愁眉不展,如何不忧心。

    “无事。”林知樾摇头,林家与秦宋两家世代姻亲,要不是秦家大少爷早早定了亲事,只怕林知樾是要嫁去秦家的,他与绥之自幼长大,算是莫逆之交,便是没有嫁去秦家也是极要好的关系。

    如今秦家成了黑熊寨的岳家,林家宋家这些跟秦家亲近的世家,必然要尽快选出个结果。

    要是选秦家,就是站在黑熊寨一方,奈何黑熊寨对世家苛刻,哪怕有秦家在其中牵线搭桥,也不能保证黑熊寨大当家事后不过河拆桥。

    可要与秦家对立,又要想想黑熊寨入京后,他们这些世家能逃去什么地方,总之两条路都不好走。

    偏偏这时候他夫家决定要与秦家势不两立,若是林家不选秦家也就罢了,选了秦家,他必然是要和林家站一块,如此夫夫关系也维持不下去。

    世家联姻,少有真心相爱的,林知樾也不过是在一众世家子弟里挑选了个拔尖的男子,要说多喜欢也没有,不过二人这几年相敬如宾,便是丈夫纳妾也给足了他体面,算是京中少有的恩爱夫夫,若不出这档子事,林知樾大抵要跟人过一辈子,现在看可能不成了。

    “郎君,外头递了一封信过来。”伺候的小侍匆匆跑来。

    “郎君今日才回娘家,如何就有信送过来了?”赵郎君接过信,仔细翻阅,并未看出什么不妥。

    “拿过来吧。”林知樾接过信封,只一眼便从信封‘知樾亲启’四字看出端倪,“赵叔你去外面守着,要是有人过来提醒我一声。”

    “诶。”赵郎君不知自家郎君怎么了,但他一惯是听自家郎君的话,从不多过问,如此才得了自家郎君的信任。

    赵郎君出门去,顺手关上了房门,好在窗户有光亮透进屋子,不至于说白日里连字都看不清。

    林知樾取过拆信用的小刀,将信封口打开,取出里面厚厚一叠信纸,果不其然,上面第一句话便是绥之熟悉的笔触。

    绥之一向谨慎,这个关口给他送信,必然是有要事,他顾不得心中升腾的喜悦,仔仔细细的读过绥之的信,直到最后一页读尽,才长舒一口气。

    他原本也是偏向林家选秦家的,黑熊寨如何厉害京中只怕三岁小儿都知道了,真到了黑熊寨打过来的时候,要逃是逃不出去的,至少中原这块地方,再没有他们这些世家的容身之所。

    眼瞧着黑熊寨有开疆拓土的本事,说不准逃去西姜北邙之外的蛮夷之地,也有朝一日会被黑熊寨占据,出海倒也算一个出路,可出海何等危险,一个不慎在海上被海浪打翻,岂非是人财两空。

    选秦家,总归只要把手里的土地奴婢交出去,再把家族中的祸害分出去,一家性命必可以保全住,至于能不能再朝廷里混个一官半职,就得看小辈们的本事了。

    反正眼下朝廷里的官黑熊寨过来绝计不会要,绥之信中有言,黑熊寨并不会禁世家子弟为官,但黑熊寨的官都是从小做起,也无祖上荫蔽。

    或许辛苦,倒也公平,虽然比不过如今的锦衣玉食,却又比流离失所来的好。

    绥之的信来的也是时候,爹娘迟迟没有下定决心,怕也是在衡量投靠秦家和不投靠秦家哪个获利更多,有绥之信件的保证,明显投靠秦家更有出路。

    林知樾不过在短短半个时辰就做好了决定,甚至连林家之后的打算也都定了下来,他要先去找母亲一趟,之后再回夫家尽快和离。

    ——————————

    北邙王都。

    苏青云帐前站了七八个副官,一副焦急的模样,不断朝兵营入口的方向望过去。

    “老赵怎么还没回来?我等的花都谢了。”

    “可不是,不就是去刘老实那儿打听打听,一来一回一刻钟功夫就够了,这都小半个时辰过去了。”

    “就是,看来这段时间没上战场,老赵的身手都后退了,等回来我们得给老赵练练。”

    “诶诶,你们看,那是不是老赵。”

    “没错,就老赵那个个子,在兵营都是鹤立鸡群的,就是他。”

    说着一群副官一拥而上,很快把赵副官围了个团团转。

    “老赵,怎么样?打听出来了吗?秦家当真跟了黑熊寨?”

    “是啊,这事该不是北邙那群蛮子编出来骗咱们的吧,好动摇咱们的军心。”

    几个汉子凑一块,吵的赵副官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不得已气沉丹田,大喝一声。

    “安静。”

    几个副官被吼的不敢吭声,但眼睛里的希冀一点没少,几个人十几只手,牢牢把老赵给抓住,壮硕的汉子连步路都走不了。

    “回将军军营一块说,将军估计也等急了。”本来一句话的事,赵副官偏要钓这伙人的胃口,不过有几个聪明的副官已经从赵副官隐隐带笑的脸上看出了端倪。

    赵副官可是整个兵营第一亲黑熊寨的人,有赵副官带头,兵营里的汉子或多或少也都有意跟黑熊寨的人接触。

    这人最怕做比较,要说泥腿子和贵老爷比,很多人也认命了,觉着人生来贵贱定了,泥腿子比不过贵老爷那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黑熊寨的兵也个个都是泥腿子出身,人家日子过得可比他们老家的土财主还好,土财主一家子一年也顿顿沾不得荤,黑熊寨手里的人过得什么日子大家伙有目共睹。

    都是泥腿子出身,凭啥人能过上好日子,他们就要吃糠咽菜,再说了他们为大燕打生打死,连家里的老娘都顾不上跟前孝敬,结果一顿饱饭都吃不上,容易吗?

    有了这个开头,越来越多汉子觉得黑熊寨简直过得神仙日子,恨不能立刻脱离兵营跟黑熊寨回去。

    得亏苏青云平日里对手里的将士们还不错,不然偌大的兵营早就逃兵成群。

    “将军,我问过了,秦家的确跟了黑熊寨,秦家公子是黑熊寨大当家明媒正娶的夫郞。”赵副官憋了一路的话,终于在将军跟前吐了个干净,不是他说,秦家和将军什么关系,那是有知遇之恩的。

    没有秦家,就没有将军今日的成就,将军再能打,后勤跟不上,也只有饿死的份,更别说秦家自己出钱出力,供他们军队打北邙,军营里的兵都知道秦家的好,谁敢说秦家一句不是?。

    要是没有秦家和将军,大燕现在说不一定都倒在北邙和西姜的铁蹄之下了。

    这时候揭开秦家不跟大燕一条心,除开大燕的皇帝和大臣不高兴,估计都没话说。

    再说了,人黑熊寨在他们打北邙的时候也给了不少支援,要是没有黑熊寨的汉子,北邙哪那么容易被治的服服帖帖,真要闹出个暴民,少不得动用军队镇压。

    “将军,你怎么想的。”其中一个副官是个莽夫,听到秦家都是黑熊寨的人,也不忍了,他能忍大燕这么多鸟气,不就是因为秦家也是大燕的官,想着大燕到底没烂到根上,只要秦家在一日,他们这仗也不算白打。

    现在秦家都不跟大燕站一块了,他们还忍个屁,要他说,直接反了,左右他们手里兵多,将军还能打,大燕晓得了也不敢派人过来对付他们。

    等黑熊寨打到京城,他们再带着人马投靠黑熊寨,皆大欢喜。

    “你们先下去吧。”苏青云一脸冷静,外人倒看不出他什么态度。

    “我的将军诶,你可别继续拗着了,大燕现在什么情况咱们虽然一知半解,但这多年大燕对咱们边关将士什么态度,不要太明显,现在秦家又跟黑熊寨了,咱们这继续耗下去,人大燕估计还不领情呢。”

    苏青云抬头看了人一眼,没好气的回话。

    “你一拍脑袋说反就反,不怕营啸?”

    那汉子一拍脑门,有些懊恼,的确,这兵营里还有不少汉子都是忠于大燕的,也不为别的就为在老家的亲人,万一他们一反,朝廷找不到他们麻烦转头去找他们亲人麻烦怎么办?

    在座的有几个富贵人家出身,大多都是泥腿子,造反了家里人那不是有一个算一个都要被抓了去,泥腿子死了也不值钱。

    “那该如何是好?”

