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第一百零八十六课 当我被问及如何死去时我该如何回答(下
“滴滴, 滴滴,滴。”
夏夜潮热,有人已经睡下, 有人的夜晚却才刚刚开始。
吴媛圆刚洗完澡, 她擦着湿漉漉的头发踩出浴室, 正想?连麦队友表示自己很快就能重新上线打本,就听见摆在桌上的手机振动起来。
是她给师门里的人设置的特殊提醒。
“……怎么, 让我看看,是师兄们找我帮忙吗……”
这么晚了还在?工作, 天师可真够辛苦的。
屏幕点亮:是大?师兄发来的短信。
[能联系到你二师兄吗?]
[手机关机传讯也不接,我们原本准备一起做委托,可他把委托人怼了一通后就跑没影了,鬼知道去了哪。]
[现在?只有我和昏迷的委托人留在?原地, 也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委托人被气得心脏病都犯了,大?半夜的我还要?背着一个快蹬腿的老太太到处找药店买速效救心丸。]
[他究竟跑去哪里了!!你赶紧帮我算算, 然后催他还我给老太太垫付的医药费!!他不还我钱我就去找他老婆打欠条!!]
……害,二师兄嘛。
大?师兄的愤怒隔着屏幕快冲她脸上了, 几乎能想?象到他跳着脚骂人的画面,吴媛圆不禁翘起嘴角笑了笑。
最前头两?位师兄说靠谱是真靠谱, 说幼稚也是真幼稚, 七岁开始掐到现在?, 没完没了。
今天你抢我葡萄, 明天我往你包子馅里放石子。
今天你掀翻我斗笠, 明天我把你最宝贝的小人书?扔悬崖。
今天你爬山时故意?踩了我两?脚, 明天我就蹲守在?澡堂门口抽走你浴巾,导致一个小孩不得不一边捂着关键部位一边追着另一个挥舞着毛巾的小孩漫山遍野跑。
四师妹还是小师妹时, 师父曾抱着自己?唯一捡回来的女娃娃感?叹,看你两?个师兄关系多好,我最爱看他们师兄弟友爱的相处了。
吴媛圆眼睁睁看着二师兄往大?师兄头上扔点燃的火柴,一点也不觉得这俩是友爱相处,关系很好。
而且他们俩从?很早以前就不是互掐了,是二师兄单方面欺负人,大?师兄只能骂骂咧咧地追在?后面扬言要?教训他。
……师父他老人家总是有着各式各样的误会,一天到晚看什么都乐呵呵的,估计是老糊涂了。
可等?到吴媛圆长大?,就慢慢明白了一些那时师父乐呵呵说的话?。
那两?个人一搭档就是数十年,历尽无?数绝境,在?最危险艰难的时候依旧能像几岁的小孩那样互掐。
每位天师面对委托的态度都是肃穆紧张的,世事无?常,怨恨似乎也看不到尽头,你永远也不知道自己?的职业生涯会终结在?哪一只鬼上——
鬼会自愈,会再生,永远还会有下一只,可活人只能淌一次血。
天师固然能驱鬼诛邪,可他们永远会死在?某只怨鬼的手上,正如无?归境上代的家主和那个疯女人。
再多恩怨纠缠,爱恨交错……洛梓琪的父亲终究和洛安的母亲一同死在?了天师的宿命上,连同无?数无?归境洛家人。
他们是对小斗笠不好的人,可他们为保护许许多多别的普通人而死。
于是小斗笠曾经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化作云烟,大?家总归会一起变成死人的,他漠然地离开了葬礼,也带走了那个原本含义敷衍又屈辱的名字。
活人总是战胜不了鬼的。
要?狼狈挣扎祈求,才可能觅得一线生机。
坐拥一座无?归境与无?数秘密的天师尚且如此,更何况凋敝的罗氏师门下两?位孤零零的弟子呢,他们没有背景没有地位,被世家门派掌权的玄学?界所排斥,接下的委托永远是无?人敢去之地、无?人敢驱之鬼——
师兄们接委托并不由报酬多寡决定,只是别人没能力解决的东西,他们必须去解决。
就像挡在?人鬼之间的最后一条防线。
最危险的一条防线。
吴媛圆也该加入那条防线的,可就像脖子上落下致命伤疤的三师兄,她太害怕了,她不想?踏上那条一眼能望到尽头的路……
于是师兄们也一并将?她防护在?了安全线之内,轻松又自然,从?未有人责怪她。
……不论什么时候,两?位师兄都能插科打诨,斗嘴互掐,轻轻松松的。
仿佛自己?所做的工作和许许多多的普通人一样,是再平凡不过的事情。
提及她曾钻研半生的卜卦之术,也会自然地请求,“师妹帮我算算这个村子里烧饼做得最好的哪一家”“既然有空就帮我算算这附近最好吃的葡萄在?哪,鬼才吃烧饼”。
……明明那个村落屡次发生不明血祭,怨鬼把他们困在?无?辜村民的血肉中,师兄们花了一个半月才驱了那只鬼救出了存活的村民,又险些死于村民的暴|乱……
可一个只想?着吃烧饼一个想?着买葡萄当特产,真的很难严肃起来。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只是去外地出个差。
两?位师兄总是令人无?比放心的,尤其是他们搭档在?一起。
这个夏天的夜晚也一样,吴媛圆也不问?他们这么晚了又在?哪里遭遇什么危险,只是被大?师兄气愤的短信逗得咯咯发笑。
是【算算二师兄在?哪催他赶紧回来还钱】,而不是【他突然失踪没消息你赶紧帮我找人】。
吴媛圆读不出大?师兄的潜台词,她怀着轻松的心情随手投了几颗骰子,看着它们咕噜噜转动又弹开,在?茶几上形成粗陋的卦象。
哦……
十死无?生。
吴媛圆嘴角的笑淡了点,但也不算低沉。
她回复短信:[老样子,没变化,和以前一样。]
每一次二师兄出委托都是十死无?生。
可他每一次都会平安归来——【十死无?生】这句可怕的批语仿佛也不是那么可怕了。
只代表【一如既往】。
不管遇到什么,二师兄肯定能战胜一切,平安归来。
[……行,我知道了,时间也不早了,你早点睡。]
[明天师兄带你吃火锅去,这次的委托报酬超多。]
吴媛圆撇嘴:[师兄,都入夏了,吃火锅,你想?热死我。]
[大?夏天的你二师兄又不肯吃凉面凉皮冰激凌,他就爱吃火锅,你想?吃冰的就找他去说。]
那怎么可能啊。
头发快擦干了,吴媛圆拉开电脑椅坐下,游戏正在?缓冲,游戏群里热闹的消息正一连串弹出。
她扫了一眼,有些惊喜:[师兄,今天你们出差的城市在?举行夏日祭典!来了好多好多工作人员,还有视频里乌压压的游客——大?型烟花秀还会在?十二点开始,一直放到凌晨四点!]
[师兄师兄,记得拍照给我看啊,委托做完了就帮我拍几个视频!在?城市里这么大?规模的烟花秀,我根本没见过啊!]
然后是一连串的视频链接、聊天记录转发,叮叮咚咚震得手机不停抖,震得裴岑今头也疼。
他叹口气,放下了手机。
卦象一如既往,十死无?生吗……
裴岑今没有师妹那样的好心情,因为今晚发生的事未免太古怪了些。
不管师弟这人平时如何破烂,真要?开始做委托时,他不可能出现这种“一言不合便彻底失联”状况的,他们是搭档工作,配合与情报交流是最重要?的,独自一人的天师再强也孤立无?援,对一般天师而言,“突然失去联络”只意?味着对方陷入不测。
可那是师弟……
再谨慎仔细不过、心眼比毛还多的师弟,他为什么会在?一个“打开入口”的普通委托里突然失联?
裴岑今只记得,那条甬道在?师弟的咒术下被缓缓打开时,突然有东西钳住他,又捂住他的嘴将?他无?声无?息地拖进?黑暗,根本没机会发出任何求救——
等?到他再恢复意?识,努力挣脱了那双鬼手后,就发现自己?孤零零地站在?刚才打开入口的小巷里,安老太太心脏病发倒在?地上即将?咽气,而师弟……一无?所踪。
那东西拖走他后对师弟做了什么?
裴岑今心里有很不好的预感?。
把安老太太送往医院后,他回到小巷,几乎把每一角砖石都翻了过来,可就是找不到师弟留下的蛛丝马迹、脚步或打斗痕迹——
之前那条甬道已经完全消失了。如果师弟毫无?痕迹地消失在?某处,只可能是那里。
……他希望不是自己?所猜测的那样。
怎么找也找不到……不行,还是不行,这次就破例去请求师父帮助吧,他说不清为什么就是有一种很强烈的感?觉……
裴岑今犹豫片刻,还是掏出一兜子药丸符纸,挂在?小巷角落里,做了一个隐秘的记号。
然后他飞快转身离开,不远处,小巷逼仄的天空上,一捧烟花已经开始绽放。
——与此同时,洛安也已经深入地宫腹地。
越过无?数机关陷阱,封住口鼻以隔绝地下的毒气,阴阳眼的功能也被他强制关闭大?半。
奇迹般的,对此地所知极少?的他还没死在?半道上。
糟糕的也是,他还没死在?半道上,还要?继续熬。
这地下鬼影幢幢,看哪里都是汹涌不断的滔天怨气,浓度之甚,能凝成水液挂在?皮肤上,开着阴阳眼探索好比戴着不断起雾的近视眼镜,还不如不开。
脚底不断打滑,光是保持平衡行走就要?耗费大?半精力,而那些机关暗道层出不迭,还能见度极低,伸手不见五指……不,伸手随便一抓就是一只鬼手,贴脸杀遍地都是,他每试探一次方向就要?准备和几只突然冒出的鬼搏斗……
他只有一个人,而黑暗里有无?数只怨鬼。
而纯阴之体在?这样高?浓度的怨气和阴气中行走堪比落在?零下二十几度的冬夜,他的手指已经冷得发麻,不明毒气还到处爆开,洛安甚至没法好好调息,体力消耗远大?于地上。
来之前遭遇那帮莫名其妙喊打喊杀的人“围剿”还留下了一些伤口,换作地上,不过是磕两?颗药丸便能解决的小伤,可在?这地下……他感?觉到自己?来时遭遇那帮人留下的伤口已经再次裂开,更可怕的是,每遇一次鬼,伤口便越多,越恶化。
就像望不见尽头的拉锯战……体力,精力,生命力,这地方在?飞速耗尽他的一切。
洛安毫不怀疑这样一座秘密地宫会设置类似“越往里走腐蚀得越厉害,走到最后只剩人干”的术法,可分?析归分?析,他只能往深处走。
他记得自己?搜查安世敏信件时发现的地图,这座地宫大?体布局如同一个“中”字,从?入口开始一条道直通前门、广场、中门、三座大?殿、等?等?中央宫室——如今入口已经闭拢,要?想?找出口,只能往更深处走,穿过所有宫室,前往这条甬道的尽头。
不仅为了找出口,也为了找那个一天到晚总被鬼抓的废物师兄。
……万幸的是,地上的拖行痕迹,显示那只鬼也是一路把师兄笔直拽去深处,它没有拐去岔路。
洛安又挡开了一只鬼,他随意?地把它摔上墙壁,一并震落那些不断吐纳毒气的菌类。
青石砖无?意?中被清理出来,浓厚的怨气里,它浮现出了一些花纹。
是壁画。
来自玄灭时期的东西……大?概记载了什么了不得的珍贵史料吧。
可他又不是来考古的。
洛安眯眯眼,他无?心细看,只加快了脚步,但那壁画随着他往深处行走的动作越浮越多。
壁画表达的内容并不晦涩,哪怕是仅粗陋扫过几眼,也能总结个大?概。
……大?抵是讲了一个红色小人的生平,出生,长大?,学?习,游历,立业,然后……
洛安在?一副壁画前停了停。
红色的帘,红色的马,红色的屋子,红窗户上歪歪扭扭画了一个“囍”。
红色的小人牵着另一个白色小人的手立在?红屋子前,红小人披着红盖头,穿着红红的嫁衣,手指末端也涂着红色,大?抵是蔻丹——
原来红小人是位新娘。
但令洛安短暂驻足的不是这喜庆的婚礼图,也并不是好奇一千七百年前的婚嫁民俗——
他看的是,红盖头下,那小人露出半张脸,粗糙的炭笔勾勒出一个大?大?的、大?大?的笑容。
嘴角几乎咧上耳朵。
那是一个夸张到狰狞的笑容。
洛安默默看了几十秒钟。
那条黑黑的涂线似乎越扭越大?,越来越近,几乎要?贴上他的脸……
纸扇猛地挥向石墙,尖锐的划过那小人快要?凸出墙面的笑脸,砖石碎开,甬道尽头似乎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尖叫。
……啧。
洛安收回纸扇,匆匆往更深处跑去,甚至顾不上计较体力消耗。
在?这个时代,在?大?街上拽住任何一个人,哪怕拽住的是安各那样坚信科学?的人——她也能告诉你,在?各式各样的玄幻志怪小说中反复提及的“常识”——
穿着红衣惨死的女人,肯定会化作凶悍的历鬼。
如果你在?任何一部鬼片里看见女人+红衣的设定,很好,那东西一定会变成了不得的大?鬼出来袭击主角的。
而如果你在?千年无?人问?津的漆黑地宫里看见了一个红色小人的生平……
哪怕不是天师,也应当明了。
跑。
快跑。
洛安飞快跑起来,已经顾不得避开毒气、小心机关。
他刚出道时曾无?数次闯入怨鬼的鬼域,又利用过无?数次怨鬼的死亡重现觅得生机……
没有活人比他更清楚,鬼域可以存在?于任何一个空间,死亡重现可以凭借任何一种媒介展现。
电视机也好,录像带也好,壁画也好——
见得越多,便越深陷。
这座地宫是一只红衣厉鬼的鬼域。
壁画上就是她的死亡重现。
中央宫室或许就躺着她的本体,而他想?要?逃脱,必须越过那里,飞快飞快再快一点地寻到出口——
师兄究竟被拽去了哪?
这么深这么深的地底,他真的还活着吗?
……被拽走的又真的是师兄吗?或许从?一开始就是怨鬼诱他深入的障眼法?可他的眼睛不会看错,师兄本人肯定被一只鬼手拖走了,然后——
归根结底,深埋地下、不知被镇压了多少?年的这只红衣鬼,她为何要?引诱自己??为了这具注定夭折的纯阴之体,还是为了……
洛安飞快地奔跑,不再谨慎判断脚下,踩中无?数机关,又撞上无?数鬼影,被撕咬出的伤口不计其数。
可他一步未停,反而越跑越快,地砖被血液与怨气涂抹得光洁如冰,可洛安哪怕打滑摔倒,也一路循着拖行的痕迹向更深处奔去。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逃命……不,就是逃命。
他绝不能死在?这腐臭的地底。
飞一般的奔袭中,洛安余光再次瞥向壁画。
红衣小人聚集了一堆人,摇着红红的旗帜,似乎在?喊话?。
红衣小人又被一堆人追击,她狼狈地逃离,狂奔的背影就像此时的他在?逃命。
红衣小人的头顶浮现出一张张巨大?的狰狞的脸,或戴着高?高?的道冠,或挂着粗硕的佛珠——
是玄灭时期之前的神佛。
神佛一齐追讨这不知为何惹了天怨人愤的小人,然后,然后,然后——
壁画上的怨气扑面而来,如同狂蜂般蛰向洛安开始转动的阴阳眼。
他胆大?包天,竟然敢在?靠近怨鬼本体的鬼境中试图看穿那只怨鬼的死亡重现,找到能致她于死地的凶器,那壁画便随着主人的杀意?本能开始反击。
图像模糊了,消失了,最后一丝线条也隐没在?波动的怨气里——洛安眼前一片模糊,发红,是精疲力竭的阴阳眼开始流血了,他作为活人不该在?这样浓郁的阴气中催动自己?的生命力——
可洛安一边狂奔,一边依旧睁着眼。
他必须看清。
他必须活下来。
终于,在?纷乱的鬼脸与怨气里,在?壁画彻底消失的前一秒,他看清了——
最后一副壁画。
一个白色的小人,挥着一把亮亮的,白白的,霜雪般散发冷芒的长剑。
由上而下,长剑贯穿红衣小人的心口,令她重重摔落在?石板上,被封进?棺材,再盖上重重叠叠的石板、屋子、棺材外套着大?大?的棺材——
“嘶!”
洛安眼前一黑,带着腥味的血从?眼角喷涌而出,他再也没办法继续追踪壁画了。
眼睛火烧火燎的疼,仿佛有人用长指甲穿过它,透过眼眶在?他的脑子里搅动。
但他已经看见了最关键的……也猜到了最关键的……
杀死这鬼的,是无?归境洛家家主代代相传的法器,也是用于镇守红海幽潭的宝物。
那把霜雪般的长剑,如今正握在?洛梓琪手中。
不在?他手中。
洛安暗自咬了咬舌尖,用力捂着眼睛让自己?清醒些。
他第一次这么后悔,自己?当年离开无?归境时什么东西也没讨要?,把所有的一切还给了洛梓琪。
倘若等?在?甬道尽头的是曾被洛家祖先镇压一千七百年之久的凶厉大?鬼,倘若那种等?级的法宝也只能将?她镇压不能将?她消灭……
他拿她毫无?办法。
“师弟?师弟!我在?这里!”
