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杜馨初来海山, 钟瑾他们作为半个东道主，肯定是要给她接个风的。
在车上的时候, 钟瑾就问杜馨：“海鲜你吃吗？我们去接秋笙，然后一起去吃海鲜。”
杜馨赶紧说：“我都可以，不过我来买单，麻烦你们来接已经很抱歉了。”
在他们那边客气寒暄的时候，秋沉已经掏出手机开始查海山这边的餐厅，查到附近有一家米其林餐厅，就对他们说：
“这边有一家米其林二星, 我发给秘书让他定位置，你们有什么忌口的告诉我。”
杜馨也就是个普通人家出生的孩子，家庭条件甚至比普通还差一些，她是单亲家庭, 她妈妈就是个普通医院的普通护士。
她自己也是刚毕业工作不久, 一听说米其林餐厅，瞬间不敢说话了。
她怕这一顿饭把她一个月的生活费都吃掉。
钟瑾安慰杜馨：“没事, 听款爷的安排。”
大家一起吃过晚饭, 系着领结的侍应生把账单送到桌旁, 秋沉主动拿出信用卡递过去买单。
适应生接过卡片：“秋先生，请您稍等。”
杜馨多少还是觉得有点别扭，毕竟她和秋沉还是第一次见面, 就让人家请吃这么贵的餐点。
硬着头皮说：“谢谢秋哥, 让你破费了。”
一顿饭下来，小瞳这个小社牛已经和杜馨很熟悉了, 她抱着杜馨的胳膊, 把下巴搭在她的手上，笑嘻嘻地说：
“听款爷的安排。”
小孩子就是天然自带活跃气氛的属性, 特别是小瞳这样的社牛小孩，只要有她在，就永远不会冷场，轻轻松松的就缓解了杜馨的局促。
秋沉抱着小瞳往餐厅外面走的时候，小瞳挽着他的脖子，认真和他说：“你是秋先生，我是钟女士对不对？”
“不对，你是钟总，未来秋氏集团的总裁钟总。”
走在他们旁边的三个人满脸黑线，秋氏集团的总裁钟总，秋沉你自己听听这话对劲吗？
*
杜馨的新单位是提供住宿的，但目前暂时没安排下来，她需要自行解决一周左右时间的住宿。
这一周的时间其实还蛮尴尬的，租房的话时间太短，住酒店的话，一周也要花不少钱。
杜馨本来是打算住那种可以长租的民宿，租一周能比酒店优惠很多。
钟瑾和秋笙商量了一下，干脆就让杜馨住在家里。
家里原本有一间小卧室是秋笙做工作室的，现在里面的东西大多已经搬空了，还剩下一个架子和一些残损的娃娃。
他们在这间工作室里搭了一间小床，暂时让秋沉住在这里。
而秋笙原本住的那间次卧，重新换了干净温馨的四件套，让杜馨住着。
而秋笙，自然被发放到儿童房去住了。
不过自从上次电影票的事情败露之后，小瞳不允许她和钟瑾其中一人离开她的视线，这段时间秋笙都是和他们住的儿童房，早就习惯了，倒也没什么关系。
回到家里，把秋沉和杜馨安顿好。大家放好行李，各自洗漱，又重新聚在客厅里。
钟瑾坐在沙发上，小瞳靠在他的怀里，正在那边读她的睡前读物——一本写实刑侦小说。
据说小说作者就是法医出身。
秋笙属于那种又菜又爱玩的，每次都要一起听，听完又害怕。不过她现在和钟瑾一起睡，胆子就大多了，裹着一张毯子窝在沙发里，怀里抱着香云纱大狗辟邪，听得津津有味。
杜馨出于职业习惯，这种纪实小说她一下子就听进去了，后来还靠在茶几上，用手机记录下一些信息点，自己在心里做出推敲，之后再和作者的结论做出对比，锻炼自己的判断力。
他们几个倒是各得其所，就是苦了胆子小的秋沉。
秋沉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听到警方在水泥墙里找到死者尸体的过程，他站起来，走到钟瑾那边，靠着钟瑾坐着。
结果发现坐在这边好像冲击力更大，因为他的视力很好，坐在这边能直接看到文字，看了文字以后，秋沉才发现钟瑾已经刻意避开了一些比较恐怖的细节描写。
秋沉又站起来，换了另一边，把小瞳捞过来抱在怀里。
在这种恐怖的气氛下，他又不自觉地联想起一些诡异的事，比如……小瞳的来历。
于是秋沉又放开小瞳，起身走回了房间。
打开房间的灯，看到靠墙放着的架子上，摆着一排缺胳膊断腿的娃娃，那些娃娃瞪着占据了半张脸的诡异大眼睛盯着他。
秋沉把那些娃娃集中堆放在墙角。
感觉更渗人了。
他又找了一件外套，把这堆娃娃盖了起来。
感觉好些了，秋沉坐上小床上，半靠着枕头，打开电脑，开始处理文件，想用工作来分散注意力。
工作这招果然是有用的，一旦大脑被工作占据，就暂时忘记了恐惧。
不过晚上秋沉还是做噩梦了，被噩梦惊醒以后，那些被工作暂时麻痹的恐惧又弥漫上了他的思维。
秋沉起身走出卧室，打算去找钟瑾来陪他睡，就算钟瑾不来，能找到丧彪也行。
丧彪的名字那么虎，肯定压得住。
走过走廊，秋沉感觉到客厅那边有灯光，他走过去看了一眼，看到杜馨坐在地毯上，戴着眼镜，正在笔记本电脑上敲敲打打。
看到杜馨后，秋沉的心稍微稳了一些。
他走过去问：“你在干嘛？”
杜馨抬起头，扶了扶鼻梁上茶色的无框眼镜：“哥，你还没睡吗？我正在做案例分析。”
说着她还把电脑的屏幕朝秋沉这边挪了一下：“这是一个溺水案例分析。”
秋沉的视力很好，阅读速度又快，在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他已经清晰地看到了详细的死亡分析过程。
这下好了，他更不敢回卧室去睡觉了。
于是秋沉就拿来了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把电脑放在茶几上，在杜馨对面坐下，开始自己的工作。
他还特意叮嘱杜馨：“你忙你的，不要管我，尤其不要把你的电脑转过来。”
杜馨又扶了一下眼镜，果然没再理会他，低下头继续敲打键盘，寂静的客厅里不断想起噼啪的键盘敲击声。
当小瞳起床尿尿后，推开卧室门走出来，戴着小矿灯，例行要进行全屋巡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
深夜的客厅里，开着一盏落地台灯，两个卷王正趴在那边认真学习。
对于小魔瞳来说，没有比这一幕更恐怖的画面了。
她生怕被他们两个拉过去一起学习，当即决定今晚还是不要巡查了，胖孩子转过身，悄无声息地跑回了房间，啪地一声把门推关上。
秋沉猛然听到一声门合上的声音，回头却不见人影。
他警惕地看向杜馨：“你刚有听到关门声吗？”
而一学习就会进入忘我境界的杜馨则是一脸迷茫：“没有吧，我没听到。”
秋沉懵了一下，用商量的语气恳求杜馨：“你今晚能不能陪我工作到天亮？”
杜馨：“……”虽然不理解，但想到人家还请她吃了米其林，还是善良地答应：“好吧。”
早上6点来钟，天边刚翻起鱼肚白。
钟瑾例行起床准备去晨练，推开卧室门，刚好遇到秋沉和杜馨一人抱着一个电脑，打着哈欠走进各自的卧室。
每天的例行晨练，钟瑾和秋笙迎着朝霞在沿海步道上跑步。
小瞳戴着小头盔，骑着电动滑板车冲在前面，滑板车的把手上绑着一个小风车，风车被风吹得转起来，小瞳就单手扶着车把，另一只手摇着花手跟着转。
钟瑾在后面骂她，胖孩子又赶紧双手扶稳车把。
钟瑾一边往前跑，一边扭头对秋笙说：“哥和杜馨好像一晚上都在工作，今天凌晨才回房间去休息的。”
秋笙大为震撼：“外面的世界已经卷成这样了吗？”
他们跑完步回到家里，秋沉和杜馨果然都还在睡觉，连早餐都没起来吃。
自从暑假开始，小瞳每天晨练回来，吃过早餐后都会再回去睡个回笼觉，但是昨晚她因为没有进行夜间巡逻活动，所以今天白天精力非常旺盛，一点要去睡觉的意思都没有。
小瞳早早地用完今天的动画片额度，跑到玻璃窗那边跪下，往窗户外面看了一会儿，发现邻居家今天没开电视之后，她又扶着窗户站起来，跑到沙发这边来找钟瑾。
她拍拍钟瑾的膝盖：“来玩吧，爹。”
钟瑾现在一听到“来玩吧”三个字就头大。
小魔瞳放假的这段时间，他们已经去了游乐园、海洋馆、游泳、爬山、度假山庄，以及去了无数次商场。
特种兵的训练强度都没这么大。
钟瑾往走廊那边看了一眼，希望这时候大舅哥能出现，把这个胖子永动机抓去学习算了。
在他无限期待的目光下，卧室的门真的打开了，不过从里面冲出来的人是杜馨。
杜馨背着电脑包着急忙慌地往外冲，看到钟瑾他们，她迅速打了个招呼：“我先去单位了，早上10点去报道。”
秋笙站起身：“给你留了早餐，不吃吗？”
“来不及了，昨晚上熬夜，今早睡过头了。”
杜馨在玄关那边换鞋，秋笙给她装了包子和玉米让她带着路上吃。
钟瑾靠在沙发靠背上，小瞳正在用彩色的橡皮筋给他绑头发，头上已经绑了好几个冲天辫。
等秋笙走回沙发这边，他开口问道：“这次杜馨过来，你好像和她很熟似的。”
以前在京市的时候，秋笙和杜馨也见过一两次，都是有时候于飞扬约吃饭，顺便带上杜馨一起，在饭局上见过。
就是认识，但不熟悉的关系。
可这次杜馨过来，从昨晚吃饭的时候，钟瑾就觉得秋笙和她的关系比之前更加熟悉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
秋笙回到她的专属沙发上坐下，平静地说：“人家来家里住，当然要表现得热情一点。”
“嗯。”钟瑾没说话了，头发被小瞳扯疼，他发出了嘶地吸气声。
小瞳忙停下扎小揪揪的动作，用小手轻轻拍他的头，还低下头在头顶吹了两下，小声安慰：
“呼呼就不痛了。”
钟瑾：“谁发明的暑假两个月？”
“老师也得活。”秋笙叹气。
秋笙看了看一脸疲惫的钟瑾，又回头看了看走廊那边，低声道：