    “没有我的命令,所有人都在兵营不得擅动。”

    “是。”副官们得了令陆陆续续的出去,只有赵副官走在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将军,看着将军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口气的后仰在椅子上,挠了挠头,没敢搭话的出了门。

    应该是松口气吧,毕竟将军不投靠黑熊寨除去忠君爱国,也有秦家的缘故,大军要是真的投靠黑熊寨,资助过黑熊寨的秦家必然也会受到牵连。

    秦家于苏家军有大恩,将军并非忘恩负义之辈,现在秦家和黑熊寨成一伙了,将军那儿也就少了一分顾虑,看来用不了多久,他们便可以拾掇拾掇,准备收拾西姜了。

    第217章

    琼州。

    “呼——今年冬天好冷啊。”冯大山哈了口气搓了搓自己的手,这几年黑熊寨对棉花种植很看重,织坊又开的多,供给给寻常百姓后,多余的棉花棉布都以高价送到其他州倾销。

    今年蜀中那边又乱,蜀商来往的少了,不少棉布就流入琼州和江州,江州那边读书人多,手里富裕的人自然也多,几乎是棉布棉花一入市就被抢了干净,有不少江州商人还来琼州高价收购。

    也得亏他们是自家人,不然都买不来过冬的棉衣。

    “冷什么冷,你身上穿的可是鸭绒做的衣裳,一件抵过人家多少件?这要是还冷,那连纸裘都穿不起的人家岂不是要冻死了?”冯妮儿跟着自家大哥出门,瞧见她大哥一副畏首畏尾的样就来气。

    “不然呢?”冯大山反问的理直气壮,冬天本来就要冻死人的,他妹妹记事的时候,寨子里的情况已经好上不少了,至少大家伙不用饿肚子,黑熊寨没下山的时候大部分山上的孩子也根本没见识过山下的情况,哪里晓得冬天要冻死多少人。

    冯妮儿被堵的没话说,她来琼州也有两年了,这两年冬天她是见识了不少人挨饿受冻,尤其是上了年纪的老人,能活过五十都是身体好,像她们爹一样五十多了身板还硬朗的几乎没有。

    这也是冯妮儿出了黑熊寨才知道,原来黑熊寨之外的地方,百姓日子过得这样苦,不说冬日有棉衣穿,连平常吃口肉都难,更不说夏天能吃上一口清脆爽口的西瓜,从小在黑熊寨长大的孩子,是很难想象这样的事。

    “大当家什么时候才能打过来?”冯妮儿有时候很难过,因为她见不得别人受苦,却又没有本事帮人,力所能及也只能东帮一个西帮一个,做不到帮人帮到底。

    “明年吧,爹说明年琼州就是咱们自己的地盘了,到时候凭借你在船坞的表现,肯定能混个一官半职,你也晓得咱爹就是心心念念自己的孩子能有个出息,我是不成了,脑子笨,打小就跟不上大当家和郑铁他们,只能干些粗活,倒也能养活。”

    冯大山没有什么大志向,他自小知足常乐,毕竟换成大燕,他这样粗苯的汉子连媳妇都讨不到,说不准还要拿自家妹子跟人换亲才能说上亲,不过更大的可能是他们家都养不活他妹子。

    “我能干好吗?”冯妮儿有些不自信,这些不自信来源于她在琼州的无能为力,也是到了琼州她才清楚,能够叫百姓吃饱穿暖是多大的本事,她能出生在黑熊寨没投胎到大燕,上辈子也不知道干了多少行善积德的事。

    “有啥不能,船坞你不是管的很好,八千料的大船下水已经不成问题,这事报给大当家,大当家保准给你升官。

    再说你不是见琼州百姓日子难过,到时候做了官,不就能让琼州百姓的日子好过起来了。”

    冯大山鼓励他妹子,他也不是什么懂大道理的人,只晓得他妹子聪明,聪明人做事比他们这群笨人来的好,大当家就是聪明才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冯妮儿没说话,冒着寒冬跟她哥去了船坞,琼州容州的海冬天是不结冰的,所以港口的船每日都有,随着海贸解禁,以及黑熊寨船队出海去附属国赎回百姓和读书人,越来越多的沿海小国被黑熊寨钢炮震慑,跟着黑熊寨的船队到容州做生意。

    听说现在容州港口的番人多的不得了,过来一两回的生番已经会说些拗口的汉话,基本交流不成问题,这样因为黑熊寨规矩和外头不一样,这些小国商人过来做生意肯定是要遵守黑熊寨规矩的。

    而黑熊寨规矩繁琐,外来人也极容易触犯,要是还不会说汉话就更糟了,说不准都不晓得自己是为什么被拉去山里挖矿的。

    于是催生出了不少番人翻译,起先是官府见藩国来的人太多,怕人什么都不懂,过来做生意的全犯事被抓了,到时候海外商人不敢再过来,才拨了几个会藩国话的人充当翻译。

    而随着外来商人越发多起来,且沿海藩国话也互不相通,民间有头脑又有语言天赋的人便跟着黑熊寨学了一门藩国话,成了这些外来商人私人聘请的翻译和老师。

    总之,随着海外商队过来的人越来越多,容州的繁华几乎可以预见。

    琼州这边呢,因为还不是黑熊寨的地盘,即便有过来做生意的也在少数,还要招沿海港口的海军剥削,而琼州的商人也不地道,仗着这些外藩商人初来乍到不懂规矩,也不会说汉话,经常抬高价给次货。

    过来做生意的外商也不是傻子,上过一回当便再也不来船了,只在容州境内做生意,虽然黑熊寨也抽关税,但人家收钱是管事的,要是遇上黑心肝的商人只管拿着证据去官衙门,官衙门保管把人送去挖矿,哪里像大燕这样规矩没有,给钱倒是一层接一层,再富有的商人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因为这事,琼州明明有天然的地理位置也没讨到好,冯妮儿想,要把琼州治理起来,必然是要把琼州当官的抓一波,商人抓一波,刁民抓一波,才能在短时间震慑住琼州这个鱼龙混杂的地界。

    到了船坞,黑熊寨在琼州开的船坞不小,不然也造不出八千料的大船,虽然这里的船坞开起来不过几年时间,却已经比琼州不少老船行名声要大。

    自然,名声大了,肯定存在商业竞争,琼州生意人手段算不上光彩,也颇为野蛮,要不是有她爹镇着,早着了几回道了。

    后头黄娘子在琼州的商队建起来,明里暗里打击了不少琼州违法犯罪的海商,才遏制住这股歪风邪气,这也多亏了大当家教导,毕竟整个山寨论做生意肯定是大当家最厉害,不光东西新鲜手段也是不少的。

    黄娘子在大当家身边学了几年,什么样的手段没学会?哪里是琼州这些小打小闹的商人能对付了的。

    “妹儿,黄娘子来了。”冬天船坞也是要做活的,造船不是容易事,能干肯定不能歇,早一日把船造出来,也好早一日收到钱,船场里的师傅们热情比他还高,因为他爹给的福利基本是按黑熊寨的规矩来,不少船工都仰仗这份活计养活一大家子,万没有不上心的。

    “诶。”冯妮儿正在对账,船坞的帐每月是要对上一回,不然谁私底下拿了卡扣,贪污了钱财,时间长了就不好查出来。

    “黄姐姐,今儿怎么过来了。”冯妮儿把黄娘子请进去,给人到了一杯热茶,冬日里就得喝点热的,不然那冷水灌进肚子,把人身体的暖气都喝没了。

    “是大当家那边有信。”黄娘子如今还是祁州琼州两头跑,不过等翻年她便要去江州做事了,她这份差事就是这样,地还没打下去就得先去插钉子,要不是蜀中局势混乱,她本该是先去蜀中的。

    “怎的,是说拿下琼州的事吗?”冯妮儿早两年就想大当家打过来了,奈何大当家手里没那么多人,打过来没人管也不是个事。

    “不错,明年翻春,郑铁便要带人过来,最开始靠祁州榆州的府城肯定好打,但越靠近沿海地界越难啃,你们船坞也开在沿海,到时候要提防城破海军慌不择路过来打劫。”

    琼州海军要败是可以预见的结局,当然不光黑熊寨的人,即便是琼州海军自己也心知肚明,不过他们没地儿跑,死守要是败了,大概率会在琼州地界先烧杀抢掠一波,趁乱抢些银子再逃去别的地界隐姓埋名。

    琼州人口本就混乱,大范围流动,便是黑熊寨厉害,也不见得能够查出这些人的底细。

    “他们这些海军别的本事没有,光会欺负百姓。”冯妮儿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她是没见过兵乱是什么模样,但想也知道,就那群海军平日行事,真要是兵乱了,整个城都不得安生,这群兵匪是没什么可怜别人的心思,平日上街吃饭绝计不会给钱,甚至还要收保护费。

    船坞虽然大,可能被海军盯上,但到底船工连着管事有不少人,且黑熊寨过来的身上都带的有火铳,不怕海军过来,城里的百姓就不成了。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到时候南珉那边也会派遣一支海队过来镇守海域,真杀了人跑不远。”打仗是要死人的,这是天底下老百姓的共识,这死人不光指上战场的青壮,还有平民百姓,边关的人口为何越来越少,不就是因为一次次打仗消磨的吗?

    “黄姐姐就没有法子阻止他们吗?”冯妮儿过来琼州两年,在城里也认识了不少琼州的百姓,虽然平日里一些婶婶伯伯闹着给她说亲有些烦,但街坊邻里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真到了兵乱之际,不是你我一句话就能说停下就停下的,要想阻止也简单,只要你手里有一支听话的队伍,和这些海军对持,并让他们感到害怕,那么他们自然不敢在你的地盘胡乱行事。”说到底还是看谁拳头硬。

    “听话的队伍?黄姐姐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私底下联络琼州的百姓,叫他们组成一支能够反抗海军的队伍?”

