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藏
卫生间里顿时安静下来,安静到季唯意都以为刚刚里面有人说话是自己的错觉。
她缩在墙边不敢回头,因为她能感觉到,季闻述的视线就落在她的后背扫视着她。直到那道熟悉清冷的嗓音再次响起,歇下她掩耳盗铃的伪装。
“以为不回头我就认不出你了?”
“哈哈,我没有。”
季唯意干笑两声转过来,对上季闻述好以整暇的神情,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做贼心虚。挠了挠后脑,没话找话,“你开完会了?”
后者看她一眼,“嗯”了声。随后他的目光落在季唯意身后,道:“需要我把你们请出来吗?”
耳边终于传来脚步声,和季唯意在办公室门前一面之缘的两个女人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其中,穿着包臀裙的女人脸上的妆都花了,明显是刚刚哭过。
季唯意瞧着她那像是被猫爪子挠了的妆容,头一次发现自己竟在喜欢季闻述人的眼里这么有存在感,一时间也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她身后的季闻述就没有她这么气定神闲,一张脸冷的像是在冰箱存放了十年拿出来,眉眼覆上寒意,沉寂地气氛压抑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终是耐心耗尽,季闻述将目光落在扶着包臀裙的、被称为“珍姐”的女人脸上,“你说说看吧。”
“季总,我我们就是同事间闲聊,并不是想——”
“孙珍,刚刚我是怎么和你说的?你要是听不懂话,这项目组长你也别干了,带着你的组员一起离开季氏!”
万利的每个音节都重重敲在走廊上引起回响,季唯意心尖一动朝万利看去,却对上早就等着她的、季闻述的眼。
她一惊,怯生生地又转了回来。
“抱歉季总,我也是看小石刚来想让她多学习学习,拉着她加班到现在才把方案做出来,然后想拿着上来给您看看,有不好的地方您能指出来也让她快速精进,我们真不是故意去办公室——”
季闻述一抬断了孙珍的话,“我不想知道这个,我就想知道你说我不喜欢这样、那样的,那你说我喜欢哪样的?”
“这”
“季总问你话呢,到底要说多少遍你才懂?”
“是是是万特助,我就是——”
“季总,万特助,珍姐也是为了我好,照顾新人,看不惯一些”
叫小石的女人将视线落在季唯意身上又迅速移开,快到季唯意被她这举动弄的摸不着头脑。
“我们都是靠自己的努力走到今天,没有什么捷径,所以每一步都很辛苦,希望季总您高抬贵手,不要怪珍姐,她都是为了照顾公司的新人,照顾我的情绪才那样说的。至于您喜欢什么类型,不喜欢什么类型,我们肯定是不知道的,也猜不到。”
“哦?”时淮序挑眉,不屑地勾唇,“靠自己的努力?没有什么捷径?我没记错的话,石小姐是上个周才来公司的实习生吧,小贺总点头的那位?”
季闻述最后这句不是在问她,而是身边的万利。
万利当即应道:“是的,本来第二轮就刷下来了,是后来的临场反应不错,小贺总亲自和人事说的。”
“什么临场反应?”
“好像是小贺总出题,让他们谁能把睿小姐气走,谁就可以”
万利声音越说越小,季唯意却听了个清楚。
想到昨天睿雪情绪不高的样子,想必也是因为她。
在季家这么多年,季唯意早就认清贺逢年是什么脾性。别看他和季闻述一般大,比自己还大五岁,可他的心理年龄其实只有十岁,就像个孩子一样的闹脾气、耍小性子。
全鹏城和贺睿两家要好的都知道两家的孩子有婚约,将来是要结亲的,可贺家公子贺逢年偏偏不愿意。再加上他经常出入夜店,身边更是不缺莺莺燕燕,一点没有有未婚妻的自觉。还有一段时间甚至跑到季家门口,说要追季唯意,被季闻述打到差点进了医院才算完。
也是从那之后,季唯意对贺逢年的好感碎了一地,觉得他小孩子心性,担不起睿雪的喜欢,和季闻述比起来差远了。
一个为了悔婚不守男德,一个为了婚约男德守的一只蚂蚁都进不去。
想到这里,季唯意碎了一地。
正在默默将碎了的自己捡起来时,她听到季闻述朝“蚂蚁”哂笑,其中不屑险些误伤到她这只“蚂蚁”。
“你就是这么靠自己努力进来的?用嘴?”季闻述一顿,再次开口时,声音冷到没有一丝人情,“我要的是技术性人才,不是长舌妇。”
“我”
“石小姐刚来这一周,把公司熟悉的怎么了?”季闻述忽然改变了态度,仿佛刚才咄咄逼人的不是他。
众人神色各异,孙珍摸不清季闻述的意思,只能规规矩矩道:“公司a区大概能认全了,bc两栋我还没来得及带她去。”
“行,那不用辛苦认了。”
骨节分明的手轻扫过季唯意肩头的毛绒须,他的声音也轻轻的。
“石小姐,你走吧,季氏不需要你这样不把心思放在工作上的实习生。孙珍业绩扣百分之三十,这个月全勤就算了。”
“走,唯意。”
不等季唯意反应,肩头被人揽过。
有质感的西装面料抵在她的后臂,摩擦着她的皮肤叫她清晰地感受着自己不是在做梦。她被季闻述半圈在怀里,跟着他刻意放慢的脚步往办公室走,身后两人被万利拦着无法上去。
“季总,我——”
“季总——”
“两位,季总已经说的很清楚了,请吧。”
三人的声音逐渐消失,季唯意随着他拐过拐角处,肩上的手也随之收回。
“就这么听着他们编排?不会反击?”
肩上还残留着余温,季唯意抬头看他,反应过来。
季闻述刚刚是在用她当挡箭牌吗?
没解释他们的关系就是默认了孙珍所想,所以在离开的时候才会揽着她,装作亲密的模样,顺水推舟。
她还挺乐意当这个挡箭牌的。
心情好,季唯意和季闻述说话也没个规矩,“你要是不来,我刚刚就冲进去和她们理论了!”
她将自己只是幻想的计划理直气壮地说出来,仗着季闻述也不知真假。
“哦,我信。”
嘴上这么说,脸上没有半分诚意。
季唯意也不跟他争,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你下班了吗?我饿了。”
“下班了,拿上书包去吃饭吧。”
“好——但是得等一下。”季唯意抬眼,脸上有抹粉色,“我本来是想去上厕所的,结果撞见她们,没去得成,现在还得回去一下。”
“不用。”季闻述拉住她,替她拉开办公室的门,“里面的房间有,去吧。”
“我——”对上季闻述探究的目光,季唯意终是收起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妥协,“好。”
从公司出来便直奔火锅店。
季唯意早就饿地前胸贴后腔,还要面对一大堆零食的诱惑,直接让她的饥饿值飙升。终于在一筷子肥牛下肚后,该死的饥饿感终于削弱。
一筷接着一筷,知道肚子里被填个半饱才从碗里抬起头,在烟雾缭绕间毫无防备地对上季闻述含笑的眼睛。
还以为是自己把麻酱吃到了嘴边,季唯意拿纸去擦却听到季闻述带着笑的声音穿过嘈杂,落在耳边。
“我走了以后你在办公室干什么?”
“玩游戏,植物大战僵尸。”
季闻述夹菜的手一顿,抬眼看她,“你玩这个?”
“怎么了吗?”
“没什么,感觉有点益智。”
“你不会想说幼稚吧?”
了了烟雾后是那双灵动如池般的眼眸,被雾气覆着也难掩星辰。她就在那里笑盈盈的,眼底闪过的狡黠就像狐狸露出尾巴,毛绒绒的、很是可爱。
他望着,就像是沙漠中饥渴的旅行者,喉间的干涩让他喉结滚动,指尖一抬,拿起手边的水杯一饮而尽。
甘泉流进身体却怎么都浇不灭心头那点无名之火,燥意笼罩着他,叫季闻述一时间不只是这麻辣锅太辣,还是什么。
瞧着季闻述满头大汗、心不在焉的模样,季唯意一怔,“怎么了?”