洛安急喘一口气。
他随手揩了揩脸上的血,跌跌撞撞地奔向师兄——裴岑今的身影正站在?甬道尽头,他身边是一尊巨大?的棺材,身后则是一池漆黑的水。
“师弟,师弟,快过来,这里是安全的,站在?这里就不会被那些鬼影袭击,师弟,快快快!”
迎着那位师兄急切递来的手,洛安毫不犹豫地跃上石板。
“哎,你怎么受伤这么重,要?不要?紧,要?不要?我给你拿点药——”
纸扇也毫不犹豫地挥出,一道弧线划过这位“师兄”的咽喉。
颈动脉的血喷入漆黑的池水,后者沸腾起来,池水下咔咔作响,一道由青石板构成的栈道浮出水面,似乎通往更深处,又似乎通往更上方。
“真老的套路,一条人命才能开启出口。”
洛安甩去纸扇上的鲜血,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顶着裴岑今的脸倒在?地上的尸体,又踢开了尸体背在?身后、用手心紧攥着的利器。
他刚才,是打算趁自己?拉过“师兄”手臂时,一刀捅下来吧。
做足了准备,披上了伪装,好不容易用那几秒钟的时差瞒过了他的阴阳眼,趁着师兄被鬼手拖远时代替他假装被拉进?地宫……
洛安俯身,掀开了那具尸体的衣袍。
一只双鱼佩落出来,连同一枚即将?发出的传讯令,和一道写着“戚”的手牌。
本阳会戚家,掌握玄学?界最大?的门派,号召力惊人,与古家等?世族来往密切,一旦出手,便会拉上正道大?旗,群起而攻之。
……那帮渴求长生不老的玄学?世家,的确用心良苦。
洛安已经遍体鳞伤,毒气随着急速的奔跑渗入骨髓,眼睛耳朵嘴巴等?任何一个能出血的器官都在?往外淌血,不远处一路追击他的鬼影们蜂拥而来,仿佛乌压压的蝗虫。
但他依旧腰背笔直地站定了,把那尸体踹进?黑池,又捡起那枚滚落在?旁边的传讯令。
闪动的世族传讯令,是已开启状态,但地宫属于那只女鬼的鬼域,传讯令无?效,他发不出信息。
【地宫已开,位置xxx,长生不老,钥匙,安家嫡系小辈,安世敏之孙安各,纯阳之体,心头血】
【罗氏二弟子洛安,意?外知情,抹杀中】
应当是发给这代戚家家主的吧……又或者,是发给那帮等?在?外面、焦灼仰着脖子的世家家主们?
谁不想?得道升仙,长生不老。
整个玄学?界,也就那个邪门歪道会想?毁掉这座地宫,毁掉他们无?数代人渴求一辈子的传承吧。
洛安想?到了自己?来之前遭遇的那场围剿,又想?到了那些老头怂恿自己?去紫海除蛟,和那些世家看自己?时异样的眼光……
是吗。
原来他早就碍了他们的正道。
洛安冷笑一声,捏碎了这枚传讯令,将?粉末也撒入黑池。
他只是重伤濒死,他还没死呢。
况且,就算他真的死了……
也没人能动他妻子的心脏。
洛安一步步挪过青石板组成的栈道,每挪一步,鲜血淅沥而下,像一颗颗蹒跚的脚印。
他已经猜到地宫外面会有什么等?着自己?。
但他必须继续前行。
第192章 第一百零八十七课 烟花声能够遮盖住的不仅仅是视角问题
逼仄的, 逼仄的小巷,与小巷上方?,那一角狭窄的天空。
那是?夏夜的天空, 晴朗无云, 近乎能瞥见?透亮的星星, 与星星背后暂时睡下的太阳。
不远处就是庆贺这美丽季节的祭典,晶亮亮的苹果?裹着糖稀, 冰块上浇着草莓酱和牛奶,布缝的圆形小扇子上绣着金鱼或灯笼, 套圈与飞镖扎气球的游戏迎来一阵阵欢呼……
可是?,为什么呢。
安各茫然地仰着头。
小巷上方?那样晴朗的天空,即使绽放着漂亮的烟花,也显得那么……
难受。
窒息。
喘不过气?。
好奇怪、好奇怪、手指……喉咙……干涩又疼痛……眼睛火辣辣的……
明明是?清新的空气?, 淌进自己的口鼻时,却?更像是?毒气?。
难受。
又喝多?了?吗?
是?哪场酒局……哪个人做东……我在哪里?这是?什么时候?
这难道又是?某个莫名其妙的梦?
或许我应该摸一摸口袋,高中的校服口袋对吧, 里面应该有餐巾纸……
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可没有拉链、字典、餐巾纸,她只是?摸到湿漉漉的凉意。
衣服上黏着什么……腥臭……难闻……
安各缓缓举起自己的手掌。
尖锐而长的指甲。
遍布猩红。
……这是?什么?
这不是?我的手。
“喂、你?、别?愣在这了?——”
有人高喊着从她身边跑过, 步履匆匆,身上手上戴着一堆丁零当啷的杂物。
安各大略认识那些杂物。
佛珠、符纸、拂尘、八卦图……谁让她有一个爱好偏门?又迷信的丈夫, 他总在地下室瞒着她堆满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还?动不动往提袋、背包、或手提箱里塞。
说?真的, 哪个正经人出差在外要?带这些工作??
看不见?时可以装作不存在, 看见?了?就总忍不住摔摔砸砸, 跟他发火。
对丈夫已经算是?优待, 对待陌生人,她往往直接举报传播邪|教然后扭送派出所……出于数十年?来积累的厌恶, 安各皱了?皱眉。
——可一股赤红色的煞气?伴随着她心里浮出的厌恶一同冲出,那个原本?冲她喊叫的陌生人突然尖叫一声,被那股奇怪的气?体包裹,再然后……
安各眼睁睁地看着那些杂物丁零当啷掉在地上。
继而“嘭”“咚”两下。
仿佛门?铃被摁响后闷闷的开锁声。
煞气?退开,空地散落一具被腐蚀得一干二净的骸骨。
没有大喊大叫的人,也没有她讨厌的任何东西。
那抹赤红色随着她的思绪舞动,如臂使指。
那是?……这一摊……是?她干的?
安各再次愣愣举起自己的手。
鲜红的袖袍,鲜红的长指甲,指甲里积着腥臭的污垢。
她无意识地发起抖。
因为这绝不是?她自己的手。
她自己的手,白皙,光滑,定期保养,无名指上戴着朴素的银戒指,从未碰过扫帚、抹布,洗洁精,也从未做过美甲。
她总爱把指甲剪得短短的,方?便长跑、游泳、攀岩等各种运动,又会用矬子刻意打磨出圆圆的毫无棱角的弧度,因为她不想在一时兴起时伤害自己的丈夫……
这样猩红尖利的指甲。
绝不是?我自己的手。
那股赤红色的诡异气?体……
也不是?我身上的东西!
站在内心最畏惧的血腥马赛克前?,安各奋力告诫自己、提醒自己:
现在你?必须冷静下来,弄清状况。
那绝对不是?你?杀死的家伙,你?不能惊恐发疯。
“……离那东西远点……谁让他把这东西放出来的!我们不需要?这种怪物帮助!!”
随着一个人的消失,又有人在喊叫。
又有人化作一堆骸骨。
于是?好多?人都?开始喊叫……匆匆跑过……是?人,还?是?隆隆的马蹄声,他们盲目地往前?冲,表情满是?狂热,似乎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被某种巨大的诱惑所驱使……但同时又有许许多?多?的眼神转回来偷偷看着我……就好像我……是?比那诱惑还?要?可怕的怪物。
安各茫然地环顾四周。
她注意到许许多?多?人都?背着那些讨厌的东西、掠过她冲向这条小巷的深处;
她注意到那些冲向前?方?的人们穿着或白或蓝或青的怪异制服、像是?分派系的许多?拨人聚在了?一起;
她注意到……
马群般盲目前?奔的这些怪人,他们没人回来。
就像最前?方?、黑黢黢的小巷里,也存在着一个怪物。
和她一样的怪物。
“该死、该死、该死——”
隆隆的咆哮声在她身后响起。
一个穿着古怪白衣的男人一步越过她的肩膀,他似乎一点也不害怕她周围诡异的红色煞气?,甚至猛地冲她扬起手。
“你?个废物愣在这里干什么,跟上,去杀了?他!!”
“啪”一声响,是?个耳光落在脸上。
这似乎是?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但那却?是?实打实的一耳光。
……什么?
安各甚至都?顾不上恐惧自己莫名的处境、那双红得可怕的手、以及那在前?方?化作一滩碎骨的陌生人了?。
她的耳朵深处有怒火隆隆作响。
……除了?那个烂泥般的父亲,她有多?久、有多?久、没被人这样打过!
哪怕是?踢她、踹她、扭她胳膊,也远远不及被扇耳光的屈辱——仿佛回到最小最小的小时候,不够高不够有力不够强大,小胳膊小腿跑不动也挥不动,只能缩在那个名为父亲的阴影下拼命捂着头,心里默念不疼不疼不要?害怕下一个耳光肯定不会疼——
不。
休想。
安各猛地挥起拳头,砸上那人的鼻梁。
“吱。”
……可她却?动不了?手。
不管是?那可怖的长指甲,还?是?那种奇奇怪怪的赤红色的煞气?……
眼睛,鼻子,喉咙。
她所有的一切,闷在一种奇怪的窒息感里,滞涩又僵硬,被迫停滞在半空。
白衣男人又是?猛地一挥手。
狭窄的小巷天空上,一捧烟花炸开,安各看清了?他指尖缠绕着什么东西。
莹莹的,反射光芒,极其纤细狭长……线?那个陌生人手上缠着许多?的丝线?
安各试着再次挥舞拳头,可发力的手肘就像被钢片勒住。
关节传来滞涩感,喉咙也像被什么勒紧了?,一开始就存在的强烈的不适感再次袭来,像极了?宿醉……极其难受。
可那不仅仅是?宿醉。
安各忍着干呕的冲动,再次缓慢活动自己的手肘。
只要?心里想着“揍死他”,对他生出哪怕一分的杀意——她便无法动作。
那个男人……他用指尖的线……把她绑了?起来?
就像修剪一枚纸人,操控一只傀儡。
“能不能别?磨蹭——什么阴煞历史越悠久就越厉害,我看就是?一只被关在地下积了?太久灰的破烂古董!又僵硬又迟钝,话不会说?脑子也不行,为了?控住这只傀儡我花了?宝库里多?少东西……”
男人再次一巴掌抽向她,但比起侮辱,重新冷静下来的安各意识到,他这动作更像是?一个气?急败坏的人修理家里没信号的老电视。
比起活人,他把她当作一件【器物】。
关在地下积灰的破烂古董……她这具身体是?某种沉睡多?年?的凶器吗……现在成了?被操纵的傀儡?
看看“自己”指甲里的血泥吧……“我”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背着奇怪东西盲目往前?冲的人们逐渐减少了?,这不是?因为有人逃跑或离开,只是?……像被吞噬了?。
而小巷尽头依旧黑黢黢的,仿佛一只怪物张开的口。
那些人便相继掉进怪物的“口”中。
一手拉扯着控制她的丝线,一手不断挥舞着小旗子催促其余人上去,安各身边的男人似乎是?个指挥者、领导者的角色。
但在手下接二连三被“吞噬”的情况下,他已明显失去了?风度,只气?急败坏地咒骂着——
“废物、废物、废物!!他断了?两条腿废了?一只手、我们浪费多?少力气?才打出那种黑钉钉满了?他的筋脉——甚至他出来之前?就被那座地宫折磨得半死不活——就差那么一口气?!!那么一口气?!!废物、废物——为什么他还?没死?”
哦。
原来,这些人是?埋伏在外面,要?围攻一个气?息奄奄的怪物吗?
“你?、你?、你?、上去、上去、上去,他只有一个人,只剩一口气?——冲过去,杀了?他!!”
真好笑。
如果?不是?浑身上下都?被不知名的丝线操控,安各一定要?指着那男人的鼻子,哈哈大笑出来。
一堆打一个,你?打不过就算了?,还?在这里无能狂怒拿下属撒气?。
什么挥舞旗帜的领导者,不过就是?个小丑。
“你?、你?——人呢?人呢!”
没人了?。
只余天空上不断绽放的烟花,遮住这条狭窄小巷里所有的声响。
“……算了?,算了?,我亲自来。”
男人一扯丝线:“你?!号称最凶厉的阴煞是?吧!去杀了?他!那家伙就是?曾让你?在这地下待了?这么多?年?的凶手——去杀了?他。”
安各不想动,但她的肢体不听话,她四周翻腾的煞气?也不听话。
只好僵硬地往前?走,往那只怪物的口子里走。
小巷上的天空愈发狭窄,大捧大捧的烟花不断绽放,烟花声与欢呼声完美地遮掩了?这里的一切——
又间断地、照亮了?这一切。
仿佛手机屏幕里某种诡异的频闪。
或银,或绿,或紫,五彩缤纷的烟花们。
映射着地上或白、或红、或黑,零零碎碎的尸骨。
逼仄的小巷里,安各缓缓越过横七竖八死去的人们,又踢开那些碎裂的法器符咒,一点点步入最深处。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遭遇了?天灾。
可那尽头,不过是?一个苟延残喘的人。
那个人影靠在最里侧的砖墙,旁边就是?垃圾桶,他似乎站不直了?,只能依靠砖石支撑自己的腰背,喘息声也很剧烈……
的确,【只差一口气?】。
可那个驱使她进来、似乎不可一世的男人依旧躲在她的背后,仿佛她是?顶盾牌似的。
他连头都?不敢探出来,只是?一个劲冲她低吼:“杀了?他!去杀了?他!杀了?他!”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具诡异的、并?非属于自己的身体影响了?,在这一刻,安各不禁想切断身上的丝线,转身割开那聒噪男人的脖子。
吵什么吵,要?杀也是?先杀你?。
“咳……呼……咳咳……”
靠在墙边的家伙突然也笑起来,就像感应到了?她心里的恶意。
“用傀儡术操纵一只刚苏醒的阴煞?”他说?,“戚家家主,你?真会挑死法。”
“杀了?他——杀了?他!!”
安各……不,红衣的阴煞顿住了?脚步。
她没有腾起煞气?,她只是?缓缓伸出尖利的红指甲,抵上墙根边那人的喉咙。
【你?……】
缓缓向上,她抬起那人隐在黑暗中的脸颊。
【你?是?谁?】
烟花再次绽放,那人的脸被照亮。
一声轰响,自天空到耳朵。
“呼——咳咳咳咳!!”
安各猛地从床上弹起,女儿正在身边呼呼大睡,翘着一只脚,而儿童卧室的房顶亮着幽幽的蘑菇小夜灯。
可安各顾不上这些。
她还?记得那个诡异的梦,她还?记得睡前?那杯诡异的橙汁。
她冲出卧室、下楼、一边穿袜子一边穿衣服、动作飞快、近乎连滚带爬,甚至注意不到——
她已经恢复了?成人的模样,一步三个楼梯,卡通小睡衣半套在身上歪歪扭扭。
要?赶快,要?赶快,要?赶快,梦里那个巷子我记得地点是?在——
“呃,豹豹?”
一楼的客厅亮起灯。
楼梯下方?,小书房里,丈夫推开了?门?,有些疑惑地探出头。
他手上端着一只冒着热气?的马克杯,另一只手则夹着一本?书。
“这么晚还?不睡,你?下楼干什么呢?”
我干什么?
安各:“这么晚还?不睡,你?倒是?在干什么?”
安安老婆满脸无辜地晃晃手里那本?书。《中州奶粉大全》。
“我查资料呢。”
他又偏了?偏头:“刚才出门?想去深夜商店给洛洛采购几袋奶粉……但觉得性价比不高,就回来搜索信息了?。”
安各:“……”
安各半套着袜子、半披着外套,一只鞋踩在脚里另一只鞋还?抓在手上,心中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怒气?。
如果?可以,她真想糊他一脸奶粉。
大半夜的!去什么深夜商店!买他豹豹头的奶粉啊!!
……可惜手边没有打开的奶粉袋子,他们俩的距离也不够近,这样糊出去只会被风刮回自己脸上。
安各最后只好把鞋一扔,重重地一巴掌拍在桌上。
“你?滚过来!我要?跟你?聊聊!仔·细·聊·聊!”
老婆很不情愿的样子:“这么晚了?你?还?是?先睡……”
“刚才有人在梦里扇我耳光!!”