“你说我哥他是不是不想带孩子，故意颠倒作息？”
钟瑾闭了闭眼，把昨晚秋沉的行动轨迹回想了一遍，提取出异常行为重点分析。
最后，钟所顶着一头五颜六色的小揪揪，语气郑重道：“今晚别当着他的面读小说了，估计是吓着了。”
第112章
秋沉来海山的第二天晚上, 钟瑾他们果然挪到卧室里去读睡前小说。
杜馨其实还挺喜欢他们家读小说的氛围的，她还能顺便学习, 不过她也不可能跟进人家卧室去听。
只好作罢，自己蹲在茶几前面继续写案例分析。
可是有过看恐怖片经历的朋友们都知道，心里的恐惧不是一下子就会消散的，有时候甚至要好几天才会慢慢淡忘。
于是秋沉又搬着电脑出了客厅，结果杜馨正在那边看解剖视频，画面过于震撼。
他只好又回了卧室，半靠在枕头上继续工作。
过了一会儿, 外面传来几声敲门声，秋沉突然被吓了一激灵：“谁？”
“开门，是我。”
外面是钟瑾的声音。
秋沉稍稍放心，起身打开了反锁的门。
钟瑾抱着被子枕头走进来：“我今晚在这边睡。”说着他就把被褥往地下一铺, 毫不见外地躺了上去。
“你和秋笙吵架了？”秋沉皱着眉问,
钟瑾闷头哼了一声，闭上眼睛没说话了。
秋沉收拾好电脑, 关上灯, 拉过被子盖好, 也跟着安心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吃早餐的时候，秋笙和钟瑾果然没怎么说话，他们俩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古怪, 应该是吵架没错了。
秋沉暗中找到钟瑾, 劝他：“你去哄哄秋笙，家里还有孩子, 你们两个吵架, 对孩子影响不好。”
钟瑾的神色冷冷的，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把秋笙叫到卧室, 不知道说了什么，钟瑾又推开卧室门走到秋沉这边，一脸不爽地坐在沙发上。
秋沉问：“哄不好？”
钟瑾没说话。
秋沉：“你陪她出去走走，逛逛街，看个电影什么的，找家氛围好的餐厅吃点好吃的，好好放松一下再回来。”
“我们两个出去了，孩子怎么办？”钟瑾抱着胳膊，语气沉沉的。
“孩子你别管了，交给我。”
和钟瑾说定以后，秋沉就起身去找小瞳，喊了两声，小孩子的声音从阳台那边传过来，秋沉顺着声音走过去，视线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只肥美的大青蛙。
小瞳单手捏着青蛙，一只脚踩在生态缸前面的小台阶上，正弯腰继续往里面捞着什么东西。
秋沉头皮发麻，这一缸子虫是什么时候出现在这边的？他上次来的时候明明还没有。
他站在玻璃门边，没有继续往前走，朝小瞳那边喊：“小瞳，把青蛙放下，过来舅舅这边。”
胖孩子头也没回，选择性耳聋，继续捏着青蛙在那边捣乱，她背对着秋沉，闷着头把生态缸里的什么东西敲得哐哐响。
“小瞳，你听到舅舅说话了吗？把青蛙放下。”秋沉再次试图谈判。
倒霉孩子继续耳聋。
秋沉：“小瞳，钟云瞳，能听见我说话吗？”
钟女士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听不见！
秋沉的脸黑了下去，霸总也是有脾气的，他沉着脸，怒喝一声：“把青蛙给我放下。”
听到语气不对，小瞳立马把青蛙扔回生态缸里，转过身，捏着手，瞪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巴巴地盯着秋沉。
“去洗手。”秋沉沉着脸说。
小胖孩扶着栏杆一步一停地走下台阶，抡着短腿从秋沉身边跑开，快速跑进卫生间里，自己爬上楼梯，打开水龙头洗手。
秋沉跟着走过来，看到她把手放在清水底下冲，袖子都湿了一小片。
他走卫生间，帮她把袖子撸起来，把凉水调到温水，给她打了肥皂，认真搓洗干净手，然后用温热的流水冲洗干净她那双肥爪子，再用毛巾擦干。
小瞳张开肉爪子递到秋沉面前：“请给我擦一点香香吧。”
秋沉瞪了她一眼，又打开镜柜去拿她的儿童面霜。
小孩五指张开，耐心地站在那边等着。
秋沉看她乖乖的模样，脾气也早就没了，到底是谁发明的钟云瞳？在恶魔和天使之间无缝切换，前一秒能把人气得血压升高，后一秒又能把人心都给萌化。
洗完手以后，秋沉看小瞳的袖子湿了，就让她去重新找一件衣服来换上。
小瞳走进衣帽间，打开她自己的衣柜，跪在柜子前，拉开了其中的一个抽屉，从里面翻找出一件小碎花的秋衣：“舅舅，我要穿介个。”
“行，你能自己换吗？”秋沉问。
“我可以。”
于是秋沉就走出了衣帽间，站在门口等她。
小瞳换衣服的时候，还发出很费力的吭哧吭哧的声音，感觉她好像很累似的。也不知道是孩子太胖导致干什么都累，还是所有的小朋友都是这样的。
过了一会儿，吭哧吭哧的声音停下了，小瞳在里面惊慌地喊：“舅舅，救命。”
秋沉快步走进衣帽间，看到胖孩子穿着小背心坐在地板上，袖子湿的那件衣服倒是脱下来了，就是新拿出来的这件衣服套到头上后，领口的部分就套不下去了，好像是因为头太大，衣服领口卡在头顶了。
弹性布料紧紧包裹住小瞳的圆脑袋，布料上清晰印出了孩子的五官轮廓。
小孩顶着一张弹力十足的脸，大声喊：“舅舅，我好像天黑了，请解救我。”
秋沉走过去蹲下身，帮她把衣服往下拽了拽，完全拽不下去，领口紧绷在脑袋上，一点余地都没有了。
他把衣服下摆掀起来，直接把这件衣服脱了下来。
然后秋沉提着这件衣服在小孩的身上比划了一下，发现衣服又短又小：“这应该是你小时候穿的衣服，太小了。”
秋沉又看了看那件过分短小的衣服，疑惑道：“你不是才长了一岁吗？衣服怎么小这么多？你爸妈到底给你吃什么饲料了？”
小瞳穿着小背心捂着嘴嘻嘻笑：“我太胖了。”
“胖什么胖？你这样刚好。你不许减肥，要保证营养知道吧？”
秋沉重新从衣柜里找出一件带花边的小衬衫给她穿上。
淑女风大翻领碎花衬衫，搭配小瞳身上的竖条纹运动短裤，舅甥俩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换好衣服，小瞳才发现爹娘不见了，她在家里找了一圈，还去浴缸和马桶里都找过了，没找到人。
小瞳又跑到沙发这边，扶着秋沉的膝盖问：“我爸爸妈妈呢？”
“他们出去了。”秋沉实话实说。
小瞳瘪瘪嘴，作势就要哭起来：“他们不爱我了，他们又走了。”
秋沉弯下腰，看着小孩的眼睛，认真和她讲道理：
“你的爸爸妈妈永远都会爱你，但是他们也需要自己的生活，所以他们偶尔也需要单独出去放松一下。你能听懂吗？”
秋沉觉得这当爸妈的也真是可怜，想出去透口气，还要和他演戏，假装吵架，骗他在家带孩子，他们才能单独出去放松一下。
这一年365天，每天连轴转带娃，谁也扛不住啊。
小瞳挤出两滴眼泪：“我不要懂，我想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秋沉摸摸她毛绒绒的脑袋，头上的丸子头被刚才换衣服的时候弄乱了，秋沉不会梳头，也就让她这样顶着这个蓬乱的发型了。
看小孩哭得实在伤心，秋沉就提议：“我们来学习吧，学习能冲淡悲伤。当你沉浸在学习中的时候，会暂时忘记现在的烦恼。”
小瞳马上收住眼泪，连连摆手后退：“我已经没有烦恼了，还是不要学习了，拜拜。”
“你真的没事了吗？”秋沉故意逗她。
小瞳立马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假笑：“我不哭了，我有很多开心。”
秋沉：“那正好心情好了，我们来学习吧。”
小瞳捂着头抗议：“啊啊啊啊，你怎么这样？”
但最后抗议无效，还是被秋沉抓过去学习，这段时间，网课老师叫小瞳学习了语文里的笔画，秋沉今天想试着教孩子学写字。
他用笔在本子上一笔一划地写下【钟云瞳】三个字，指着这几个字对小瞳说：“这是你的名字，你想试着写一下吗？”
小瞳看了一眼笔画复杂的三个汉字，当即决定：“我要改名字。”
秋沉瞪着小学渣：“你想改什么名字？”
小瞳腆着肚子站在茶几旁边想了一会儿，拿过秋沉手里的笔，趴在茶几上，一笔一划地在纸上写下【ABC】，然后把笔一扔：
“好啦，我学会写我寄几的名字了，拜拜。”
秋沉扶额叹气。
当初他给小瞳找一对一家教的时候，老师收费是300元/小时，一开始秋沉觉得挺贵的，这么小的小孩，半玩半学的，一个小时其实学不了什么东西。
现在秋沉深刻知道了，这300元，其中有280是精神损失费。
门口传来输入密码的声音，小瞳嘴里大叫着：“爸爸妈妈回来了。”趁机跑开了。
开门进来的人是杜馨，今天周末，她没去鉴定中心，就在周围熟悉了一下环境，所以早早的就回来了。
杜馨手里拎着一些水果和一个小蛋糕，她把蛋糕递给小瞳：“瞳宝，给你。”
小瞳小手扶着肚子，鞠躬道谢：“谢谢姐姐。”然后才双手捧着透明盒子，小心走回茶几这边。
胖孩子靠着茶几，握着小勺子舀着蛋糕吃，嚼到巧克力的时候，她就捏起小拳头，眯起眼睛，欢快地晃动身体。
发现秋沉一直在瞪她，小瞳怕秋沉又喊她学习，她就拍拍杜馨的手：“姐姐，请你和我舅舅聊一聊天吧。”
杜馨：“……啊？”
秋沉听小孩这么一说，反而主动开口问：“小杜，你能考上公安大学，读书的时候成绩一定很好吧？”
“呃，还，好，吧。”杜馨此时也有一种过年被亲戚问成绩的不适感。