锅里沸腾着,冒出的泡泡一个接一个。
“有点辣。”
“还好吧。”
季唯意瞧着锅底的汤色不是很红,而且为了照顾自己快来大姨妈特意点的中辣牛油锅底,明明上次和季闻述来吃点的麻辣锅他也吃着面不改色的,怎么这次却变了模样?
“喝点酸梅汤?”
“嗯。”
“生日想要什么礼物?”
“我”
季闻述打断她,“明珠十八岁生日的时候,爸送了她一架私人飞机。”
怎么忽然说这个?
季唯意眨巴眨巴眼,季闻述倒是气定神闲地夹菜,“按这个标准来,想吧。”
“会不会太夸张了?”
她记得李礼的成年礼,李叔叔送了她爱豆的演唱会门票,还是VIP,感觉和私人飞机还是差很多的吧
“不夸张。”
“可我没什么想要的。”
“那我就按你的喜好送了。”
听季闻述这意思是早就想好要送什么,季唯意露出笑,双手撑着下巴问道:“哥哥打算送我什么?”
季闻述见状也放下筷子,学着她的模样露出假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现在说不可以嘛?”
“快吃,晚上积食还要不要睡觉了。”
“哼。”
一大筷子肥牛卷落到自己碗里,她抬头对上季闻述的目光。
“吃吧。”
…
各所高校的录取分数线陆续公布,季唯意和李礼如约考上心仪的大学。
去周薇琼家补课的路上,季唯意接到李礼打来的电话,她看着岌岌可危的电量有点心疼。
两人昨天知道自己被录取后都高兴的睡不着,要不是李礼有点感冒,肯定半夜来敲季家的门,于是退而求其次,打了一晚上电话。
两个人也不知道最后谁先睡着,反正季唯意一口气睡到下午。醒来看到自动挂断的电话还以为是李礼挂的没多想,又正好看到周薇琼一分钟前发来的改课消息,匆匆忙忙收拾东西。手机一晚也没充电,电量告急,她只来得及抓了充电宝才走。
知道李礼高兴,季唯意不想扫她的兴,接起来,“你醒啦?”
“嗯——醒了我还说着话呢,结果你没回,我一看电话早就挂了哈哈哈我还以为就眯了一会,没想到都下午了。”
“怎么不再多睡会?感觉你声音好疲惫。”
听出季唯意那边的噪音,李礼道:“你声音也疲惫,不多睡会怎么出门了?”
季唯意将车窗升上去才道:“周姐后天要带周至回老家,所以调课了,我现在在去的路上。”
“啊?那你不困吗?用不用我给你点杯咖啡送去?”
“不用,我睡够了,不困的。”
“唉,要我说,反正快开学了,你不干了咱俩出去玩玩呗。这次不出国了,去周边城市,高铁就能去,很快。”又想到什么,她补充,“那个什么周姐不说有个家教吗之前,这假期就剩一个月了,他还回来吗?”
“我也不知道,但周姐没说我就还干着吧,毕竟这个工资真的比我在蛋糕店兼职多很多。”
“不说我都忘了,你干嘛老执着出去兼职啊?你家又不差你这点。”
季唯意理着数据线的手一顿,她还没和李礼说过自己的真实身份,要是李礼知道她这么久都在骗她,会不会生她的气?
“李礼,其实我——”
“小姐,到了。”
电话那边的李礼也听到了司机的提醒,很自觉地准备挂电话,“那你好好努力工作,等你明后天不上班了来我家玩哈。”
想解释的话没说出口,季唯意性质一般,“嗯。”
“那我挂了,拜拜!”
“拜拜。”
还有五分钟到上课时间,季唯意拿着包下了车去敲门,可今天开门的却不是周薇琼。
“姐姐,你来了。”周至将门全部拉开让季唯意进来,“我妈妈今天下午有事,就我们两个上课了。”
“这样呀,那妈妈说了晚上什么时候回来吗?”
“没有。”
“那要我上完课在这陪你待会,等妈妈回来吗?”
“如果不麻烦的话。”
“不麻烦。”
季唯意摸摸他的脑袋,俯身换鞋。
周至的性格很好,说话也很直白,不会拧巴着不说自己的真实想法。季唯意喜欢和他相处,也喜欢摸他脑袋,但周至刚开始的时候不是很乐意,后面对季唯意下意识的抬手不忍,于是也默认了。
两人到房间拿出课本,凳子还没坐热门铃便响起来。
季唯意道:“你妈妈出门的时候没拿钥匙吗?”
周至摇头,拉开房门走了出去,季唯意跟在他身后。
门边的电子监控显示器上是黑衣男子的胸前,季唯意下意识想到季明珠跑了的男朋友,她记得当时那个男人就是穿着一身黑!
前两天已经很晚了,季闻述还来敲季唯意的门,问她这两天是不是出门都和司机在一起。得知季唯意两点一线后,脸上的担忧更甚。
季唯意询问之下才得知,有人举报在临江大道的商场边看到了季明珠的前男友常超然,季闻述怕他是冲着季家,有些担心白天自己在家的季唯意,所以这么晚了也要来告诉她。
“爸妈最近忙得到处飞,家里就你和阿姨、厨师,他估计还不知道明珠去了月子中心,所以一定会盯着家里,出门的时候一定要小心,不要离开司机师傅的身边。”
季唯意想到司机师傅那岁数,有些煞风景道:“常超然到时候也是冲着我来吧,我不应该离师傅远点吗?师傅这个岁数逃跑起来也不方便,粘着他不是会给他带来危险吗?”
头顶被覆上一直大手,手心抵在她的发,重重揉了揉。
“司机师傅是跆拳道黑带,得过比赛的那种。来咱们家当司机也是因为闲不住,找点事情做。”
“”
可是司机师傅已经走了!
余光瞥见周至有所动作,季唯意握着他的肩膀将他往后一拉,让他按语音键的手撤了回来。
“怎么了姐姐?”
此刻,季唯意脑海里闪过许多可能,最坏的结果就是门外之人就是常超然。
想起平日里科普的吸毒的危害,季唯意吓地后背发麻,可她身边还有比他小的周至,能做决定地也只有她了。
这么想着,季唯意又拉着周至往后退了一步,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千万不要开门,知道吗?”
“嗯。”
见周至答应下来季唯意才敢回屋去拿手机,为了防止她想多了报假警,季唯意还是先打算试探一下,让他露出脸来。
她在手机里点开什么,然后捏着它下了楼。
楼下周至果然很听话的站在那里,听见脚步才转过头看她。
季唯意手心的汗黏腻腻的,她蹭了下自己的衣服才拍拍周至的肩,示意他不要怕,而自己走到电子屏幕边按量了语音键,手机里传来巨大音量的狗叫声硬是叫门外的人和季唯意身后的周至傻了眼。
有这么凶猛的狗在叫,我就不信我在显示屏里看不到你惊恐的表情和慌忙逃窜的狼狈背影。
边举着手机边胸有成竹的季唯意觉得自己应该去报刑侦,这应变能力杠杠的。就在她沾沾自喜的时候,耳边传来一道清冽好听的、混合着电流音的男声。
“小志,你家什么时候养了一只叫起来这么雄厚的狗?”
第22章 藏
“你认识他?”
举着手机的季唯意把视频关上,狗叫声随之停止,耳边的男声更加清晰。
“你是谁?”
沙发上,两人面对面坐着。季唯意现在觉得自己刚刚放狗吓人的行为幼稚的不行,盯着地上恨不得那里有个洞,可以让自己钻进去。
空气中的尴尬气氛可以随机冻死一只路过的蚊子,好在周至终于拿了饮料过来,还顺带着把自己的课本也拿到了客厅。
“唯意姐姐,这位就是之前教我英语的哥哥,首都外国语大学翻译专业的苏煜哥哥。”周至又给苏煜介绍,“这位就是我妈妈之前和您说的季唯意姐姐,她今年也考上了哥哥你那个学校。刚刚你在显示屏没露脸,姐姐还以为是坏人,因为家里就我们两个在家。”
“原来是这样。”听完苏煜笑起来,“安全意识很强,小至,你要是自己在家也得这样。”
坐在他对面的季唯意看向他。
男人明眸皓齿、五官端正,声音不徐不疾,每个音节都恰到好处地落在耳边。明明没有刻意吐字,却清晰地悦耳动听。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季唯意总觉得苏煜自带某种亲和力,觉得和他说话是一件很享受的事,尤其是他脸上的笑,温和不带一丝攻击性,让人很愿意看着他的脸听他说话。
“哦?周姐就和我说了找了个准大学生,倒是没说是我师妹。”苏煜看向季唯意,眸色温柔。
“可能是那时候录取通知书还没下来吧。姐姐,你快问问苏煜哥哥学校怎么样,不好的话赶紧改。”
周至一句话把两人逗笑,见他们都看向自己,周至小脸一红,“怎么了?我说的不对吗?”