    黄娘子点头。

    “可人从哪里找?”姑娘哥儿在琼州的地位跟在祁州可是天壤地别,起初冯妮儿跟着她爹管理船工,不少人都没把她放在眼里,私底下没少编排她,还是她因为污言秽语开过几个不老实的船工才镇住这些琼州的汉子。

    现在要她组织一支能够反抗海军的队伍,船工勉强能听她的话,琼州其他青壮不见得能够信服她。

    “人选很好找,只是你要想想如何让他们听你的话。”黄娘子自然有本事叫琼州的汉子听话,但她还是想教一教冯妮儿如何做事,这丫头主意大,奈何没经过事,为人处世自带有一股天真劲。

    这也不是不好,但这样的天真劲只能在黑熊寨治下,出了黑熊寨外头都是虎豹豺狼,要是没有狠手段是立不住的,尤其是琼州这个风气不太好的地方。

    琼州溺婴成风,尤其是姑娘哥儿,使得琼州娶不到媳妇的汉子占了大半,如此有的人家便只能结契兄弟,或是娶一个媳妇回来家里兄弟共用。

    可就是到了家里儿郎都娶不上亲的地步,也没见几家是愿意养姑娘哥儿的,黑熊寨不少政策正好撞上了琼州的雷点,要想政策顺利推行,琼州这个地界必然要出不少血。

    “给钱成么?”她能叫船工听话,就是因为她管着船坞,掌管他们的工钱,要想琼州其他青壮也听她的话,至少她要给这些青壮一些利益,不然没好处人家凭什么听你的。

    “给钱是条路子,不过你记住升米恩,斗米仇,一旦你给的利益超出他们认知,恐怕他们不会感谢你,还会商量谋划如何夺取你的钱财。”黄娘子也是走南闯北过的,这样的人见过很多,他们贪婪愚蠢,同样胆小怯懦,恩威并施是驾驭他们的必要手段。

    “我知道了。”冯妮儿心里有数,她身上有两把火铳,一把是她从山寨离开的时候大当家给的,一把是她哥不放心她,把自己那把也给了她,但凡出来做事的黑熊寨人,都是会用火铳。

    近身搏斗她也练过,不过对付一般没有练过拳脚功夫的汉子还成,要是遇上厉害些的,怕是打不过,主要她现在也才十五,还在长身体,遇上成年汉子打不过也正常。

    “最好在年前做好准备,年后你还有一点时间私底下训练他们,不然不是海军的对手。”

    这些海军个个膀大腰圆,那都是吃好喝好养起来的肥肉,寻常百姓干瘦的不成样,便是青壮也不是海军一合之敌,黑熊寨练兵三月可成气候,外人是不晓得的,但冯家是大当家的亲信,打小就见识过大当家如何训练人,一点皮毛总是会的。

    “我知道了,黄姐姐,琼州其他地方是由你负责吗?”琼州的海岸线不短,当然了海军主要集中在靠近容州的几个州府,她只能管船坞所在的一处,其他州府可没有她们黑熊寨的人驻扎。

    “算是吧。”都要她盯着肯定是不成的,不过她这几年在琼州发展的下线和人脉也不少,大家伙都想着在黑熊寨过来前立点功,给黑熊寨留下个好印象,这点事她只要吩咐出去,有的人是争着做。

    冯妮儿点头,她是把黄姐姐当做榜样的,如今黑熊寨,除去秦公子,就黄姐姐最厉害,她日后要是能有黄姐姐一半成就便不错了。

    “此事你先放手做,遇上困难让你哥来找我,万不可能急功冒进,你须得知道你自己的决定可能影响很多人的性命,这不是道歉就能叫人死而复生的游戏,地位越高做出的决策影响的人越多。”这道理也是黄娘子这几年干事悟出来的。

    “我晓得了。”冯妮儿送走黄娘子,就见她哥狗狗祟祟的走过来。

    “黄娘子过来说了啥事啊?是不是跟大当家要打琼州有关系,我能帮上忙不。”别看冯大山认命自己只是个做船工的料,遇上事还是很有冒险精神。

    冯妮儿瞧着她哥人高马大的样,南边的百姓一向个子都不高,像是大当家郑大哥和他哥这样身高八尺的儿郎更是少的可怜。

    在船工堆里,就算她哥不是船坞场长的儿子,估计不少船工也是不敢得罪的,就怕惹急了人一顿揍,几个汉子都按不住她哥。

    “光看我干啥?说话呀。”冯大山被他妹看的后脊发凉,咋黄娘子过来一趟,他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港口的力工你能搭上关系吗?”冯妮儿想着既然要组织一队人手,还要不起眼,力工就是最好的选择,不然零散的去街上找青壮,保不齐就被人给捅了出去。

    “认识几个弟兄就在港口做事,怎么?你打力工的主意?”力工可都是三教九流的人物,不好管呐。

    “也不算,只是想让他们做点事。”她能怎么打力工的主意,那港口抗货物的工人虽然瞧着其貌不扬,但个个力气是大的不行,她哪里是对手,就是她哥过去,也不见得能干翻几个。

    “做事容易,这些力工每日工钱都是靠商人结算,不过你也看出来了琼州港口已经不复从前繁华,这些力工的活自然就少了,你要是肯给他们工钱,就是杀人放火没准人都愿意干。”

    冯大山这话不作假,杀人放火一个人干肯定没人乐意,但大家伙一块干那就是法不责众,但黑熊寨没有法不责众这回事,到时候大当家打过来可要好好做做这些力工的思想工作,别犯了砍头的重罪还搁那儿喊冤枉。

    “我要他们杀人放火做什么?”冯妮儿对她哥嘴里胡说八道的话翻了个白银。

    “打个比方嘛,总之你肯给他们工钱,他们什么事都愿意做,不过你也别给多了,那群力工瞧着淳朴,说不准见你给的钱多,以为你是冤大头,加上你又是个姑娘,他们起了歹心就不好了。”

    冯大山跟这些三教九流的人混久了,这点门道还是清楚,琼州不少汉子的媳妇就是这么来的,他妹虽然手里有火铳,也是双拳难敌四手,容易吃亏。

    “你要是找力工,把我叫上,到时候我站你身后,给你镇场子。”

    “成,明儿下午咱们去一趟港口,今儿个我先寻人去打听打听这些力工的底细。”给钱是恩,掌握他们家庭地址家庭成员,就是威了。

    第218章

    “你真肯给我们钱?”港口的力工对站在他们跟前的傻大个问话,不过傻大个不回话,反而是直愣愣的站着,当自个儿是个哑巴。

    力工见那汉子不语,不得不把视线放在傻大个跟前站着的姑娘身上,这丫头瞧着不过十五六岁,正是嫁人的年纪,长的水灵,身上的衣裳虽然并不华丽,但有眼力的都能看出来人穿的是现在府里买不到的棉布,挨着冬天,棉布棉衣的价已经被炒到只有贵老爷才买的起的地步。

    而某些老光棍目光则带了几分不可言说的意味,可对上人姑娘的眼睛,又被吓的低过头去。

    不过是个黄毛丫头,要是在家里都没有说话地位,现在站在他们跟前,却比给他们工钱的贵人老爷压迫还大。

    “是小姐要雇佣我们?”力工们到底还是识时务,刚认错了主家,对上冯妮儿便多了几分谦卑。

    这也没法子,容州那边把大部分海贸经商的人劫了去,弄得琼州都没有过来的商人,琼州出海的商人也少了,力工没货搬自然是没钱拿。

    不少人家里米缸都见底了,他们这些卖力气的,吃的米也没多好,都是糙米,唯有家里浑家怕他们吃不饱坏了身体,时不时弄点海货油水回来给他们,如今米都没得吃,油水自然也没有了。

    “不错,你很有眼力劲。”冯妮儿来之前还忐忑不安,来之后便端起了架子,她哥说这些力工都是见菜下碟的人,你要是唯唯诺诺,必然会让他们觉得好欺负,唯有高傲些,才能叫人晓得轻重。

    “小姐过奖了。”那力工露出谄媚的笑,然后又小心翼翼的询问,“不知小姐要我等做什么?工钱又几何?要多少人?”