老婆立刻就放下了?那本?《中州奶粉大全》。
“好,聊。”
第193章 第一百零八十八课 当对象指名道姓要找你聊聊时你最好做足
作为一个异常能赚钱、生活作风又朴素得古怪的富豪, 安各最常居住的房子在?富豪圈里显然是排不上号的。
没有季家别墅那样豪华奢侈、也没有安家大宅那样古朴庄重……
中高档小区里,一栋平平无奇的小独栋而已,与左邻右舍并无不同?。
那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女孩, 谈下自己的第一笔大生意后, 兴冲冲给自己买的小房子。
起初甚至还不够还清房贷, 她邀请过共同?创业的朋友和自己一起合租。
可她就是喜欢这栋不再崭新的房子。
而她的丈夫好说话?得不可思议,婚后她说依旧住这里他?就点头, 她说要大规模改建装修他?也随她,他?自己搬进来?时, 也就带了一只小小的行李箱,所有的东西摆在?一起都占不满一格抽屉。
虽然是一起住的房子,但小到瓷砖的花纹大到地板的选用,安各拥有一切的发言权, 他?只负责在?旁边点头。
……温顺的老婆唯一一次对装修发表意见是阻止她在?正对大门的位置摆一扇穿衣镜,结果?就那一次,安各对他?吼出了“再逼逼就离婚滚出我的房子”的狠话?。
唉。
她以前真就是只暴躁的刺猬, 处理亲密关系堪称灾难,不知?道安安老婆是怎么包容下来?的。
虽然后来?她道了歉, 他?答复“没关系”,但说出口的坏话?就像一道刮痕, 不可能轻松抹平它?曾留下的痕迹。
这直接导致了洛安开始每月往妻子的卡里默默转账, 十年如一日地给她付房租, 生怕自己占了她半点便宜, 毕竟这是“她的房子”……也间接导致了安各后来?想给自己老婆专门布置出一个空间时, 无从下手。
房子虽小, 但经?过首富数次的改造与扩建、又加入各种自研发的黑科技后,地下室、花园、书房、衣帽间、阁楼、车库、直达家门的电梯……它?的内部其实已经?相?当?舒适, 具备任何一间别墅的功能。
地下三层的车库大得堪比广场,她收藏的各式运动装备也有专门的房间,更别提安各数不清的名表、袖扣、高跟鞋与定制西装……
可多少?年过去,当?小小的女儿都拥有玩具室、积木城堡、滑梯区、拼图室、大衣帽间、几乎整个二楼时……
安安老婆留在?这栋房子里的东西,似乎依旧放不满一格抽屉。
他?十年前提着一只小小的行李箱搬进来?,十年后也可以提着一只小小的行李箱搬出去。
默不作声,说走就走,轻易断开与她的任何一丝牵扯。
……所以那次见他?把分居的行李搬回来?,安各才?那么生气。
怎么会就这点东西呢?只能装满这么小的行李箱?
你从我那里得到的,我送给你想让你开心?的——
一个人唯一的“家”里,为什?么只有这点日用品?
安各这才?发现?,明明丈夫比任何清洁工都要称职地打扫清理过这栋房子的每一角,却偏偏不肯在?里面建立任何他?偏爱的、青睐的小空间——也很少?会购置与他?爱好相?关的小东西摆在?家里。
他?坐过的椅子会推回原位,他?看过的书会完全合拢捋平,甚至不在?里面夹上书签。
她那堪称巨大的书房里,没有一格书架上摆放着他?曾捧在?手边看过的书籍。
他?最常待的厨房里,锅碗瓢盆也并非按照他?做菜的习惯摆放,而是按照多年前他?来?到这栋房子里时、装修之后便放在?那里落灰的样板厨房里的顺序……
尤其是共同?居住的主?卧室里,她这一侧的床头柜堆满小东西,他?那一侧的床头柜,总是空空荡荡的,比酒店房间还整洁。
夫妻之间,不可能这样泾渭分明。
她过去错以为这是他?尊重她个人空间的表现?,还跟个傻子似的特别感动……可仔细想想,尊重是保持距离,老婆连人带箱子都快退退退退到宇宙外围了——
谁啊,谁家的“尊重空间”是几件东西往箱子里一扔就能销声匿迹远走高飞,而且她的个人空间至于范围大到整栋房子,把他?逼得始终游离在?外吗??
她不会介意他?的外套和自己的挂在?一起,不会介意他?摆弄厨房或客厅的家具,更不会介意在?偌大的书房里给他?分出独立的书架与桌子。
可每当?丈夫需要静心?工作,他?永远不会来?请求借用她的书房,只会自己钻进阴冷的地下室,生怕打搅她一星半点。
哪怕他?才?是那个需要紧急加班的,她只是坐在?沙发上捧着爆米花看电影。
……对象究竟把他?自己当?成什?么了?这栋房子的普通租客?还是她花钱雇来?的保姆阿姨?
他?唯独没把这里当?成他?的“家”吧。
这些微小的细节,她竟然才?意识到。
意识到的时机这么晚。
气愤、悔恨或心?疼……都无济于事。安各意识到,自己必须立刻用行动来?改变。
他?不是喜欢喝茶吗,那就布置一个小茶室出来?;
他?畏寒怕冷又喜欢晒太阳,那屋顶就再建一个暖房;
他?是个重视情报收集的侦探,那最好再开辟一个工作用的书房,虽然她不是很喜欢他?的工作,但也要支持……
洛安表示:“豹豹,我很感动。”
然后他?说:“但是不用,谢谢。”
安·被十动然拒·各:“……”
安各:“什?么?”
洛安当?然要拒绝,他?不觉得自己那点租金能抵上这些多余的空间,而且他?不想为了这种不实际的奢侈享受多交租金钱。
什?么茶室暖房小书房,他?又不是中世纪的贵妇,小时候在?茅草屋里照样什?么都能干啊。
洛·省吃俭用成习惯·依旧每月自觉付房租·安“没必要,想要茶室我就出门去茶馆,想晒太阳我就出门逛公园,至于工作,我待在?地下室那角就够。再扩建太麻烦了。”
安各:“……”
想干什?么就出去干是吧,还真不把这地方当?自己家啊,你以为这房子就是个单纯睡觉的宿舍啊?
那你老婆我是谁?宿管阿姨??
洛安又道:“话?说你不是中途折回来?拿文件的吗?文件我已经?送给你秘书了,你还有事吗,不赶紧回公司,闲聊这些干嘛?”
安各:“……”
当?年皇帝要给妃子兴建宫殿时,如果?被爱妃一巴掌糊回去,笑眯眯道“建个豹豹头的宫殿,你奏折呢看没看完,没看完赶紧滚回养心?殿别来?烦我”……大概就是这种感受吧。
呸,不对,不是爱妃。
是皇后。
……看在?是正宫皇后的份上,安各深吸一口气,忍了。
她压着怒火跟他?沟通:“一楼那么多空置的客房,给你腾点个人空间而已,算什?么麻烦?你是我老婆。”
当?然麻烦,这又不是我的房子,为什?么要给我腾出空。
万一哪天你又发脾气闹离婚,我们分居了呢……东西刚刚够装满一只小行李箱就好,多了就不方便搬走啊。
洛安只是微笑,什?么都没说。
但安各已经?不是当?年的傻子了,她对他?的了解程度已经?进阶到了一个崭新的领域,当?即冷笑一声:“别告诉我,你又在?想‘这样将来?分居就不方便’。”
洛安:“……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菜。”
呵呵。
安老板一巴掌拍向茶几:“要么你让我给你腾空间建东西!要么我跟你同?归于尽!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了,你看着办!!”
那一巴掌特别响亮,仿佛有人隔空拍碎了一颗脆枣。
洛安:“……”
洛安看看那只沉香木做的结实茶几,又看看一巴掌拍上去的豹豹。
其实他?真的很好奇她要怎么跟一只阴煞同?归于尽,是咬死他?还是挠死他?……但,对着妻子,到底是保留了为数不多的良心?。
洛安缓声问她:“豹豹,手疼吗?”
妻子很大声地喊了一句“不疼”,然后她眼眶就红了,红彤彤地瞪着他?。
手心?那块嫩肉也和眼眶一样红彤彤的。
洛安:“……好吧好吧,你建你建,想建什?么建什?么,我没意见。手拿过来?给我看看,我帮你揉。”
——于是,楼梯侧下方的小书房横空出世,成了这段争执的产物。
安各请了专业团队,选材选颜色,又亲手操刀画图纸,扬言要给他?弄一个集舒适度与功能性为一体的高科技书房,升级他?的办公空间。
洛安只觉得她不怀好意,打算在?里面装上全方位的监控联通红外线感应器,这样就可以弄清他?的具体工作内容究竟是什?么……
不过,碍于中途各种各样的事情,这间刚开辟的小书房还只是半成品,今夜安各气势汹汹地把老婆反逼进房间“聊聊”时,她脚上穿了一半的鞋直接踢翻了墙角堆放的油漆桶。
“叮叮”“咚咚”“哐啷啷”。
油漆洒了一地,却没有泼脏任何东西。
……这间被拆除后待改造的小书房本就没有任何东西,墙漆也只上了一半,只在?房间最中心?亮着一盏尚未拆除的灯泡。
连灯罩也没有。
安各环顾四周。她才?想起来?,这间小书房是自己刚开始改装就停工的半成品。
洛安:“呃……我们不如去别的地方聊吧?这地方连个坐的位置也没……”
安各冷笑一声。
这声冷笑令洛安瞬间回到了数日前,她问起“你是不是又在?想分居的事”,背后升腾的怒火仿佛一壶即将沸腾的开水,他?不用阴阳眼也感应到了自己或许大祸临头。
“这间小书房……这地方连个坐的位置也没有。那你刚才?是坐在?哪里看书?”
洛安眼角的余光不禁瞄了一眼小书房后墙的窗户——插上了插销,也放下了窗帘,没人能意识到那扇窗户几分钟前从外轰开,而他?连滚带爬地从外面窜了进来?——
洛安是感应到自己下在?妻子身上的降龄法术解除,这才?紧赶慢赶奔了回来?。
否则,他?早就能一口气把那只红影解决……
“洛!安!”妻子拔高声音,拜这间已经?装上了隔音层的书房所赐,她可以像没有女儿时那样毫无顾忌地吼他?了:“老实交代!你刚才?究竟在?干嘛!”
没干什?么。
就是打算偷偷瞒着你去复个活。
老婆垂下眼睛,外表依旧温顺又乖巧:“我就是待在?这里看看书。你专门为我修建的书房,待在?这里令我很感动。”
现?在?感动,我当?时吵着要修的时候你干嘛去了。
安各手一挥:“你待在?这种地方?只有一颗灯泡连板凳都没有的地方看《中州奶粉大全》??还说之前出门是给女儿挑奶粉?你是不是以为我傻,那杯鲜榨橙汁里究竟放了什?么,你之前又是为什?么突然把我变成小孩——”
你不傻,我当?然也没把你当?傻子糊弄。
那杯橙汁里的东西不是科学侧的安眠药物,把你变成小孩也能用“你更在?意小号的我所以我吃醋了”合理掩盖。
况且……
洛安伸出手,握住她乱挥一气的手腕。
轻轻一握,再一拽,没穿好鞋的脚,稍微一绊就能失去重心?。
安各再生气也不可能用拳击手打架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安安老婆,于是,不到一秒,没有防备的她便倒进他?的手臂里,又被压在?门板上。
一个吻落下。
又一个吻也落下。
不同?于在?女儿面前互道早安或晚安时、那些得体又敷衍的脸颊吻……
唇与唇之间。
她切实尝到他?马克杯里升腾着热气的东西:是牛奶。
……牛奶味的吻,却不甜,带着一丝夜风的凉意……窗外的蝉鸣声似乎嗡嗡嗡窜进大脑……不!他?休想用这个把她再次哄睡着!
说不通了就用吻来?糊弄她,太狡猾了,他?以为我是被美?色冲昏头脑的笨蛋吗,质疑自己的丈夫深更半夜跑去哪里质疑到一半就能因为几个吻打消所有怀疑——
“你放开我!”安各一把推开他?,“你这是、这是、这是婚内强……强吻!”
洛安:“……婚内强吻?”
他?轻轻捋了捋胸口断了线的衣扣:“这是你刚才?扯开的吧,豹豹?”
这个犹疑又单纯的反问语气差点没令安各一口咬到自己的舌头。
虽然她好险没被打乱所有理智,堪堪稳住了基本的判断能力——但也没好到哪去,听听自己嘴里跑出来?的是什?么蠢话?吧!
哪个被强吻的能一路把强吻方睡衣扣子扯开线,就差把手伸进去乱摸了!
安各的眼神不禁溜向他?敞开的睡衣。严丝合缝的衣扣里滑落出的线条实在?……
很好抓。
也很好咬。
豹豹很有骨气地忍住了再次动爪或动牙的冲动,只是咽了咽口水,然后撇头。
洛安则低头,他?试了几次想合上被拽开的睡衣,未果?,几颗开线的扣子位置太微妙,怎么拢也无法归整得体,多多少?少?还是袒露了半边腰腹。
最后他?只好放弃,叹息道:“这样衣冠不整可不行。太不守德了。”
洛安抬头,瞧了她一会儿,便再次搂紧她,搂得紧紧的——又示意她手掌向下。
“豹豹,你帮我挡一挡。让别人看到像什?么话?。”
……这里哪里有别人,这里就一个我,你合法老婆!
安各被他?牵着手向下,脸越来?越红。
其实对方没有刻意使坏,也没有耍流氓,被牵引触摸的地方维持在?某条线之上,好像真的只是牵着她的手想要将其当?作“遮挡物”,但……
但安各还是被动摸进了自己扯开的睡衣。如愿以偿。
她就是对老婆的睡衣没有抵抗力:不管那是扣紧的还是被扯开的。
呜呜……理智……理智……要没有理智了……不能被美?色这么糊弄过去……可是理智真的要清零了!!
“你……”她试图在?理智消失前做最后的挣扎:“干什?么……放开……不行……”
可,不同?于之前一把将她压上门板的动作,也不同?于那紧紧握着她的手。
美?人计即将得逞的洛安没有得意地、强势地、胜券在?握地宣布“我干什?么,我就要亲你,我就要把你搅得七荤八素没办法继续质问我”。
洛安只是松开了握着她的手,又向后,轻退一步,撤开所有桎梏。
“我只是想告诉你,”牛奶味的轻吻再次落在?唇边,“刚才?,我真的出门给洛洛买了奶粉。”
很不符合现?在?气氛的发言。
“给孩子买奶粉”绝无性感之处。
可安各抿紧嘴,攥住手心?,就像要奋力抑制什?么似的。
她就是……比起得逞的强势的威胁……更受不了这种乖巧委屈的示弱诱惑啊!
安各用力一咬牙,可唇却又被撬开。
“别咬。”
他?含糊地舔了舔她的虎牙:“这个,咬嘴会痛。”
那你每次被我咬肩膀就不痛咯?
她想瞪他?,可眼睛不听使唤。
明明已经?不是“接吻时要闭上眼睛”的青涩年纪了。
但还是……睫毛忍不住抖得很乱……手指也配着咚咚的心?跳一起乱颤……
“所以别生我气了……”吻点上她乱抖的睫毛,“好不好?”
可恶。
安各伸手,脸涨得通红,仿佛一个被逼至绝境的拳击手用尽全力一推——
“脱衣服!”
——当?然不可能是再次推开。她的理智和挣扎彻底阵亡了。
才?改装到一半,没什?么家具唯独只装了高级隔音层的小书房也有许多优点:不用怕弄脏东西,不用怕吵醒女儿。
不过,豹豹威武霸气的推倒工作并没有完成彻底,光秃秃的没有毛巾或毯子铺垫的地板实在?不是对膝盖友好的地方,数十分钟后她哼哼唧唧地表示要去床上——
可惜去主?卧的路太遥远,她在?经?过客厅沙发时便折戟沉沙,而且因为一直被抱着,豹豹未能完成威武霸气的再推倒工作。
——许久后,老婆从沙发上支起身,摸了摸颈后,抱怨她之前太粗鲁了。
“我知?道你很爱推倒,豹豹,但你让我的后脑勺磕了个包。”
“嘭”地一下被推在?地上当?缓冲垫兼猫抓板,谁受得了。
安各才?不想理他?。
刚才?那么长的时间也没见他?抱怨后脑勺磕出来?的包。
……谁让他?挑了那么一个没被子没毯子的房间诱惑她!
而且,谁让他?——
“哦,要去房间?”
这时候,洛安当?然不会误解妻子眼睛里的恼意:“的确,你再闹一回我也没信心?能在?洛洛起床前把客厅收拾好。”
……都是因为谁!
安各没有说话?,她拎起黏哒哒的沙发靠枕就往他?脸上扔,但力道十分接近打情骂俏。
洛安没躲,他?索性直接扯下了沙发套把所有的靠枕裹了起来?,随便披了一件外套就把这些带去了洗衣房,再折回来?时抱起了妻子,把她放进了客房的浴缸。
感谢安老板扩建又改装的房子,一楼真的拥有许多方便的空置客房。
大略清理了客厅和小书房的狼藉后,洛安再进房间,就见妻子正趴在?浴缸边沿吐泡泡。
听见开门声,她懒洋洋地抬了一下眼皮。
“你得……”安各清清嗓子,甫一开口,有点哑。
“你得想好,明早怎么和洛洛解释一夜之间消失的沙发套。”
丈夫回答:“我会告诉她是妈妈不小心?把大杯大杯的橙汁浇了上去,实事求是……”
安各挥手就是一片水花砸过去。
“不准这么解释!”她哑着嗓子喊,“也不准说那是大杯大杯的橙汁!”