秋沉双手交握放在身前，拿出商场上谈判的姿态，指了指小瞳，沉声问：“你有没有兴趣给她当家教老师？线下一对一教学。”
小瞳的鼻子上，嘴唇边都沾着一小坨奶油，吓得疯狂摆手：“不要不要。”
杜馨看了看可怜的小瞳，决得还是给孩子一个快乐的童年比较好：“……那个，她才4岁，这个年纪……”
秋沉：“我可以付你600一小时，上课内容和时间你自由安排，我只负责结账和验收学习成果。”
杜馨：“4岁正是学习的好时候。”
第113章
钟瑾和秋笙那边难得不用带孩子, 原本是打算两个人坐缆车去山顶餐厅吃饭，然后去海山著名的情书长廊上走一走, 在那里还有一个未来邮筒，可以给未来的自己或者对方寄一封信。
想象得挺浪漫的，但是在外面吃过饭后，两个人都有点没心情继续逛。
习惯了小瞳在身边叽叽喳喳的，现在她突然不在，却有点不适应，而且才离开几个小时, 就开始想那个倒霉孩子了。
这就和那些养狗子的家长一样，哪怕这是上班的时候把狗子独自留在家里，都是又心疼又想念。
后来他们在山顶买了一支海山亭的文创棒棒糖就回去了，到了市区后, 又绕道去打包了一份披萨。
他们这一次私奔, 回去以后小瞳没有像上次一样审问他们，她开心地吃着爸妈带回来的礼物, 还贴心地问他们：
“今天玩得开心吗？”
晚上睡觉的时候, 小瞳抱着香云纱大狗跪在被子上, 披散着头发，竖起一根手指头，认真对秋笙和钟瑾说：
“我决定以后给你们两个放假, 你们想单独出去玩都可以。”
钟瑾的视线从书里抬起来, 伸手摸了摸小瞳的额头，确认孩子没发烧才放下心来。
小瞳跪坐在自己的胖脚丫上, 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抚养我太辛苦了, 谢谢你们。”
听到她这句话，秋笙的眼眶倏地一下红了。以前看到电视剧里妈妈因为小孩的一句话就感动哭了, 秋笙无法感同身受，有时候还会觉得有点矫情。
现在才知道，孩子的每一个懂事的瞬间，当妈的真的会不自觉的感动流泪。
钟瑾伸手捏了捏她的手，另一只手按在小瞳的头顶摩挲：“抚养你是有一点辛苦，但是如果没有你，我们就不是现在的我们，爸爸也谢谢你，还好你来了。”
小瞳捏着香云纱狗头，不解地问：“你们不是你们，那你们是谁？”
“是比现在更糟糕的我们。”
小瞳快被他绕晕了，干脆不聊这个话题了，她跪直身体，郑重宣布了一件事：“我已经决定给自己改名字了，我以后要叫ABC。”
钟瑾：“……我是你爹，我怎么不知道你改名字了？”
秋笙：“宝宝啊，为什么要叫ABC呢？这个名字很奇怪，我们中国人一般不叫这种名字。”
小瞳爬进被窝里躺好，冷酷地闭上眼睛：“因为我写不来钟云瞳。”
爹娘明白了。
这是今天又被舅舅逼着学写字了。
小瞳抱着大狗睡着后，钟瑾突然在黑暗中睁开眼睛，自语道：“钟瞳这两个字好像确实有点难写，要不要趁上户口的时候给她改个名字算了。”
秋笙在黑暗中嘟囔了一声：“你够了钟瑾。”
秋沉这次来海山没待几天就回去了，对外他都说自己是工作忙必须得走了，其实真实原因只有秋沉自己知道。
在有一天夜里，他被一阵刺眼的白光惊醒，睁开眼睛的时候，迎着白光，他什么也看不清楚，只觉得眼前白茫茫的光线中，隐约能看到一个矮矮胖胖的轮廓。
秋沉用手背挡着光半坐起来：“钟云瞳？”
小孩清亮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舅舅，我算出你白天问我的问题了，12个苹果被吃掉8个，还剩下4个苹果。”
秋沉睡迷糊了，此时大脑是宕机的状态，他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白天给小瞳出的一道算术题。
白天问她的时候，倒霉孩子啃着苹果摆摆手说：“谢谢你，但我吃不下那么多。”
秋沉当时批评了她几句，本以为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谁曾想，倒霉孩子半夜爬起来答题。
半夜答题也就算了，在小瞳一歪脑袋的时候，秋沉看清楚她手里还抓着一只肥美的大青蛙。
青蛙伸着脖子和秋沉打了个招呼：“呱呱。”
秋沉吓得迅速往后退去，脊背靠着墙，又捞起被子把弱小的自己裹起来。
他这才想起自己睡觉前是反锁门的：“你怎么进来的？”
小瞳晃着手里的大青蛙，另一只手伸进脖子里，薅出来一根绸带系着的钥匙：“我钥匙在介里。”
秋沉第二天一早就给秘书打电话让他定机票，他不顾钟瑾要死要活的挽留，毅然离开了海山。秋沉觉得，继承人的培养固然重要，可是他的命也是命。
在秋沉回京市之后，没过几天，杜馨也搬回宿舍住了。家里骤然冷清下来，钟爹和秋妈重操带娃旧业。
不过还好秋沉请了杜馨上门辅导继承人的学习，杜馨虽然不是天天来，但也能分走一些小孩子的注意力。
而且小孩学习累了，睡觉睡得也多，这次带娃倒是轻松多了。
*
“钟哥，你找我？”杜馨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从鉴定中心里大步走出来。
钟瑾穿着制服站在黑色的越野车旁边，随口道：“我过来市局开会，顺便来看看你，工作还习惯吗？”
“挺好的。”杜馨扶了扶眼镜：“这边的同事都挺不错的，挺照顾我的，我来的这几天也还没遇到案子，只做过几起伤情评估，完全能应付。”
钟瑾点头：“那就好，在这边有什么事你就来找我和秋笙，不要客气。”
“嗯。”
杜馨说完，看钟瑾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抬眉：“钟哥，你还有事吗？”
钟瑾垂眸，抿了一下唇，用不经意的语气，像是随口问了一句：“杜馨，你和秋笙之后有过联系吗？就是在我和她离婚之后。”
“没有。”杜馨摇摇头：“你为什么这么问？”
“没事，就随口问一下，我看这次见面，你和秋笙好像比过去熟络许多。”
杜馨疑惑地看向钟瑾，没说话。
“你去忙吧，晚上来家吃饭，梁阿姨包了野菜饺子。”
钟瑾朝杜馨挥了挥手，看到杜馨走进鉴定中心，他才重新回到车上，他握着方向盘，视线依旧看向杜馨离开的方向。
杜馨刚说话的时候，眼神一直直视着钟瑾，看似坦荡，其实是在观察着钟瑾的反应。而且在交谈过程中，她右边的眉毛会下意识微微上扬，明显她在紧张。
杜馨在说谎。
其实不需要杜馨的证实，钟瑾已经大概猜测出，在离婚的那段时间秋笙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要不按照秋笙的性格，她不可能在那个时候轻易答应离婚。
从杜馨的反应来看，肯定也是秋笙授意她隐瞒的，看来秋笙是想把这件事隐瞒到底了。
杜馨晚上来家里吃饭，顺便给小瞳辅导作业，钟瑾也没表现出什么异常。
吃过晚饭，所里有事，钟瑾叮嘱小瞳：“好好上课，不要气姐姐。”之后就先走了。
杜馨把小瞳叫过来坐在茶几前面的小板凳上，翻开了教案。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杜馨发现小瞳说话的时候有几个音节是发不标准的，比如“这”她发的是“介”，“自己”她发的是“寄几”，还有总会乱用“一个”这个量词。
杜馨决定先从生活里的这些小习惯开始改变，她用这几个字词造了句：“这是我自己的事”，让小瞳跟着复述。
小瞳坐在小板凳上，怀里抱着鸡球丧彪，表情严肃，认认真真地跟读：“介是我寄几的事。”
“嗯，有一点点进步，我们再来。”杜馨一遍遍复述，每一次都会认真鼓励小瞳。
杜馨真的是秋笙见过最有耐心的人，有时候秋笙在旁边看着她们辅导，她自己都要生气了，杜馨却能心平气和地继续教下去。
比如小瞳学了无数遍的26个英文字母，变化一下顺序她就不认识了。
杜馨在本子上把bd两个单词放在一起，让小瞳读出着这两个单词的正确读音，小瞳用手指指着b读：“b”。
然后又用手指着d，响亮且自信地读道：“倒b”。
秋笙脾气这么好的人，都差点被气到炸毛，可杜馨依旧能平静地说：“小瞳你好有想象力。”
终于辅导完今天的作业，秋笙朝杜馨竖起大拇指：“杜馨，你有这份毅力，你以后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杜馨拿下眼镜，疲倦地捏捏眉心：“我每隔两天给她上一小时的课，工资比我的本职工作还高，看在钱的份上，再苦也不算苦了。”
秋笙起身去冰箱里拿来两罐啤酒，递给杜馨一罐：“喝点酒解解乏再走吧。”
杜馨握住啤酒，手心立即被冰凉的水汽洇湿：“你现在能喝酒了吗？”
“少喝一点没事。”
秋笙拉开啤酒罐拉环，蹲到狗窝前面，从里面薅出一堆零零碎碎的东西，又在那堆东西里翻找出电视机遥控器。
她窝进沙发里，打开电视机：“我们看一部电影吧，你有想看的吗？”
杜馨说了一部老剧情片的名字，秋笙搜到这部片子，点了播放。
灯光调暗，整个客厅都笼罩在影片暖黄色的氛围里。
小瞳抱着一大包薯片靠在她的小沙发里一起看电影，咔嚓咔嚓啃着薯片，脚边还放着一瓶酸奶。
秋笙和杜馨喝啤酒的时候，小瞳就赶紧举起她的酸奶，强行加入进去。
剧情片的节奏慢，小胖孩看也看不懂，吃饱喝足，就跑过去靠在秋笙的怀里撒娇：“妈妈我困了，我要睡觉，”