    “我要你们做的不是什么难事,有多少人要多少人,至于工钱,保你们一家不饿肚子。”

    力工们面面相觑,不晓得该不该信眼前丫头的话,主要是这丫头年纪小,万一是哪家贵老爷府上的小姐跑出来玩,他们不是跟着瞎胡闹。

    “还请小姐具体说一说,小姐也晓得,我们不过是卖力气的粗人,说话做事一向不动脑子,要是小姐不说清楚,咱们怕做事的时候做错了。”力工在港口做事,成日跟商人打交道,商人狡诈,他们要是还没学会几分应对本事,早就被商人骗的裤衩都没有了。

    “要的就是你们卖力气,海军知道吧。”

    力工们点点头,如何不知道,这群兵爷隔三差五没有酒钱就来港口打秋风,他们这些力工敲骨吸髓也弄不出几个子,兵爷一惯不会寻他们要钱,但看不顺眼踢他们几脚,打几拳戏弄也是常事,遇上了大家伙也只能自认倒霉,还要好生护住肚子跟脑袋,那些兵爷力道大,一拳打下去打死人也是有的。

    “我要你们盯着他们。”一开始冯妮儿不打算告诉人说要跟海军作对,毕竟民不与官斗,除非给人大价钱,不然别人怎么可能干掉脑袋的事,偏偏她又不能给太多,不然人家直接抢她不是更容易?为何还要海军对上。

    “只是盯着?”力工们面面相觑,听小丫头的话,这事不难。

    “当然不止,除去盯着,夜里你们还要过来冯家船坞一趟,教你们一些本事,要是被海军发现了也不至于等在原地挨打。”

    冯家船坞力工们自然认得,也听说船坞的场长有意把船坞交给自家丫头,难怪这丫头敢来港口寻他们。

    “我们不过是盯着海军,如何还要反抗他们?”有力工觉得不对。

    “要是有一群人整日盯着你,你会发现不了吗?”

    “这……”力工挠头,一个两个也就算了,一群他要是发现不了那不是眼瞎吗?

    “海军眼睛也不瞎,虽然海军人数多,但你们港口的力工数量也不少,到时候被海军发现了,一顿好打是少不得的,我要你们盯着又不是要你们讨打,教你们一些遇上海军时反抗的手段,这不是很正常。”

    正常吗?力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常来说肯定是不正常的,但奈何冯妮儿说的过于理直气壮,道理又拐了两个弯,大部分力工已经晕乎了,哪里还能分辨冯妮儿话里的意思。

    “不过你们人太多了,分几个小组,轮流过来,不然船坞容不下。”船坞大还是够大,但冯妮儿怕一次性人来太多,被外头人注意,也怕人太多她管不住。

    “也成。”力工们点头,这活实在不算难,“但你要给我们日结工钱。”

    “本也是日结,你们要粮还是要钱都行,不过我要是发现有人偷奸耍滑,或者去海军跟前告状,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你,海牙子是吧,家住在蚌壳巷,家里爹娘具在,底下还有三个弟妹,有个说亲的姑娘,年后打算成婚。

    你,老酒鬼,家也住在蚌壳巷,家里头爹娘都死了,媳妇见你穷都跑了,有个相好的寡夫在隔壁荔枝巷。”

    冯妮儿随口点了两个,果不其然看到两个力工面色大变,其余还不怎么把冯妮儿放在眼里的力工也吓的面色发白,这是做什么,好好的还把他们家底给查出来了。

    这要是得罪了眼前的丫头,是不是一家子都要遭殃,那冯家船坞在本府有些名气,算是贵老爷的行列,他们这群力工自然不是对手,尤其人船坞里船工不少,个个也都是吃饱喝足的壮汉,对上他们力工肯定占不到便宜。

    “我晓得你们家住哪里,家里有几口人只是要你们晓得,我有本事查到谁敢违抗我的命令去海军那头告状,只要你们乖乖听我话,我自然不会对你们包括你们家眷做什么,还会给你们发粮食和工钱,毕竟你们个个一穷二白,我还能贪图你们什么?”

    冯妮儿这话是有些不客气,但说的是实在话,在场的力工有一个算一个,哪个不是贱命一条,死了连处坟都买不起,要是有人想害他们,只管捂了嘴扔进海里喂鱼,尸体都找不到。

    “小姐信得过我们,我们自然不会泄露小姐的消息。”有眼力劲那位已经开始做保障了,其余力工也纷纷表衷心,

    “最好说到做到,我这人也讲道理,等你们头一日完了工,拿了我给的工钱和粮食就晓得我给你们的活并不难,这世道要养活一家子有多难大家伙也都清楚,别自己断了生路。

    之后要是有人过来打听我们过来做什么,你们只管说是船坞下船需要人手,要你们过去帮工,其余的话不要多说。”

    “诶,我们记下了。”

    “你,就那个人有眼力劲的,把港口的力工数目统计统计,分出几个组,再把名单交给我,从今夜开始来一组去船坞上工,夜里去的能拿到今日一半的工钱,明儿白日和晚上去的能拿整日的工钱。”

    冯妮儿下了命令,力工自然没有不照办的,可是……

    “小姐,咱不识字,这人数还能给你统计出来,名单我写不来。”力工说话有几分羞涩,没法子,他们在港口卖力气的,都是大字不识一个,便是贵老爷雇佣,那也是动动嘴皮子的事,不曾定过契书。

    “哥,你帮他们统计统计。”早知道有这一出,冯妮儿并不意外的把她哥给推了出来,她哥虽然没有做大事的本事,但字还是认得。

    “嗯,你们一个个过来,我统计统计。”冯大山一边从怀里掏出麻纸和铅笔,一边开始写写画画,力工的名单他们是有一份的,不过为了安全起见,先把港口在的统计上,没在的,就让那个有眼力劲的力工过去通知,总归是不能有漏网之鱼。

    冯妮儿坐在一旁的茶摊喝茶,茶老板瞧着人丫头在这群大汉面前都不怵,给人竖了个大拇指。

    冯妮儿看见了嘻嘻笑了一下,然后瞧着被她哥指挥排队的力工,想着等大当家打过来,她要管的就不光是力工了,有了这次经验,下一回她能做的更好。

    ——————————

    “妮儿这丫头是越来越能干了。”郑铁看过冯叔送来的信,不由得感叹,想当初那丫头才多大点,都还没到他腰高,现在竟然也能管事了。

    “从黑熊寨出去的孩子做事都很牢靠。”如苏梓这些已经能管一县之地,别看年轻小,但在黑熊寨书院念了这多年书,寒暑假又去社会实践,可比大燕过来的书呆子强多了,再历练两年,府尹的位置也不是爬不上去。

    “那肯定,也不看看是谁教导出来的。”郑铁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大当家忙的时候他可也去书院给孩子们上过武术课的,为了教那群小的如何用擒拿术,可是没少表演摔跤。

    周肆挑了挑眉,没接茬。

    这不,郑铁自个儿就讪讪的挠脸,不吭声了。

    “行军打仗用的粮草我已经让君凯之往琼州边线的府城送过去了,年后点兵,你直接带兵过去即可。”榆州也开始招兵,新兵当然还上不得战场,不过年后已经可以开始执勤了,抽调榆州兵力补祁州兵力的空缺,这样就可以空出部分老兵打琼州。

    琼州是块硬骨头,周肆打算让郑铁孟梅还有几个上次打大燕表现出色的队长一块过去,基本上要拉几条小线分头打。

    “没问题。”行军打仗这事郑铁熟悉的很,见识过大燕的十五万人的大场面,再对上琼州两三万海军并算不得什么,唯一困难点的就是怕严扬那个老混蛋用百姓做威胁拖延他们进度。

    “等会去把武疆叫过来。”武疆这次不去琼州,而是另有任务。

    “大当家,蜀中情况咱也不能只听信孙天信的一面之词,叫武疆带一千人过去是不是冒险了些。”当然这一千人过去并非是要打下蜀中全境,先不说蜀中地盘有多大,一千人能够实际控制的地盘有限,前头打了刚走,人后头就卷土重来没有意义。

    就说蜀中的蜀王好歹也在蜀中掌管了几十年,便是再乱蜀中肯定也还是有底蕴在,一千人过去打一个地盘作为据点还成,打多了怕蜀中一些豪族要不满意了。

    “你担心武疆?”周肆这样安排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别看一千人手不多,但黑熊寨出来的一千精兵能打程度不是蜀中人能比的,再有这几年他们和蜀商之间往来密切,想要知道蜀中具体情况都不必他们费劲过去打探,有的是蜀商主动献上情报。

    孙天信虽然在黑熊寨的时间不长就被指派去了蜀中,但此人本事有秦襄邢堂明背书,又有石盘县做检验,他是信得过的。

    派遣武疆过去,也不是说立刻要把蜀中拿下来,毕竟他们年后准备打琼州,再开一条蜀中线,不说官吏够不够,就是兵也不够。

    除去打仗的兵,各个府县巡逻执勤的兵丁基本要耗去黑熊寨目前一半兵力,做不到两面开花,而且粮食虽然已经存下来不少,但万一兵变要打持久战,黑熊寨也消耗不起。

    即便黑熊寨钱多,大燕肯定也不会卖粮食给他们,更不说北邙那边还等着粮食开锅,之后苏青云打西姜,粮食大燕肯定出不了多少,黑熊寨总要支援一些。

    三州之地看似不大,但他纵观全局要考虑的界线已经扩展到整个天下,一步走错可能需要几年乃至十几年时间去弥补,他等的起,西姜人不一定能给他们这么长时间。

    “他本事大,哪里需要我担心,大当家怎么老是开我俩玩笑。”郑铁嘟嘟囔囔,看似不满大当家,其实不过是心虚。

    武疆是能打,但因为是个哥儿,也没有大当家天生神力做依仗,对付想他这样膀大腰圆功夫又好的汉子,总要提防些,不然容易受伤。

    蜀中乱的不像样,不然蜀商这几年在蜀中好好的做生意,为什么突然全跑到黑熊寨安家落户,可见蜀中乱象不浅,要不是蜀中与外界联络渠道困难,说不准黑熊寨都接收蜀中多少逃难的百姓了。