“录取通知书都下来了就是不能再改了,难不成你想让你的唯意姐姐再复读一年吗?”
这么说着,苏煜又看向季唯意,“既如此再重新介绍下吧,我叫苏煜,是首都外国语大三学生,也是学校的学生会副主席,正好负责你们这届新生的入学事宜。要不要加个联系方式?”
“好呀。”季唯意拿出手机走到他身边,“抱歉学长,刚刚误会你了。”
“我理解,而且是我的问题。我看门铃上的盆栽换了就想凑近看看,没想到把监控头挡住了。”
加上苏煜又简单和季唯意说了下大体情况,把她拉进了新生群。因为录取通知书还没回来,宿舍也都没分,再说其他有些为时尚早,苏煜也道出今天来的目的。
他拿出带来的礼物给周至,“上次你不是说馋烤鸭么,我带了两只,还买两盒稻香村。既然礼物送到了我就走了,你们继续上课吧。”
“等等哥哥。”周至叫住他,“那你回来的话,唯意姐姐是不是就要走了?”
此话一出,季唯意和苏煜对视,两人皆是一愣。
“这周姐倒是没和我说,我也不太清楚。”苏煜看了眼时间,“周姐什么时候回来?”
“我也不知道,妈妈走的时候没说。哥哥你要是没事的话就在这玩会吧,等我妈妈回来看看怎么办。”
苏煜闻言看向季唯意,像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察觉苏煜的目光,季唯意笑,“当然可以,我完全没意见。”
“而且哥哥在这肯定他教我,这样姐姐就可以休息还有工资了。”
“诶,你小子——”
不给苏煜打自己的机会,周至忙跑过去把稻香村拿出来给季唯意,“姐姐你吃,好好休息,让哥哥教我。”
又抱着课本推到苏煜面前,“来吧哥哥,姐姐给我讲到这章了,比你讲的又快又好。”
“小至,这样”
季唯意感觉这样不太好,却见苏煜看来,“你高考英语多少分?”
“一百五。”
“满分?”苏煜眉毛一扬,颇有兴趣,“是鹏城一中郭老师的学生吗?”
季唯意一愣,“你怎么知道?”
“看到了郭老师的朋友圈,说今年一共三个英语满分有两个是她的学生。”
“你也”
“嗯,我也是郭老师的学生。”
“好巧。”
“确实挺巧,说不准咱们还在学校打过照面。”
寒暄归寒暄,苏煜很称职地当起临时老师,期间还不忘询问季唯意的看法,以此粗略了解她的水平。
时间随着中英混输很快流逝,直到周薇琼回来课程才结束,季唯意也拿到了这个周的工资,结束了她的兼职代班。想着李礼昨天还抱怨英语家教还不回来,今天她就不用干了,可以合了李礼的心意陪她去买开学用的东西。
和周姐告辞后,季唯意同苏煜一齐出了门。
外面的天色暗沉下来,原本停放接她车子的位置今天空空如也,因为季唯意不知道周薇琼什么时候回来,索性告诉司机今天晚上不用接她,她可以自己打车回去。
就这样,她和苏煜并肩走出住宅区,丝毫没注意不远处亮着灯的迈巴赫。
苏煜将刚刚周至塞给自己,让他转交的礼物还给季唯意,“这是小至上个周去寺里求的,不好意思当面给你,说是能保你学业进步,学有所成。”
“这孩子,还挺害羞。”季唯意接过,向他道谢。
“别看刚刚小至挺冷静的,说不准现在正抱着周姐哭呢。”
“啊?会吗?”
季唯意有些吃惊,毕竟周至给她的印象就是一个很稳重、懂事的小男孩。
“会啊,我第一年在周姐家的暑假开学,小至知道我开学以为我再也不回来哭了一晚上,还是周姐再三保证寒假我就回来了才不哭闹。这是也是后来周姐告诉我的。”
“哈哈哈看不出小至还是个小哭包。”
两人一高一矮的影子随着他们的动作而浮动着,夏夜里的风都是暖的,吹在身上也不觉得冷。
笑声渐息,苏煜问:“你怎么回家?”
季唯意看了眼时间,“不知道这么晚还有没有公车。”
“应该没有了。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你一个女孩大晚上走夜路也不安全。”
“我——”
“滴滴!”
季唯意刚准备婉拒,身后便响起两声鸣笛打断她的话。
两人齐齐向后看去,黑色迈巴赫正闪着大灯跟在他们身后,距离之近像是下一秒就要从他们身上碾过。那两声鸣笛也急促且短,仿佛车里的人这样跟了他们很久,终于耐心耗尽才不耐地按响喇叭。
一边的苏煜以为是他们挡了车子的路,拉过站着不动的季唯意的手腕就要靠边。
车子在他们身边停住,副驾驶的车窗降下,季闻述看清了他们握在一处的手腕,眸色一深。
莫名察觉一股杀意的苏煜下意识朝着车子看去,但车内昏暗不明,他看不清车内人的脸,还以为他停下是有什么事,刚准备出声询问,握着季唯意的手腕的手一空,不等他看去,车内传出一道冰冷到毫无温度的声音。
“还不上车?”
“来了。”
冷漠对比带着喜悦地应答,落差大的都能堪比东非大裂谷,就季唯意没察觉,傻呵呵就要拉开副驾驶的门。
完全没想到季闻述会来接自己,季唯意在看到他的车时便很高兴,触碰上门把手才想起被自己扔下的苏煜,朝他抱歉笑笑。
“师兄,你家在哪?用不用——”
“滴——”
车鸣笛声再次响起,拖拉沉闷无比难听,就像皮鞋在光滑的地板上使劲摩擦发出的刺耳响声。
季唯意看向车里,不知道季闻述这声喇叭是为什么按。
苏煜的目光落在她身后的车上,莞尔,“不用了,既然你家里人来接你我就告辞了,咱们开学见吧。”
“好,那开学见。”
目送苏煜离开,季唯意才拉开车门坐上副驾。
“你不让司机来接是因为他?”
“什么?”
衣料摩擦的声音模糊了季闻述的话,她止了动作看向他,“你刚刚说什么?”
黑暗中一声叹息,他开口,“他是谁?”
“他就是周姐之前的家教,今天才回来,明天以后我就不用来这里上课了。”系上安全带,季唯意语气不经意间透露着轻松,“他不仅高中大学和我一个学校,他也是郭老师的学生,比我大两届。他今天还和我说了好多大学的事情。而且他的口语说的好好,声音也很好听。”
“口语说得好。”
“嗯!”
“声音也好听。”
“对呀。”
季唯意附和着,不知道今天季闻述怎么在重复她的话,“而且——”
“那他说的好听还是我说得好听?”