“没什?么好害羞的,豹豹,橙汁很好喝,那也……”
豹豹一个猛子扎进水底,短发乱飘,热气腾腾的浴缸里吹出“咕嘟嘟”的泡泡。
……倒是没见过的“我不听我不听你闭嘴我不要听”模式了,一个猛子闷进水底吹泡泡。
洛安实在?想笑,但这时候笑出声他?怕惹她更生气,只好用轻咳遮掩过去,然后道:“好。”
“不说不说,没有橙汁,就只是我心?血来?潮想换洗沙发套。”
浴缸里便重新“咕嘟嘟嘟”浮上一只豹豹。
微鼓着脸。
“真的吗?”
“真的。”
“全是你的错?”
“我的错。”
“……一定要在?女儿面前维护好我的形象!”
“无时无刻不在?维护呢,豹豹,你的形象特别好。”
哼。
安各从水中冲他?伸出双手。
成人的双手,很轻易就搂过他?的脖子,微微下压,凑上嘴唇。
“那就进来?。陪我一起洗澡。”
他?笑了,安各立刻趁机咬上那道翘起的嘴角。
特意用的是自己的虎牙,谁让他?刚才?说会咬痛嘴的。
“痛吗?”
“不痛。”
“……现?在?呢?”
在?别人的嘴角下方用这么轻的力道磨牙,也不会痛啊。
洛安又忍不住笑了,安各总觉得他?是在?嘲讽自己虚张声势,想要用点狠劲往下咬——但她也的确舍不得用劲,最终只能忿忿地松了嘴。
“如果?你真的很痛……”
沾着水的手往下落,轻轻摸了摸疑似被撞疼的后脑勺,又抚上他?肩膀处那颗新鲜的牙印。
安各低声咕哝:“改天我去医院把这颗牙磨平吧。”
做了那些梦,分离这些年,又能切实再摸到这个人。
她实在?是舍不得再让他?多痛一点了。
洛安愣了愣:“什?么?不要,别,你这颗牙的形状非常可爱……”
我身上任何一处地方你都会夸“非常可爱”。
安各翻了个白眼:“不是你说会咬痛吗!”
“我是担心?你刚才?用那颗牙咬自己……”他?却说,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如果?是你咬我,怎么可能疼呢?”
安各:“……我咬你就绝对不疼哦?”
“当?然,”洛安想了想她的控制狂癖好,又哄道,“我喜欢被你咬……”
“你骗人。”
“我没有。”
“你骗人。”
“我没……”
“你就是骗人。”
妻子冷哼一声:“结婚十年了,你明明从来?不许我咬你。”
洛安有点错愕地看向自己肩膀上的牙印:“我根本没——”
然后,慢半拍的,他?才?反应过来?。
“……豹豹。”他?轻咳一声,“别这样。”
哼。
安各嘟哝:“我想咬你。我还没试过呢。究竟什?么时候能咬你?结婚十一周年纪念日吗?要不就把这个当?我的十一周年纪念日礼物吧?”
“……”
洛安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深山无归境里长大的人,再怎么也跟不上这位新时代猛豹的口嗨车速。
虽然她也只会在?口嗨里飙车,但实在?……
“豹豹。我……不太喜欢那个。不提了好吗?”
安各皱眉:“你又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你不喜欢。难道你跟别的女人试过了啊?”
“当?然没有。”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试试?我是你老婆,你是我老婆,我们两个都拥有合法资格,应该试试所有的事。”
“……”
要怎么说呢。
他?总觉得,夫妻之间,做这些事是沟通感情、满足需求,可妻子总想提起的那种事……
会令他?想起,身份为奴婢的妾室跪在?泥里,仰头侍奉高高在?上的主?人。
他?本就是没什?么身份的妾生子,所以他?可以为妻子做所有……
可她怎么能提及这种事呢?
这太不符合她高贵的身份。
——洛安没有把这些想法说出口。
虽然他?已经?告知?了她自己的身份,但如果?可以,他?不想在?妻子面前反复强调自己是个婚外的第三者?,是个妾生子。
……况且,就像安各对他?的了解已经?迈入了新的阶梯,现?在?洛安也明白,如果?自己把这些话?说出来?,她肯定会暴跳如雷,气急败坏地说他?“什?么身份高低贵贱的,你就是我老婆,我想给我自己老婆做怎么了”……
豹豹总是很喜欢他?,很心?疼他?,会用明亮积极的热情迎接他?,她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是……和他?完全不一样的好人。
洛安揉了揉她的头发,被妻子一把拍开,她皱着鼻子。
“别想再转移话?题……”
“对了,豹豹,之前不是说要仔细聊聊吗?想聊什?么?你的那个梦?梦里那个欺负你的人?”
“……”
好吧,转移到的话?题在?这里,安各不得不移开注意力。
“就是,一个穿着奇怪白袍的男人……挥着旗子……指尖还绑着丝线……似乎操控了一个红色的女……”
“哦。”
丈夫笑眯眯地亲了她一下,眉间最后一丝阴沉似乎也散去了:“那没事了。我知?道那个人。”
“……真的?你认识他??”
“嗯,你说的那个人是上一代戚家家主?,戚家你知?道吧,就是……”
“我知?道我知?道,我手里有监管局的资料,掌握本阳会这个最大门派的戚家,目前在?玄学界内算是号召力最强的门阀,是吧?”
安各很快就把人物和资料串了起来?:“上代戚家家主?,也就是戚妍和戚延庭的父亲……哦,哦,我想起来?了!他?七年半前死了,是不是?我记得死因是意外事故……”
“是,早死了,发生意外事故。”
洛安慢慢在?浴缸边半跪下,他?一边抓过水池边的香皂替她清洁,一边心?情很不错地亲了亲妻子的脸颊。
“意外事故,某个夏夜他?突然被货车上一堆脱开了保险绳的钢筋扎穿了身体,骨头都碎了……”
【洛安、洛安、洛安、你不敢杀我你如果?敢杀我本阳会一定啊啊啊啊——】
“……几乎死无全尸,所以,你可以放心?。”
【他?把手从那摊碎骨原本的胸腔里缓缓掏出。满目猩红。指甲里灌满血泥。】
洛安在?妻子的后背上慢慢涂出一道洁白的泡沫,手上的素戒闪着银光,异常无暇。
“如果?是他?打了你,那他?早就在?冥冥中付出了代价。”
安各刚想反驳“我才?不信冥冥中天注定咧”,又想到了跟自己说这话?的人,是个天师。
嗯……
“老婆,你,跟那个上代戚家家主?的死,没关系吧?”
老婆摇了摇头,神情温和又无辜。
“豹豹,他?是出事故被很多很多钢筋戳碎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第194章 第一百零八十九课 有的时候认清了套路也不代表能规避套路
俗话说夫妻床头吵架床尾和, 俗话真是说得好,安各以前就经常用这个来哄对象。
改善脾气不吼他、不轻易放狠话、工作与个人生活一定要注意保持平衡……她个个没学到,就学到了这?个——
反正吵架吼对象时用再大的音量摔再大声的门, 等几天后她再去找他道歉, 几个亲亲就能哄好。
……可她没有想到, 自己也有被对象反方向利用这道理哄好的一天。
你质问我,我亲你, 你怀疑我,我亲你, 你气势汹汹地?逼问我究竟在计划什么去了哪里,我就亲晕你,然?后带着你滚进卧室里。
……无?论是被紧抱着低声说话、还是一个坐在浴缸里一个帮忙洗澡……以上没有任何一个场景适合“保持严肃正经聊聊”,等到安各反应过来的时候, 已经天亮了。
——她竟然?稀里糊涂地?被勾引着闹了大半个晚上。
为什么呢,第二天的早餐桌上,安老板神情恍惚地?盯着热气腾腾的马克杯。
这?难道就是倒转过来的供求关系吗, 以前?他供大于求所以我可以使这?招对付他,现?在对象却诡异地?呈现?了一种性冷淡状况, 我不提他就不做,供远远小于求了, 以至于昨晚他主动?亲一口我就迷糊……
用市场分析般的观点思考着自己昨晚种种失策, 安老板沉痛地?在心里反思着自己, 仿佛烽火戏诸侯后被别人三巴掌扇醒的周幽王。
轻易沉迷什么美色, 现?在好了吧, 原本要逼问的根本逼不出?来, 正事也不可能再聊了。
一眨眼,天亮了, 早晨了,女儿起来了,不可能再对他严刑逼供……
不,经历了昨晚,她连跟他大声说话都有点困难。
怒气被浇灭,怀疑被抹平,仿佛蔫了尾巴的猫。
早餐桌上,马克杯里依旧盛着牛奶,但,和昨夜那种微凉微甜的感觉不同,这?杯牛奶是用许多奶粉冲兑的,安各呆望的这?几分钟里,那股从杯子里跑出?来的甜味直往她鼻子里钻。
安洛洛小朋友正坐在桌对面,左右手开弓吃得风生水起,她一手握着小水杯咕嘟嘟喝奶,一手抓着三明治啊呜啊呜大嚼……
安各恍惚地?视线凝在女儿身上。
她注意到女儿的小水杯旁摆着一袋子刚刚启封、只挖了几勺的奶粉——活见鬼,他昨晚还真去给女儿买奶粉了,口供现?在加上了物?证。
“妈?盯我干嘛?”
是大吃大喝的女儿抬头看她。嘴角边还沾着番茄酱。
安各越发觉得她是个只知道吃吃喝喝的小笨蛋了。一点也不操心你爸昨晚究竟是在什么个境况下?买到的这?袋奶粉。
……简直是照镜子,被糊弄了大半个晚上也没想起来继续逼问的自己也是个笨蛋啊!!
安各叹一口气,揉揉脸,端起手边盛满的牛奶。
“我只想说,洛洛宝贝,你可以吃慢一点,没必要这?么急……今天妈咪开车送你上学。”
唔,对她而言,这?个新牌子的奶粉冲兑出?来的口感还是过甜了些。
比不上昨晚的吻……
咳。
“吃慢一点?”
安洛洛三口吞掉了手里最后一角三明治,翻了一个大白眼:“老妈你知道我几点上学吗?吃饭再慢一点就要迟到了!”
安各自己一般九点多上班,闻言她卡了卡壳。
“呃,不就是八点多……”
“七点半就早读啦!七点半!”
安·基本没在早上送过孩子上学·对当今中小学早读时间毫无?概念·各:“……这?么早啊?”
安洛洛小朋友仰头,吨吨吨喝光小水杯里最后一滴奶,便拽着餐巾纸匆匆跑去背书包:“妈咪再见我去上学了拜拜拜——”
她的称呼之?所以从随意的“老妈”转变成?了甜甜的“妈咪”,完全是因为从楼上下?来的爸爸。
洛安把几本作业塞进女儿的书包:“下?次作业写完了一定要收拾整理好,不要随手一扔,知道吗……”
就这?几本练字薄,他刚才?在女儿那座垃圾场般的衣帽间里找了十几分钟,最后差点开阴阳眼。
安洛洛小朋友乖巧点头:“好的爸爸,没问题爸爸,我下?次一定会收拾好!”
可爸爸清楚她下?次依旧不会收拾好,顶多在再次请求他找东西时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收拾整理”大抵是与这?母女俩绝缘的天赋了,遗传就是这?么奇妙,或许真的没办法。
不过洛安也不是很想让女儿遗传自己“天不亮就醒来去市场买菜做饭”的勤劳。
“东西再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遗漏的再拉起书包,扣子要扣好……”
半跪在她面前?,一边给她系衣领丝带一边絮叨的爸爸突然?顿住,是原本坐在早餐桌上的妈妈挪了过来,她很自然?地?把手肘压在了爸爸的肩膀上。
“哎。不如?今天我送洛洛上学吧?”
安洛洛有点心动?,她真的快迟到了,但爸爸送她上学的速度永远不紧不慢,就算她到校时必须急匆匆地?冲进校门也会表示“那你下?次就不要在家里磨磨蹭蹭,出?门前?丢三落四”……
可妈妈,以她飙车的速度,五分钟之?内安洛洛就能闪现?在学校门口。
——所以,虽然?对妈妈在这?短短几步内展现?出?的平衡能力怀有质疑——“妈妈你好好说话为什么要倚着爸爸”“妈妈你刚才?不是弯腰用手肘压爸爸肩膀吗怎么压着压着连脑袋都压上去了”——
安洛洛小朋友并没有戳穿妈妈。
她只是高举起双手,扭头,捧脸,用亮闪闪的眼睛看向爸爸。
“爸爸!爸爸!我早上从来没有被妈妈送去上学哎!爸爸好不好?爸爸同意吧!”
爸爸:“……”
想也知道,某人破天荒放弃补觉提议的“送女儿上学”,肯定是不怀好意,打算在女儿下?车后和他待在密闭的车厢内,继续昨晚被打岔的“聊聊”……
因为是早上,因为是一起送女儿上学,她吃准他不可能在那时再次使出?昨晚的招数的,他肯定只能安分听讲。
……虽然?洛安无?法在早晨的车厢内对她使出?美人计,仅仅是因为他目前?只从豹豹钟爱的偶像剧里模仿学习了“门咚”这?个技能,他还没有学会“车咚”。
但女儿正用闪亮亮的眼睛盯着他。还刻意用双手捧着婴儿肥的小脸蛋。
爸爸:“……好吧。妈妈开车。”
女儿真的要感谢她那张得天独厚的漂亮脸蛋——但凡和小斗笠相似那么一丁点、和小安各差别大那么一丁点——爸爸的心就能完全硬下?去了。
真像。
爸爸略有些遗憾地?捏了捏女儿的脸蛋。
如?果不是正事要紧,昨天真该把降龄法术的时间设置长一点,待在家里尽情撸那只五岁半小豹豹的双下?巴……
软嘟嘟的肉,多好摸啊。
“好哎,那我们走吧,洛洛宝贝,抓紧时间抓紧时间,我们去车上——”
妻子一把拎起女儿跑,结果迈开腿时又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
被爸爸眼疾手快接住的安洛洛:“……妈妈?你没力气啦?”
闹到凌晨三点才?睡下?,能有什么力气。
洛安无?言地?抱着女儿往地?下?车库走,很体面地?给妻子留了恼羞成?怒的空间。
控制狂,尤其?是一个热爱各式极限运动?的控制狂,她总爱在各方面占上风——尤其?是身体素质上。
她永远不会在事后的早晨懒洋洋地?待在床上,表示“腰好疼没力气来哄我来抱抱”——哦,除非她是故意的,在一场剧烈的争吵后刻意装出?来哄他,觉得这?能满足他的自尊心。
但洛安既没有什么男性自尊,也对此看得清楚明白:豹豹就是一直认为她是“全家最强”。
财力,权力,又或者体力武力,她很自然?地?将他鉴定为“全家最弱”,毕竟她还会街头拳击,而他一直致力于营造自己“不碰血腥”“与世无?争”的形象。
……嗯。
哪怕是此时、互相已经拆穿了不少马甲、又对彼此了解更上一层楼的此刻——
安各也只是忿恨地?锤了锤刚才?突然?发软的腿。
淦。
老婆睡前?又给我弄了补汤喝,早上醒来时神清气爽,差点就忘了自己昨晚的体力消耗!
可昨晚睡老婆也没睡几回啊,胳膊腿怎么这?么不争气,这?段时间太缺乏锻炼了吧?
老婆一个天天宅在家里做家务不锻炼的人,明明应该体力值比她降得更快,今早却像个没事人……不对不对,老婆是很强的天师,他实际也应该有点武力值……不对,那是玄学层面上的战斗力,不能代换成?那方面的体力吧?
夫妻之?间还是我更占上风,嗯嗯,是我睡老婆,绝对不是老婆睡我。
不行,要加强锻炼了,这?么弱,还怎么继续睡老婆哦。
要不待会去老地?方练练拳……
“妈咪!快点快点我要迟到了——”
“好好好,来咯!”
【一刻钟后】
——正如?洛安所料,送完了女儿上学,车厢里就剩下?他们两个人。
初夏,早晨的阳光有些刺眼,两个成?年人穿戴整齐,一个握着方向盘一个坐在副驾驶上,不远处就是吵吵嚷嚷背着书包进学校的小朋友们……
气氛很难暧昧起来。
异常适合聊正经事。
副驾驶上的洛安微微合眼,已经准备好了迎接妻子即将咄咄逼人的质问。
“老婆……”
与想象中不同,她的语气和在家里吃早餐时一样柔和,软软的。
安各拉下?防晒挡板,又把墨镜推向头顶,趴在方向盘上敲手指。
“哎。安安老婆。”
她说话时脸颊和眼睛都侧了过来,洛安嗅到了远比昨晚更甜的牛奶味。
“我今天不想工作了。带你去约会,好不好?”