    这样一个混乱之地,人家争权夺势,哪里还顾得上黑熊寨,即便黑熊寨厉害,只要大军轻易进不去,他们就不怕,便是伤了杀了黑熊寨派遣过去的兵,也是有可能的。

    “不过是风水轮流转,当初你不是老想着看我和绥之的热闹,现在我还看不得你的热闹吗?”周肆这人记仇手底下的都知道,郑铁更是屡次三番被报复回来,但一点记性不长。

    “……那都几年前的事了。”郑铁记起当初秦公子被抢上山,他好事到大当家跟前凑热闹,瘪瘪嘴,那都多久的事了。

    “只要我没死,你没死,我看一看你活着的热闹有问题吗?”死了的热闹便不好看了,毕竟死者为大。

    郑铁不敢说话了,大当家实在会怼人,他哪里是对手。

    “武疆这次过去不过是打个前阵,叫黑熊寨的势力能够在蜀中扎个根,等收拾完琼州,再说蜀中的事。”蜀中现在打不打下来其实没差,因为蜀中的重要性就是粮食棉花,这些有蜀中商人帮着运送,即便蜀中不在黑熊寨管辖,也能将书中作为后备资源地。

    不过日后想要掌管梁国,蜀中势必要拿下,趁现在蜀中大乱,黑熊寨能打下来最好,不能便先分一杯羹,等手里的兵马再充足些,直接进攻蜀中。

    “我这不是怕武疆想着好好表现不听大当家你的话直接在蜀中开战吗?”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万一武疆真的抓住能够吃下蜀中的机会,他肯定不会放过。

    “没兵没粮,武疆不会跟你一样鲁莽行事。”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但有时机是一回事,能打又是另外一回事了,每次乱世读过书有眼界的都知道是重建王朝称王称霸的好机会,但又有几个抓住了的。

    郑铁傻呵呵笑了笑,他行军打仗稳得很,哪里急功冒进过,真要说鲁莽那还得是大当家,阵前对将也就算了,竟然还敢一马当先不带亲卫就扎进战场。

    万人敌也不是这个万人法啊。

    “大当家有成算就行,我先下去了。”郑铁跑的快,像是屁股后面有火烧一样。

    留得周肆摇头笑了笑,郑铁比他年长几岁,按说该成熟些,结果这些年半点靠谱样都没有,要不是人的确有领兵打仗的本事,估计也讨不得武疆欢喜。

    “武疆和郑铁能成倒也是好事。”秦绥之和武疆也相识的情分,也知道武疆从前是嫁过人的,这年头寻常寡妇二嫁还是容易,到了名门之中,一旦被休弃的娘子郎君少有能寻个门户相对的人家再嫁,多是低嫁出去。

    郑铁能够真心相对,二人也称得志趣相投,平日相处怕也不会少了话,只是自古帝王忌惮武将联合,武疆和郑铁眼看着日后是要统领一方的将军,周肆……

    “我并不介意,现在黑熊寨连天下都没打下来,考虑这些太早了。”周肆这样说也不是一点都不担心武将夺权的可能,只是这种可能性很低,甚至在天下没夺取之前,根本就没有可能。

    “那日后呢?”兄弟间为了皇位反目成仇的例子史书上比比皆是,他知周肆心性,又怕周肆坐上帝位变了心。

    “日后军权是要改制的,与其忌惮武将谋反,不如从根源上解决问题。”黑熊寨练兵都是统一的,没有军队是哪一家之说,自然不会有拥兵自重的事发生。

    秦绥之点头,黑熊寨行兵打仗的确与大燕不一样。

    “开年各个府学县学又有一批学子可以毕业,到时候我想要几个精于律法的学子,先将黑熊寨律令重新修缮一次。”

    黑熊寨的律令多是出自黑熊寨定下的规矩,要是没有就按照大燕律来判决,律法方面因为犯罪的人越来越多,新的律条也出的很快,只是还未成书。

    如今黑熊寨占据三州之地,明年开年又要打琼州,一旦拿下琼州,整个南境就算是归入黑熊寨之手,律法方面须得尽快完善,不然无法可依,容易造成冤假错案。

    “不光律令还有军法,只是要定下律令非一朝一夕之事,绥之也不必太着急,大燕律眼下还能凑合用。”好歹也是历朝历代经过完善的律法,把不合理的条例剔除,剩下合理的条例也是能用的,只是大燕律记载的各样惩罚到了黑熊寨,统一改成了挖矿洗煤。

    “我知道,只是律法之事已经耽误不得,现在律法方面的人才实在不多,最好能从江州过来的书生里挑选几个。”虽然大燕的书生少不得迂腐古板,但到了黑熊寨治下不得不说一个个都规矩的很。

    便是娘子郎君出门做事,参军为官也没谁敢说有伤风化,不得不说读书灵活的人底线也很灵活,真正顽固不化的反而是黑熊寨治下没读过书的人,单单是乡下分田一事,黑熊寨不知道抓了多少阳奉阴违的村长和刁难的村民。

    这些顽固不开化的人你是拿他没办法的,周肆也没打算费太多心在这些人上面,还是主打震慑为主。

    “嗯,我会让凯之留意留意是否有这方面的人才。”

    第219章

    寒风凛冽,刚开春就暖和的地方只有琼崖岛附近的地方,琼州还是要穿棉衣御寒,不过这也只有琼州少部分人才能穿的起棉衣。

    在琼州生活几十年的百姓已经习惯了这样刺骨的寒冷,今年冬日又少不得死一些体弱的老人,一个村子丧事一场接着一场,连吃席的人都麻木了。

    但他们也没时间悲伤,开春过后就要开始春耕,这是耽误不得的,琼州的地也不好,下苦力耕作一年收获的粮食能混个饱肚都是富裕人家,大部分百姓一直处于忍饥挨饿的状态,瘦麻杆是琼州百姓普遍模样。

    “唉,又冷又饿,也不晓得这日子啥时候到头。”正午在地里做事的汉子们聚集在附近的树下头,吃着家里送来的冷馍馍,再灌一嘴透心凉的冷水,整个人都忍不住打寒颤。

    “年年如此,你咋还没习惯。”

    其余人不吭声,只顾一点点咀嚼手里的糙粮馍馍,这糙粮馍馍吃着剌嗓子,不喝水很难全咽下去,喝水吧肚子又冷的疼,身体要是差一些的,吃上一顿肚子保管疼的打滚。

    “有兵打过来了。”突兀的一嗓子话把树下坐着的汉子都惊了起来,琼州山匪也不少,好些个村子都被抢过,只是他们这地儿靠着祁州,这些年祁州那头有个山大王厉害,好些个土匪不敢靠着人,便都陆陆续续迁走了,已经几年没被人抢过了,怎么好端端的有兵打过来。

    不过眼下也不是追究的时候,管他什么兵,敢来村子怕也是过来抢粮食的,如今过完年,各家各户都省着吃粮,就怕熬不到秋收的时候,真要是被抢了,一大家子也别活了。

    那喊话的人一边跑一边喊,地里做事的汉子们立刻拿着农具回家,能带走的粮食立马带走上山,不能带走的藏在家里犄角旮旯里,要是没被发现就是他们命好,要是被发现了,那也没辙,总之是保命要紧。

    尤其是家里有媳妇和姑娘哥儿的,更是不敢多留,那兵过来,抢完粮,还要抢人,听说被兵爷抢走的姑娘哥儿,再没活着回来的,如今家家户户好不容易养活个孩子,就是不值钱的姑娘哥儿这么被糟蹋,也是肉疼。

    只是这头人刚回家收拾还没出村子口,那头当兵的已经把路给堵了,上不得山。

    黑熊寨的寨旗打的高,真要认字的只要见过一眼,必然晓得他们是打哪儿来,偏巧琼州这些地方村子一个认字的都难找出来。

    “老大,村里的人都赶在一块了,我点过数,都在。”跟在郑铁身边的是从千夫长提拔上来的队长,此人不是黑熊寨的老人,是祁州鹿鸣府出身,算最早投兵的那批,这几年能够爬上来,也说明人有本事,在战场上敢拼敢杀,日后说不得也能混个将军做。

