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唐怀远离开后,齐棹独自在茶水间待了会儿。
他给自己倒了杯冰鲜牛奶,慢慢喝着,也是借此消化着刚才听到的一切。
今天的天气还是很好,明媚的日光透过窗户洒落进来,到了刺眼的地步。
因为大家在公司里都穿着西装,所以空调开得很低,齐棹身上这身西装,还是刷祁危卡买的,那价值不菲被同事八卦问了句哪买的领带夹,也是祁危亲手挑的。
这段时间其实他一直在回避。
他很清楚。
从十七岁那年祁危站在他面前拦着他跟他说什么把腺体挖出来的胡话时,他就已经知道了祁危是喜欢他。
只是对于他来说,那一年兵荒马乱,过去后,也自认从此和祁危再无交集,就从没想过……
但再度回国,坐在了祁危面前时,他应该是要明白的。
祁危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就该猜到且知道alpha对他的执念恐怕难以言清,但他还在回避和逃开。
他不断地想各种可能性去,偏了思绪,不愿正视和祁危之间的这些事……
齐棹捏了下眉心。
他想起他的老师问他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谈过恋爱。
那时候齐棹笑笑,说:“我没有喜欢的人。”
他的那位老师,是alpha行为学的老师,也是一位很优秀的心理专家,她听了这话,就反问了他一句:“齐,你确定你不是因为家庭原因有了些心理阴影吗?”
然后齐棹……又回避了这个话题。
他知道自己在回避的。
他真的很清楚。
如果是从前的他、没有因为被确认为beta被送往国外的那个他,肯定不会是这样“软弱”的性格。
之后在齐棹的陪伴下,祁危接受了光源的脱敏疗程。
他其实不想这么多人打扰他和齐棹独处的时间,但他知道他要是想要快点好起来的话,就得接受系统化的治疗,光靠齐棹一个人不够。
而现在已经八月中了,还有不到半个月,齐棹便要去读书了。
……他只有快点好起来,见到齐棹的时间才能变多。
除了脱敏疗程开始了,祁危的药也换了一批,同一种药长期吃会有抗性,得时不时地换一换。
第一次做脱敏的时候,祁危是抓着齐棹的手接受治疗的。
这要是换个人在这儿,多少会有点尴尬,但齐棹确实是很平静地面对着这一切。
哪怕有护士忍不住看了他一眼,齐棹都很平淡,完全没觉着有什么。
反而是祁危莫名其妙地瞥了那个护士一眼。
很多人都怕祁危,怕他那双漆黑如深渊的眼眸,直勾勾地,第一眼的感觉就是无边的危险寒意,这个护士也不例外。
被他这么扫了一眼,当即就低下了头,有种自己好像被什么变态杀人犯盯上了的感觉。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想,但这位患者……真的和她之前接触过的那些不一样。
他给人的危险感不是因为他是精神病患者所以才危险…说实话她从来都没有觉得哪个精神病患者危险过,她是一个合格的医生,哪怕是见到那种特别暴躁的精神病患者,最多也就是担心一下自己会受伤,从来没有过像面对祁危这样的危险感。
祁危给人的毛骨悚然感…似乎并不是因为他的精神疾病。
齐棹没有觉察到祁危那一眼,但他感觉到了祁危扣着他的手紧了紧。
——祁危是和他十指相扣的,他的五指紧紧地夹着他的手指,穿在他的指缝中,齐棹有点不太适应这样的亲密,他从小到大就没有和谁这么亲密过。
但在祁危抓住他的手之前,祁危就跟他表达了他的紧张和害怕,也是齐棹自己迟疑着主动问他怎么样能让他放松点,最后结局变成这样的。
齐棹都感觉到自己的掌心有点汗了,也不知道是他的还是祁危的,也有可能是他们俩的。
在屋内的光被调得亮了点后,祁危也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甚至闭上了眼睛,一副不愿意面对的样子,齐棹也就没有心思去想祁危是不是抓他太紧了。
他微微侧身看向下颌绷起的祁危,缓着语调开口:“祁危,没事的。”
他慢慢引导他:“我在这里,你睁开眼,不刺眼的。”
其实齐棹想不明白,祁危为什么会怕这个,难道被人强迫用光照过眼睛?