……很好。
举一反三,活学活用,不愧是她。
“你可以直接说‘我们继续认真聊聊昨晚没说清楚的事’,豹豹,别拿约会来诱惑我。”
“怎么叫诱惑啦,是真的,真的,老婆我想和你去玩啊。之?前?你竟然?带洛洛单独去了游乐园坐摩天轮……”
安各扒着方向盘,脑袋一点点蹭过来。
甜甜的、奶粉冲兑的香气也蹭过来,她的脸颊触手可及,似乎是前?所未有的柔软。
“老婆,我们去坐摩天轮吧?然?后拥有完——全不被打扰的半小时私密空间……”
洛安太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了。
高空运转,封闭轿厢,无?人打扰,可以构成?近乎完美的密闭空间,人登上去后就没办法逃开,待在上面一圈转下?来最少也要半小时……也不好再拿出?别的东西转移话题,摩天轮里只有彼此相对而坐。
是个绝佳的逼供场所。
他很清楚,妻子的提议是不怀好意。
“老婆。老婆。我们好久好久没坐摩天轮约会啦……老婆你和我去约会嘛。”
……可他无?法拒绝。
洛安伸手,轻轻掐了一下?妻子嘴角露出?,过分甜蜜的傻笑。
“好。但别再学着女儿的样子装。”
安·卖萌失败反被戳穿·各:“……昂。”
第195章 第一百零九十课 选择谈判地点时最好提前选好逃跑通道
如果安各的少女时?代?有一张“白日梦清单”, 那么“和?最?最?最?好看的超级大?帅哥一起坐摩天轮”肯定位列清单第一名。
——是,“脱离家族”“轰烂家族”“大赚特赚”“成为首富”等目标都不?在这张白日梦清单上,安各以百分之二?百的自信心确认自己肯定会把以上目标变成现实——
可找大?帅哥坐摩天轮就不?一样了, 毕竟, 哪怕在梦里, 她也没能想象出“最最最好看的超级大?帅哥”是什么样的。
偶像剧里的男主角太瘦了,她喜欢手臂和?肩膀更结实的, 不?喜欢纤细弱鸡;
电影里的精悍特工的确结实,但粗暴硬汉类也不?是很戳她啊, 气质再内敛一点;
成人片里的演员倒是非常性感,但是,唔,衣服还是穿严实点好, 脱得多了就显得油腻又骚气……
唉。
虽然算是个颜控,但真要选带在身边的人……安各的眼光真的很挑剔。
别看她整天热切表示“我想脱单”“我要谈恋爱”“我有一颗少女心”,朋友们真要给她介绍帅哥、安排相亲了, 她永远是意兴阑珊地回来,看不?上男人的理由?千千万万。
正因为此, 她颜控又追星的特质,才成为了所有朋友永不?知晓的秘密吧……
当?年安老板旗下的高奢男士内裤品牌找代?言人时?, 她可是实打实见过一溜世界名模们——他们仅裹着一条泳裤、肌肉上滴着水滴、就排着队在自己面前试镜。
更别说, 那些名模在导演的指示下做出各种各样能诱人犯罪的动作, 使出浑身解数向?她这个顶头大?老板释放魅力……
旁边嗦着鸡尾酒偷摸乱看的胡冰都忍不?住要擦鼻血了, 她明明已经找了一位男朋友, 可依旧本能地蠢蠢欲动——但当?时?仍为单身狗的安老板却还是兴致缺缺地支着手, 托着下巴,用打量办公用品的眼神打量那些名模。
一圈顶级男模看完, 评价就三?个字。
“不?高级”。
……后来,历经千辛万苦拿到了代?言、凭这支广告成为万千少女梦中情人的男模特,他在多年后接受采访时?,这样心惊胆战地提及那位全程旁观的大?老板。
“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女同看直男没洗干净的臭袜子。”
事后看到采访的安各:“……这什么破比喻!亏你还当?了我两?个月的老公!呸,脱粉了!”
听妻子吐槽才意识到她曾经见识过一溜内衣模特的洛安:“……”
多少年前的老黄历,顶着哑巴阿姨壳子的洛安还能怎么办。
哑巴阿姨只能默默挥下菜刀,用力跺砧板。
他真的好讨厌,这个男人穿衣服不?检点的新时?代?。
——当?然,撇去某人越醋越小心眼越往奇异死胡同里拐的脑回路,顶级男模也满足不?了安老板挑剔的眼光,那少女时?代?的摩天轮幻想能被谁满足呢,叠上少女时?代?滤镜的某个人吗?
可她从未有过青涩的“校园初恋”啊,那时?全校最?帅的白衣校草正暗恋她的校花朋友,他们唯一一次独处是他对着蹲在街边夹着烟的她吐了口唾沫,表示“恶心”。
……啧。
杨兰兰和?季应等人或多或少还是给那个大?大?咧咧的女学生留下了影子,夜深人静时?,抱着啤酒瓶的叛逆少女总在想,自己这样的,是不?是真的不?受异性欢迎,注定孤独自由?一辈子了。
短头发,臭脾气,会跑步不?会跳舞,说话做事太凌厉,还隐隐有点控制狂偏向?,独|裁又霸道……
不?过,安老板的眼光实在太挑剔,因为自始至终没真正看上过什么对象,她被那几?个心怀不?轨的高中朋友搞得再低落,也始终没在“让我变得更具魅力”上投入努力,只是鼓足劲赚钱、工作、搞垮家族去了。
历经艰辛,功成名就,脱下校服的安老板便自我和?解了。
害,管她是不?是受欢迎,她的钱和?地位受欢迎就行,不?用装可爱,成百上千的顶级男模照样围着她转。
——再然后就遇上了洛安。
一切迷茫与困惑烟消云散。
安老板试图用钱用地位用一切自己能使出的糖衣炮弹勾引,可对方永远不?为所图,十动然拒,常常还因为态度过于坚决把她气个半死。
转变为少女时?期那个傻乎乎的学生冲他卖萌撒娇,做一些又蠢又无?厘头的事情,不?是用钱用礼物而是用嘴嚷嚷“喜欢”,却反而得到了他心动的回应。
……安各有时?觉得,再早一点遇到他就好了,安安老婆肯定会超级超级喜欢那个纯天然无?伪装的女高中生吧?
她有时?又觉得,他们相遇的时?机,就刚刚好。
一个满口夸奖鼓励、平均一天十句“你最?可爱”“你最?帅气”吹捧、看你的眼神总是认真且带笑、仿佛他所说的一切发自内心的对象……
很难不?惯出一只自信心爆棚、又总在他面前晕头转向?的豹豹。
是“豹豹”不?是“宝宝”,他的发音清晰明确,也发自内心地觉得她三?千米越野跑拿第一名超棒。
结婚后她曾瞒着所有人独自报名去参加一场跨年的城市马拉松赛,在朋友们都穿着礼服开派对时?呼哧呼哧穿着运动服跑出一身臭汗,虽然拿到了那块很想要的金牌,但因为当?时?形象太狼狈,就不?好意思联系对象和?朋友……
结果刚从领奖台上下来,就看到丈夫站在看台下,一手拿着运动水瓶,一手拿着热毛巾,胳膊上还挂着她随手扔下的羽绒服外套。
他招招手,示意她赶紧过来,喝喝水擦擦汗,看她的眼神关切中带着雀跃。
就像读书的时?候,会在运动会时?拼命给对象加油的小情侣。
她曾经很羡慕过那种小情侣,可现在……
难道她自己成了主?角一员啊?
安各挂着金牌懵懵地跑过去,又懵懵地倒退了几?步。
——刚跑完马拉松一身臭汗,熏得她自己都嫌味大?,对面这可是刚结婚不?久的漂亮老婆,熏走了怎么办哦。
可老婆手一伸腿一迈,一把就把她紧紧抱住了,又高高举了起?来。
“你真是太棒了,豹豹,”他弯着眼睛说,“你跑步的感觉就像能飞起?来,非常帅!又帅又可爱!”
安各:“……”
下次谁跟她说她才是那个会打直球的,骗子,她一定要打回去。
不?知道是被举高后过大?的气压搞晕的,还是被那接连的吹捧搞晕的,安各盯着他明亮的茶色眼睛,脑子里的理智转呀转呀就转没了。
结果她直接抱着对象啃了上去,糊了他一脸臭汗。
其?实跨年时?不?参加朋友聚会不?联系对象、偏偏要去拿那枚马拉松金牌,不?是胜负欲作怪,也并非“我要拿第一”的执念……
只是因为那是他们结婚的第一年,第一次跨年。
前几?天她吵架时?对他说了难听的话,就想去跑到这枚相当?于“我们第一次度过一年”的金牌,送给对象,哄他别生气,原谅我,开心一点。
结果被他主?动找过来,又被主?动抱起?来这样夸奖了。
——和?这个人在一起?,怎么总是能够这么开心呢?
他不?是我的下属,不?是我的合作方,和?我没有任何利益牵连,也不?算与我“臭味相同”“脾性相仿”的朋友。
所以他这么喜欢夸奖我……是发自真心的,超级喜欢我吧?
安各不?需要阴阳眼反复确认,也明白了这一点。
我,豹豹,天下第一可爱帅气。
因为我家最?最?最?好看的美丽老婆是这么夸我的,老婆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人,他夸的肯定就是对的,嗯嗯。
安安老婆在我身边,什么白日梦清单,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将来一定能全部实现,手到擒来,因为我的老婆比我所有所有幻想加在一起?的总和?还要好看,还要……
令我喜欢。
——只可惜。
“……我已经忘了当?年我们俩第一次坐摩天轮的事了。老婆,你还记得吗?”
已经从地面缓缓升离的摩天轮内舱里,洛安坐在对面,替她把奶茶吸管戳进了纸袋。
他既不?明白妻子为什么非要买游乐园门口十五块钱一袋的地摊奶茶,竟然是用塑料袋包装的,卫生条件实在令人忧心;
他也不?明白妻子为什么从刚才开始就在兴奋叭叭叭,跟他说少女时?期幻想了多少个男明星一起?坐摩天轮,跟他说读书的时?候学校那个穿白衣服的校草,竟然还跟他说见过好多好多只穿着内衣花枝招展的顶级名模。
……豹豹不?是一直致力于伪装“我什么也没玩过”“我是个超级淑女”吗?为什么突然主?动开口跟他提这些心路历程?
洛安费了点力气才没戳破自己手里的奶茶袋。他沉默地把奶茶递给妻子。
安各:“……老婆,你知道我刚才说那些话,重点是表示自己‘一个也没真正看上’吧?我真的‘一个也看不?上’哦??”
洛安才不?管重点。身负阴阳眼的小心眼不?需要在乎话题重点也不?需要解释说明,他就是要一门心思在乎明星校草和?名模。
“所以你想说什么?期盼了很久的摩天轮,最?后却并不?完美?上次你忘记了我们俩一起?坐摩天轮,是因为……”
因为你加班通宵整整三?天把我晾在家里,结束后顶着黑眼圈却还不?肯去睡觉,缠着我非要给什么“约会补偿”,结果在坐上座位的第一刻睡着了。
安各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咳咳,所以,把这次当?成第一次坐摩天轮,好不?好?它也可以成为我们俩第一次交心的地方,第一次坦诚沟通、不?掩饰彼此心情的地方……”
哦。
“坦诚沟通?不?掩饰彼此心情?”
安各恳切点头。
“老婆现在我已经坦诚说完了我的心路历程——你的呢你的呢?我们要沟通,就要有来有往。”
老婆抬起?眼看了看她,脸上的温和?突然散了散,转变为一个有些阴森的笑脸。
“我现在没想别的,就是很在意你说的那些明星校草和?名模。所以,有几?百个?还是几?千个?报个数给我吧。或者,按时?间线,挨个把名字给我,好吗?”
安各:“……”
安各想起?,这里是完全封闭的摩天轮轿厢。
安各突然就有点点后悔了。
第196章 第一百零九十一课 逼迫别人和诱使别人很难说哪种效率更高
“老婆,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所以有名单吗?”
“老婆,你听我?再?解释一遍,重点是我看不上他们……”
“不用解释, 豹豹, 我真的明白。名单没有, 报个数也行?”
“……老婆,我?们真的需要好好聊聊了!我?刚才说了一堆, 只想引出‘我?们应该坦诚沟通’的重点!!”
“是,我?正很坦诚地询问你, 究竟比170多还是少?没事,豹豹,我?有心理准备。”
“……老婆你这是一种很新的转移话题方式吗,老婆你又?不是什?么乱吃飞醋的小心眼, 能不能别装成这样无理取闹……”
洛·惯爱乱吃飞醋的究极小心眼·安:“哦。那算了。是我?不好。”
安各松了口气。
摩天轮舱室内开着足量的冷风空调,可刚才那串追问已经把?她逼得背后出汗了。
……本以为老婆会开心呢,“见过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水饮”难道不是偶像剧里的经典桥段, 男主角一提女主角就?会用“天呐你竟然选择了平平无奇的我?”仰慕眼神盯着他,再?然后感情?加速升温……
呃, 虽然那是她年少不懂事时热衷的偶像剧,后来再?代入女主角只想给男主角一个上勾拳, “本豹明明家?财万贯哪里平平无奇了你这个一块腹肌也没有的弱鸡”……
但后来, 不是脱单了嘛。
三?流剧也好, 一流剧也罢, 她也没办法代入女主角了, 如果非要代入……她一般代入男主角。
因为老婆真的很吃偶像剧男主哄女主的那一套。
电视里的冷面酷哥说的话再?直白残酷没情?商, 关键时刻只要把?女主一推一亲一紧抱,后者就?没脾气了——安各哄老婆就?是这么学来的。
当然, 至今仍对“是我?睡老婆不是老婆睡我?”深信不疑的豹豹,无法理解“霸总男主摁着人亲”和“可爱妻子?主动献吻”的区别。
毕竟被?献吻的那个每次都会认真忽悠她“豹豹真是霸道帅气我?就?喜欢被?你摁着亲”,以此赚取更多更主动的亲亲。
——洛安看一眼她的表情?就?知道妻子?此时在想什?么,肯定是类似“偶像剧男主招数竟然不管用了”的沮丧吧。
谁让这是他守了十年之久的妻子?,不开阴阳眼也能运用基本读心术。
“豹豹,你要明白,”手机震了震,他拿出来点击查看,语气重归安安老婆应有的平静,“虽然你很喜欢那些电视剧,但你不能永远依靠那些编剧乱写?的情?节来应付我?。多少还是要因地制宜、篡改一下。”
安各:“……什?、什?么,我?可没想着用偶像剧情?节撩你啊,也没想着借此抹消昨晚的失策扳回一城啊?”
你就?是。
如果还想继续这种讨论,他应该进一步提出假设,“假如我?也说自?己‘当年见过无数个衣着暴露的世界级性感美女,她们使出浑身解数展露自?己的迷人特点,我?盯着她们看了数个小时但一个也没动心’,你是会感到荣幸还会当场暴怒质问我?为什?么要看别人呢”——
是,理论上只是多少年前未相遇时的老黄历,可你的对象怎么可能真的不在意。
然而,提出这个假设,结果显而易见。
洛安从不觉得安各会与“嫉妒”这样阴暗的东西产生联系,但她的领地意识与控制欲是极其旺盛的,他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的所?有物,“紧盯着衣着暴露的其他异性看”无疑会触碰她的禁区,洛安确信,她会被?这个假设气死。
气到对他大吼“你敢看别人我?就?挖掉你眼睛”也说不定。
如果是以往,听完对面夸夸其谈十分?钟“我?曾经看男模如何?如何?”后,他肯定要提出这个假设也气气她……
但是现在,和妻子?之间的气氛太好了。
哪怕是为了那个邀请自?己约会时的笑?容,洛安也不想弄坏她的心情?。
还是转移话题吧。
洛安说:“如果昨晚的事让你这么不自?在。我?以后不会再?主动引诱你了。”
“咳咳咳——”
安各急忙伸出尔康手,面红耳赤:“不不不不用!我?没有说我?不喜欢!!”
“那你喜欢?很喜欢?”
“……”
“喜欢但是不自?在?有点别扭?还是害羞?”
“……”
“豹豹。不是说要在摩天轮里进行第一次的坦诚沟通吗?”
“……”
到底谈话节奏是怎么被?带走的,原本应该是我?审问你才对啊!
安各决定用低头喝奶茶来表示自?己“无暇发话”,她开始很响亮地嗦珍珠吃,并发自?内心地感谢这袋子?奶茶里有加倍珍珠,感觉可以慢慢嗦上半小时。
洛安笑?了一声。
“好,我?明白。我?以后也会抓住机会多多引诱你的。”
安各:“……”
安各不禁伸脚踢了他一下。
心知肚明还非要挨个问出来,这叫“坦诚沟通”吗,这明明就?是使坏!!
见好就?收,被?踢了一脚的洛安也不再?开口,他很自?然地低头看手机,让话题缓缓终止。
安静又?和谐的气氛里,摩天轮升至三?分?之一。
妻子?又?伸脚踢了他一下。力道很轻。
“手机里有什?么好看的,”她嘟哝,“你老婆我?就?坐在你对面呢。”
或许这又?是一个被?安安老婆惯坏的毛病,她讨厌他在自?己面前玩手机——他本来就?不爱玩电子?产品嘛。
“没什?么。”
只是在联系李秘书,想看看她是否留有早年那支广告代言的资料,能不能弄到那份完整的模特名单。
洛安把?“太感谢了,下次会给李小姐带些茶点”发送过去,便?放下了手机。
“抱歉,刚才是我?不好。我?们继续谈话?”