他一字不容地打断她,见她愣神,又耐心道,“告诉我,他说的好听,还是我说的好听。”
耳边响起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寂静无人的林荫路上只有这辆车停在那里,车里除了自己还有清晰的呼吸声。
一隅之地,圈拢着他们,无人打扰。
黑夜和昏黄的灯光交织笼罩在头顶,仿佛一层看不透的纱垂下,为他们隔绝开一片只有他们的天地。
月色穿过枝头,悄无声息地落进车子里,洒下银光叫季唯意看清了身侧的季闻述。
他正歪着头看向她,目光于黑暗之中锁住她,就像藏匿深处的猛兽,只要季唯意行差踏错一步,便会欺身上前,死咬住她的脖颈。
呼吸有刹那间断,季唯意不自觉地咽下口水,软声道:“你的。”
“你说的好听。”
“真心的?”他质疑。
目光没有片刻偏移,就锁着住她,只锁住她。
心头像是被什么缠住,季唯意心跳莫名加快,对上他的眼睛仿佛整个人都要窒息。
“嗯,真心的。”她哑着声,心里糊涂地不像话。
“嗯。”
从喉中传来一声响应,听不出其他情绪,可季唯意却看到他勾起的唇角,等她眨眼之时,那抹弧度又消失不见,就像未曾出现过。
他好像很在意自己身边的异性。
还来不及欣喜,心口骤然捏紧又放松,片刻间对自己的暗喜有些错愕。她慌张地错开眼,无暇分心去想季闻述今晚的异样,只道他是口语之上的胜负欲。
现下胸腔的猛烈和手心的湿意叫季唯意恐惧。某个念头顺着这股悸动爬上她的大脑,吓地她好不容易垒起的壁垒片刻崩塌。
她怕是真的对季闻述撒了谎,也没按照她说的那样,认清心意,对他的喜欢只是错误的情感寄托。
她是真的喜欢上了季闻述。
在自欺欺人的这段时间里,季唯意还是会下意识在意他的举动,在意他的脸色,在意他是否拒绝异性只对她好;在意他今天在不在家,在意他会不会注意到自己的小情绪,在意他会不会记下自己的喜好。
就像抱着一颗随时就会爆炸的炸弹,滚烫地灼伤了她的皮肤也不舍得扔掉。就这么抱着一错再错,等到她想要去检查炸弹情况的时候,发现它早就和自己的皮肤粘连在一起,怎么都甩不掉。
片片树叶笼罩下的树影从她的头顶扫过,像是层层编织的牢笼。
一个又一个。
季唯意看向眼前逐渐扩大的视野,眼尾晶莹被灯光照的璀璨。
如果不该萌生,那她就继续藏匿。就像那年春节,季唯意在灯笼上画的那幅满是小心思的“山海”小图。
或许,那时就已经注定今天的结果。
季唯意唇边撤出难看的笑,握着手链的手慢慢收紧。
反正她伪装的很好,不留下证据就不会再有人发现,她这不该有的爱意。
车子驶入中央大街,灯火通明的城市灯光照进车里,将驾驶室和副驾驶用光明和阴影分开。
阴影下露出的半截手指裸露在光亮下,季唯意不着痕迹地蜷缩起,拂去指尖的零散碎光。
时间会隐藏一切,也会淡化一切。
把一切交给时间。
…
…
…
强烈的光线透过窗帘照进昏暗的屋子,床上隆起的“小山丘”一动不动,直到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小山丘”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
季唯意艰难地从被子里伸出手去摸手机,摸了半天也没摸到,正好铃声停止,寻找的那只手也随即落下。就在她的意识即将昏迷之际,门口传来的敲门声彻底将她的瞌睡虫驱散。
“小意?你在房间吗?”
是杨舒慈的声音。
季唯意迅速睁开眼起身,看清了墙上钟表的时间。
竟然还有十五分钟就要十一点四十了!
“不在房间?她早上就出去了?”
门外又传来杨舒慈的声音,紧随其后的是季望图的声音,“不会呀,我今一上午都在客厅呢,没瞧见她下楼。”
“难道还在睡觉?完全不像小意的作风呀。”
季望图叹息,“高考结束以后她就一刻没放松,后来又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怕咱们担心也瞒着不说,要不是为了说服咱们去兼职,这孩子怕是不会说了。小意心里藏了太多事,压着心里她堵得慌啊,她才这么小,怎么受得了?”
“反正现在家教不用去了,兼职也没提过,我看她这两天都兴致不高,肯定是累着了,现在难得能睡这么久,就让她睡吧。”
“可是她从来没睡这么久啊,你让我进去看看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看了我也好放心。”
就在杨舒慈和季望图夫妇还在争辩的时候,门开了,季唯意睡醒惺忪地站在那里。
“杨姨,季叔,我没事,就是睡过头了。”
两人见到季唯意开门,脸上的担忧蜕成喜色,尤其是杨舒慈,伸手探上她的额头,确认季唯意没发烧才彻底放下心。
“没烧,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小意?太累了吗?”
“嗯,有点。”
她喉间沙哑,面色瞧着也不太好,披头散发地站在那里,活脱脱像个女鬼。
要是平日里杨舒慈这么问,季唯意肯定会强撑着口是心非,但她今天实在是累地不想逞强。
从周薇琼家回来,季唯意这两天晚上一直失眠,好不容易闭上眼就会想到之前在首都的日子,对父母的想念也如洪水决堤,控制不住,直到天边渐亮她才能稍微睡上一会儿。
白天就算醒了也总是发呆,在房间一坐就是半天,有几次甚至和李礼打着电话就没了回应,等她回神时李礼已经说到下个话题。
“小意,你累了就好好在家休息,别老想着挣钱那些。叔叔阿姨不反对你兼职,前提你得把身体照顾好,学业完成。再说咱们永远都是一家人,日子长的很,别老想着什么亏欠不亏欠的,你身体健康、快快乐乐的就是我和你阿姨最大的愿望,也是你爸爸妈妈的愿望,知道吗?”
听到“永远都是一家人”这句话时,季唯意眼皮一颤,握着门把手的手也下意识收紧。她挤出笑,点头,“我知道,我没事,季叔杨姨你们别担心。”
“小——”
杨舒慈还准备再说什么却被季望图打断,他朝杨舒慈使了个眼色,才对季唯意轻声道:“那你好好休息,我和你杨姨去看看明珠,午饭不在家里吃了。午饭你有什么想吃的?我和你阿姨下楼的时候跟阿姨说声。”
季唯意摇头,“不用了,等我下去自己和阿姨说吧。”
“千万记得要吃饭,等我回来要检查的,知道吗?”怕季唯意不吃,杨舒慈都走出去了又这返回来,“我让阿姨给你煮点你爱喝的皮蛋瘦肉粥,再蒸个黄金糕?”
“哎呀,你让孩子自己选嘛。”季望图在一边不满。
怕两人再因为自己起争执,季唯意拉住他们,“我正好就想吃这个呢杨姨,我还想吃烧麦。”
“好,杨姨这就下去和师傅们说,你什么时候休息够了打电话让他们给你送上来。”
“好。”
“千万记得吃哈!”
“好。”
送走他们,季唯意关上门,耳边又想起季望图刚刚说的话,他们真的已经把她当成家人,想必也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和收留的“女儿”在一起吧。
这么想着,季唯意感觉自己刚提起的精神火花又被捻灭,身子靠在门上,无力地往下滑。手机在这时响起,铃声急促地像是断了的弦,掉下来的珠子颗颗朝她砸去。
从地上起身,走到床边把手机从被子里翻出来。
“喂,李礼。”
“你在家干嘛呢?你这声音不会刚睡醒吧?”
“嗯,刚醒。”
“咋了啊你最近?感觉明明没啥事了,你怎么反而更累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忽然感觉好累。”季唯意拉开椅子坐在桌前,目光落在照片上季闻述的脸,忽然道,“李礼,要是喜欢上不该喜欢上的人,应该怎么做,才能把这份喜欢变成不喜欢呢?”
第23章 藏
“什么叫不该喜欢的人?”李礼显然不理解季唯意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语气有些急,“只要不是违背法律道德,男未婚女未嫁的,什么叫不该喜欢?”
“我”
“别你了,你家里有人吗?我去找你?”
十五分钟后,季唯意拉开门请李礼进来,身后的阿姨贴心地将拖鞋放在李礼脚边。
李礼朝阿姨道谢,阿姨瞧着李礼也很是欢喜,这还是第一次季唯意将朋友带回家,她自然是高兴的。
“不碍事的李小姐。”阿姨对她笑笑,又问季唯意,“小意,你要现在吃午饭吗?”
“我不——”
“诶!”李礼按住季唯意对阿姨道,“吃!我正好没吃午饭呢,有我的份吗?”
“当然当然。”
李礼已经和阿姨确定下来,季唯意也不说什么,她确实有些饿了。
季唯意带着李礼去了小餐桌,给李礼拉开凳子她却没坐,而是到处溜达,季唯意也随她去,自己坐在座椅上。
一路走来李礼都在看季家的装修,因为比着自己老爸那五颜六色乱七八糟的组合,季家的装修风格实在是太正常了!
她在季唯意身边直转悠,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你喜欢的人是谁啊?”