秋笙帮她把头发拆散，把她抱起来，圆脑袋靠在秋笙的胳膊上，胖乎乎的小脚丫悬在沙发上一晃一晃，妈妈拍了她几下，小孩子很快就睡沉了。
杜馨主动站起身，从秋笙手里接过孩子，把她放在另一边的沙发上睡着，拿了搭在扶手上的一块卡通小毯子给小瞳盖上。
秋笙揉了揉发酸的胳膊。
杜馨回头看了她一眼，像是思量了一下，还是开口道：“今天钟队去鉴定中心找我了。”
“嗯？”秋笙手上的动作一滞，荧幕的光影落在她清丽的脸上，她整个人都像是定格了一般。
杜馨又抿了抿嘴唇：“我感觉他好像已经都知道了。”
“他和你说什么了？”
秋笙和杜馨低声说着话，没有人在意电影里的情节。
这时候荧幕里有人说了一句，香酥烤鸭来了。她们两个都没留意到，倒是睡得很沉的胖孩子突然睁开了漆黑的大眼睛。
第114章
钟瑾加班到凌晨才从所里回来, 拉开家里的大门，黑暗中冲过来一个实心炮·弹, 直接砸在他的小腿上。
力道不小，他没有准备，被砸得往后退了两步，踉跄着退出了门外。
“爹。”
走廊外面的声控灯应声而亮，钟瑾无奈地看着紧抱着他小腿的胖孩子，伸出薄掌按在她的头顶：“你怎么没戴头灯？”
小瞳用圆脑袋在钟瑾的手心里使劲蹭：“我的头灯坏了。”
钟瑾把她从腿上摘下来，牵着她走进家里, 开了客厅那边的一盏夜灯：“把你的头灯拿过来，我帮你看看。”
小瞳就跑去垃圾桶里把头灯翻出来，又走回沙发这边，把头灯扔在钟瑾的腿上。
钟瑾捡起头灯, 按了下开关, 确实没有反应。
他起身走到电视柜那边，蹲下身, 拉开抽屉, 从抽屉里拿出适配的充电器, 连接上电源，头灯的充电指示灯亮了起来。
再按开关，头灯又重新亮了。
小瞳蹲在钟瑾身边, 捂着嘴小声惊叹：“一个头灯它修好了, 爹，难道你是天才吗？”
“它这是没电了, 让它在这边充电, 明天就可以玩了。”
“好的好的。”小瞳拍着自己的脑门：“我还以为它坏了，我真是笨蛋啊。”
钟瑾捏住她脸颊上的小肥膘：“你不是笨, 你是还小，缺乏生活经验。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不知道这些。”
小瞳抱着钟瑾的手，扭头在他的手心里亲了一下。
钟瑾：“就算亲我，也不能吃宵夜，你赶紧去睡觉。”
小瞳眼神呆滞地叹了好大一口气，一个天才爹也太聪明了。
以前小的时候还可以时不时混点宵夜吃，现在长大了又长胖了，宵夜零食什么的完全限量。
这个家真是越来越难混了。
钟瑾把小瞳撵回房间去睡觉，他拿了睡衣进浴室里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看到小瞳抱着丧彪，靠着墙坐在走廊上等他。
“你怎么又跑出来了？”
小孩漆黑的大眼睛在暗夜里发出幽幽的光：“爹，我睡不着。”
“你以后白天少睡点觉，谁家小孩像你似的大半夜的起来溜达？”
钟瑾说完这句，又想起一个现象，小孩是的确不会半夜起来溜达，但大多数狗是会的。以前泡泡就会趁他们睡着的时候爬起来，喝点水，吃点狗粮，满屋子巡视一圈。
小瞳跟着钟瑾走进主卧，站在床边，小心地把丧彪放在被子上。
钟瑾没回头就知道她在干嘛，直接喊了一声：“丧彪不能上床。”
小瞳又赶紧把丧彪抱起来放回地板上，她自己踢掉脚上的洞洞鞋，爬上床，掀开被窝钻了进去，像一条大虫，从床尾蛄蛹到床头，圆脑袋从钟瑾旁边的被子里钻了出来。
“爹，来讲故事。”小瞳的小手收起来揣在肚子底下，把下巴搭在钟瑾的胳膊上。
钟瑾累了一天，没力气讲故事了，搂着小孩小小肥肥的肩膀，闭上了眼睛。
小瞳伸手捏住他的鼻子。
钟瑾把她的手拿下来，闭着眼睛问：“今天杜馨姐姐教你学什么了？”
“姐姐说介个不是介个，寄几也不是寄几，还有不能说一个。”
钟瑾闭着眼睛嗯了一声：“看来你舅舅今天的600又白花了。我再问你，晚上我离开后，杜馨姐姐有和妈妈聊天吗？”
小瞳把小手从肚子里抽出来，竖起一根手指告状：“她们喝酒她们，还看了电影。”
“嗯，她们有聊到爸爸吗？”
小瞳的下巴搭在钟瑾的胳膊上，大眼睛咕噜转动：“有，她们说不能让你知道。”
钟瑾抚摸着孩子柔滑的长发，手掌搭在她的后脑勺上，继续套话：
“什么事不能让我知道？”
小瞳不上他的当，伸出小肉手捏住她自己的上下嘴唇，手动闭麦，含糊的声音从闭上的嘴唇间溢出来：“妈妈不让说。”
“是妈妈生病的事不让说吗？”
钟瑾的声音没有太大的情绪起伏，一如既往地清冷淡定，这个答案他早就预料到了，小瞳回不回答，其实都没什么关系。
小胖孩攀上钟瑾的脖子，扬起脸看他：“你给妈妈喝一点你的血，她就好了。”
“我以前也用血救过妈妈吗？”钟瑾问。
小孩仔细想了想，郑重地摆摆手：“没有，我记不得。”
“你说妈妈身上的味道和以前不一样，是因为她生病了吗？”
小孩又仔细想了想，还是摇头：“我不知道。”
胖孩子动了一会儿脑子，很快就累了，阖上眼睛，靠着钟瑾睡着了。
倒是钟瑾本来挺累的，却因为和孩子的对话而毫无睡意。
在小瞳说秋笙的味道和以前不一样以后，钟瑾去网上查过很多相关的案例，后来在外网查到一篇《狗能嗅闻出癌症》的论文。
论文里提到，用3只经过专门训练的比格犬，对非小细胞肺癌患者进行识别。比格犬顺利在50个样本中，成功找出混入其中的10名癌症患者，癌症识别率高达100%。
顺着这个思路，钟瑾又去搜了相关的关键词，发现有许多狗的主人都说过，自家小狗能闻出自己生病的气味。
那个时候钟瑾就怀疑秋笙是生病了，而且应该是生了很严重的病，所以她才会在钟瑾提出离婚的时候，毫无挽留地离开。
毕竟钟瑾自己当时的状态，如果再让他知道秋笙生病了，他可能会整个人完全垮掉。
之后钟瑾联系过京市那边的同事，请人查过秋笙的病例，没有查到相关的治疗记录。钟瑾怀疑她是去国外治疗的，又查过出入境记录，依旧没有契合的出境记录。
直到这次杜馨来了海山，钟瑾才捋清楚最后一个疑点。
杜馨之前任职的那家私立医院，是一家独资的国际医院，去那边治疗的绝大对数都是富豪明星之类的人，这一类患者对隐私极其注重。他们的档案是不计入国内医疗系统的。
如果秋笙是在那边接受治疗的，就难怪京市的同事们没查到她的治疗记录。包括她和杜馨的关系突然变好的疑虑，这一切都解释得通了。
*
次卧的小房间里，拉着遮光窗帘，秋笙闭着眼睛平躺在床上睡着，被子被她踢到一边，整个人睡成了大字状，一只脚还抬起来怼到了墙上。
她的睡姿一直很奔放，而且以前她睡觉最讨厌压到头发，所以睡觉的时候喜欢把头发全部撩到枕头后面去。
钟瑾坐在床边的一张椅子上，弯下腰，打着手电筒认真观察她的头发。
之前秋笙说她的长发是后来接上去的，钟瑾之前没有仔细看过，现在仔细看的话，的确能看出一些细小的接口。
他很难想象得出这些头发是怎么嫁接上去的，和真正的头发没有太大却别，只有一点细微的接口，简直堪称巧夺天工。
秋笙感觉到床边有人，睁开眼睛，一下子就看到床边的黑影，还打着手电在观察她。她的手比思维快一步，抡起拳头，一拳砸在钟瑾的脸上。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而且秋笙每天抱娃锻炼出来的手劲可不小，钟瑾连话都没来得及说一句，只闷哼一声，身体就从椅子上往后翻了下去。
他摔倒下去撞到柜子，碰到了一个按压柜门的开关，柜门弹出来，在他的头顶上方来回晃悠。
钟瑾坐在地上，完全呈现出呆滞的状态。
秋笙这时候也发现是他了，她光着脚跳下床，丝滑地跪到钟瑾面前，手掌张开，无措地在他面前晃了几下。
也不知道钟瑾有没有摔到哪里，她没敢碰钟瑾，只是双手把摇晃的柜门扶回去关好。
“你还好吧？有没有摔到哪里？”秋笙凑过去问。
钟瑾眨眨眼：“你有什么病？”
秋笙抓了抓头发，有点无语：“不是，你大半夜的跑到我的房间，还打着手电筒观察我，你说我们两个谁更像有病的？”
“我说你生了什么病？两年半前，在杜馨他们医院，是什么病？”
秋笙沉默了一阵，把头埋在胳膊里叹了一口气：“漏勺嘴说的啊？这孩子，都让她别给你说了，我还贿赂带她去吃香酥烤鸭。就这么点事，她怎么一晚上都没捂住呢？”
其实严格意义来说，这次不算是漏勺嘴说的，是钟瑾自己猜出来的。但具体是怎么知道的不重要，钟瑾现在要知道秋笙到底得的什么病，以及她现在治好没有，这个才是关键。
秋笙散着头发往钟瑾这边爬了两步，和他并排坐在地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
“现在没事了，就是卵巢上长了个不太好的东西，切掉就没事了。”
她故意说得云淡风轻的，钟瑾转身，扶着她的后脑勺，犀利的视线看向她的眼睛，声音冷得透骨：
“你看着我的眼睛，重新说一遍，什么病，现在治疗得怎么样了。”
秋笙这人最老实，撒谎的时候是不敢看别人的眼睛的，现在钟瑾逼她盯着他的眼睛看，她果然就怂了，吞咽了一下口水，好几次挪开视线，都被钟瑾扶着她的头扭过来。
最后，秋笙只好看着他的眼睛，叹息道：“卵巢癌，还好发现的时候是早期，切掉了左侧四分之一卵巢，预后良好，至今没有复发。”
“你来海山后，中途回了四次京市，是回去复查吗？”
“也算是，有时候是工作正好要回去，就顺便复查了。”
钟瑾：“家里人知道吗？”
“我谁也没说，做手术的时候请了护工，后来在医院遇到杜馨，她看我一个人，就总来照看我，所以一来二去的和她就熟悉了。”