齐棹还没继续说话,祁危就做出了很明显地想躲的动作,他顿了顿,就听医生说了句:“祁危,之前那么暗,你看清楚了齐棹的模样吗?你要不要睁开眼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他用温和的语气说:“他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子。”
祁危倏地就睁开了眼。
但他看向的不是齐棹,而是医生。
那双阒黑的眼眸中的戾气几乎要化作实质性的刀子将医生扎死,医生顿了顿,又见祁危一秒软化下去,好像刚才都是他的错觉一样。
祁危偏头,在微微明亮了点的光线里去看齐棹。
齐棹确实是个很漂亮的男孩子,这里的“漂亮”,并不是说他长得像人们刻板印象中的女性,而是好看、标致的意思。
他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会特别舒服的长相,从前祁危就特别喜欢躲着偷偷盯着他看,总觉得糟糕得连泥潭都不如的生活,只要看看齐棹,就好像拽住了救命稻草一样,今天依旧晴朗轻松。
那时候的齐棹,还没完全长开,脸尚且充满稚气和嫩意,现在的齐棹,就是活脱脱的青年模样,更加清隽勾人。
像是一根翠竹立在那儿,让人没法不看他。
祁危另一只手的指尖不由微微蜷缩了下。
他感觉像是梦,所以想触碰、描绘齐棹的五官以此去把这个梦的印象加深。
但齐棹歪头轻笑的模样,又明明白白地告诉他这不是梦:“怎么样?”
祁危知道他在问什么,他的喉结稍稍滑动了下,嗓音都干哑了:“嗯。”
他慢慢道:“你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不是“男孩子”,齐棹就是人类里最漂亮的那一个。
齐棹顿了顿,无端觉得自己的心尖好像被这光烫了一下,也有可能是他也是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祁危的脸,被他的五官晃了眼。
他被他逗笑,又问:“有不舒服吗?”
祁危的身体其实绷得很厉害,他脑海里也在闪回一些片段。
在封闭的房间里明亮的光线…睡觉都不允许关灯,灯的开关根本就不在屋内。
还有电击椅上对着他瞳孔照的白灯……
还有被扒光了赤条条站在灯光底下,根本不允许他们做任何遮挡,只要敢挡,就会遭受更惨烈的惩罚……
他瑟缩了下,齐棹都以为要先暂停了,祁危却坚定地摇了摇头:“我…还可以。”
他想要快点好起来。
他想跟齐棹一起出去。
他不想在这里等齐棹了,不想只能眼巴巴地望着门口,不想……
祁危深呼吸了口气,强行稳着自己的情绪,颤抖着看着齐棹。
他的阿棹,比起和他一起窝在昏暗的蜗牛壳里,更适合站在光下.
在齐棹伸出手的那一刻,祁危的视线就只能集中在他手上了。
他看着那只手在他面前展开,昏暗的光线他早就习惯了,他也自认为这样的光线足够他看见很多东西,是他最喜欢的环境,可这一刻,他却无比讨厌着不够亮堂的屋子。
不能让他更加清楚地看清这只伸到了自己面前的手。
但他从前看过很多次,在记忆里,这只手是那么的漂亮,白且修长。
很适合弹钢琴或者做些别的艺术……
他看见过齐棹用这只手转笔玩,玩得不是很好,但很漂亮,促使他也去学了好久的转笔,还在想等齐棹要参加竞赛了的话,就不动声色地在他面前露一手,吸引他的注意力。
他还看见过体育课上,齐棹用这只手握着齐杆,轻咬着牙做引体向上,做完后下来拍拍手,又用这只手接过同学丢来的球,扬唇一笑就投身球场。
齐棹还喜欢用这只手拨弄自己的头发,他遇上做不出来的题的时候,就会去捻自己的刘海,一脸苦闷。
……
他悄悄看过他好多次。
后来他也在混乱的梦中一次次地梦见过这只手向他伸出、展开,要么是他向这只手伸手,要么是这只手要拉住他。
祁危知道不可能的。
他每次梦醒,都会很清楚这是不可能的。
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正面的交集,齐棹不认识他。
可他知道齐棹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最善良的人,如果他知道他能够救他,他一定会向他伸手。
他就是这么卑劣地在浑噩和血腥中去觊觎一个闪耀璀璨的珍宝。
祁危好半天才把齐棹那句话听进去。
但在他的耳朵听见前,他的手就先动了一下。
想要抓住齐棹是肯定的,但……
祁危很明显地颤了下。
齐棹观察着他的反应,等了等,看他欲抬又止,便主动出声:“祁危,你在害怕吗?”