“咳咳咳!”
正在喝水的季唯意被呛地眼泪都出来了,没想到李礼一上来就问这么刺激的,没留神差点被水呛死。
“哎呀,你慢点喝啊,谁跟你抢一样,我在家喝完水过来了。”
李礼边开玩笑边轻拍季唯意的背,等她顺畅了才道:“是不是我认识的人?不然你也不会这么不愿意说吧?”
等季唯意好不容易缓口气朝她看来,李礼又挥挥手,语重心长地“说教”,“你这个小姑娘就是心里装的事儿多,不爱说话,爱装深沉,不愿意跟别人袒露心扉,得亏是我人好,不然放在别人身上肯定以为你没真心把我当朋友。”
“你这是在拐着歪儿夸自己吧?”季唯意见缝插针,一针见血。
被戳破小心思的李礼不满地“啧”了声,示意她别插嘴,转而又换上那幅老者姿态,苦口婆心。
“要说世界上除了钱,什么事最烦恼?”
季唯意答:“没钱。”
“啧!”李礼瞪她,“不是让你别说话吗!”
季唯意眨巴着眼睛看她,也不说话。
李礼皱眉,“看我干嘛?说话呀。”
“你不是不让我说话吗?”
“”
正巧赶上阿姨端菜上来,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谁都没有开口,等到阿姨走后将玻璃门拉上,李礼才叹了口气。
“你家光是管家阿姨和厨子就这么多人,感觉每时每刻说话都要小心,一点隐私都没有。”
季唯意拿起黄金糕给她,自己又拿了块才笑道:“这个好吃,你尝尝。”
“我还没说完呢,别打断我。”有想到什么,李礼叹了口气,“算了,看你这憔悴的模样就知道跟你说那些大道理没用,我就问你,他对你好吗?”
季唯意点头,“很好。”
“那他对你好,却不喜欢你,难不成是个中央空调?”
“不是。”
见季唯意这么肯定,李礼又问:“他长得很帅?身边很多女生?”
“嗯。”
“那他有喜欢的人?”
“”
指腹传来一阵滚烫的酥麻,季唯意视线落在泛红的指尖,死心眼地不想放手。
察觉她的异常,李礼心里也有了答案。怕刺激季唯意,索性将震惊压下,用平静地语气道:“有?”
被李礼的答案震慑住,季唯意失笑,“不至于,但也差不多了。”
“这什么意思?差不多是啥意思?有女朋友?”
“有未婚妻。”而且没有未婚妻,他也不会喜欢她。
季唯意垂下眼睑,将最后的话和黄金糕一起咽了下去。
“”
“咳咳,其实有未婚妻也不是你是让我告诉你怎么不喜欢一个人是吧,这简单,移情别恋!你换个人喜欢,或者咱们马上就要去首都上大学了,他肯定不在首都吧,这样你们分隔两地,整天见不了面,他又不喜欢你肯定不会主动找你,你也控制一下不去找他,久而久之,这份喜欢又能维持多久?”
李礼一边说着,一边观察季唯意的脸色,见她真的在思考自己的话,索性加大力度,“首都啊!一线城市!首都!你去的还是高等学校,有智商又有颜的男生肯定一抓一大把,那么多男人你还愁找不到一个顺眼的吗?”
“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有,可”
手里的黄金糕已经被季唯意不知不觉间撕成碎块,它们散落在盘子里,有的散落在盘子边缘,只要轻轻一吹便会滚出边缘,落到桌子上。
“换个人喜欢未必是一件很容易的事吧。”
季唯意的话很轻,却像一把大锤,重重砸向李礼,她终于将目光落在季唯意脸上,仔细打量起她。
面前的女孩微低着头,额前的刘海和两侧的头发顺势往前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却衬着她的皮肤更加白皙。安静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就像被雨淋湿后,在阳光下泛着光的瓷娃娃,让人移不开眼。
每次李礼看向她时,都觉得如果季唯意会化妆,完全可以在御姐和甜妹之间无缝转换,而且季唯意身高不算矮,整个人身材比例完全跳不出毛病。
季唯意的长相没有缺点,一张脸清冷而透彻,可偏偏那双如琥珀般明亮的双眸和密长的睫毛显得季唯意面色柔和,没有一点攻击性,软化了她尖锐的棱角,增添了几分可爱,是一见到就会喜欢的类型。
也就是平日里季唯意不爱笑,给人一种不好接近的错觉,但了解之后就知道,季唯意好相处的很,尤其是她笑起来,那双眼睛就像月牙似的,完全和她冷着脸的时候判若两人。
但她倔强不服输的性子确实和不笑时拒人千里的神态很符合。
她现在就垂头丧气地坐在自己对面,李礼想活跃氛围都没了劲头,只能生硬地转移话题,直到气氛有所缓和,她才道:“下周就是你十八岁生日了,这次姐送的礼物你肯定喜欢!”
“你每次送的我都喜欢。”
“那那天晚上咱们出去逛街吧!不是好到端午节了嘛,中和广场好多活动,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吧?”
“好呀,不过应该要在家里吃完饭才能去了。”说完季唯意又道,“要不你也来,那天晚上一起吃吧。”
“好——”
答应到一半,李礼想到什么,脸色一青,忙摆手,“算了算了,你那个神经病姐姐肯定也在吧,我还是不来了,等你和家里人庆祝完咱们再出门吧。”
李礼做贼似地左看右看,压低声音道:“其实有个事一直没问你,反正现在就咱俩,我问了哈。”
“什么事啊?”
“圈子里都在传季明珠男朋友赌博欠了好多钱,后面又未婚先孕被被男朋友甩了。还有人说她那个前男友把钱都花光了,现在到处打听季明珠的位置和联系方式想要钱呢。”
季唯意看向她,没回答。
“季明珠不在家吧?不会波及到你吧?”
知道李礼在关心自己,季唯意摇摇头,“没事,白天家里还有这么多保姆阿姨在家呢,我又不出门,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
两人又说了会话,瞅着时间差不多李礼也没再打扰,季唯意将她送到门口,瞧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时才往家里走。
刚抬脚走了两步便听到一声脆响,像是干树枝被踩碎的声音,季唯意歪头去看,不等她看清声源处,便听到身后响起车子熄火的声音,掌心的手机传来震动。
是一串陌生号码,季唯意接起,不远处快递小车下来的男人说话的声音和手机里的声音重叠,两人都看到了对方。
估摸着录取通知书这两天到达,季唯意小跑过去。
“你就是季唯意是吧?身份证带了吗?”快递小哥从档案包里翻找着,像是知道季唯意会说什么,道,“没带的话回去取一下身份证吧,录取通知书必须本人携带身份证才能签收。”
“好的,您稍等。”
不一会季唯意拿了身份证给快递小哥,快递小哥确定了季唯意的身份后才将通知书给她,“恭喜金榜题名。”
“谢谢。”
她拿着通知书回去正好撞上要出去买菜的阿姨,“小意,夫人刚打了电话回来,说临市的厂子出了点问题,要和季总飞过去看看,今晚不回来吃了,你今晚想吃什么?我现在去买。”
季唯意感觉刚吃完中午饭没多久,现在都在肚子里积着不是很饿。
“别忙了阿姨,我现在不想吃,等我晚上饿了点外卖吧。”
“这”
“阿姨您下班吧,今晚的晚饭我来做吧。”
身后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打断了两人的对话,季唯意转过身正好对上季闻述的脸,唇角不自觉勾起。
“哥哥,你今天不用加班吗?”
“不加了。”
季闻述让阿姨带着万利把菜放在厨房,自己将西装外套脱下,一边挽起袖子,“录取通知书吗?”
“嗯!”