钟瑾不敢想象，她当时是如何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些的。还不止生病这一件事，她当时还背负着离婚的悲伤，在一年以后，又经历了好友为情自杀的痛。
他就这样放任她一个人，独自经历了那么多至暗时刻。
秋笙看钟瑾一直不说话，伸手过去摸，果然摸到他眼角潮湿，一直不告诉他，就是怕他这样了。
他好不容易才走出来一些，现在又这样。
秋笙刚想说几句开导的话，钟瑾就俯身靠过来，吻住了她的唇，唇齿相依，秋笙突然感觉到了强烈的血腥味，她意识到这个疯子在干嘛，伸出手抵住他的胸膛往外推，可钟瑾却牢牢擒住她身体，使她动弹不得。
第115章
自从被迫喝下钟瑾的血后, 秋笙的身体真的发生了一些变化，最直观的感受是, 当初手术时的伤口变淡了许多，精力和身体情况似乎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后来某一天早上她喝了一杯咖啡后，感觉身体一阵突如其来的轻松，小腹上的手术留下的伤口就彻底消失了，那里的皮肤平滑干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秋笙跑去找钟瑾：“你又往我的咖啡里加血了？”
钟瑾站在镜子前刷牙，单手握着牙刷, 另一只手揣在裤兜里，毫不掩饰地“嗯”了一声。
秋笙当下就跑去医院做了检查，第一时间把【未见异常】的检查报告发给钟瑾看，让他以后不要再乱切手指了, 她真的很担心这家伙把自己搞贫血。
钟瑾停下手上的工作, 认真看了那份检查报告，确认没有PS过的痕迹以后, 才彻底放下心来。
秋笙彻底康复之后的一个周末, 钟瑾找人来, 给卧室门都装上了智能锁，做父母的从此需要一些个人隐私了。
小瞳的儿童房门锁录入了三个人的指纹，大家可以随意进入, 而次卧的门锁只录入了两个大人的指纹, 禁止小胖孩随意出入，尤其是她还有夜间巡逻的习惯, 一定要严防死守。
就这钟瑾还不放心, 这小学渣学习不行，和爸妈斗智斗勇的时候, 她倒是智商在线。
为了避免她自己学会录入指纹，钟瑾直接把指纹和密码功能锁了，重新录入了他和秋笙的脸，只启用脸部识别功能。
小孩子都是越不让她进的地方，她就越是要进，自从次卧谢绝小朋友进入后，小瞳就天天削尖了脑袋想往里钻。
看爸妈在门口站一下门锁就开了，小瞳就也跟着站过去，抬起小胖脸，满怀期待。可智能锁却发出【人脸识别失败】的提示。
小瞳以为是自己太矮，智能锁没有识别到。
她就跑进卫生间，吭哧吭哧地把洗漱台前面的小楼梯搬过来，爬到楼梯上，用手指着门锁：“有本事你再识别一次。”
智能锁：“滴，人脸识别失败。”
小瞳气得捂着头尖叫，跑去卧室里，扑在被子上挤出几滴眼泪，又拿出手机给舅舅打电话告状：
“舅舅，我爸爸妈妈把房间上锁了，他们不让我进去。”
可是一直站在她这边的舅舅这次却说：“爸爸妈妈长大了，有自己的隐私了，你要学会尊重他们。”
小瞳就像那种控制欲极强的家长，听不进去任何劝导，舅舅劝她，她就干脆把舅舅拉黑。
梁阿姨在厨房洗菜的时候，小瞳就攀在洗菜台边缘，大声告状：
“姨姨，我爸爸妈妈给门上锁，他们不让我进去。”
梁阿姨也没有帮她，而是感慨道：“有你这颗绊脚石天天捣乱，你爸爸妈妈还能走到这一步真不容易。”
小瞳气哼哼地跑开了。
后来杜馨来给她上课，小孩握着蜡笔，愤愤地说：“姐姐，我爸爸妈妈把卧室门上锁，他们不让我进去。”
秋笙红着脸扑过来捂住漏勺小狗的嘴，杜馨捂着脸笑。
小瞳单方面觉得自己很有理，但大家都不帮她，她就很生气，迈着坚定的短腿冲到卧室门那边，捏着小拳头和智能锁吵架。
“你是一个坏锁。”
“我不喜欢你了。”
“我再也不和你天下第一好了。”
她抱着胳膊，瞪着眼睛：“哼。”
门锁：“滴，人脸识别失败。”
小瞳冲到客厅那边，匍匐在地上，把正窝在狗窝里打瞌睡的丧彪抓了出来，又举着丧彪，把它的头对准门锁：
“你识别不了人脸，那你识别鸡脸你。”
门锁：“滴，人脸识别失败。”
丧彪惊恐地发出几声咯咯声。
小瞳和门锁吵了大半天，吵累了，自己趴在沙发上睡着了，小手揣在肚子下，撅着屁股，还是熟悉的小狗趴。
她睡醒以后，钟瑾和秋笙又带她去吃了自助烤肉，去商场玩了小火车和海洋球，还抓了娃娃，一直玩到10点商场关门他们才离开。
原本以为小孩玩累了，晚上会很快睡着，结果小胖孩回到家里，洗过澡以后，原地满血复活。
她在钟瑾打开次卧门的时候悄然溜进卧室，散着头发靠在枕头上，悠闲地翘着二郎腿，抱着一本刑侦小说饶有兴致地翻来翻去。
要不是书拿倒了，看她那架势，还以为她真能看懂。
小瞳热情地邀请钟瑾：“爹，来读书。”
钟瑾只好走过去，拿起书，把小胖孩搂过来靠在胸口上，接着昨天读到的那一页开始读。
读到钟瑾都犯困了，小孩依旧瞪着神采奕奕的大眼睛，不断催促：“后来呢？抓到凶手没？”
钟瑾把书啪嗒一声合上：“不读了，越读你越兴奋。”
小社牛一边一个挽着秋笙和钟瑾的胳膊：
“好的好的，不读了，那我们来聊天吧，我给你们讲，我以后要当一个警察，专门抓这种坏人。”
也不知道这孩子今天是不是打鸡血了，越想让她赶紧睡着，她越是兴奋，最后还是钟瑾抱着她，让她把头靠在肩膀上，在客厅里走来走去。
他一边轻拍着小瞳的后背，一边唱着难听的摇篮曲。
小胖孩被折磨得不轻，终于捂着耳朵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小孩发现自己独自睡在主卧里，又变身成愤怒的团子，迈着短腿在家里冲来冲去，和智能锁吵架，和鸡蛙吵架，把秋沉从黑名单里放出来，打电话和他吵架。
总之看什么都不顺眼。
钟瑾按住她的头：“要不要带你去学骑自行车？”
胖孩子抱着胳膊，气哼哼地哼了一声：“我早就会骑自行车了我。”
“你骑的那是三轮的，我教你骑两轮的自行车。”
“为什么要学两轮自行车？”
“因为两轮的跑得远还省力，可以骑车去公园玩。”
小孩一听到玩耍就忘记生气了，主动牵起钟瑾的手：“我要学，请教我吧，谢谢。”
*
钟瑾先开车带小瞳去商场，选购了适合她的两轮自行车，又买了新的头盔和护膝，她以前的那个头盔小了，现在戴起来夹脑袋，这次买了大一号的。
来到沿海步道那边，他先把自己的大自行车从后备箱里拿下来放在一边。
然后蹲下身，帮小瞳戴好头盔和护膝。钟瑾扶着自行车，让她自己坐到车座上。
小瞳坐上去后，抬起小短腿去够脚蹬，够起来有点吃力。
“我的腿太短了。”小瞳回头对钟瑾说。
钟瑾把她抱下来，重新调整了车座的高度，这一次坐上去就适合多了。
小瞳按照以往骑三轮车的经验，用脚来回踩脚蹬，让车子往前滑行，但这一次感觉有点不一样，自行车摇摇晃晃的，不像三轮车那么稳当。
“啊啊啊，我不行，我可能会摔跤。”小瞳大声呼救。
钟瑾扶着自行车后座跟着她走，冷静地鼓励她：“没关系，我在后面，你大胆往前骑。”
小瞳听到钟瑾就在她身后，稍微安心一些，大着胆子继续往前瞪。
她握紧车把，加快了速度，不敢回头，目视前方大声地问：“爹，你还在吗？”
听到钟瑾在身后回应她，小瞳就大胆地继续加速。
钟瑾始终扶着后车架，从一开始的走路跟着她，逐渐到小跑跟上，感觉到小孩能骑稳了，钟瑾就慢慢松开手，但还是保持着护卫的动作继续跟着跑。
小瞳逐渐上手，又以为钟瑾一直扶着车，胆子越来越大，车也骑得越来越快。
钟瑾逐渐落后几步，这时候车轮歪了一下，小瞳从车上摔了下来。他赶紧加速冲过去，蹲下身查看孩子。
小瞳歪倒在地上，小手撑着地面，懵懵地看着钟瑾。
“摔疼了吗？”钟瑾问。
还以为她要哭，结果小瞳只是冷静地看了他一眼，摇摇头，响亮地回答：“小小困难，休想难倒我。”
小胖孩喊着口号，自己勇敢地爬起来，拍掉手心里沾上的沙土，重新扶起自行车。
她坐在自行车上，一条腿撑着地面，回头对钟瑾说：“爹，你像刚才那样扶我，等我骑稳了，你就可以放手。”
“好。”
钟瑾扶着她起步，对比之前的跌跌撞撞，这一次她很快骑稳了。他松开手，站在原地，目送戴着小头盔的胖孩子渐行渐远。
看到这一幕，老父亲突然有点唏嘘，以后这个小胖孩会一点点长大，每长大一点，她就像今天一样，会离他更远一点。
孩子必然会离开他，但只希望时间慢一些，再陪她久一点。
“爹，我不会停车，救命啊。”
小孩从前方传来的呼救声将钟瑾拉回现实，他大步朝前跑去，稳稳扶住车架，教她怎么刹车和拐弯。
小小的自行车在前方拐了个弯，又顺着来时的路往回骑，小瞳对跟在身边跑的钟瑾说：
“爹，你去骑上你的大车子，我们一起骑得很远好不好？”
“好。”
骑到钟瑾之前停车的地方，看到眼前的景象，父女俩傻眼了。
车还好端端的停在那边。
但车座子没了。
钟瑾从臂包里拿出手机，简直不敢置信，派出所所长的车座子让人偷了：“我要报警。”
小瞳扶着车把，单腿撑地，也是一脸气愤：“他们敢偷你的车屁股，他们胆子大了他们。”
钟瑾在拨通报警电话的空档，还不忘纠正她：“那叫车座，不叫车屁股。”
第116章
又到了一年暑假。
钟瑾带着7岁的小瞳从京市飞往海山。
钟瑾离开海山快一年了, 今年一个他之前经手的案子需要结案，让他过来办理手续, 钟瑾就抽空回来一趟。
一年级小学生钟云瞳听说要回海山，闹着也要一起来。