    “叫军医里的娘子郎君和几个个不高的兵过去安抚安抚,别把人给吓死了。”郑铁挥手,他们这次行军并未大张旗鼓,所以走的道也不是官道,如此路过村落必不可少。

    要说黑熊寨名声都在大燕传遍了,挨着祁州这样近的琼州不该有人还不晓得,但自从琼州边线的府县被黑熊寨吞并,这些原本离祁州不过百多里的村落,还真就不知道黑熊寨。

    要不说消息闭塞呢,大点的富县,有商人出去经商或是有消息灵通的读书人,还听过一耳朵黑熊寨的名声,换到穷乡僻壤的村子,你问他县太爷是哪位他都不知道,更不说隔了几百里的黑熊寨。

    起初遇上这样的寨子,郑铁还跟人好好说话,但这些百姓一个个被吓的六魂无主,他说什么都听不进去,有些上了年纪的老人还直接被吓晕过去,吓死的也有,不过跟黑熊寨关系不算太大,主要是人一口气没喘上来,梗死了。

    便是有随军的军医,遇上这个年纪梗死的人,也不一定能够救回来,所以现在每路过什么村落,郑铁都不出面了,倒不是他长得是吓人,而是他这样的军汉身材高大,压迫感十足,不少百姓站他跟前不两股战战都是好的。

    “这叫个什么事啊。”郑铁挠头,这还是靠近祁州地界的村子,要是隔的更远的村子还更棘手。

    “头儿我看你别想了,老百姓现在压根都不晓得我们的名声,个个视我们为虎豹豺狼,咱们只要路过没伤着人,等之后地盘占下来,叫那些官吏去头疼吧。”因为打琼州不是一时半刻就能结束的,大当家那头的意思是打下一地,黑熊寨这边会派遣官吏过来接管,边打边治,这样注定不能快打,不然后面治理的速度跟不上他们打的速度。

    “哼,你也晓得派过来的官吏多是县学府学出来的娃娃,个个满了十三就了不得了,要他们跟这群百姓讲道理可说不通。”虽然那群娃娃寒暑假也跟黑熊寨当官的做过事,但到底年纪小,不能把什么问题都扔给小娃娃不是。

    “小娃娃怎么了?大当家十三岁的时候都带咱们杀了多少恶匪了,别小看现在的年轻人。”

    郑铁不吭声,是个人就能跟大当家比吗?虽然他十三岁的时候要是遇上恶匪,也能把人脑袋砍下来,但他还不是到了十六七才跟大当家一块去剿的匪。

    “明儿要拿下一座县城了,咱们这兵到时候可别越大越少。”小队长别的不担忧,就担忧这事,打下一座城,肯定要留兵力的,几百几千的留下,别还没打去沿海就被瓜分完了。

    “这事你放心,榆州征兵的人数不少,年前进入训练营的那批已经能干事了,大当家的意思当地兵不能留在当地值守,之后肯定要安排到琼州执勤。”榆州人口是南境四州里折损最少的,加上榆州繁华,一州少说也有几百万人,见着黑熊寨当兵福利好,参军的人数可多了。

    “那咱们还不能打快了,不然大当家那边还赶不上送人过来。”琼州要说好打也是好打,毕竟没什么兵力镇守,海军全在沿海地带,内陆这些府县有些兵力也都不成器,多是厢兵之流。

    主要还是因为琼州地形复杂,大军光是行军的时间都要比打仗的时间多,半年之内拿下琼州全境,也算紧凑了。

    “大当家决定出兵还能没考虑到这个。”江州可是源源不断的有读书人过来,这些读书人过来当然不是一来就委以重任,都要下到乡里磨练磨练,能把乡下的乡绅地保斗倒,升官是必然的事。

    “也是。”

    大军在村子整兵的时间不长,也是恰好撞上了大军正午休息吃饭,不然郑铁他们都不会在村子多留,顶多是借个道,跟村长宣传宣传他们黑熊寨就走了。

    黑熊寨的粮草算不上太好,但这时候热水还是能喝上,毕竟黑熊寨手里的煤矿也不算少了,比起柴火煤炭在路上用更方便。

    借了村子的水,黑熊寨也不是不讲道理的人,正午给村子的人分了点粮食,一个村撑死了百来口人,和大军数目比起来,算不得什么,这点粮食耗损的起。

    于是等炊事班的火头军收拾好东西,大家伙开始上路走的时候,村子里的人都还没吃完手里的面饼,碗里的热水都还冒气呢。

    “他们就这样走了?”有汉子嘴里还塞着面饼,这可是白面做的饼子,咽下去一点不剌嗓子,平日里就是过年也不见得能吃上一个。

    “刚给我们分饼子的人说他们就是路过。”

    “啥兵路过不抢咱们的粮食,还给咱们这么好的粮食吃,还有热水喝。”热水在冬天也是珍贵东西,因为要用柴火烧,山里的树长起来不容易,各家各户砍柴是有定数的,不能多砍,不然山给砍秃了后辈去哪里寻柴火,便是干稻草都是能卖钱的。

    “我哪里晓得,不是他们过来我都不知道祁州被一个土匪寨子占去了。”另一人咕嘟咕嘟喝完碗里的热水,发出舒坦的声音,前不久吃冷馍馍喝冷水的肚子都不疼了。

    “不管咋说,我都觉得他们是好兵。”不抢粮,不抢人,借道还给他们送吃的,如何不是好兵了?

    “嗯,他们说黑熊寨这次出兵就是打琼州,那咱们日后也归黑熊寨管了?”

    “应该是吧,不过顶上哪个老爷管也没什么区别,都是催咱们缴税征役,千百年来都是如此。”对寻常百姓,尤其是乡下地方的百姓来说,谁做皇帝,谁管祁州的区别着实不大,顶多是上头的官太贪的时候希望换个清廉的官过来,这样他们每天能多吃点粮食,不至于活不下去。

    这个插曲并没怎么影响村里人,顶多是茶余饭后,歇口气的村民聚拢说上一嘴,毕竟这也是村子少有的新鲜事,其他时候还是该干嘛干嘛。

    大概小半个月过去,原本平静的村子突然来了一队人,里头有儿郎,还有姑娘哥儿,数数人数有几十个嘞,其中有十来个都是当时过路兵的打扮。

    大部分村里人猜他们是黑熊寨的人,果不其然,那几十人的队伍里有个领头白面书生,该是书生吧,不然一般人哪里长得这样白净,他们地里干活的皮肤都黝黑干枯,就是县里做事的也都一副老相,只有不干活的贵老爷才看着白净。

    “你们说你们过来统计人口丈量土地的?”村长是村里少有懂点道理的人,上回那群兵路过,他就猜新过来的大老爷可能跟从前的官老爷不大一样,这不猜中了。

    “不错,从前大燕的黄册和鱼鳞册都是老黄历了,甚至不少地方的黄册和鱼鳞册都是沿用前朝的,很多东西一团乱麻,想必村长你也经常处理村民田地界线纠纷的事。”

    村长听得直点头,何止经常,那是隔三差五便要打一回,因为这多年下来,有的田因为田垄没了,这家占一点,那家占一点,可不把人家的田给占了嘛,为了田边界的事,村里械斗的次数都不知道有多少。

    “我们过来就是为了重新测量田地,也是过来实行分田政策的。”

    “什么是分田?”村长一顿,自古也有分田政策,不过早就湮灭在历史中了,到了如今除去读书人少有知道什么是分田的。

    “等统计完村子里田地的数量,会按人头分田到个人头上,这田也不算是给你们的,还归属与黑熊寨,但分到你们头上的田地便是交给你们耕作,每年缴纳田地两成收入。”

    “这,按人头分,也就是说姑娘哥儿也有田?”村长还是很会抓重点,看着当官的点头,那村长立刻抓住当官的胳膊,“这可不成,村里的田本来就有数,给青壮种都不够,哪里能分给姑娘哥儿,她们日后都是要嫁人的,这田要是分给她们,不是要带到婆家去吗?”

    “黑熊寨定了规矩,每人都可以分到一定数额的田,至于你说的不够分,是不存在的,县里那边我们已经收缴了豪族商户的田产,分给每个人头上只有多的。”在南境,只要剿了世家豪族手里的地,再没说分不够的。

    “那能不能都分给村里的青壮,毕竟这地里干活的多是青壮,分给姑娘哥儿她们也照顾不过来,糟蹋了不是。”村长舔着脸,只是还不待继续说话,就见黑熊寨过来的官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把村长吓了个机灵,但这时候他作为村长不可能不为村子争取利益,只能咬牙继续。

    “官爷可能不晓得,我们这些乡下种地的最看重的就是田了,要是你把这话给村子里的人一说,保管有些牛脾气的要找官爷你理论,他们种地力气大,容易伤着官爷。”

    “你这话是在威胁我了?”白面书生抖了抖袖子,瞥了一眼村长道。

    “不是不是,哪能是威胁,不过是给各位官爷提醒,村里人没读过书,不懂大道理,有时候脑子转不过弯也是有的。”

    “转不过弯没事,琼州矿产也不少,正好现在没有下矿的工人,要是有人闹事直接拉去矿场做工就是,不说琼州,就是祁州榆州矿场也都缺人,无论男女老少都跑不了。”

    说话的书生语气并不严厉,反而有些轻飘飘的,但听在村长耳朵里犹如惊雷,把没见过世面的村长吓的不轻,这不听话竟然不是打板子,而是拉去挖矿吗?