也不知道自己是被哪句话点燃了,原本还情绪不高的季唯意此刻却雀跃地像只吃到虫子的小鸟,蹦蹦跳跳地,像打了鸡血。
触及她眼底的星光,季闻述挽袖子地手一顿,鬼使神差地抬手落在季唯意的发顶。
指腹下是柔软的黑色的长发,有一根恰巧搭在季闻述的指尖,触地他骨节分明的指节下意识弯起。
黑发随意地披散在她的肩头,齐刘海下的那双大眼睛盛着水光,巴掌大的小脸因为身高不够而微微抬起,季闻述能看到她双唇微张,露出洁白小巧的牙齿。
此刻她就这样和自己对视着,明明什么都没做,季闻述却感觉心口被什么粘住,喉间发紧。光是看着她那双灵动的眼睛,自己仿佛就要溺进去,窒息难耐。
按在发顶的手,掌心往下挪到她的额前,孩子气地故意将她额前刘海揉乱,看她眯着眼睛躲开才撤回手。
“恭喜你如愿考进喜欢的大学。”
季唯意护着自己的刘海后退两步,刚想发作便听季闻述含着笑意的嗓音响起,扑灭了她不会对季闻述发作的小火苗。
鼻尖轻哼,并不买季闻述的账。
“哪有你这样祝贺的,把我的刘海都弄乱了。”
“那你过来,我给你重新下。”
第24章 藏
季唯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但季闻述已经朝她伸出手,并不像是随便说的敷衍她。
不等她思索自己该不该往前,脚下已经快她一步,迈到季闻述身边。
只听一声轻笑,季闻述长臂一揽按在她的肩头,微微俯身和她视线齐平,打量她凌乱的刘海,似乎在想怎么把毛绒绒的碎发理顺。
均匀的呼吸落在面前,季唯意却没他这么淡定,心口像是有只小鹿不停地撞,撞到头破血流。
她咬住下唇尽量控制悸动的情绪,可眼睛却不听话,时不时去瞟季闻述。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在卧蚕投下阴影,眸色似点漆,望向她时认真又小心。
如雪般白的衬衣被他挽至手肘,露出白皙皮肤的精壮小臂。因为他的弯腰动作,按在季唯意肩头的手臂用着力,肱二头肌被衬衣的褶皱勾勒出充实的轮廓,扑面而来的荷尔蒙叫季唯意两眼发晕。
季闻述身材好她是知道的,可这还是她第一次被季闻述搭着肩,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被他按着的肩头隐隐发烫,似乎有火在灼烧,烧的季唯意额头冒汗。
轻柔的指腹落在她的额前,像小猫的爪子,一下又一下。
就在她承受不住这样的撩拨,马上就要自爆的时候,季闻述终于撤回手,和她拉开距离。
“好了。”
“好了?”喉间的沙哑把季唯意吓了一跳。
刘海是不乱了,可有的地方乱成一团了怎么办?
她胡乱想着,忙给自己倒了杯水,正好避开了季闻述投来的视线。
“嗓子怎么了?感冒了?”
甘泉下肚驱散了些燥热,扑灭了她的粉色火焰。她笑笑,“没事,你看现在好了。”
季闻述看她一眼没再说话,抬脚往厨房走。
“今晚想吃什么?”不等季唯意开口,他又道,“别说不想吃,我难得下厨,手艺虽比不上阿姨,但也没到让你没食欲的地步吧。”
屋子里响起两道脚步声,季唯意跟在他身后,“你真要下厨?”
“怎么?不想吃?”
季闻述围围裙的手一顿,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围裙扔下。
“不!想吃!我想吃宫保鸡丁。”季唯意有眼力见的上前,替季闻述将围裙系好,“今晚就辛苦哥哥了。”
“还知道恭维我,没算白做。”
见他开玩笑,季唯意慢慢收回他腰间的手,贴心道:“要我帮忙吗?”
“还切黄瓜?你小心再切到手。”
想起她之前为了给季闻述打下手,争抢着要切黄瓜,结果手下的刀蹭过她的皮肤,切下来一小块肉,可给她痛的够呛。
季唯意撇嘴,“那我洗个黄瓜就走,这次不动刀了。”
“嗯。”
季唯意将黄瓜洗好后放到案板上,又找出坚果罐子放到碗边开始挑。
因为她对花生过敏又爱吃宫保鸡丁,要是这道菜里面不放花生又觉得差点味道,所以季闻述就想了用坚果代替花生,也算是保留了两者的互相成就,好在季唯意也买他的账,很爱这道改良后的宫保鸡丁。
季唯意将坚果挑出道小碗后才放到季闻述手边,不等她为了留在厨房再找活干,客厅传来她熟悉的手机铃声。
“小意,你电话响了。”
接过阿姨送来的手机,季唯意看到是燕深的电话后觉得奇怪。
往常燕深都是和她在说话的次数多,打电话的次数少之又少,现在这么晚了打电话来肯定是有什么急事。
这么想着季唯意也放弃了待在厨房的小心思,对季闻述道:“闻述哥哥,我去接个电话,燕深哥打来的。”
“好。”
夜空之上有层薄薄的云雾,遮住了晨星和明月。电话已经被接通,季唯意举着电话打开阳台的玻璃门,燕深略带急促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小意,我知道伯父伯母葬在哪里了。”
“什么”
握着手机的手一颤,季唯意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眼眶中快速蓄满的泪水叫她看不清眼前的景物。
她浑身不自觉地抖动着,抬手死扣住阳台边的石柱才稳住身形。季唯意死咬住唇瓣,企图将口腔的呜咽咽下,大口呼吸着缓和紧张激动的心。再开口时,声音震颤着像是漂浮在半空,够不着地的挣扎。
“你见到他了?”
“嗯。”燕深重重叹了口气,“季承盛答应告诉我,但他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让我去JY,我同意了。”
燕深的话伴随着夏夜微凉的风袭来,风吹开季唯意额前的刘海,她低头,“哥。”
从季唯意记事起,她的叔叔季承盛就对自己的妻儿十分冷漠,反而对她这个侄女好的像是亲生女儿一样。后来婶婶和他离婚,带走了燕深改了姓氏,定居鹏城,所以大一燕深在学校见到季唯意才会那么吃惊。
燕深长这么大,季承盛一次当父亲的责任都没做到,原本连属于他的一切都被季承盛斩断,不让自己的亲儿子继承,现在却以条件交换燕深进JY,其中必然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燕深,之所以会答应季承盛,其缘由季唯意也能猜到。
“哥,算了吧,就算知道爸妈在哪,也只有他们的石碑。杨姨和我说了,当年什么都没找到,我又何必纠结只是刻着他们石碑的名字呢?”
“你先听我说完。”燕深打断她。
“好,你说,我听着。”
“今天我在JY的卫生间听到两个人的谈话,对话内容似乎是董事会对季承盛上个月拍板敲定的某个项目不满,对他董事长这个职位有异议。而且,当时公司本就是大伯一手创立的,他们走了以后你就没想过为什么季承盛对你的态度一落千丈?”
季唯意喉间哽咽着,时隔三年终于说出了自己不愿承认的事实,“不是妈妈为了我才改签飞机票,和爸爸坐上了那架飞机吗?”
完全没料到季唯意会这么说,燕深有些自责,“和你有什么关系?谁也不能料到天气突变,航空公司没有提前干预让飞机正常起飞,怎么能怪到你身上?是不是季承盛?”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他对你的好只仅存于大伯在的时候,发现你对他有威胁了就把你扔在一边,这就是季承盛的为人,冷血。”
“”
季唯意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觉得燕深说的没错,她到现在还记得医院里,季承盛冰冷的语气。
她到现在才看清自己舅舅的真正嘴脸,也是可悲。
“可能是为了拉拢我进入公司成为簇拥他的帮手,也可能是别的什么我还没想到,所以我打算进入JY,看看季承盛到底要利用我做什么,看看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挂了电话,季唯意又在阳台吹了会儿风,回去的时候正好遇到准备上楼的季闻述。
“正准备叫你吃饭呢。”
“哦,好。”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下楼,察觉到季唯意情绪不高,季闻述特意慢了半步和她齐平,“不开心?”
她于季闻述的影子下瞥他一眼,叹了口气,“燕深哥说我叔叔他愿意说我爸妈被葬在哪里了。”
季闻述倒是没什么反应,轻颔首,语气平静,“条件呢?”
“你怎么知道还有条件?”