而妈妈秋笙的视频号火了，团队又趁着流量的东风迅速敲定了合作工厂，现在她的品牌【魔瞳人形社】已经正式推出第一季的娃娃和娃衣，由于产品制作过于精益求精，其实只推出了很少数量的产品，但一上市就成了绝对爆款。
秋笙也因此忙得走不开, 而遗憾地不能和他们一起回海山。
他们一家人在海山一直待到小瞳幼儿园毕业，在她小学之前，钟瑾打了申请调回京市，秋笙也正式将工作室搬回京市。
爹娘牺牲了一小段时间, 陪伴着胖孩子在海山度过了整个完整的幼儿阶段。
回到京市后, 不出意外地，钟云瞳小朋友被舅舅安排进了一所重点小学, 也还好这几年杜馨看在钱的份上, 一直勤勤恳恳地辅导孩子学业, 小学渣上了重点小学，成绩才没掉队。
不过在钟云瞳和班上的同学们聊天的时候。
知道他们都没有亲自孵化过小鸡，也没有打造过生态缸, 更没有在凌晨的湿地森林里见过萤火虫的时候, 她觉得自己还真是异类啊。
既异类，又幸运。
飞机开始降落, 小瞳自己从书包里翻出耳塞戴上, 将额头抵在窗户上，瞪着黑亮的眼睛往下看。
视线之下, 熟悉的海山市像是浓缩成了一块集成电路板，山川河流都变成了分辨不清的沟壑，唯一能看清楚的是占据了大半边视野的海洋，蔚蓝清澈，熟悉的大海。
她隔着窗户，似乎都已经闻到了熟悉的微凉咸腥的味道。
在小瞳观察着她的城市的时候，钟瑾也侧着头，视线平和地看向女儿。
以前只希望时间慢一点，可以陪着她慢慢长大。
可是经历过孩子的成长之后，钟瑾才知道，孩子的长大就像小树抽芽，她不是匀速向上生长的，更像是在某几个瞬间，猛然就长大了一截。
就像钟瑾以前总担心她太胖影响健康，而控制了她的零食摄入量，小孩每天为了一口吃的和他斗智斗勇。
有一段时间小胖孩很乖，好像突然对所有的零食都失去了兴趣，不主动要吃的，也不馋宵夜了。
职业习惯告诉钟瑾，事出反常必有妖。
于是在认真排查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后，钟瑾果然在衣柜里发现了大量的零食包装袋，还好发现得及时，这些“物证”才没有招来蚂蚁和小强。
记忆似乎还停留在小孩胖乎乎的脸蛋，圆滚滚的小肚皮上，可眼前的孩子却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长抽条了。
小瞳的个头长得高，好像是在五六岁的那个阶段，她突然就往上蹿了一大截。
身上的肥肉也好像被拉匀了似的，圆乎乎的小脸逐渐长出清晰的轮廓线，手脚也像是面团被拉长，现在长手长脚的身材像是钟瑾的缩小版。
再加上钟云瞳在幼儿园中班的第二学期加入了校足球队，每周五天放学后都要进行训练，运动量陡然增大，孩子的体型就越发地紧致干练。
这要不是自己亲手养大的，钟瑾都不敢相信，小孩子会在短短3年的时间里有这么大的变化，简直判若两狗。
“爹，我们等下住哪里？”
身后没有回应。
小瞳回过头，爪子伸开，在钟瑾面前晃了晃：“爹。”
钟瑾深邃的眼眸动了一下，回过神来：“怎么了？”
“你又想什么呢？我们等下住哪里？”
钟瑾：“住酒店。”他们之前住的那套房现在租给杜馨住了，租金收得很便宜，其实也算是请杜馨帮忙看房子。
“定好房间了？”
钟瑾拿出手机翻了翻酒店入住信息：“你舅舅给定的，我看看是哪家酒店。”
他翻找出酒店信息，把手机递给小瞳看，不出意外，是一家五星级温泉酒店，海山唯一的一家五星级。
钟瑾花钱讲究性价比，而且也觉得孩子养得太奢靡不好，他带小瞳出门肯定是坐经济舱，住商务酒店。
但秋沉不这么想，秋沉觉得他的继承人必须富养，能养多富就养多富，让她见识过最顶级的享受，先把她的消费水平无限拉高，以后她才会有赚钱的动力。
于是，每次小瞳出行，都是秋氏集团的总裁亲自订票订酒店，每次都是选最贵的选项，然后眼都不眨地付款。
用秋沉的话来说，他这不叫宠溺孩子，他是在做长线投资。
下了飞机，酒店派来接机的商务车已经等候在机场门口。
上了商务车以后，小瞳就开始掰着手指头规划她等下的出行路线：
“咱们先去吃麦当劳，下午陪你回派出所看看。然后咱们分头行动，我上梁阿姨家去看看丧彪，晚上我约了向子默他们几个撸串。”
钟瑾越听越不对劲：“什么叫分头行动？你还约了向子默他们撸串，你怎么不上天呢你？你才七岁，你不是十七岁，请问你怎么独自行动？”
小瞳伸出手掌，比了一个打住的姿势：“那你陪我去总行了吧？”
“这还差不多。”
过了一会儿，钟瑾逐渐觉察出不对劲，他怎么这么轻易就答应了陪几个小屁孩去撸串？
又被套路了。
小瞳发现钟瑾瞪着她，就像小时候那样裂开嘴笑：“嘿嘿。”
把东西放进酒店套房，出门打车去麦当劳，小瞳把能点的套餐都点了一遍，打包带走。
父女俩满手拎着麦当劳走进派出所，大厅那边的两个办事民警都是今年新来的，不认识他们，站起来问：“找谁？”
小瞳站在大厅中间，朝着办公室那边大喊一声：“钟云瞳回来了。”
过了一会儿，几间办公室和审讯室的门陆续打开，先是警长饶诗诗和小王满脸惊喜地冲过来，然后副所长胡得小跑过来，一把将小瞳抱起来，原地转了个圈。
小瞳把麦当劳打包袋递给饶诗诗，在胡得的光头上拍了几下：“老胡，你可别闪到腰。”
她这么一说，胡得也真是怕了，光顾着高兴了，忘记这孩子其实是实心崽了，以前抱她没少闪到腰。
他把小瞳放到地上，拉着她比了比身高：
“又长高了，得有一米三了吧？你爸妈在家是不是扯你了？一个抱着头一个抱着脚，往两头扯了？”
小瞳响亮地回答：“我都快把我老舅吃穷了，长这么高是我应得的。”
他们把麦当劳放在桌子上拆开，小瞳往所长办公室那边张望一眼：“我毛姨呢？”
“所长好像是去市局了，我给她打个电话。”饶诗诗去拿手机。
钟瑾冲她抬了抬手：“你吃你的，我给她打。”
饶诗诗坐回位置上，乐了一下：“行，所长给所长打个电话。”
“谷乐呢？”小瞳又问。
饶诗诗指了指办公室那边：“在里面的，你去看看他去。”
在之前他们一家从海山离开的前一晚，钟瑾请了顿饭，平时滴酒不沾的谷乐在饭局上喝多了，抱着大树痛痛快快地哭了一顿。
第二天所里的同事们都去机场送行，就谷乐没去。
现在小瞳回来了，这家伙不会是又哭了吧？
小瞳拿了一些汉堡炸鸡，又端了一杯可乐，迈着长腿走向办公室那边，她先敲了敲门，发现门虚掩着，就用头把门顶开，走了进去。
谷乐背对着小瞳，眼镜摘下来放在一边，听到有人走进来他也没回头。
小瞳把食物放在电脑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谷乐同学，你的好朋友，一个钟云瞳回来了。”
谷乐还是没回头。
小瞳绕到他前面，谷乐把头垂得很低，小瞳蹲下身，扬起脸往上看，一个谷乐小子果然是在偷偷抹眼泪。
“你怎么又哭了？我走了你哭，我回来你还哭。我才是小孩，我都没你这么爱哭。”
谷乐把脸埋进手臂里，不理她。
小瞳就把脚站成内八字，捏起手，怪声怪调地开始表演小鸡舞蹈。
谷乐果然噗嗤一声笑起来，视线又落到她的脚上，瓮声瓮气地说：“你怎么长这么大的脚？”
小瞳脚上穿着一双巴黎世家的银灰色老爹鞋，也不知道是设计的原因，还是因为小孩本身脚就大，看起来跟一对鸭璞似的。
“嘿嘿，这鞋就这样，我妈给我买的，我不穿她还有意见。”
谷乐：“鞋小了记得给大人说，别总穿着勒脚的鞋。”
小瞳摸摸他的头发：“我都长这么大了，为什么你的记忆还停留在我三岁的时候？”
谷乐不理会她，自己拿着可乐喝，又拿起汉堡咬了一口，假装自己很忙，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小瞳拿了一块炸鸡腿，站在桌子旁边啃。
以前她站在这边的时候，个子还没有这张桌子高，要双手攀着桌子边缘，踮起脚尖，才能看清楚桌子上的东西。
所以谷乐喜欢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桌子上。
现在她站在旁边，已经比这张桌子高出来好大一截了，可能是因为她长高了，从她这边看过去，就觉得谷乐好像变小了。
小瞳啃着鸡腿，用手接着掉下来的脆皮，像个小大人一样对谷乐说：
“像你们这种社恐，是不容易交到朋友。但你也不要老闷在办公室里，有时间多出去走走，说不定就能遇到同频的朋友，你周末去图书馆了吗？”
谷乐吸着可乐，脸颊一鼓一鼓的：“没去。”
“你多去图书馆碰一下，爱去图书馆的人，一般都喜欢安静，也许在那边能多结识朋友。”
谷乐：“嗯，我试试。”
小瞳把啃完的鸡腿骨头放进包装袋里，用嘴嗦着手指，她双脚交叉，悠闲地靠在桌子边，像个老朋友那样絮絮叨叨地问：
“你今年有30了吧？”
“……差不多。”
“你们几个，你30了，胡得有41了吧？诗诗姐姐27，小王也差不多二十七八岁的样子，你们真是，怎么一个对象都没有啊？”
谷乐：“……”
“你们这样单着，叫我怎么放得下心？”
谷乐拿着手里的可乐和汉堡站起来，主动往外走：“出去说，你出去和他们说。”
小瞳在派出所里一直待到傍晚，因为她孜孜不倦的催婚行为，导致本来看到她回来激动万分的民警们，很快对她产生了恐惧心理，一个个的借故有事逃跑了。
钟瑾也办完了派出所这边的事，牵着她出了门。
走出派出所的大门，小瞳回头往屋檐下那边看了一眼，没有在之前停车的地方看到她的小法拉利。
这才想起来法拉利在她离开海山的时候，赠送给好朋友苗月月了。
第117章
从派出所出来以后, 父女俩又去看了梁阿姨和丧彪。