    他又伸头过去看着书生身后跟着的几十个人,里面有姑娘哥儿,个个身体强壮,就是对上村汉也不在怕的,村里才多少人,敢闹事吗?

    “黑熊寨跟大燕不一样,不是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从今日起各个村子都会有正式的官吏过来接管,你们目前要做的只是听话,敢做多余的事,我们矿场上有的是活给你们做。”

    书生下达了最后的命令,村长像是斗败的公鸡瑟缩出了门,给村里人宣布这个爆炸性的消息,当场就有汉子脾气上来,拿着手里的锄头说要把人给赶出去,不过还没靠近,就被一旁穿了甲胄的娘子拿下,直接捆了手脚,便是一家子鬼哭狼嚎过来求饶,也不曾放开。

    甚至再三警告,那汉子的娘还是在地上撒泼打滚不肯离开,犯了扰乱公务的罪名,也被捆了手脚,连嘴上都塞了布,说是要拉去挖矿洗煤,村里人哪里见识过这样的硬茬子,一下都老实归家不敢闹事。

    “果然跟大当家说的一样,过来琼州,最要紧还是抓几个立威,不然事不好办下去。”云展活动手脚,他可是从学习班脱颖而出,本来可以在祁州当县官的,但想着还是去琼州干活更容易出成绩,加上他又有学习班的经验,过来处理琼州村子再合适不过。

    “可不是,得亏郑队长推进的慢,不然一口气有这么多府县要处理,还真腾不出人手。”别看他们现在有几十个人,但要负责的村子可就多了。

    “慢点好,不少江州过来的书生还在榆州乡下历练,等人干出成绩都会过来琼州一展拳脚,琼州太早拿下来,他们可没有那么快冒头的机会了。”也就是南境穷乡僻壤,才有这么多空位给他们留着,换到北面州府,能干的官吏比比皆是。

    总体来说,北面的地方官肯定也贪,但人能干也是真的能干,毕竟北面出了好政绩是容易从地方调到中央做事的,但凡想要往上爬的自然还是用心治理地方,与南境这些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地方官不一样。

    “唉,还是人手不够。”

    “快了,听闻容州那边府县县学也开办的差不多,两三年功夫便能出不少官吏。”秦襄和邢堂明在容州耕耘这么久,也不是一点收获没有,海贸来往加快了容州经济的恢复,只要有钱一个地方要发展速度就跟坐了火箭似的。

    府学县学基本上已经完成建设,唯一缺口还是教书先生不够多,不过容州百姓人口本来也少,便是有黑熊寨优惠福利能送孩子去府学县学念书,也没多少孩子。

    但自黑熊寨占据祁容两州以来,每年统计的新生儿人数可谓是成倍增长,除去老百姓日子过得好能够养活更多孩子外,还是多亏了黑熊寨不允许溺婴杀婴,一旦被人举报了都是要送去矿山劳作的,在黑熊寨里杀婴也归属于杀人,算重罪。

    不过黑熊寨也不是完全不管百姓死活,养不活得孩子可以送去慈幼局,但孩子送去了便算是跟父母断了联系,且慈幼局也不是纯纯替人养孩子的冤种机构,一旦敞开了接收百姓家里养不活孩子,几年慈幼局里的孩子都要比百姓家里还多。

    黑熊寨出了相关条例,但凡送了孩子去慈幼局的人还继续生孩子,都是要罚款的,没钱那就只能去山里卖苦力了。

    几条相关律令一下达,学习班立刻上山下乡通知,祁州的百姓如今都认识几个字,便是不知道律法,学习班的人过来再三宣传过还敢违反的,后果大家伙都清楚。

    琼州新收的府县在派遣过去的官吏和兵丁手中有条不紊的消化,等明年这个时候,想必吞并的府县也该是一片繁荣之景。

    唯有琼州刺史严扬在黑熊寨入琼州都半个多月了才收到消息,正催促冯家船坞赶紧交船。

    严扬要的船不大,不过三千料,只要人手够,他们阴干的木材也多,不消三个月的时间就能造出来。

    给么自然是能给的,但冯根哪里能够让严扬这么跑了,只说还要一个月才能完工,叫严扬急的在府邸打转。

    他倒是没有怀疑船坞的人骗他,实在是现在造船的确需要很长时间,要是造船的木头不够,那就更麻烦了,须得等三五年才能造新船呢。

    再有冯家船坞接的造商船单子本就不少,便是因为他是刺史能够把他的单子往前提一提,这银子不到位,肯定也不会叫整个船坞的船工都耗费在他的船上。

    其实不怪严扬吝啬,主要是他手里的钱财是他出海的保障,要是没寻到新去处前把银子都花出去,出海之后怎么办?

    想想黑熊寨半个月时间才推进了那么点距离,一个月时间应该打不过来,他也正好离开前送点大礼给黑熊寨,当时这段时日夜不能寐的回礼。

    第220章

    琼州送回祁州的消息,几乎隔三差五就要更新一回,虽然不都是好消息,但总体来说琼州按照出发前的计划在被缓慢消化。

    “琼州百姓的确要比祁州顽固。”周肆收到最多的还是派遣过去的官吏来信,光是官吏在乡下遇袭,就有十好几起,有两个官吏不察受了点轻伤,幸亏派遣了兵丁跟着,不然肯定要闹出人命。

    “琼州情况复杂,之后派遣去乡下办差的官吏必然要多派遣一些兵丁跟随,便是只能一个村一个村消化也不能为了赶进度分散官吏办差。”秦绥之好歹也在公堂之上接过乡下百姓的官司,那场面用鸡飞狗跳形容再合适不过。

    未开民智,他们只知喊冤不知自己犯了罪,便是罚去挖矿也见不得明白自己错在哪里。

    “嗯,我会尽快让榆州出训练营的新兵去琼州镇守。”有些村子仗着人多,整个村子都想要反抗,要不是这些兵丁身上带有火铳,只怕几十个人都要遭他们的毒手。

    穷乡僻壤出刁民这话说的很有道理,平日里这群百姓自成一套规矩过惯了,现在黑熊寨要插手,他们不反抗才有问题,关键不少村子都见识过黑熊寨军队,竟然还想要杀黑熊寨派遣过去的官吏,实在不知道这伙人怎么想的。

    “火铳数量可还够用?”火铳因为子弹制造困难的缘故,并无法大规模推广,但火器营的工匠也没放弃改进,这几年又有不少这方面的人才被选拔出来,进入火器营后改造了许多火器,火铳也在其列。

    “够用。”本来火铳也只是起震慑作用,靠它打仗还是难了点,主要是射程短,炸膛率虽然降下来了,但凭现在的工艺水准,概率还是不低,战场上没有钢炮一炮下去来的有劲。

    “火铳出产的数量还不够,等拿下琼州全境,我们要面对的百姓是如今的千倍百倍,去各地方干事的官吏若是没有火铳傍身,很容易出事。”当官的被打死在大燕算不上什么新鲜事。

    尤其是一个村子打死一个地方官,那地方官后面没点背景多半是要被掩盖过去,毕竟要把一个村子的人都拿下太麻烦,除非死了的人有背景,也不过是抓首恶斩立决以儆效尤。

    说来乱世说屠城便屠城,太平时候要管治一个村子都不敢明目张胆杀一村人,也可见上面的人对基层管辖有多薄弱。

    “是个问题,过两日我去火器营看看能不能扩大火铳制作的规模。”周肆揉了揉眉心,攻打琼州加大了黑熊寨运转的负荷,他这个做大当家的也必须打起精神,最近这些日子忙的实在忘了这回事。

    “大当家,武疆那边传回了消息。”君凯之从门外进来,瞧着大当家和秦公子在商量事,也不啰嗦,直接把武疆给的消息递到大当家手里。

    武疆带一千人入蜀中自然是走的水路,江上航行不比海上,江船自然也不能往大了建,不然江上吃水不够便只能用纤夫拉船。

    一千人需用的江船数量不少,而黑熊寨与蜀中做生意都是蜀中商人过来祁州,自然手里的江船数量不够,不过好在不少蜀中过来定居的商人知道黑熊寨的困难,慷慨解囊的把自家商船借了出来。

    蜀中商人要出蜀做生意,江船肯定是必备的,尤其是做大生意的,手里的江船都有十好几条,只是现在蜀中生意不好做了,黑熊寨又不许屯田,只能想想别的法子谋生。

    如今黑熊寨最紧俏的生意肯定都是倒卖黑熊寨的稀罕货,但这些东西贩卖去大燕是要担风险的,要是大燕的官想要贪污你手里的东西,直接治一个通敌的罪名,黑熊寨难不成还能为了一个做生意的商人去和大燕闹事?