安各……后知后觉自?己又?犯了专横的毛病,两个人原本气氛挺好她却威胁对象不准玩手机……她轻咳一声,主动递出手里的奶茶示好。
“老婆,老婆,这个好喝,似乎放了淡奶油,浓浓的,你也尝尝。”
洛安讨厌奶油,更讨厌“茶”和“奶油”的组合体?,但他依旧接了过去,浅尝一口。
“谢谢,很好喝。你喝吧。”
“……哦。”
安各恍惚地接回奶茶。
十年夫妻了,用同一根吸管也不是很值得惊讶的事吧。
……话说也只能用同一根吸管,但他这么自?然地接过去用吸管……她要是因为“这不是间接接吻”吗突然心跳加快,是不是太丢脸了啊??
不不,都怪此时气氛太好了,她太久没跟老婆这样安静独处所?以才……
也许不该面对面坐着。太拘谨了。
应该很自?然地,像在家?里那样做点肢体?接触……
洛安原本在努力转化嘴里那股讨厌的奶油味,突然就?感觉自?己膝盖被?拍了一下。
妻子?伸出手搭在上面。
被?抓包的眼神闪过一丝无措,像极了出爪把?地毯勾出丝后被?逮住。
洛安:“……”
洛安不禁开始怀疑她刚才是打算在他裤管上涂鬼脸。
……公共场合,光天化日?,豹豹不至于如此吧。
“豹豹?怎么了?”
“没……”
多年夫妻,安各觉得自?己实在没必要尴尬,但她说话还是很结巴:“我?就?是想伸手过来牵你手……”
“结果意外把?手拍到了我?膝盖上?再?动就?觉得尴尬?”
“……”
“没事。手给我?吧。”
——于是那个想法被?满足,对象很自?然地牵起了她的手。
他们面对面且手拉手坐着。
许久。
安各渗出了手汗。
洛安斟酌片刻。
“我?能暂时放开你的手,替你擦擦汗,再?重新牵上吗,豹豹?”
安各:“……”
这不是更局促了吗啊!!和初次约会时连看对眼都要飞快躲开的初中生小情?侣有什?么区别啊!!
不不不明明已婚十年了——虽然这十年四舍五入只相处了三?年——这三?年还要撇开他出差我?加班各种工作时间,四舍五入只谈了几个月——再?四舍五入就?是完全没处过——
不!
她绝不认输!
安各挥挥另一只手,挥散了脸上逐渐升高的热度。
“咳。老婆你看窗外,我?们逐渐升高了,外面的景色很好啊。”
“嗯。”
“……老婆你看着窗外,有什?么想法吗?”
“你说得对。景色很好。”
“……”
果然是太久没经历这种甜甜约会了!她已经变成了一个约会智障!话题怎么找也只能找进死胡同!
洛安看着窗外,没有去瞥她额角的细汗,但他正握着她的手,里面的汗多到他险些以为自?己在握融化中的冰糖葫芦。
……傻豹豹。
找了再?多借口,伪装再?繁复,用了再?多的手法去转移话题……他终究还是有点不忍心。
难道说,这一面也是她故意暴露给他看,诱骗他不忍心吗?
洛安轻叹一声。
“豹豹,你看,那边的景色。”
“……哪里哪里?”
“那边。冒着白烟的位置。”
安各循着他点在窗户上的指尖望去,这个摩天轮正巧位于市中心,她一眼就?认出了下方那微小的地标性建筑。
是戚家?名下的从慧大厦。
冒着烟的……缺了大半层楼的……仿佛被?人从中间撅断的从慧大厦。
安各:“……”
安各:“老婆?那是从慧大厦吧?它怎么从中间断开了?上方那几十层混凝土钢筋呢?它昨天还是完整的吧?从慧大厦今天头秃了吗?”
老婆肯定地点点头。
他平静道:“我?昨晚就?是去那边买奶粉的。买奶粉前从慧大厦还是一整截,买完后它就?头秃又?折腰了。”
安各:“……”
安各看看老婆半透明的圆滑指甲尖,又?看看远处废墟般的从慧大厦。
安各看看老婆,又?看看……
“不用再?看了。”
老婆捧住她机械般转来转去的脑袋,很自?然地亲了亲她的脸颊:“只是一个我?买奶粉时发生的意外。小意外。”
安各:“……”
安各:“昂。”
第197章 第一百零九十二课 犹豫就会败北所以该出手时就要出手
【晨, 十点整,夏天小学】
——当爸爸妈妈正在游乐园的摩天轮里玩“你猜猜那是什么级别的小意外”游戏时,安洛洛小朋友正坐在教室里。
脸色臭臭的, 还托着腮。
……不是早上那种故意扮可?爱的双颊托腮, 是大?佬叼烟般把一边脸蛋高高推上去?, 又?斜着另一边脸蛋看向斜上方,硬是把脸上那点婴儿肥搓出了沧桑感。
如果不是因为正在上课, 她嘴里肯定还要再含一根棒棒糖,营造出?更多的“颓丧”。
当然?, 这位小朋友并不知道今天她是全家唯一一个老实听话执行“本职工作”的——只有她一个人?老实坐在教室里上课,爸爸既没有在老实做家务,妈妈也?没有在辛苦上班,他?们俩一把她送进学校就跑去?市中心新开的游乐园了, 竟然?偷偷摸摸单独坐了摩天轮不带她玩——
如果知道了,安洛洛脸上的那?点沧桑指不定就要转变成足足的“杀气”,再酝酿出?一放学就能冲着爸妈嗷嗷开哭撒泼打滚的力气。
……这位小朋友真的很?爱模仿上世纪电影里的黑dao大?佬, 谁让她心中还揣着那?个“遍收小弟征服校园从而超越妈妈成为世界第一厉害”的梦想呢。
当然?,她也?只敢在爸爸看不见?的地方摆出?这幅“歪胳膊扭肩膀, 撇嘴还臭脸”的架势,爸爸肯定会以“坐没坐相”为由让她再顶着书?挺着背端坐十分钟。
而且她此时特意摆出?这么一张脸, 既不是未卜先知发现了爸妈背着她去?游乐园, 也?不是为了塑造大?佬的氛围感以此募集小弟……
“洛洛?洛洛?别难过啦, 不就是多了篇惩罚作业吗?”
同?桌王春燕推了推她的胳膊。安洛洛特意支起的颓丧脸被推歪了。
“……好啦。一次迟到而已, 没关系的……”
一次迟到。一次迟到而已?
安洛洛悲愤地放下胳膊, 瞥向老师——正背过身在黑板上写字——便重重锤了一下课桌。
“我原本!今天!不会迟到的!”
这是大?课间前的最后一节课, 而且大?课间已经开始两分钟了,走廊上的喇叭正高声播报集合早操的前奏乐, 教室纪律也?被影响得很?喧闹……台上写字的老师其实正额外拖堂,她急着用粉笔把这堂课的最后几个要点抄上黑板,也?顾不上后面小学生们叽叽喳喳浮动起来的气氛。
所以王春燕才敢在这时推同?桌说小话,安洛洛才敢捶胸顿足表示情绪。
“今早是你妈妈送你来的吧?”
安各开的跑车与身上的衣服首饰——乃至她本人?——都过于显眼、夺目了,王春燕很?难不注意到。
安洛洛的妈妈就像是一则江湖传说,只闻其人?不见?其身,但有一点,大?家是肯定的。
安洛洛妈妈堪比一位电影里的赛车手,有她在,安洛洛不可?能迟到。
——说来也?怪,安洛洛明明是个出?门前爱拖拉磨蹭的性子,却偏偏不爱上学迟到,哪怕急速狂奔也?要定点冲进课堂,虽然?她经常气喘吁吁赶在早读铃前跑进教室,但她一整个学期也?没迟到过一次。
或许是因为做不良时也?坚持全勤出?席课堂的某豹豹……哪怕通宵打架也?必须七点二十背上书?包狂奔去?学校……
然?而,由妈妈曾坚持了整个学生岁月的全勤记录、女儿也?从幼儿园坚持到小学第一学期的不迟到履历——
今早,破天荒的,出?现了污点。
安洛洛小朋友迟到了。
平生第一次迟到。
迟到了五分钟!!
“……洛洛,没关系啊,班主?任也?说了,念在你是第一次,惩罚作业不需要家长签字,抄上三遍交给?她就好……”
一点也?不好。
讲台上的老师放下粉笔,开始催着他?们排队去?操场做操,安洛洛臭着脸跟在大?部队后。
她和王春燕的学号不在一起,所以她轻易地略去?了朋友担忧的眼神,拖拉着步子,远远坠在最后方。
迟到。
一点也?不好。
自?诩全家第一的小老虎最讨厌什么呢,被别人?嫌弃不聪明,跑步没有拿第一,全胜记录里出?现了唯一一个洗不掉的败绩——
她!讨厌!这唯一一次迟到!
明明妈妈顶着爸爸的目光也?尽可?能快速送我过来了,明明我跨进校门的时候离早读还有十分钟呢,明明……
安洛洛踢着台阶上的小石子。她忿忿地把那?颗石子用鞋尖踹得很?高。
“喂。”
——小石子弹在某个人?的裤管上,安洛洛顿住脚,抬起头。
不知不觉间,操场上的音乐和同?班同?学们,已经变得很?远很?远了。
她单独站在楼梯上。
而齐乐平拧着眉停在她面前。
“喂。你。安洛洛对吧?你跟我过来。”
六年级的男孩在一年级的女孩面前仿佛一座铁塔,更别提他?此时正叉着腰,刻意仰着脖子,站在一面带有窗玻璃的楼梯平台上堵她——上午的阳光从操场穿过窗户,完全洒在了他?背上,把齐乐平的身影烘托得格外高大?。
安洛洛几乎被他?投下的背影完全淹没了。
但她依旧臭着脸,撇着嘴,站没站相地歪着肩膀。
她今天多了一次迟到记录。她心情特别不好。
“你想干嘛?”
安洛洛小朋友直接抬脚踢起地上那?枚石子,目标特别明确——再次踢在齐乐平膝盖上。
语气凶而冷漠:“你挡我光了。走开。”
齐乐平:“……”
如果撇开背光的影响细瞧,就能发现,齐乐平的眼神此时甚至带着一丝恨意。
但他?余光落在安洛洛刚踢过石子的球鞋上,还是抽抽眉,忍了。
“……你跟我过来,我们私下说。”
安洛洛翻了个白?眼:“凭什么?”
凭什么?
如果这里不是学校,如果不是周围随时可?能出?现老师同?学……齐乐平真想伸手抓她。
我来找你麻烦,没看出?来吗,还敢这么对我说话?
……可?惜,他?只敢在心里想想。
实际上,齐乐平只是紧紧怀抱着胳膊,那?是一个用于自?卫的姿势——然?后他?很?僵硬地咧开了一个笑,往旁边挪了挪。
“这就不挡光了吧……我找你是因为一件很?重要的事。关于你妈妈的。你妈妈是姓安……叫安各,对吧?”
她的确记得,这个齐乐平的爸爸,姓戚,是曾经缠着妈妈说过话的奇怪叔叔。
爸爸也?私底下警告过,“遇到姓戚的人?接近你和妈妈一定要提高警惕”。
看来的确是要避开人?群谈谈的事了……
嘁。
学着电影里的样?子,安洛洛小朋友很?有大?佬风姿的扬扬下巴:“你只有五分钟。带路。”
高她几个头的齐乐平:“……”
齐乐平艰难挤出?一个笑,还是忍了。
他?和这个小女孩只打交道过几次,但每一次,都会印象深刻,再次提高警惕。
第一次,是清明时他?试图按照父亲给?的任务,引几个好骗的同?学去?封印着无数阴气的操场里,结果她却突然?飞起一脚把他?踹晕;
第二次,他?意外和她在公园撞见?,她捧着一只野餐篮到处蹦跳,他?不服气想喷她几句,却又?被踢了一脚,她还骂了一句“猪”便远远跑开;
第三次,他?跟在父亲身后和她和她的妈妈逛街,本以为能够得意洋洋地冲她炫耀一通——
他?可?是玄学界第一大?派本阳会会长的亲儿子,他?的父亲戚延庭是世界上最最最厉害的人?了,你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小豆丁,凭什么在我面前眼神气势拽到天里啊?
你几岁我几岁?
论长幼,论血统,论传承——
你什么身份,我是什么身份?
——玄学世家或许总有这个通病,越大?越深越积累封建弊病的家族,那?家族里的孩子便越爱把“身份”“地位”挂在嘴边,以此衡量自?己之外的全世界。
如果安洛洛这小破孩是戚家的人?,年幼的齐乐平忿忿想道,她连给?他?端洗脚水都不配呢。
……如果非要较真,这也?算是事实,因为小斗笠在家族里就是“看门黄狗都不如的地位”,要曾经那?些洛家人?衡量估值,他?的女儿或许连狗崽都不如吧。
可?安洛洛并不生活在无归境,也?与大?家族无关,她跟着妈妈姓安,安各的安,绝不是安家的安。
她既不是安家人?也?不是洛家人?,是妈妈的女儿,豹子窝里的小老虎。
安洛洛:“为什么你爸姓戚你姓齐?你妈妈姓齐吗?”
安洛洛:“啊,什么,不能跟妈妈姓,只能从旁系姓。还有这种规矩啊。”
安洛洛:“你好可?怜哦。”
……齐乐平讨厌她。
没有地位、没有身份、莫名其妙蹦出?来的小丫头片子,父亲还总在提及她出?身时神情莫测,用笃定又?鄙夷的眼神瞧他?,“别想了,你是不可?能超越那?个人?的女儿的”——
超越什么超越,他?已经六年级了,年年拿满奖状奖学金,六年的优秀班干部兼优秀班长表彰,成绩排名全年级第一,小迷弟小迷妹大?把大?把……他?是脑子不好才要去?一年级和一个连拼音都不会写的小屁孩搞竞争啊?她配吗?
……然?而,在父亲的眼中,他?就是怎么也?及不上安洛洛的。
哪怕他?跑去?偷来一年级语文组办公室里的卷子,声嘶力竭地在父亲面前挥舞,用红艳艳的大?鸭蛋表示“父亲那?小孩就是笨蛋白?痴兼垃圾”——
父亲:“那?个人?的女儿怎么可?能笨得连拼音也?不会。”
父亲:“小小年纪便懂得藏拙,不可?小觑。”
齐乐平:“……”
藏什么拙!再怎么藏拙也?不至于选择题样?样?都错吧!
齐乐平要气死了。
而今早,当他?发现父亲常年驻扎的从慧大?厦变成了废墟,他?最仰慕最崇敬的父亲昏迷着被担架抬出?废墟……
不远处,戚家那?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们,他?们窃窃私语,眼神来回打转,嘴里说着……
“那?个叫安各的女人?”
“要抓紧”
“他?疯了”
“我们必须抓紧——”
偷听的齐乐平不太懂,但他?清楚这一点。
安洛洛,肯定与这些事有关系。
安洛洛,肯定就是迫害他?父亲的坏蛋之一!
“好了,现在已经很?安静了。你说吧。”
是,很?安静,这里没有监控摄像头,也?不会有同?学或老师经过。
齐乐平攥紧了手心里的小刀。
他?猛地转头:“你把我父亲怎么——”
“嘭。”
安洛洛眨眨眼,她踢出?的腿才到一半,就见?一只小手从齐乐平身后探出?来。
落在颈侧,只“嘭”一下。
铁塔般的六年级男孩重重倒地。
“……唔,该怎么说呢,比我想象中好搞定许多……是不是力道太大?了?”
手缩回去?,一个身穿雪白?运动服的小男孩从墙角探出?头。
白?球鞋,白?口罩,白?色的棒球帽,全白?全遮挡,他?简直像个现代小幽灵。
男孩望望地上昏迷的齐乐平,又?望望呆愣的安洛洛。
“呃……初次见?面,你好……同?学?”
他?乖乖巧巧地鞠了个躬。
“请问一年级的教师办公室怎么走?”
第198章 第一百零九十四课 不为人所知的深夜24小时超市里也有怪
首都, 从慧大厦,它崩塌了。
是地震引发?还是豆腐渣工程?又或者外星人?袭击?
没?人?第一时间发现这栋楼崩塌的姿态,它周围的监控摄像头与报警器也像是被谁摁了静音, 相关部门的救援团队在废墟中奋力搜寻了一整个上午, 几乎挖地三尺也没?找到大厦倒塌的具体原因, 而他们最终统计出的伤亡数字——
奇迹般,是零。
……太?离奇了。果然是外星人袭击吧?