自从钟瑾他们回京市以后，梁阿姨就没有继续当保姆了, 她在老城区那边租了个门面开了一家水果店，一边招呼着水果店，顺便照看小外孙。
梁阿姨的妈妈也在小瞳上中班的那一年去世了，在她妈妈去世以后，她就和她老公办理了离婚手续。
如今孑然一身，用她自己的话来说，倒是是这一辈子中最清净自在的时候。
鸡球丧彪被养得跟条狗似的, 还在穿尿不湿的年纪，就当上的水果店的二老板，每天在店里迎来送往的，像个小吉祥物。顾客们都喜欢它, 宁愿绕一点路, 也要来丧彪家买水果。
走到梁姨水果店门口，小瞳一眼就看到蹲在狗窝里打瞌睡的丧彪。
她站在店外面, 把手伸进嘴里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 丧彪听到熟悉的声音, 一下子从狗窝里站了起来，抖了抖威风凛凛的羽毛，瞪着亮晶晶的小黑豆眼朝门外看过来。
在看到小瞳和钟瑾的身影后, 丧彪迈着小八字腿, 快速扭动着球状的身躯咯咯咯地朝他们跑过来。
它兴奋地围着钟瑾和小瞳转了一圈，最后走到小瞳的身边, 把头贴在小瞳伸过来的手心里, 像撒娇，也像在说：
“你怎么才来看我？”
小瞳抱着丧彪站起来, 梁阿姨已经听到声音迎了出来。
钟瑾把从京市带来的一些伴手礼递给梁阿姨，梁阿姨寒暄了一会儿，又张罗着去给他们切水果，拿来许多小零食摆在小瞳面前。
小瞳两只手抱着丧彪，腾不出手来吃东西，她看了看盘子里的奶糖，又看了钟瑾一眼。
钟瑾秒懂她的意思，剥了一颗奶糖塞进她嘴里。
小瞳吃完奶糖，又看了看棉花糖。
钟瑾叉起一块橘子递给她，小瞳摇头抗议，钟瑾就说：“不能一直吃糖，你吃了橘子，我再给你剥棉花糖。”
小瞳张开嘴接住那块橘子，被酸得整张脸都皱在一起。
梁阿姨在旁边哈哈笑：“瞳瞳你又上当了，吃完糖再吃橘子，橘子酸得下不了口。”
小瞳从小就有不浪费食物的好习惯，哪怕酸得牙都要倒了，她还是坚持把那橘子咽了下去。
她瞪着眼睛正要生气，钟瑾立马剥了一块棉花糖塞进她嘴里。
在梁阿姨这边坐了一会儿，告辞的时候，小瞳要把丧彪带回酒店。
钟瑾一开始好言和她讲道理：“带着丧彪怎么住酒店？你等下不是还要去商场买球鞋吗？你带着丧彪能进商场啊？”
小瞳抱着丧彪不撒手：“给我舅打电话，他一定能解决。”
倒霉孩子长大了也依旧还是个倒霉孩子，她都猜到了，只要给秋沉打电话，秋沉肯定会答应，因为秋沉现在的名言是，【大不了花点钱，只要孩子开心。】
可钟瑾没给她犯浑的机会，钟瑾双手揣在裤兜里，平静地说：“钟云瞳，老子数到三。”
他还没开始数，小瞳就立刻把丧彪放到地上。
刚好这时候婴儿车里的小宝宝哭了起来，梁阿姨站起身给宝宝冲奶粉，小瞳就跟着走过去，在旁边看着。
梁阿姨给小宝宝冲好奶瓶里的奶粉，又冲了半杯牛奶放在玻璃杯里递给小瞳。
小瞳接过玻璃杯，仰起头将里面的半杯牛奶一饮而尽，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和梁阿姨告辞，跟着钟瑾走了。
养到个吃货孩子，钟瑾也是没办法了。
用秋笙的话来说就是：“我们小瞳是个坚强的好孩子，一般不会哭，长到现在哭的次数也就十来次，只不过十次哭九次都是因为吃的。”
小瞳在旁边嘿嘿笑着接话：“还有一次是因为爸妈不让我进主卧。”
秋笙本来想笑话她是小吃货，没想到最后自己闹了个大红脸。
从梁阿姨这边出来，父女俩又打车去了商场。
向子默他们几个约小瞳明天去踢足球，小瞳这次回来没带球鞋，得去商场现买一双。
进了商场，一楼还是小瞳之前经常坐小火车的那个地方，钟瑾看小瞳一直往那边看，就逗她：“还要玩小火车吗？”
小瞳向往地往那边看了一眼，还是摇了摇头：“我都这么大了，再玩那个不合适了吧？”
往前走了两步，小瞳又伸手牵住钟瑾的衣角：“我一个人不好意思玩，你陪我。”
最后钟瑾曲着两条无处安放的大长腿，缩在卡通小火车的车厢里，他的漏风棉袄坐在前面的车厢，笑得东倒西歪。
她还用手机拍下钟瑾坐小火车的滑稽照片，发到了家族群里。
秋沉回复一个没眼看的表情包。
秋笙回复：【小瞳，你这张照片拍得好，显得爸爸很年轻。】
陶思媛女士回复：【不要看他，我要看我大宝贝瞳瞳。】
*
第二天一早，小瞳和小伙伴们约在体育馆那边踢球，坐车前往体育馆的时候，小瞳又突发奇想，要去接丧彪一起去球场玩。
钟瑾嘴上骂她麻烦，但还是掏出手机，改了网约车的路线，先去水果店那边接丧彪。
小瞳抱着梁阿姨的胳膊撒娇：“姨姨，我等下要上场踢足球了。”
梁阿姨很上道地又给她冲了半杯婴儿奶粉：“喝吧，喝完好好发挥。”
到市体育馆那边的时候，球队的其他成员还没来，倒是啦啦队的苗月月最先到，她穿着短裙，手里还拿着两个彩球，踩着两条机械腿，站在灿烂的朝阳下，像个未来女战士。
看到小瞳，苗月月欢快地挥了挥手里的彩球，朝她小跑过来。
他们坐在观众席上等了一会儿，区实验幼儿园足球队的小朋友们也陆续到场。
他们这支足球队的队名叫做【希望之队】，是幼儿园里经过层层选拔，选出来的体力、奔跑和力量都很优秀的11个小朋友。
这些小朋友平时会在学校训练，有时候也会被拉出去和别的幼儿园打打友谊赛。
孩子们虽然小，但对待这件事却很认真，踢得像模像样。学校也拉了球队家长们的群，家长们经常自发地组织校外活动，大家互相之间的关系都很好。
这次小瞳回海山，向睿诚在群里喊了一嗓子，说向子默要来陪小瞳踢球，要来的家长都应和一声。
虽然球队早就解散了，但大家一直在群里有联系，现在小孩子们放暑假又都赋闲在家，简直是一呼百应，11个孩子到了9个，有两个在外地旅游实在回不来。
孩子们没有对手，踢不成球赛，但大家像平时训练那样踢着玩，也玩得很开心。
钟瑾怀里抱着丧彪，和几个家长并排坐在观众席上，他手边还放着泡着枸杞的保温杯。
他的视线一直追随者小瞳的身影，小瞳穿着天蓝色的运动服在绿地上奔跑，钟瑾的黑眸里就一直有一个天蓝色的小光点在闪动。
这孩子喜欢待在户外，前段时间又和她姥姥去了一趟马尔代夫，原本白皙的皮肤晒成了小麦色。
小孩头上绑着吸汗带，长长的黑发束在头顶，辫成一条利落的麻花辫，她轻盈地带球避让开两个男生，在接近球网侧面的时候，罗嘉皓快速冲上前拦截。
小瞳站在原地，迅速出脚，一个精准而利落的铲射，将球踢进了网里。
观众席上的家长们自发地鼓掌欢呼，钟瑾笑着吹了一声口哨。
窝在他怀里的丧彪听到熟悉的口哨声，抖抖羽毛站起来，好奇地东张西望，像是在寻找熟悉的小伙伴。
向睿诚一边为小瞳鼓掌，扭头对着钟瑾这边感慨道：
“以前小瞳就这么点儿高，矮矮胖胖的一小只，还不爱动，谁能想象得到，她现在会长成运动小健将。”
另一个家长也接话道：“对啊，钟云瞳当前锋的那段时间，我们希望之队可没输过球。”
钟瑾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骄傲地想，天云魔犬的力量和爆发力可不是开玩笑的。
几个家长说着话，一个小孩把球踢出界，足球滚到钟瑾他们面前，小孩朝这边喊：
“钟叔叔，麻烦把球踢过来，谢谢。”
钟瑾抱着丧彪站起身，抬脚帮他们把球踢了回去。重新坐下后，钟瑾又不动声色地在皮鞋里动了动脚趾头。
可能是穿着皮鞋的缘故，踢完那一脚，大脚拇指有点隐隐发疼。
时间接近中午，气温逐渐升高，小孩子们跑得大汗淋漓的，跑不动了，就席地坐在球场上休息，一个像小水牛一样抱着水瓶喝水，又或坐或躺歇了一阵。
太阳晒起来了，大家陆续离开了。
小瞳用手撑着草地站起来，跑到钟瑾这边，扶着他的膝盖：“爹，我们也回去吧，我饿了。”
钟瑾帮她取下汗湿的发带，又掏出湿巾给她擦了汗，最后他拍了拍身旁的位置：“过来陪我坐一会儿。”
小瞳坐到钟瑾旁边，天气很热，她还是像往常一样贴在钟瑾的胳膊上。
刚运动完的小孩像个大火球一样，她贴在旁边，连钟瑾也跟着出汗了。
向睿诚和向子默走过来，问他们要不要一起吃饭，钟瑾看到了向子默内敛的眼神里隐忍的渴望，但他还是狠心摆摆手：“你们先走，我和小瞳在这边坐一会儿。”
向子默眼底露出失望的神色，但还是礼貌地摆摆手：“钟叔叔再见，小瞳再见。”
“再见。”
钟瑾目送他们离开。
向子默也比上次见面的时候长高了一截，他眼神清澈纯净，紧抿的唇角却又倔强向上，身上逐渐有了少年的蓬勃和韧劲。
等向睿诚和向子默这对父子也消失在视野里后，偌大的球场只剩下了钟瑾和小瞳，还有丧彪。
小瞳把下巴靠在钟瑾膝盖上，嘻嘻笑着：“爹，你是不是怕我和向子默早恋啊？”
钟瑾沉声呵斥她：“不许胡说八道，才多大点小孩，你懂什么叫早恋吗？”
小瞳一点都不怕他，依旧笑嘻嘻的：“那你为什么不和他们去吃饭？”
钟瑾抿了抿唇角，有点为难道：“我刚踢球进去的时候，好像，似乎，可能，是把脚趾踢折了，现在有点站不起来。”
小瞳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她惊恐地抬起头，声音骤然响亮：
“啊？你脚断了你怎么不早说？”
钟瑾忙伸手去捂她的嘴：“没断没断，你小点声。”
第118章
时间接近中午, 天气也暴热起来，球场上早没了人。
钟瑾把丧彪放到地上, 弯下腰，脱掉了皮鞋和袜子，痛得下不了地的大拇指看起来也没什么太大的异常，只是拇指指根处有点淡淡的淤青。
小瞳蹲在他面前，紧张地问：“怎么样？断了没？”