祁危微微抬眼,身体的轻颤都传导到了声音里,导致嗓音比以往还要滞涩缓慢:“我……我怕我会,伤害你……”
齐棹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
他要给祁危树立新的概念和认知,要让他自己有绝对的概念,去粉碎之前建立在他的脑海里,压在他的意识上的巨石。
“祁危。”齐棹轻声:“你不会伤害我的。”
他先肯定地说完这句话后,等祁危又抖了抖眼睫,把手彻底抬起来后,才再开口:“对吗?”
祁危停住。
有多想触碰齐棹,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从看见华隐带来的消息,小心地跟他说找了一个比他小的弟弟,叫齐棹开始,他沉寂黑暗的时间就倏地亮起了一点光,也有了声音。
而在看到他的照片时,祁危就感觉到了自己确确实实还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的心脏回到了他的胸腔里。
可他却不敢触碰。
他害怕自己会把他捏爆。
也害怕这一切都是泡沫幻影,是他给自己的欺骗。
祁危没敢动。
齐棹觉得对于祁危来说,脱敏的第一步不是别人触碰他去告诉他,TA不会伤害他,而是需要他去主动触碰人。
还是那个是敲碎蛋壳帮鸡仔出来还是让鸡仔自己啄破蛋壳的道理。
所以齐棹慢慢引导他:“你跟我说过的,你不会伤害我。”
那是他第一天过来,走时祁危小心翼翼地喊住他。
那时候他说话还没有现在这么利索,声音也干巴巴的。
但他跟他说:“你,别怕。”
他怯怯道:“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所以……能不能明天还来?
当时祁危没有把后面那句话说出来,但齐棹听见了。
他天生就是个敏锐的性格,所以当时他就意识到了什么。
可同样的,齐棹也能够感觉到祁危确实很长时间没有和人交流,没有接触过外界了。
齐棹知道自己心软,他玩得好的朋友总是说他心太软,不好。
好不好的,他不知道。
但他确确实实又一次因为看见了他可能可以帮助的人,又一次因为对方可能需要他而心软了。
祁危的那句“我绝对不会伤害你”更是催化剂,成为了齐棹在思忖许久后,最终点了头接了这份工作的最后一个原因.
而现在,在听到齐棹这一句话后,祁危下意识地点了头:“我不会伤害你的。”
齐棹见他重复,便轻轻地勾唇:“那你要试一试吗?”
“……要。”
祁危深吸了口气,终于颤抖着,小心地碰了碰齐棹。
他的指尖对上齐棹指尖的刹那,不存在的电流就噼里啪啦地在他的指尖炸开。
祁危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齐棹见他往后撤,正要放下手,但才动一下,祁危就倏地攥住了他的手指。
齐棹一顿。
祁危的指甲剪得见了肉,抓在他指腹上的时候倒不疼,只是他抓他的力度有点大,而且因为只是抓了几根手指的指尖,感觉也很奇怪。
尤其……
齐棹看了眼祁危。
因为光线过于昏暗,他这个位置看不太清祁危的表情,但他能够感觉到祁危在发颤,而且是控制不住的那种颤抖。
齐棹想了想,暂时没有说话,而是让祁危自己先适应了一下。
他太久没有和人有过肢体接触了。
自己摸自己和自己摸别人的触感是不一样的。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这儿的空调开得有点低,齐棹的指尖是凉凉的,指腹上的茧虽然不是说厚厚的一层,但存在感也很明显。
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柔软,却也足够柔软了。
像一滩泥,要顺着他的皮肤贴进他的骨缝里。
祁危走了几秒的神,藏在肌肉记忆里的幻痛才涌上来,那种骨头都被电得钝痛的感觉瞬间席卷了他,他一时间难以呼吸,几乎是本能地张开了嘴,宛若被拍在了沙滩的鱼,拼命张嘴想要寻找水源。
那种痛是像皮肉里藏了千万根细细密密的针在扎一样,让祁危的脸绷得惨白。
他应该松手、躲避,甚至应该因为现在没有被束缚而去掐断疼痛来源。
但是……不是别人。
是齐棹。
他舍不得松手,他也不想松手。
哪怕再疼,甚至祁危都疼到咬紧了后槽牙,隐隐品到了一点铁锈味,他也不愿意松开手。
混乱的思绪和剧烈的疼痛又将他弹出现实,他的脑海里一片混乱,就连眼前的场景都好像在不断闪现着别的什么,世界都是错乱的。
他没有办法呼吸了……
他要死了……
祁危的手却攥得更紧,他的眼底更是浮现出了和痛苦绝望完全不同的决然狠戾,还有一抹疯执。
他要回去,他……
而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所需要的氧气立马送到了他的嘴边。
“祁危。”
齐棹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样,笑着说:“你手好暖和啊。”
祁危动了动唇,嗓子里第一时间还是说不出话。
齐棹试着反握住了他的几根手指的指尖,和他的手成为了一个枢纽一样扣在一块儿。
齐棹说:“不像我一吹空调就容易冰手冰脚。”
祁危下意识地跟着他的话走,很轻地摩挲了一下齐棹的手。
齐棹被他粗粝的指腹蹭得顿了下。
他没有抽手,反而是弯着眼问祁危:“能不能给我暖一下手?”