中午爆出了零伤亡的数字后, 这起事件瞬间引爆了网络论坛,病毒般传播在各个网友的脑洞中——而早在它公布伤亡数字前, 这桩重磅新?闻便引起了许许多多的连锁反应。
譬如坐在摩天轮里的首富发出了许多无意义的“昂”,以此抒发自己满脑袋的问号。
譬如本打算舒舒服服在酒店里睡到自然醒的洛梓琪被一连串消息震醒,抓着手机一脸要杀弟的表情?。
譬如监管局内部从昨晚开始就?有一批人?没?能下班,加班开会激烈讨论到现在, 讨论的话题是“到底要不要把?那个通缉犯彻底拉进黑名单”……
又譬如,齐乐平看着自己仰慕的父亲昏迷在担架上被抬走,看着自己只?能仰望的家族长老们神情?焦灼, 窃窃私语。
他们不停议论“安各”这个名字,姿态不再高傲, 更像是聚在阴沟里商议偷奶酪计划的老鼠。
——对?这一切,年幼的男孩心里充满愤怒、困惑与惊恐。
于?是他揣上一把?小刀, 紧紧攥着塞在校服口袋里, 在大课间时堵住了一年级的安洛洛。
他并非满怀恶意、意志坚定地要对?这个小孩动手。因为他也仅仅是从长老们口中偷听到一个名字而已, 他不知?道具体的计划, 不知?道背后的阴谋, 不知?道这是谁与谁之间的博弈——
究竟是打算逼问她?胁迫她?伤害她?还?是勒索她?
齐乐平自己也说不清。
而这恰恰, 令他变得极端危险,很?不稳定。
——“你必须在这时保护好她。以我的身份, 不方便对?一个暂时无辜的小孩动手,可谁知?道那个姓齐的孩子?慌乱之下会做出什么蠢事……而且那毕竟是学校。我不可能全程跟踪。”
【时间倒至昨晚,午夜十二?点半,从慧大厦负一层】
超市里,洛安推着手推车,一面叮嘱安静跟在身边的小斗笠,一边从货架上拿下一顶纯黑的棒球帽。
他把?这顶儿童棒球帽直接扣在小斗笠的脑袋上:“明天记得把?脸遮好。别让洛洛发现你。”
不被自己曾经屡次动杀手的小女孩发现身份——小斗笠当然是一百个愿意的,他捂住扣在脑袋上的帽子?,连连点头。
他嘀咕:“我本来就?不喜欢露脸。好冷。”
那你还?偏偏在我妻子?前露了脸,时机完全是偶然吗,明明就?是故意吧。
但这趟瞒着妻女的深夜行动时间紧张,洛安没?说什么,只?是继续推着购物车往前走,又摘下一只?黑色棉质口罩比了比:“这个有夹棉,双重保暖。戴好帽子?后再把?口罩戴脸上,轻易别摘。”
“哦……”
小斗笠接过那只?口罩,新?奇地摆弄了一下它。
“好软,造型也好奇怪……这就?是,呃,未来时代?的面纱,对?吧?”
“是。”
“那你今天怎么出门不戴面纱?”他单纯地询问:“原来你长大之后就?变得不知?检点了吗?”
洛安:“……”
“哪怕是主母,外出也要戴帷帽遮面的,否则就?是不守德……难道你嫁的那个人?身份比家主还?要高吗,她给你开了‘外出无需遮面’的特权?”
洛安:“……不,这和无归境的情?况不同。而且不是我嫁她,是……”
小斗笠:“她说我是她的‘小老婆’。有资格纳大小老婆的人?不就?是一家之主吗,你怎么可能有资格娶一位家主?还?是说你才是家主?不会吧。”
洛安:“……比起嫁娶,这个时代?更准确的说法是‘结婚’。法律意义上,两人?结婚,双方平等,所以一方不至于?遵守过去必须遮面外出的规矩……”
小斗笠十分茫然。
虽然和这个自己相处时间不长,但仅旁观那几眼?,他就?觉得,那个女人?才是“家主”的地位——她这么轻松就?把?“大老婆小老婆”挂嘴上了,嬉笑着调戏他的样子?游刃有余,估计应该是个妾室很?多的人?吧?
还?有什么结婚、地位平等之类的新?规矩……
怎么可能哦。
小斗笠对?未来自己的感情?生活一无所知?,但他觉得自己肯定不会“和妻子?地位平等”的。
妾生子?要时刻保有自觉的身份认知?。
“我不懂。而且,哪怕是主母的身份,嫁进无归境后就?很?难拿到外出许可了,其实你应该连出门也要再三斟酌……哦,对?了,你今夜出来又把?我从熟睡的姐姐那里叫走,有没?有跟那位安……咳,那位家主提前报备?”
洛安:“……”
小斗笠:“不会吧,不会吧,你半夜出门都不跟自己家主报备的哦,太?没?规矩了。你小心被她休掉。”
洛安:“……”
妻子?说得对?,封建规矩学得太?多,果?然容易把?脑子?学废。
他懒得理这思想奇奇怪怪的破小鬼,要把?他的思维勉强掰到正轨,还?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年……不对?,至今也没?算“掰回正轨”吧。
自己对?自己的了解程度是最深的,没?谁比洛安更清楚,身边这个看似乖巧的小鬼,讲道理不可能讲通他。
只?能用嘴巴子?抽疼他。
……看在这是自己过去的脸份上,看在妻子?真的很?热衷那张脸的份上……
不能抽。
他没?用之前,还?要忍。
洛安的手指紧了紧,却只?是再次抓了一包双层加厚的保暖儿童口罩,扔进购物车。
“别废话,你还?有意见吗,没?意见就?准备好,我明天安排你去洛洛学校。”
“……没?意见没?意见,不就?是贴身保护任务吗,我以前也做过……”
保护姐姐啊,保护家主啊,在家主带着姐姐出去历练时蹲守在主宅房顶护卫主母啊。
小斗笠就?是一款很?好用的胶带,哪里力量薄弱便贴哪里。
……家主当年就?是这么使用他的,他自己也觉得没?问题,只?不过,如今这个“未来的自己”……
洛安已经推着购物车咕噜噜远去,他独自逛超市时总是速度很?快的,尤其再过十分钟他就?要对?这整栋商厦展开行动。
可小斗笠蹲在原地,又摸了摸头顶的黑色棒球帽。
然后他悄悄伸手,拽了一下洛安风衣的衣角。
洛安:“……又怎么了?”
他回头,有些无奈地打量了一下小孩:“还?冷?这个季节你如果?装备棉手套就?太?显眼?了。围巾也不好解释……”
应当是将他卷入此地的术法影响,小斗笠过来时那个无归境正在下雪,他在经历一个难熬的寒冬……
所以,尽管如今的首都处于?夏季,小斗笠的体感温度,也一直维持着冬天的状态。
当阳光灿烂照射皮肤,小斗笠只?会感到冬季的冷风。
——这件事,他自始至终也没?有暴露,就?像蜕皮期时会隐藏自己尾巴尖的小蛇,他异常谨慎地藏住了自己异常的温度感知?。
哪怕洛梓琪接走他后硬扯着他去买了一堆短袖短裤的夏季童装又带他去吃水果?冰沙与冰激凌,小斗笠也一声不吭。
姐姐让穿那就?穿,姐姐让吃那就?吃,他当然要一切服从姐姐命令。
直到洛安深夜潜入洛梓琪的酒店,他决定抓出一只?小斗笠给自己的计划打童工,却瞥见这小孩缩在几层被窝里抖成一团绒球。
一点也不可爱,裹着羊皮发抖的蛇有什么值得怜悯的,那些冰沙冰块冰激凌又没?人?逼他吃。
但着实蠢得无语。
洛安便把?他带进超市里采购——正好洛洛前几天说想喝奶粉泡的甜牛奶。
这里需要说明的是,作为一栋由新?晋财阀——季家兴建的巨型商厦,相较其他地标性建筑,从慧大厦更像是一座氛围轻松的超级购物中心。
虽然它在安各嘴里只?是轻飘飘的“一栋楼”,实际上,从慧大厦分为A、B、C、D四座,底部还?有一层裙楼,内含大型商超、奢侈品牌、餐饮娱乐……功能齐全,体量极大,应有尽有。
不过,当它被握在季家手上时,还?是主要当作季家与玄学界之间的利益交换场所,季应的父亲并不关心从慧商业中心里的营业额,他只?关心这栋大厦能不能应本阳会所说镇住家里那只?发了疯的女鬼前妻……
季应接手之后,也并不关心它所谓的“多功能集合体”,他只?关心这栋大厦顶层能不能成为重要的高级商务场所,以此提升自己的地位与权力。
再然后,季应的产业被安各吞并大半,季应本人?被安各打包送进监狱,本阳会便正式入驻从慧大厦。戚家以此为首都据点,还?试图将其打造为玄学界的都市集会中心,数次召开红海大会的预热晚宴……
当然,结果?是次次被某只?阴煞砸场子?,一次也没?能圆满结束。
沉浸在和那只?阴煞斗法博弈的过程中,这栋商厦如今的主人?、将安各也视为“凡俗女人?一身铜臭气”的戚延庭,就?更不会去理睬底部那个购物中心的营业情?况了。
于?是,不知?不觉中……
在洛安从玄学角度侵蚀本阳会戚家,各种夺宝打人?砸场子?时,安各默默从商场上侵蚀了从慧大厦。
把?季应摁进监狱后,她本就?趁势吞掉了季家大半江山,消化中瞥见了一个产权可疑的从慧大厦,自己又接二?连三在这附近遇险……
可疑就?要查清楚,远在洛安没?有完全现身之前,安各便开始动手了。
她没?有明目张胆地购买大额股权,也没?有就?产权证书?和戚家人?扯皮,只?是在几个轻描淡写的“合作”中,与戚延庭嘻嘻哈哈喝了点酒签了点他不放在心上的“凡俗生意”——
从慧大厦底部那层裙楼,负三层至正五层,整个超级购物广场,在不知?不觉中成了安老板钱袋里的东西。
再经过她二?次开发、宣传——
便成了洛安正推着购物车闲逛的大型超市。
24小时,无人?运作,智能买单,监控摄像头的角度和妻子?监视人?时习惯安置的角度完全相符,他可以轻而易举地避开所有视线,达成目的。
……当然了,这也二?次提醒他,待会动手时,要给妻子?留出余地。
上面的大楼拆掉,下面的商业广场不能碰。
因为上面是戚家人?的钱袋,下面是妻子?的钱袋,拆迁办时要注意不能砸了自己家的东西。
默默给明天那“大楼被拦腰斩断”的奇景预设了一个计划图,洛安继续往购物车里丢东西。
“好吧,我明白了。如果?你还?是冷……暖宝宝会用吗?拆开后贴在衣服里就?行,待会我教你……”
小斗笠亦步亦趋地跟着他的购物车,闻言只?是点头。
他依旧牵着那个自己的风衣衣角,洛安没?有呵斥他放开。
“两袋暖宝宝?还?要什么别的?速热红豆粥喝吗?”
“*点头*”
“别拽我衣服,好好走路。”
“*摇头*”
“……你到底想怎样?”
小斗笠看看穿着黑风衣的他,又捂住头顶崭新?的儿童棒球帽。
他小声道:“我想要换成白色的。黑黑的好奇怪。”
洛·长大后讨厌白色·安:“……知?道了知?道了,白色帽子?配白色口罩对?吧。”
小斗笠点头。
于?是洛安把?购物车快速推回去,给他换了白帽子?和白口罩,而小斗笠——
他继续拽着他的衣角,紧紧跟在后面。
是大尾巴后的小小尾巴。
“未来的自己”……尽管他也会像家主那样使用我的力量、给我下命令,但他竟然会回应我。
每一次都会。
小斗笠越来越喜欢这个未来的自己了。
……真神奇啊,他明明很?讨厌自己。
第199章 第一百零九十五课 小朋友们之间的小打小闹大可不必当真
大课间已至尾声, 不知道齐乐平来找她之前动了什么手脚,总之——安洛洛并没有再遇到来找自己去做操的老?师或同学。
走廊上,她一路领着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新同学去老?师办公室。
“你真的要去老师办公室吗?”
“唔……”
“你是刚转学过来的学生?我以前没见过你。”
“呃……”
“你是和爸爸妈妈一起过来的吗?因为妈妈的工作?原因所以搬家过来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我?以前也有过因为妈妈的工作?原因搬家哦!”
“我?……”
“对了?对了?, 我?叫安洛洛, 我?念一年级, 是我?们班的数学课代表,还是体?育委员, 你呢你呢,你要念几年级?啊不对, 你这?么?小?,肯定和我?一样念一年级!”
“不……”
“算了?算了?,你别说了?,支支吾吾的。我?今天心情不好, 不想和陌生人聊天。”
小?斗笠:“……”
那你还叽叽喳喳绕着我?讲了?一路哦。
他压低了?棒球帽帽檐,含混地点点脑袋。
安洛洛刚才放过那句“不想聊天”的宣言后就扭过了?头,意图给后方的新同学留下一个帅气又神秘的背影——但她凹造型凹得不是很成功, 一会?儿是后脑勺朝着小?斗笠,一会?儿就要忍不住偷偷扭回来, 拿好奇的小?眼?神瞥他。
因为爸爸言传身教,安洛洛一直认为自己是“同龄人中无敌手?”, 其余小?朋友上的武术兴趣班不过是“没有用的花架子”, 她从未在学校里遇到身手?比自己还好的同学。
可刚才……那个干净利落、一击即中的手?刀……就像电影里那么?漂亮。
不, 比那还漂亮。
一个身手?一级棒的新同学, 乖巧, 腼腆, 又正巧找了?我?做向导。
安洛洛小?朋友那“收服万千小?弟,成为全校大佬”的梦想再次蠢蠢欲动。
咳咳, 要绷住,安洛洛,刚才错失了?表现机会?也没关系,你要从现在开?始成为一个帅气的大佬,让他看着你的背影,感受你的领导魅力!
可惜,她忘了?,电影里的帅气大佬是不会?走三步便扭头回来偷瞥小?弟的,比起“帅气大佬”,安洛洛更像好奇猫猫。
……遭遇了?无数次自以为隐蔽的“猫猫探头”,已经完全清楚这?个小?女孩身份背景的小?斗笠也无法感叹“好蠢”了?,安各和安洛洛的眉眼?太过相似,倾听过安各那样热情明亮的心声后,他没办法对安洛洛保有恶感。
虽然在小?斗笠的心里,这?个小?女孩真的很笨、很呆、毫无警惕心、刚才那似乎是打算反击敌人踢出去的一脚也软绵绵的,根本不算用了?劲……
但,谁知道?呢。
她的妈妈是他见?过最明亮欢快的大人,而他的妈妈只?是个疯子。
安洛洛,或许就是“在正常家庭里长大的快乐小?孩”本该有的样子吧?
不用常年保持超强的警惕心,不用练习能弄断别人脖子的招式,不用怀疑自己身边每一个陌生人……
小?斗笠有点羡慕。
他还不到七岁,远不是开?窍的年纪,很难把安各那样的大人想象成“未来的伴侣”,其实也没对安各产生什么?异性好感,至今还对“未来的我?和这?个人是夫妻”的概念模模糊糊的。
所以他更愿意去亲近自己所熟悉的洛安、洛梓琪,总想避着安各走,连眼?神也不想和她对视。
……但如果把那个美?丽又开?朗的女人想象成“母亲”呢?
太轻易了?。
一个不会?尖叫、不会?发疯、不会?用针扎自己手?的母亲,拥抱的温度堪比夏天的太阳,俏皮的中短发夹在耳后,大笑着搂紧他蹭他脸蛋时头发会?弄得他稍稍有点痒,像春天时划过手?心的小?草。
她不符合无归境中任何一种规矩,但小?斗笠就是觉得,这?个人做母亲,一定很好很好。
安洛洛真是一个超级幸运的小?孩……
“你干嘛这?么?看我??”
再次偷看这?奇怪小?孩的安洛洛捕捉到了?他有点奇怪的眼?神,她挠挠头:“我?手?里又没拿着食堂的小?鸡腿,我?昨天买的啊,今天暂时没空买零食吃。”
我?上次吃小?鸡腿还是去年过年时的事了?,上山清理时意外抓到了?一只?鸡,又从姐姐扔来的东西里摸到了?一小?瓶胡椒。
“我?没在看零食……”
“那你在看什么??”
小?斗笠注意到她在盯着他的眼?睛看,连忙低下了?头。
——洛安把他安排进学校前对着他的双眼?暂时掐了?个诀,此时小?斗笠的眼?睛是普通的黑色,不怕被?安洛洛窥见?。
但小?斗笠还是有点心虚。
毕竟他真的数次近距离想干掉这?个小?女孩,还被?她数次大骂“精神病”。
“你不会?真的想吃零食吧?”
不知道?为什么?,安洛洛总觉得这?小?孩刚才看自己的眼?神,就像没衣服的小?乞丐隔着橱窗看光鲜亮丽的衣服。
……是因为他看上去很小?,所以她才产生了?“可怜巴巴”的错觉吗?但能转进夏天小?学,又问她一年级教师办公室的位置,应该与她同岁啊……
或许是对方比她矮小?得多,又或许是因为他乖巧的姿态,一种奇异的保护欲驱使安洛洛翻翻口袋:“你等我?找一找,爸爸今天好像把零花钱放在这?个内袋了?,找到了?我?就带你去小?卖部买糖吃……”
小?斗笠既不喜欢吃糖也不敢占用对方的钱财给自己买糖,他只?好实话实说:“我?刚才没有想吃零食。”
“那你为什么?要用渴望的眼?神盯着我??”