“不知道，得去医院拍片子才能确定。”
小瞳蹭地一下站起身，把后背对着钟瑾, 弯下腰喊：“上来，我背你去医院。”
看到小孩一脸郑重的模样，钟瑾感动之余更多地是觉得好笑：“你知道我多重吗？你这么小，你背得动吗？”
小瞳回过头, 眼底有泪花闪动：“不管你有多重, 我都背得起来，你别忘了我可是天云魔犬。”
这是她第一次当面承认自己是天云魔犬。
以前她可是一口咬定自己是钟瑾和秋笙的宝宝, 说破大天都是一个宝宝, 死活不承认自己是狗。
原来她都知道啊。
钟瑾也没拆穿孩子情急之下脱口而出的话, 他把她叫过来，用指腹擦掉她眼角的泪水：“都是大孩子了，怎么还哭鼻子呢？”
他把皮鞋踩在脚底下, 扶着小瞳的肩膀站起身。
前脚掌落不了地, 他就用脚后跟落地，扶着小孩的肩膀, 一瘸一拐地往体育馆外面走。
丧彪跟着小瞳巡逻了这么几年, 早就学会跟随技能了，他们在前面走, 丧彪也不用谁操心，咯咯咯地跟在后面。
在体育馆门口打车去了医院。
医院里人多，不能放任丧彪继续满地溜达，小瞳就用自己的防晒外套把丧彪兜起来，衣服的两边袖子系在胸前，用这个简易的包袱将丧彪背在背上。
小瞳让钟瑾坐在医院大厅的椅子上，她自己背着丧彪去排队挂号，别人看到她这么小一个孩子，背着一只鸡来医院，觉得奇特，好些人看她。
可小瞳从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哪怕有人就在她旁边议论，她也能丝毫不受干扰。
排到她挂号，小瞳踮起脚尖，把半个脑袋伸到窗口前面，礼貌地问：“阿姨您好，我爸爸的脚拇指受伤了，没有出血，有一点淤血，受伤的部位无法落地，请问我要挂哪个科室？”
挂号窗口的医生看这么小的孩子，说起话来条理清晰又有礼貌，顿时对她好感倍增，语气也放柔了问：
"走不了路了吗？先挂骨科看看，你爸爸身份证有带吗？"
小瞳把提前准备好的身份证递进窗口，皱着眉，郑重其事地问：“阿姨，请问可以给我挂专家号吗？”
里面的医生直接乐出声：“脚趾头受伤用不着挂专家号啊，你可以先去一楼大厅右手边扫码领一个共享轮椅。”
“好的好的，谢谢你医生。”
小瞳挂好号，又背着丧彪一路小跑回来，钟瑾看到她跑过来，抬手招呼了她一声，小瞳却直接忽视钟瑾，从他旁边跑开了。
钟瑾正疑惑这孩子干嘛呢，很快又看到小瞳推着一辆轮椅走了回来。
小瞳拍拍轮椅：“坐上来吧，我得带你去骨科。”
钟瑾本可以自己走过去，但看到孩子这么懂事周到，心下觉得欣慰，他还是听从女儿的安排，坐上了轮椅。
见她还背着鸡，钟瑾扭过头朝她伸出手：“丧彪给我抱，它现在挺沉的，你背着它费劲。”
小瞳虎着脸瞪了他一眼，凶巴巴地训他：“你一个病人，这些事你就别管了，再说你抱着一只鸡去看病，到时候医生都不知道到底是你腿断了呢，还是鸡的腿断了。”
钟瑾讪讪地收回手：“行吧，听家属的安排。”
小瞳背上背着丧彪，手里推着残疾老爹，一边看指示牌，一边大大方方地问路，顺利把钟瑾送到了骨科诊室。
接下来拍片缴费什么的，都是她独自完成的。
钟瑾坐在轮椅上，看到她一脸郑重地忙前忙后。好像提前预见了自己的老年生活，以后他老到走不动的时候，小瞳应该就是这样带他来医院的吧。
好几次丧彪从小瞳背上滑下去，她蹲下身，把丧彪重新抱起来系好，又继续拿着单子去走流程。
终于完成了全部的诊断，医生看了X光片：“右脚大拇指第一关节骨折，要上固定夹板，右脚暂时不能受力哈。”
钟瑾平静地“嗯”了一声，他的工作受伤是家常便饭，骨折的流程都懂。
小瞳背着丧彪，笔直地站在旁边，竖着耳朵听医生说话。
听到医生说骨折了，钟瑾倒是一脸平静，小瞳却皱紧眉头，神情严肃，眼底还含着泪花。
医生看患者家属情绪有点崩溃，也安慰了两句：“没事的啊小朋友，你爸爸这是小伤，养一段时间就好了。”
小瞳用手背擦掉眼泪：“那医生，他以后会留下什么病根吗？”
“不会。”
“需要抽血化验一下吗？我刚才都没有看到抽血。”
医生笑呵呵地递给她一张纸巾：“擦擦眼泪，用不着抽血化验，我是医生，你要相信我。”
小瞳又不放心地问了好几个问题，医生都耐心回答，又地给她科普了护理骨折病患的注意事项之类的医嘱。
并没有因为孩子小而敷衍她，反而是因为她是小孩，所以医生解释得更耐心清楚。
终于把这个背着小肥鸡的病人家属打发走，钟瑾看到医生摘下眼镜，笑着叹了一口气。
小瞳推着钟瑾的轮椅走出诊室，突然又站在走廊那边不动了，钟瑾扭头去看她：
“又怎么了？”
小孩丢下钟瑾转身跑回了诊室里，过了一会儿走出来，手里握着手机，在屏幕上戳戳点点。
钟瑾：“……你不会是去要医生的联系方式吧？”
小瞳把手机放下来，用手机链挂在身侧，双手握住轮椅的车把往前走，一脸得意：
“我加了医生伯伯的微信，我给他说，如果你突然恶化我就联系他。”
钟瑾：“我不会突然恶化的。”
*
在医院楼下把轮椅还了，钟瑾用手扶着小瞳的肩膀，一瘸一拐地往医院大门外走，要穿过医院前方的小广场才能走到路边打车。
小瞳的脊背挺得笔直，绷紧身躯，仰着头对钟瑾说：“爹，你可以把我当拐杖，我能撑得起你。”
钟瑾的手虽然搭在她的肩膀上，但却没用力，轻轻地搭着她，慢慢往前走。
偏西的阳光将医院大楼的阴影投到广场上，钟瑾才想起小瞳还没吃中午饭。
这孩子正长身体，长得快饿得也快，一顿不吃都饿得嗷嗷叫。她舅舅的司机去接她放学，每天还得给她带点面包牛奶之类的东西先给她垫一垫，要不她都撑不到晚饭时间。
今天早上踢了球，刚又在医院跑前跑后地忙碌，她却没喊饿。
钟瑾低头问她：“不饿吗？”
小瞳抿着唇角摇头：“不饿。”
刚说完不饿，肚子就咕咕叫起来，小瞳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起来。
钟瑾停下脚步，看附近哪里有卖她爱吃的东西的店，小瞳却张开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催促钟瑾：
“哎呀，快回去吧，你不要一直在外面走。”
先坐出租车送丧彪回水果店，车子停在路口处，钟瑾让小瞳自己送丧彪进去，特意叮嘱她，不要把受伤的事告诉梁阿姨。
小瞳抱着丧彪跑进水果店，梁阿姨正在忙着给客人削凤梨，一旁的小孙子吵闹个不停，还是客人帮着在哄孩子。
确实梁阿姨自己都够忙了，就别给她添乱了。
她把丧彪放在地上，和梁阿姨说了拜拜，又跑去捏了捏梁阿姨家小孙子的脸，转身跑出了水果店。
回到酒店，钟瑾下单买了一个轮椅，又朝小瞳那边喊：“钟云瞳，你想吃什么？去酒店餐厅吃，还是要吃外卖？”
这孩子一回来就躲进卫生间里，也不知道在里面干嘛，好半天没出来。
钟瑾话音刚落下，小瞳推开门走了出来，她走到沙发这边，蹲在钟瑾的面前，仰起头，张大嘴巴给钟瑾看：
“爹，我的门牙好像也要掉了。”
小瞳6岁的时候开始换牙，钟瑾记得到现在已经换了5颗牙了，门牙是前两周发现开始松动的，只是一直都没掉下来。
钟瑾早上看她踢球的时候还在想着她的门牙怎么还不掉，只是后来脚疼就搞忘了，没想到真的要掉了。
他一只手扶着小瞳的脑门，另一只手伸进她的嘴里，用指腹扶着她的牙前后晃动，真的摇晃得很厉害了。
“我给你拔下来吧，万一晚上掉了不小心吞进肚子怎么办？”
小瞳大张着嘴巴点点头：“好吧。”
钟瑾用两只手捏住那颗摇摇欲坠的门牙，没用多大劲，牙就掉了下来，他俯身抽了一张纸巾，把还带着血丝的牙齿包了起来。
小瞳伸出舌头舔了舔门牙缺掉的位置，又跑进卫生间里去对着镜子看了看，跑出来，对着钟瑾叹气：
“完了，我现在也是一个馍爷爷了。”
“你还记得卖馒头的爷爷呢？那你还记得小时候给人家罗嘉皓取外号的事吗？”
小瞳嘿嘿一笑，露出缺掉一瓣的门牙：“当然记得，现在大家不都还叫罗嘉皓馍吗？哈哈。”
钟瑾买的轮椅还没到，小瞳不同意他去外面走，于是就点了外卖送到房间里来吃。
小瞳在京市的时候就常常念叨想吃海山的海鲜，钟瑾给她点了大份的辣炒海鲜，里面虾蟹小鲍鱼和贝壳都有，让她一次吃个痛快。
钟瑾受伤的脚疼，没什么胃口。而且他也不太能吃辣，喝了小半碗海鲜粥就有点吃不下了。
他坐在一边，拿出医院开的药，从里面找出止痛消炎药来吃。
小瞳戴着手套蹲在茶几前面啃螃蟹，看了看钟瑾剩下的小半份粥，又看到他正仰头吞药片。
她捏着螃蟹问：“你的脚很痛吗？”
“骨折当然痛，所以你平时走路不要成天蹦上跳下的，你上次平地走路都要摔一跤，什么时候骨折了，你也吃点苦头。”
他絮絮叨叨地说半天，小瞳没有出声，钟瑾回头一看，小孩一边拆着蟹腿，吧嗒吧嗒掉眼泪。
钟瑾拿着纸巾伸过去给她擦眼泪，放柔了声音：“怎么了？是爸爸哪句话说得不对吗？”
小瞳哭了一阵，把蟹腿吃了。
又把蟹壳拆开，用勺子挖着里面的蟹黄吃，一边吃一边哭着数落钟瑾：“你就知道说我，你自己都不会保护自己。你平时都告诉我穿皮鞋不许踢足球，你自己怎么记不住？”
数落几句，她又含着眼泪吃下一大口蟹黄。
然后又哭唧唧地继续数落：“人家让你把球踢过去，你难道不会拒绝吗？你总教我要勇敢说不，不要做讨好型的人，你呢？你自己都做不到。”
钟瑾默默听着，戴着手套扒了一只虾喂到她嘴边。
小瞳张嘴一口咬住，哭归哭，该吃的她也一口没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