    于是蜀商思虑再三盯上了出海生意,他们自然不是要亲自出海,现在出海做生意都晓得是赚大钱,可能买的起海船的商人少,蜀中商人便出钱买海船占股,一来一回也能得不少利。

    江船借给黑熊寨那是稳赚不赔的,便是江船毁了,黑熊寨说了能拿海船抵。

    “蜀中乱的不是时候。”周肆看过信件,面色冷了几分,之前蜀中乱还只是蜀王的几个儿子争权夺位,并未波及到世家豪族,谁料武疆带兵马一入蜀中,蜀中各地豪族就起义了。

    仅蜀中一地,起义的反王都要比大燕多了,可见混乱程度。

    “这些世家豪族莫不是怕蜀王的儿子继位后投靠我黑熊寨?”不怪秦绥之有此猜测,蜀中和黑熊寨来往多年,当地的世家豪族只怕比大燕的朝廷百官还要了解黑熊寨,他们必然也怕黑熊寨入蜀后夺他们的根基。

    “该是如此。”不然这些蜀中世家豪族好好的土皇帝不做,干嘛要接手蜀王这个烂摊子,天下间也不是什么地方称王都是好事,例如蜀中,蜀中不怎么学儒,自然对君臣尊卑那一套多抱有嗤之以鼻的态度,蜀王也不过是管管蜀中的平民,平日怕也是要看世家豪族的脸色的过日子。

    “给武疆传信,让他以静制动,不必插手蜀中豪族之间的斗争,必要的时候可以选一易守难攻之地,收容流民。”也不知道等琼州打完,蜀中的混战是否能够结束。

    “是。”

    命令一道道传出去,不光蜀中和琼州,远在北邙的刘老实也收到大当家的消息,要说还是大当家高瞻远瞩,如今黑熊寨的弟兄和苏青云的军队已经交好,原本两家是井水不犯河水,自上回秦家事情暴露,苏青云的军队便开始有意无意和黑熊寨交好,打的什么主意刘老实一群人心里都清楚。

    他们也晓得黑熊寨没开始往北走之前,苏青云的军队最好是照旧打大燕的名头,这样无论是镇守北邙还是进攻西姜,都很自由。

    “老刘,看什么呢?”赵副官从军营过来,可以说老赵这人基本上都混成黑熊寨人了。

    “看寨子那边的消息。”刘老实招呼赵副官坐下,“咱们寨子今年开始打琼州了,要不了多久琼州拿下,南境这一片都归咱们了,算地盘,大燕还不够咱们的地盘大。”

    当然了,也不能光看地盘比实力,西姜的地盘也大,不见西姜有本事一口气灭了北邙和大燕。

    “你们速度真快,领兵打仗的是那个叫郑铁的?”赵副官自然也听说过黑熊寨几名将领的名头,那武疆他还见过呢,只是他从来没想过武疆一个哥儿也有领兵打仗的本事,要是早晓得就把人弄到兵营里,他们苏家军不是又得一员悍将。

    “自然是郑队长,这点小地方也用不着大当家出马。”本来么,各司其职郑队长就是管打仗的,他又没什么事牵绊住,哪能叫大当家披甲挂帅。

    “也是可惜,我看你们大当家也是个领兵的好手。”

    “领兵打仗哪里比的上治国齐家,我们大当家还要更要紧的事忙,这战场交给郑队长他们再合适不过。”刘老实咧嘴笑,大当家会的多了去了,经商种地哪样拿出来不能混个好出路,可这些小道都比不上做皇帝带来的好处多,大当家当皇帝,大家伙才有好日子过。

    “你这话说的,莫不是也看不上武夫喜欢那文官不成?”赵副官一拳打在刘老实身上,却也不重,按刘老实这个身板的汉子,不过是挠痒痒罢了。

    “哪的话,文武本来都要紧,但文官武官再厉害,都不如一个好皇帝厉害,我说的有没有道理。”皇帝重不重要历史上的例子比比皆是,远的不说前朝为什么没了不就是出了个暴君吗?

    赵副官沉默良久点头,要是有个好皇帝,大燕何至于此。

    “你们打算多久打过来?”要说黑熊寨这般厉害,明明早几年就能往北面打,结果一直按兵不动,都占据两州之地了才叫朝廷晓得,一时间让赵副官这个莽夫有些不知道黑熊寨究竟是什么打算。

    打天下宜早不宜迟,谁知道后面会不会来一个厉害的家伙摘桃子。

    “那还早着呢,怎么你们苏家军已经迫不及待换上我们黑熊寨的甲胄了?”刘老实算过,还得要几年。

    “屁话,就算我们苏家军不投靠黑熊寨,自立为王,大燕也是拿我们没办法的。”赵副官说的也是实话,苏青云是大燕难得出一个的将才,现在手里又有这么多兵马,但凡是个有野心的早就回程打大燕了,这不比打北邙来的轻松。

    “你也就嘴皮子上说说,要是没有我们黑熊寨异军突起,我看你们还是得守着大燕那个烂摊子,直到新的王朝出现。”刘老实是懂扎心的,这话一说赵副官就老实了,再不提黑熊寨的不是。

    “唉,那你说说我们什么时候能打西姜。”北邙和西姜是接壤的,不走大燕也能打去西姜境内,只是他们要和西姜开战就不是小事了。

    北邙被他们两年之内灭掉,全赖一场谁都没有预料的大雪,加上之前和大燕打也算是把国力打空了,说到这儿又不得不提一嘴大燕虽然一直在挨揍,但比起北邙和西姜耗空国力,大燕是真的富裕,就算是之前割地赔款,挤一挤还是拿出了不少粮食支撑将军拿下北邙。

    “西姜又没有天灾人祸,且举国皆兵,你们这时候后勤跟不上,打过去不是送菜吗?”要打西姜就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西姜有好马,骑兵的战斗力碾压步兵这是不争的事实。

    苏青云要拿下西姜,怎么自家也得练出一支骑兵来,可自古以来骑兵有多吃钱都晓得,大燕又不重视马政,短时间内想要掏出能够对上西姜的马匹,除非把京中世家的马场抢空才勉强够用。

    “那也不能老守在北邙,我们弟兄又不是治理的料,守在北邙还不如回关山城呢。”北邙的气候不是土生土长的北邙人,实在很难适应,尤其是冬天,即便有黑熊寨资助的纸裘,那也不抵用,听说今年黑熊寨的棉花产量又翻倍了,要是能够送些到北邙就好了,就是他们手里没东西换,不知道将军能不能想想办法。

    “虽然你们和秦家私底下交易并未大张旗鼓宣扬,但该知道的都知道,你们亲近秦家,现在秦家又站在黑熊寨这一头,但凡你们敢回关山城,大燕都要把你们打成反贼。”

    本来苏青云手握重兵,大燕上到皇帝下到群臣就忌惮的不行,这下又有秦家加重筹码,远在北邙的苏家军唯一能够和大燕相安无事的办法就是留在北邙,才能叫两家都体面的等黑熊寨过来,而不是直接决裂。

    “真麻烦。”赵副官嘟囔,这些当官的心眼子太多,要是战场能够比谁心眼子多谁赢,估摸着靠大燕那群当官的,他们得无往不利。

    “好了,让你们休息你们还不乐意,北邙的地可都是肥田,种粮食产量可高了,实在无聊你们就带兵去种地嘛,种出来粮食既可以为打西姜做准备,也能和咱们黑熊寨换东西。”刘老实暗示,黑熊寨粮虽然够,但粮食这东西没谁嫌多的。

    才想了今年黑熊寨要是能送棉花过来他们该拿什么换,刘老实马上给他寻了一条出路,让赵副官一拍脑门,觉得此事可行。

    “老刘,你这脑子也不知道怎么长得,光看你模样还以为你是个粗人,跟我一样只晓得喊打喊杀,结果你这人粗中带细,就是去朝廷跟那群文官相处,也吃不了亏,日后将军投靠了黑熊寨,还要仰仗你多提携提携我们。”

    “不成问题。”刘老实脑子自然是聪明的,因为不聪明的人很难入选情报队,再加上大当家不是刚来了信吗?信上不说事无巨细,只要提点他一两句他还能不知道该怎么办,也白瞎这么久的忙活。

    “那我先回去和将军商量商量种地的事。”耕战是千百年延续的习惯,几万人十几万人一天的嚼用是很可怕的,要是不自己种地养活军队,光靠国库,再富裕的国库不消几年也就空了,也不知道黑熊寨是如何能养的起这样一支大军,不光给人吃饱饭,还能有饷银拿,看的苏家军的汉子眼睛都直了。

    “北邙有苏青云的队伍在,乱不了,只是要打西姜没那么简单,琼州拿下,蜀中再收归黑熊寨,南边一片都是黑熊寨的治下,到时候大当家是要先取北邙还是先拿大燕的北面国土?”刘老实在舆图上比划,因为黑熊寨在本州岛也有停靠的港口,不走大燕北面的道走海路也能联络,但这样的联络比较浅,出海也要看气候,没那么及时。

    估计大当家还是要把大燕吃下才会正式接管北邙,可北邙原本是一个国家,国土面积比大燕小,但在舆图上也有一大片,光靠他们这些人治理是不成的。

    要不让大当家派遣一个先生过来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