“我?只?是在想你的母亲很好很好。她也是我?母亲就好了?。”
安·保护欲上头·洛洛:“这?点事当然可……啊??”
小?斗笠闻言立刻惊喜了?:“可以吗?我?只?要三天,不,一天,不,三个时辰的体?验就可以——”
安洛洛:“不可以!!你有病吧!!”
涉及自家领地,安洛洛小?朋友横眉倒竖,小?手?一挥:“我?的妈咪就是我?的妈咪!你休想抢走我?半分妈咪!”
小?斗笠:“……”
小?斗笠:“我?只?想要两个时辰的……”
陷入应激反应的小?老?虎:“不行不行不行我?的妈咪就是我?的——不行不行!!没有自己的妈咪找别人要去,别打我?妈咪的主意——不,任何人都不会?把妈咪借给你的,奇奇怪怪的幽灵小?豆丁,你在想什么?鬼东西!”
哦。
他收回前言。
果然,安洛洛这?个小?女孩,还是很讨人厌。
“……你在想什么?呢?你是不是在想我?很讨人厌?你肯定在想关于?我?的坏话吧!!”
小?斗笠诚实答道?:“对。我?在想你很讨人厌,因为你从刚才开?始就在吼我?。”
安·继承妈妈的大嗓门·洛洛:“……吼你怎么?了?,你想抢走我?的宝贝妈咪,你是讨厌鬼,我?就要吼你!!”
小?斗笠喜欢安静,他尤其讨厌被?人吼叫,这?会?令他联想到疯病发作?时歇斯底里的母亲。
离成年成婚习惯被?妻子大吵大吼的日子还远着呢,他也不可能把眼?前大自己几岁的小?孩看作?“我?需要宠爱纵容的小?女儿”——
所以,自然而然的,这?小?孩也拿出了?很差劲的态度。
“是吗。”小?斗笠直接抱起胳膊,用最冷漠的口吻说:“那我?不抢你的妈咪了?,还给你,但你的爸爸肯定是我?的东西,不用抢也肯定属于?我?。”
因为他就是我?。
安洛洛的眉几乎竖到了?天上,小?辫子也气得翘到了?天上。
什么??我?爸爸是他的东西?凭什么??那是我?爸爸,我?爸爸,我?的——
她张牙舞爪地扑了?过去:“你这?个臭小?鬼,立刻给我?道?歉!”
小?斗笠只?一闪就躲开?了?呼啸而来的老?虎拳。
他冷漠评价:“花拳绣腿。”
安·被?完全激怒·洛洛:“……啊——嗷——呃——你这?个——这?个——”
可惜,她忘了?。
一开?始,自己是领新同学去老?师办公室的。
【二十分钟后】
在老?师办公室门口和同学打架。
——理所当然的,安洛洛小?朋友和白斗笠小?朋友被?提溜起来,叫了?家长。
又因为白斗笠小?朋友从始至终都只?是在闪躲,还相当机灵地在老?师出现时收了?动作?……
洛安匆匆赶到时,老?师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安洛洛家长,你家小?孩怎么?能单方面压着同学打呢,真是太不应该了?。”
洛安:“……”
洛安看看龇牙咧嘴的女儿,又看看乖顺低头的小?斗笠。
“谁欺负谁?谁被?压着打?”
无归境里杀人如麻的那个被?压着打??
老?师忧心忡忡地指指小?斗笠:“就是这?位同学被?欺负,哎,安洛洛小?朋友一直冲他挥拳头,他只?知道?躲——”
那当然了?,洛洛的拳头根本打不疼他,他如果要还手?就是扭脖子的等级好吗?
盯着小?斗笠越来越低的棒球帽,洛安的视线愈发危险。
可他还没开?口,妻子便大呼小?叫地跟了?过来——
洛安接到老?师电话时他们还在一起,一听到女儿在学校打架,她当然也一起来了?。
刚才安各只?是在停车,洛安赶到的速度稍快一点。
“老?师老?师,我?也是,我?也是安洛洛家长!怎么?了?怎么?了?,洛洛宝贝怎么?打架了?,没受伤吧,没出事吧,洛洛宝贝有没有哪里摔到了?疼不疼——”
安各几步就跑近了?他们,视线上上下下把安洛洛打量一遍,立刻就得出了?“女儿没事”的结论。
其实看那些定位器检测器发到自己手?机上的数据也一样能知道?,但做妈妈的总是亲眼?看见?才能更放心。
安各大松一口气,便神情一喜,话锋一转,着重强调:“那我?女儿她打赢了?对吧?她全程无伤打赢啦?”
老?师:“……”
老?师眉头一皱。
洛安暗道?不好,但他还没来得及转移话题,安洛洛小?朋友便一哼鼻子,一挺胸脯。
“对!我?一直压着他揍!全程无伤,满血打赢,他被?我?打得落花流水,只?能嗷嗷哭!”
老?师:“……”
洛安:“……”
小?斗笠:“……”
现场一片沉默,只?有安各哈哈大笑,伸爪亲热地和安洛洛击掌:“很好很好,不愧是我?女儿,干得真棒!!”
洛安……洛安已经不太敢去看老?师的脸色了?。
这?对母女俩生来就是克他的吧。
洛安头疼,眼?睛疼,胃也隐隐有点疼,但瞥见?老?师脸上那风雨欲来的气势,到底还是舍不得自家女儿遭遇淋头痛骂……
洛安揉揉眉心,再次看向小?斗笠。
“说实话。她把你打得嗷嗷哭吗?”
小?斗笠摇头。
“落花流水?”
小?斗笠摇头。
“她的拳头落在身上什么?感受?”
这?个回答不能用点头摇头回复,小?斗笠想了?想,举起双手?,比了?一个圆乎乎的弧度。
“像肉垫。噗叽噗叽的。”
老?师的神色缓和了?,可安洛洛却再次炸了?起来。
“你骗人!我?明明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小?斗笠敷衍地“哦”了?一声,然后再次高举双手?,徐徐抖动,用小?手?比出两条形象的小?波浪。
他配音:“那就是‘哗’‘哗’的拳头。像这?样,落花流水。”
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眼?圈红了?,她“哇”一嗓子就嗷了?出来。
第200章 第一百零九十六课 坐享齐人之福无非是活在梦里的傻子才会
因为挥拳头的安洛洛小朋友哭得格外可怜, 也因为替白斗笠小朋友办理入学、同时也是他登记在册的监护人的就是洛安本人……
原本想要好好训斥他们一通的老师,到底还是放弃了。
安洛洛小朋友在第一波大哭时还能嚷出字句清晰的“他欺负人”“我挥拳很厉害”“是我重?创他”等话?,可当老师看向孤零零的小斗笠, 不禁皱着眉掏出手?机重?新拨号, “另一位同学的家长到哪里了怎么还没来”, 而洛安的手?机开始响铃……
洛安:“咳。我也是这孩子监护人。”
小斗笠立刻抢白:“他是我家?长哦!”
然后他特地转头盯向安洛洛,着重?强调:“你爸爸也是我家?长!我的家?长!”
安洛洛小朋友:“哇——呜——爸爸——明?明?是我爸爸——”
洛安:“……”
见状, 小斗笠可太开心了,他伸手?一抓就攥紧了洛安的袖口:“现?在是我的了!”
安洛洛:“哇——爸爸不要——”
洛安:“……”
要不是老师慈祥且狐疑的视线还在他和小斗笠之间打转, 洛安指不定?要出手?糊小斗笠一后脑勺。
你破烂,你有病吧,你是不是欠抽啊。
你跟一小姑娘计较什么,她心理年龄多少你多少, 我让你保护她没让你把她气哭,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故意的。
我小时候有这?么幼稚吗?
黑历史为什么要活生生地穿越到自己眼前?
而且,洛洛, 他明?显就是在故意逗你哭,你理睬这?个小神经病干嘛, 他逗你一下你就嗷一声啊?他是拿着树杈子捅你小虎须了?还是戳你爪子了?
就不知?道往回戳他痛点?
你可以骂他没爹没妈没名字连看?门?狗都不如,而且, 他这?个岁数的时候最讨厌那?只总想咬他的黄狗, 你这?时候跟他提那?只狗他肯定?会?气急败坏, 如果?这?点伤害还不够, 就骂他识字不多、看?不懂书、大年三十除夕夜只能捡其他小孩丢掉不要的字帖, 自己努力拼字给自己祈福……最后你再说姐姐其实很讨厌他注定?会?把他赶走, 他不可能有家?也不可能有回家?过年的机会?,虽然希望和大家?一起变成死人但根本没人会?陪着他一起死……那?才能对他造成堪比指甲盖里扎绣花针的真实伤害……
啧。
小斗笠在洛安眼中就像一具练习用的针灸小人, 看?似淡漠无畏,实则千疮百孔,他太知?道往哪些地方捅最疼。
成熟了许多也经历了许多的大人远比童年时防御高,也远比童年的自己更扭曲……所以他一点也不觉得教被欺负的女儿往小斗笠心里扎刀是很过分的事。
……不过,女儿是真的太像妻子了,内芯善良单纯又开朗,和他一点也不像。
想也知?道,安洛洛永远不可能骂同龄人没爹没娘,也永远学不来那?些淬了毒般能戳人心口的话?。
洛安遗憾地摁下了教导女儿《阴阳怪气的一万种喷毒液大法》的想法。
似乎是用眼睛窥见了他一点想法,身后的小斗笠又重?重?拽了拽他的衣角。
“你不能帮着她欺负我,”他小小声道,“明?明?是她先欺负我的。”
不会?骂人也不会?伤人的小女孩,她能欺负你个头。
……还有你,别再拽我衣角了,这?是我两个月前才买的新风衣,再拽就要坏……果?然昨天晚上就该剁了你手?。
盯着躲在自己身后、就差朝女儿做鬼脸的小斗笠,洛安情绪异常复杂,眼神也异常危险。
可老师的注视相当鲜明?,洛安无法使出无归境特有的修理破烂方式——一言不合给予大耳刮子——
洛安只好挂着温和无害的笑,继续轻声和老师道歉,打圆场。
赶紧把这?段“孩子打架后的家?长谈话?”解决了,才能专门?腾出空哄洛洛。
况且,这?次妻子也在他身边,她应该能明?白……
洛安轻瞥她一眼。
安各:?
洛安用眼神示意了一下哇哇大嗷的安洛洛。
意思是【赶紧哄,趁她还只是虚假干嗷撒泼、没把眼泪真正?嗷出来之前,我负责搞定?老师,你赶紧把女儿哄好。】
安各收到了老婆的眼神,但她还远在状况之外——原本她还以为女儿满血无伤打赢了架,沉浸在得意的情绪里没转变过来。
至于大声乱嗷的安洛洛,在场的每个成年人都能看?出她是干哭,安各不太熟悉安洛洛那?“从虚假干哭到委屈真哭”的流程,所以她觉得好像没什么大问题。
甚至有点想拿手?机出来录个影,纪念一下“女儿第?一次打架没赢之后的虚伪假哭”。
……某种意义上,这?只心比海还大的豹豹和屡次戳虎须的小斗笠也没什么区别。
洛安给她使了好几个眼色,可妻子左看?看?右看?看?,挠挠头,最终冲他竖起大拇指。
【放心吧老婆,我很好,我没问题,我相信女儿她还是打赢了!】
洛安:“……”
洛安看?出她很好了,洛安累了。
他漠然地扭过头,甚至希望自己没有阴阳眼也没有十年了解度,这?样就看?不懂笨蛋妻子的眼色。
安·竖着大拇指傻笑·各:?
呃,难道老婆的眼神不是关心我好不好?老婆示意我去看?洛洛,那?难道是……
“呜呜,爸爸,我爸爸,呜呜……”
持续干嚎的安洛洛小朋友见自己嚎了三分钟还没人哄,不禁悲从中来,真实的眼泪水开始酝酿且咕噜噜打转——
“哎,洛洛宝贝,哭什么啊,没什么好哭的。”
是妈妈,她一掌拍上她肩膀,潇洒道:“爸爸被抢走了就抢走呗,你还有妈咪呢。”
“没事,妈咪是你一个人的妈咪,肯定?不会?被抢走,所以爸爸被抢走也没什么好难过的啦哈哈哈哈!”
安洛洛:“……”
安洛洛小朋友瞬间不干嚎了。
她放下一个劲揉眼睛的手?,顶着红红的眼眶,面无表情地盯着安各。
安各:?
女儿可爱的小脸蛋怎么会?有点像刚才冷漠回头的老婆?
漠然中还夹杂了一丝鄙视……嗯??
趁着爸爸在和老师说话?、小斗笠忙着拽他衣服,安洛洛小朋友盯着妈妈,半晌,冲她招招小手?。
安各懂了,这?是让她默默俯身,要说点小话?。
她便俯身撑住膝盖。
安洛洛用小手?在她的大耳环旁罩出半圆形盖子,凑上嘴巴,小小声道……
“你是笨蛋吗,妈咪。”
安各:?
“如果?你觉得爸爸被抢走不用抢回来,那?我就不嚎了。”
安各:?
“要不是为了帮你抢爸爸,我也不会?用力嚎。”
安各:?
“爸爸被那?个幽灵臭小孩抢走之后,你再怎么干嚎我也不会?管了。”
安各……安各后知?后觉的,终于反应了过来。
爸爸会?被抢走?
因为觉得被冒犯了自己的领地权,女儿才会?这?么愤怒地抵触那?个小孩哦?
安各看?看?不远处半张脸躲在洛安身后的小斗笠,又看?看?自家?女儿稚嫩中透着沧桑的小脸蛋,女儿看?自己的眼神就像王者在看?怎么带也带不动的青铜。
安各:“……别乱想,洛洛,怎么可能呢。”
或许一顶帽子、一只口罩、遮遮掩掩的态度可以骗过安洛洛,但是绝无法骗过安各的眼睛——
她第?一时间就认出那?个小孩是白斗笠小朋友了,否则,换了任何一个疑似冒犯到女儿的陌生小男孩,安各肯定?要撸起袖子开出刀锋般的气场来。
就是因为知?道那?小男孩的身份,安各才一直嘻嘻哈哈的,将安洛洛的干嚎看?作“小孩子闹剧”,没怎么往心里去。
那?个小孩出现?在这?里,肯定?有一部分原因是丈夫的安排。
他不可能真的伤害洛洛,顶多就是逗她玩,而且,那?可是我乖乖巧巧的小老婆哎——
全世界最乖最听话?的小孩,连吃块糖都腼腆紧张不敢多吃一口,这?样的小孩哪里会?有什么坏心思?
如果?是洛洛和他闹了矛盾,那?肯定?是自家?虎里虎气的女儿先欺负他了;
如果?是他主动开口说了点令人生气的话?,害,那?肯定?是误会?啦,毕竟是从另一个时代过来的小孩子,没有基本常识也对很多事没有概念,他肯定?不是故意的……
要知?道,在见到对方面纱下那?张脸后,安各连他两次把她害进派出所被审问的事都抛之脑后了。
老婆是好欺负的,老婆是没问题的,大老婆或许还有点点诡异心思,但小老婆……能被一把拎起搂进怀里亲亲蹭蹭的,就算稍稍包裹着一点黑漆漆,那?也肯定?是一戳就漏的芝麻糖芯。
反正?,小老婆和安洛洛,那?肯定?是自家?女儿先挑事的。
——幸亏安洛洛小朋友对妈咪心理的想法一无所知?,否则她指不定?要翻几个大白眼过去。
“小老婆大老婆都是我的善良好老婆”,脑子里盘旋着这?种思想的直男一般都惨遭绿帽盖顶,她陪妈咪看?了多少电视剧哦,她都明?白的道理,妈咪怎么不长记性?呢。
笨蛋妈咪,迟早要吃大亏。
安洛洛轻哼一声,头一扭,彻底不理嘿嘿笑的妈咪了。
——而安各很快就领悟到了女儿眼神里的东西。
【晚,十点整,主卧室内】
“你就不能……我……算了。在哪?一家?红色招牌的小超市旁边?在那?等着,我来接你。”
半躺在床上,刚刚处理完公事的平板摆在一边,衣扣也才悄咪咪地解开一半——安各蹭进另一床被子的行动便被完全打乱。
她眼睁睁地看?着老婆掀开被子,换下睡衣,飞一般穿上外套与裤子。
“我得出去一趟,就是他——”
老婆简单又含糊地掠过了那?个姓名指代:“他说没钱买关东煮什么的,而且还迷路了,只能在便利店门?口待着,风也很冷……总之你先休息吧,晚安。”
安各一句“等一下”还没出口,老婆就匆匆离开卧室,反关紧了门?。
半伸着手?的安各:“……”
安各默默把手?缩回来。
然后默默躺回被窝里,挨个合上了那?几颗解开的扣子。
老婆甚至也没问她一句,想不想吃关东煮,要不要在便利店给她买一份带回来……
……不是,为什么?
难道不都是我的老婆吗??
不都该躺在我的被窝里——而不是一个被一个深更半夜叫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