太过新奇,季唯意瞧着季闻述没注意脚下台阶,右脚踩空,整个人重心不稳朝前扑去。离季闻述最近的那只手下意识揽住他的脖颈,季闻述也很快反应过来,长臂一伸揽住她的腰,手上用力,将她拉近靠在自己身上。
熟悉的香气圈在鼻尖,季唯意撞进近在咫尺的深邃眸子里,自己惊吓的脸映在黑曜的瞳孔之上,季唯意下意识屏住呼吸,心脏慌乱地跳个不停。
她微微挪动才发现自己身前的柔软抵在季闻述的身侧,而腰间的那只手扶着她,固定在他的身旁。
“哥”
细软的声音从喉中流出,矫揉造作的季唯意自己都吓了一跳。
“站好。”扣着她的手微松,季闻述将她带到台阶之上,“多大的人了,走路还会摔跤。”
见她站稳了,季闻述揽在她腰上的手才撤回来,垂在身侧。他脸上没有多余的神色,那双眸子暗沉如深夜里的黑暗。
季唯意窘地恨不得把自己喉咙撕碎,根本没了心思追究季闻述是怎么知道的。忙不迭道了谢转身下楼,消失在拐角处,只留季闻述独自站在适才他们站过的地方,注视着她离开的方向。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未散的体温和柔软。
指尖轻捻,他背着手抬脚往她离开的方向走去。
餐桌之上,季唯意已经盛好了米饭,正把季闻述那份放在自己对面,听见季闻述来了头也不回,只把筷子搭在碗边,自己坐回座位。
腰背挺得笔直,像个如坐针毡的小学生,可反观季闻述,淡定地落座,似乎刚刚和她亲密接触的不是他。
为什么心虚的只有她?!
季唯意捏着筷子的手咯咯响,看向季闻述,“为什么你知道他是有条件的呢?”
季闻述抬眼扫了她一眼,勾着笑却不说话。
“笑什么呀?”
“你还是太小,等你上了大学就知道了。”季闻述放下筷子,对上季唯意一脸茫然,摇摇头,“一个占上风多年,任你怎么求他都不愿对你施以援手,却偏偏在很多年后忽然来告诉你他愿意帮你,你会觉得他是良心发现?”
季唯意摇头,“所以叔叔肯定是需要燕深哥帮他的忙,所以才会用他最想知道的答案来换,会是什么忙呢?”
“我听说季承盛这几年露面的次数越来越少,圈里都在传他是无心JY企业管理,准备退位让贤,不知道让自己的亲儿子回去是不是因为这个。”
“要是燕深接手了本该属于你的公司,你们之间的关系还会这么纯粹吗?”
“当然——”
手机振动桌面的声音打断了季唯意的回答,她视线快速扫过季闻述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是一串数字,没有名字。
瞅见是没有备注的陌生电话,季闻述直接挂断,不等他将手机放下那边像是早就预料,紧接着又打过来。
指尖一滑,接通,季闻述起身对季唯意道了句“你先吃”,转身抬脚往客厅走去。
望着季闻述离开的身影,季唯意垂下眸子,握着筷子搅动着碗里的米饭却没送入口中,脑子里都是刚刚电话里传出的那道女声。
第25章 藏
约摸着五分钟过去,季闻述才回来。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显而易见的心情不错。
是那个女生打来的电话让季闻述高兴的吗?
季唯意握着筷子的手收紧又放松,终于在做了无数次思想斗争后,装作不经意地提及。
“谁打的电话呀?”
季闻述目光扫过季唯意的脸,唇角笑意未减,“无关紧要的人。”
是无关紧要,还是无可奉告
口中的米饭堵塞在喉口,压着她的舌头动弹不得。她低头瞧着已经下去半碗的饭食,不清楚为什么刚刚还甘之如饴的美味此刻却难以下咽,这么不好吃。
“等会吃完饭——”
“吃完饭我就回房间追剧了,李礼推荐了部美剧给我,感觉很好看。”
快速说完季唯意又有点后悔,她连季闻述要说什么都不知道就直接打断但想到自己决定要换个人喜欢便不能再放纵自己黏着季闻述,总要往前迈一步吧。
那边被拒绝的季闻述也愣了下,见她有安排了也不勉强,点点头。
“好。”
饭后,季唯意回到自己房间,她拉开椅子瘫坐在桌前,长叹一声。这时,桌上摆放的电脑弹出和提示音,吸引了季唯意的注意。
【李一礼】:Stea新出了一款双人游戏,要不要去玩?
不等季唯意打字,消息提示音再次响起。
【李一礼】:今天外卖吃到一家绝味的店!明天别让你家保姆阿姨做饭了,我给你点他家的外卖,你绝对也会喜欢的!
【李一礼】:快上号!
李礼这一招先礼后兵倒是把季唯意准备的话送回肚子里,她坐好捞过鼠标,发了个“OK”的表情包过去。
点开Stea,季唯意按照李礼发来的链接找到那款游戏,还在支付的过程中看到游戏列表里亮着的名字,她按着鼠标的手一顿,在离开Stea的页面点了个叉。
上次在季闻述办公室电脑上加上的游戏好友【鲫鱼处鲶鱼】此刻正是在线状态,季唯意像个躲在暗处伺机而动的猎手,等着小白兔乖乖走进她的陷阱。
终于,在季唯意的关注下,【鲫鱼处鲶鱼】进入游戏,还是双人游戏。
她一愣,随即去,映入眼帘的便是冒着粉色泡泡,和桃粉色的字体:双人情侣甜蜜局,火锅店里情意暖!
季唯意:
电脑上弹出李礼发来的好友邀请,季唯意点进去,李礼的声音从耳机里传出。
“你刚刚干嘛呢?怎么这么久才同意?”
季唯意没答,只是问她,“你知道甜蜜火锅店这款游戏吗?”
“知道啊,最近刚推的情侣游戏,腻歪得很,每一关结束都要两个人在语音里‘木马’一下,你要玩那个?”
“我不玩。”
“哦,我想也是,不过你不玩就不玩嘛,说话好冷漠,嘤!”
显示器上映着季唯意脸色难看的脸,她扯扯嘴角,“我哪有,开始吧。”
“好!出击!”
季唯意和李礼玩的是枪击类组队游戏,五分钟内两队PK,四人一队。游戏一开始队伍麦里便传出一男一女吵架的声音,说的内容似乎是女生游戏开错了,男生不想玩这个,但是退出去要扣分,正在责怪女友看不清是哪款游戏就开。
耳机里全是男人难听的责怪,季唯意拧着眉,烦躁的心情在此刻达到顶峰。
“闭上你的嘴。”
队伍麦里传来一道冰冷的女声,打断了正在口吐芬芳的男人。
“谁在说话?我跟我——”
男人的话还没说完季唯意就把他的喇叭给关上,耳机里也难得落下清净。
“闭嘴吧你!不爱玩就赶紧退出去,啥事就值得你问候爹妈的?她是你女朋友又不是你的出气筒,小姐姐,这种人不分还留着过年吗?”
李礼说完也把队伍麦关上,只留组队麦。她喘了口气,对季唯意道:“你刚刚说话好有御姐范儿啊,我都差点被你吓到了。不过这种男人真是欠骂,打一顿就好了!”
“对啊,打一顿就好了。”
季唯意咬牙切齿地盯着屏幕,耳机里游戏开始的倒计时音也随之响起。
“three.”
“to.”
“one.”
“go!”
季唯意驱动鼠标瞄准,发射,滑铲,下蹲,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两分钟拿下三次团灭,两次五连暴击。
对面似乎已经放弃挣扎,上赶着冲到季唯意枪口,就是为了能让她杀够人头快点结束游戏。而开局还在对骂的男生早就闭上了嘴,被季唯意的技术惊的说不出话。
很快,一局游戏结束,季唯意和李礼退了出来,拒绝了对方发来的好友申请。
“哇哇!你刚刚好帅啊!什么时候背着我偷偷练习了?有什么技巧啊,快告诉我!”
“被愤怒驱使吧。”
李礼一顿,“因为那个你喜欢的人?哎呀,不是说好要忘记他了嘛,你得慢慢把对他的在意转移走,不能着急。而且你要做的第一步就是,控制自己不去想他,看他,在意他,能不能做到!”