祁危松开了他一点,然后小心地彻底将他一整只手抓在手里。
他的轻颤还是不可避免,幻痛也仍旧在,可他就是像自虐一般,还抬起了自己另一只刚刚紧握成拳的手,把齐棹的这只手包裹在了掌心里。
小心翼翼地,仿佛在对待一个一碰就碎的易碎品。
齐棹看着他动作,在心里轻叹了口气。
祁危排斥肢体接触的问题,好像比他想象得还要严重。
他的应激…说是应激,更像是有很浓的心理阴影。
是觉得痛?还是觉得恶心?
如果是前者,可能是之前受到过什么肢体上的伤害,也就是拳打脚踢什么的……而且是很严重的欺凌;如果是后者……齐棹想到了自己之前看过的案例。
有些恋丨童的变丨态,会对小孩子下手。
甚至有些还是老师……
祁危长得那么好,人又那么优秀,在读书的时候,他还听说他性格特别傲且拽,这样的人更容易吸引那些变丨态,想要折断他什么的……
齐棹微抿唇。
他不希望祁危遇上的是后者。
那样太痛苦了。
齐棹想到这种可能性,就因为过强的共情能力有几分鼻酸了。
所以他没忍住也抬起了自己的另一只手,冰凉的掌心贴上了祁危的手背。
祁危又很明显地颤了一下。
于是齐棹跟他说:“祁危。”
他声音轻轻地,但却带着无比地坚定:“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讨厌你的。”
他说:“所以你可以靠近我。”
“——”
嘈杂混乱的世界好像瞬间归于寂静,只存在并笼罩在他身上暴风雨,倏地被齐棹闯了进来。
他打着伞,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世界里。
这一次,祁危是被他庇护的那只可怜小猫,而不是只能坐在阳台上投去羡慕目光的少年了。
他得到了他梦寐以求的,属于齐棹的温柔。
因为祁危现在开始进入差不多可以说是中期阶段的疗程了——最后阶段是要祁危能慢慢接受外界,能接受更多的人接触、相处,包括在齐棹不在的时候——反正这会儿算是最累的阶段。
齐棹都感觉到了几分不容易。
不过疗程也不是天天进行,毕竟也需要松弛有度。
今天就不治疗,齐棹思索了一下,买了盒拼图,准备给祁危在他不在的时候打发时间,也是活动活动脑子。
齐棹特意买了很大且拼起来很难的拼图,他到祁危家的时候,祁危现在已经因为疗程加配合吃药,说话的语调都不像之前那样平缓了,而是有了情绪:“阿棹。”
他轻笑着,有一刹那让齐棹幻视了一个很健康的邻家哥哥,因为中二不爱开家里的灯,还要拉紧了窗帘装高手——动漫里总有这样的桥段。
齐棹就被这样的恍惚戳了下心脏。
虽然祁危没有问题的话他们好像大概率不会认识见面,但要是有这个可能的话,齐棹会选择这条路的。
因为祁危能少很多痛苦啊。
他拎着拼图走进来:“我带了拼图来。”
齐棹定了定神:“一起玩吗?”
祁危:“好!”
他们坐下来拆开拼图,祁危现在能够接受稍亮一点的光线了,所以屋内比起之前的那种昏暗低沉要好太多,拼图也完全没有问题。
客厅足够大,就在地上拼更方便。
祁危还从冰箱里拿出了华隐中午带来的切好的西瓜和芒果,一切真的自然到美好。
祁危拆开了拼图,看着图纸顿了顿:“这是?”
齐棹跟他解释:“是初音未来深海少女那个CG…就是一个虚拟歌姬,我很喜欢这套,还有这首歌。”
不仅和社会脱节了好多年、而且从前就不是个二次元的祁危陷入了沉默。
齐棹并不意外他不知道,并且很有兴致地一边吃西瓜一边开始跟他解释。
祁危大概弄懂了后,又忍不住想要早点能够把手机联网。
他知道了齐棹喜欢看动漫,他就想把有名气的全部补齐,这样他和齐棹就会有更多的聊天话题。
祁危的拼图速度比齐棹想象得快,拼图这件事,其实除了对色彩的把控,更多的是记忆的考验,所以也是一个智力祁戏。
他看了祁危一眼,想起了自己的魔方:“那个魔方,你拼好了吗?”
祁危微顿,摇摇头:“有点难…我再努努力。”
齐棹:“一面都没有拼好?”
祁危:“对不起。”
“诶,”齐棹倒是没怎么怀疑:“没有怪你啦,只是魔方的难度又在我心里刷新了一下,那个是不是好难?”
祁危慢慢点头,把记忆里同学之前说过的话说了一遍:“总是有一个色拼不过去。”
齐棹:“对对对!”
他说:“我拼的时候也是这样。”
祁危看着他,弯弯眼。
他和齐棹…有共同点了。
他半边身子都被酉禾麻次级得软了,尤其祁危用蛇剑将那小小的一枚微型耳机勾出来,咬在唇齿间。
齐棹对上他阒黑的眼眸,看他压抑着眉眼,一口将其直接咬碎,然后朝旁侧无声地吐去。
在这一刻,齐棹才终于对他们每个人说的恐怖有了实感。
在绝对力量面前,人真的很难不恐惧。那种好像要被怪物吃掉了的悚然感让齐棹微颤了一下,但也是这一下抖和眼里带着水意的不安,让急躁的alpha缓了缓。
祁危眼睫微动,喉结滑动的同时,也是用沙哑的嗓音,张了几次嘴,才勉强找回声音:“q、qi…a……阿、zhuo……阿…棹。”
他在这一刻真的很像怪兽学语,让人更加瑟缩。
但祁危低下头,克制着,紧紧拧着眉,抽动着面部的肌肉,小心地用自己的眉心贴上齐棹的脸,嗅着他身上让他陷入更多的疯狂的同时也有一种归乡了的安定感的味道。
他轻咬着自己的舌尖,遏制着舔上去的冲动,含糊不清道:“枪…动手……”
齐棹知道他的意思,尤其祁危很努力地松了松他,给了他一点活动的空间。
齐棹的手都在抖,他茫然地握紧了自己手里的麻醉枪,颤着抬起手腕,抵上了祁危的肩膀。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冲祁危开出这一枪,因为……
他知道注射麻醉剂的感受并不好,知道麻醉对人的损伤,尤其是一个陷入易感期的alpha,这样的麻醉剂对他的身体真的……
齐棹哽咽了下,然后他就感觉到不知道为什么恢复了一点理智的祁危抬起手,握住了他颤抖着的那只手,挤入扳机的那一刻,毫不犹豫地压着他的手指,自己给自己来了一枪!
麻醉剂打入的瞬间就起效,祁危呼出口浊气,望着齐棹,很轻地勾了勾唇,然后小心地低下头,靠在他的颈窝里:“阿…棹……”
他喃喃:“不是…幻觉……”
齐棹不知道,因为这个麻醉剂是针对他研究的,打进去的瞬间那种疼痛要是换别人来,可能根本承受不住,会当场晕厥,但是对于祁危而言,却能够将他的理智拉回来一点。
以前是能让他自己克制一下不要伤人,现在……则是让他确定了被他抱在怀里的beta不是幻觉。
只是还在易感期的alpha到底还是没忍住,把妨碍他嗅齐棹味道的、他送给齐棹的那个项链,那个承载着他的信息素的项链的小圆球扯断丢开,然后彻底安心地埋靠在了齐棹的怀里。
甚至一点也不见刚才的凶戾,还眷恋地轻蹭了一下齐棹的颈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