“”
回应李礼的是一阵沉默,不等她再给季唯意来点鸡汤便听耳机里传来季唯意有气无力的回答。
“有。”
“那今天先不玩了吧,等你想清楚咱们再玩儿。”想到什么,李礼又道,“晚上要是睡不着就给我打电话,可别一个人哭鼻子啊。”
板着的脸上终于露出笑,季唯意点头,“我知道啦。”
游戏列表里,“鲫鱼处鲶鱼”还在游戏中,季唯意已经不想再看。她合上电脑后仰,出神地盯着天花板,就这么呆坐着不知道多了多久,季唯意忽然想到一个问题。
和女孩玩游戏完全不像季闻述的画风!
这么想着,季唯意从椅子上直起身子,跟适才还蔫了吧唧的模样判若两人。电脑上那个“鲫鱼处鲶鱼”还在游戏中,只要她现在去敲季闻述房间的门,一切便可以真相大白。
十分钟后,季唯意站在半掩着门的书房门口,里面的声音清晰地传进季唯意耳中。
季闻述:“打完这局不打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一道女声回答:“再打一局呗,这游戏马上就要通关了。”
不等季闻述说话,季唯意又听到女声道:“求求你啦闻述哥哥,好不好嘛,再玩一局嘛,人家还没有和你玩过瘾呐”
后面的话季唯意没有再听,托着有些累的身体往房间走。
每抬一步,腿上都像是被灌了铅,沉的季唯意两步并做三步,摇摇晃晃地回到卧室。
果然她是承受不住喜欢的人身边有另一位异性在的,还是自己不该不该喜欢的人。
她早就应该放手的吗?
季唯意向后一仰,身子陷入柔软的被子里。
夏凉被表皮的冰冷彻底将她拖进冰窖,季唯意推开它们,自己往床的另一边躺去,抱着自己蜷缩起来。
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感受到一点回温。
眼泪顺着鼻梁滑落,浸湿了身下的床单,季唯意挪动身子换了个干净的地方躺着。她望着被窗帘半掩着的窗子,窗外的夜色和倾泻的月光逐渐拉远她的意识,目光涣散,就着眼泪睡去。
再睁眼时,季唯意脑袋昏昏沉沉的,耳边是有规律的响动刺激着她的耳膜。
她艰难地撑起身子摸到手机,看着一串未知号码脑袋有些发懵,解锁接起来,对面是个压低的男音。
“小姐,您点的外卖我给你送不进去,你能出来拿一下吗?”
“外卖?我没点啊。”
“是李礼小姐给您点的,您快出来拿一下吧。”
那边催促着,似乎很急的样子,可季唯意眼皮沉地实在没了力气,“你放在保安亭吧。”
“小姐,求求你辛苦一下出来拿行不行?这大夏天的我一直站在外面等你呢,这太阳多大你不知道吗?”
“我——”
“我就在你们家这个拐角处,您快来吧。”
那人说完也不听季唯意回答便挂了电话,留给季唯意的只有一阵忙音。
她总觉得有哪里说不通,可现在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皮也睁不开,她现在只想拿了外卖便赶紧回来继续睡。
她掀开被子下床觉得身上好冷,在衣柜扒拉半天才找到一件长款防晒衣穿上。下楼时,因为眼前发花,将电梯开门的缝隙错看成了台阶,季唯意下意识地抬脚却踩了个空,扑倒在地。
这一摔到底把她混沌的脑袋变清明不少。
“小意,你这是要出门吗?”
管家看到季唯意出来,贴心地替她撑起伞,“今天太阳太毒了。”
“我出去拿个外卖钟叔。”
说着季唯意就要走,钟叔还举着伞跟在她身后,“之前都是统一放在保安亭,然后他们再派专人来送的,小意你很着急去拿吗?”
被钟叔这么一提醒,季唯意脚步一顿,思索起来。
室外的热气不比有空调的房间,季唯意刚出来还不觉得有什么,现下停下来反而眼前开始发晕,原本混浆浆的脑袋此刻已经下线罢工,只惦记着外卖小哥还在这暴热的天气下等自己。
“钟叔,能麻烦您帮我取一瓶冰水吗?我先往门卫走,您等会给我送来行吗?”
“好。”
钟叔把伞递给季唯意,马不停蹄地往别墅里跑去。
空气中满是滚烫灼热气,树叶都软踏踏地耷拉着,没了活力。
季唯意加快脚步,出了院子又绕过拐角,两边绿茵茵地矮树冠随着微风发出沙沙声,她注视着身下的影子,忽然想起件事,停下脚。
虽然她现在头有点晕,但季唯意清楚地记得电话里外卖小哥催促她出来拿,她也已经明确说过让他放在保安亭就可以,如果他急着去送下一单为什么不感觉放下手上这一单,而是执意坚持送到自己手上?
他的目的其实是让自己出来?
出来了,然后呢?
一阵风起,风吹着季唯意的后背让她超前踉跄两步,手中的伞被吹起,季唯意有些慌乱地将吹翻的伞收回来,长发糊了她一脸,整个人狼狈的摸不清方向。
好在风是狂妄了一阵便安分下来,季唯意将眼前的头发撩开,伞也收了回来,她转过身往回走。心里盘算着回头让钟叔给保安亭打电话,接下拿外卖员的食物,她还是不去了。可不等她绕过拐角走回大道,忽然从墙边窜出个人来,嘴里嘟囔着让人听不清的胡话。
男人长发遮住了他的半张脸,露出的一只凹进去的眼睛紧盯着季唯意。
他身形驼着,领口衣领扯得很松,露出他黑瘦的胸膛,甚至能清晰看到排排的肋骨凸显,整个人已经瘦成了皮包骨。
嘴巴大张着,嘴唇上全是干裂开的黄皮,里面的牙齿被染上黑色,甚至门牙还有一块是残缺的。
季唯意看着他实在想不出他是谁,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的嗓子哑的像只唐老鸭。
“你有事吗?”
“艹!”男人一甩手,狠狠啐了口,“少他妈的学我!”
季唯意这次发现,他的嗓音也很唐老鸭。
哑地跟乌鸦音效一个音色
“我没学你,我有点——”
“闭嘴!老子没时间听你说了,你赶紧把你身上的钱都给我!然后告诉我季明珠那个贱女人在哪!”
男人这么一吼都是让季唯意终于认出他是谁,看向他时眼里多了几分惧色。
季明珠的前男友,常超然。
那个吸毒,正被鹏城全程逮捕的瘾君子怎么会出现在这?
见季唯意表情木讷,常超然也没了耐心,往前两步靠近她,“钱还有季明珠的地址。”
本能的往后退两步,季唯意这才发现自己穿了拖鞋就出来了
“那个,你有没有二维码什么的?我转账给你吧。”
“你有多少钱?”
说着,常超然拿出手机,右手还不停地哆嗦着,解锁都解不开。
季唯意见状撒腿就跑,奈何常超然反应神速,收了手机堵在她回去的路口,脸上是满是狰狞之色。
“真贱啊,跟你那个贱人姐姐一样的贱!你们女人就他妈的没一个好东西!”
说着他就伸手去抓季唯意的肩头,好在那防晒衣的料子很滑,常超然手里还握着手机,这一抓竟是没抓的住。
“麻痹的,跟他妈泥鳅一样!”
季唯意双腿已经被吓软了,要是刚刚不是她侧开肩头,怕是她现在已经落在常超然手上了。
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两步,望向他的身后,她来时的方向。
也不知道钟叔有没有在往这边走的路上。
正直睡午觉的时候,四下除了两个人急促的喘息也再没有第三个人存在,整条树荫小道连条狗都没有。此刻她还被常超然堵住回去的大路,要是往身后的小路跑,凭她现在的体力和跑不起来的拖鞋,要是被常超然抓住还不知道会怎么样。
脑中闪过季闻述曾教她的口诀,脑中偷偷联系着,以备不时之需。这么想着,她视线落在常超然右手。
那里一直抽搐着,使不上力的样子。心里有了办法,季唯意深呼吸,抱紧胸前的伞,步步往后退。
“你和明珠姐真的分了吗?”
“分他奶奶个腿子分!她肚子里是不是还怀着老子的孩子?我是你们季家的女婿,给你们季家生了个大胖小子,这样能分?老子他奶奶的还没拿着我应得的钱,分个屁分!”
说着,他停下来,上下打量起季唯意,“你们姐妹俩怎么不像啊?”
看着常超然思索的神情,似乎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看来是季明珠没有和他很多季家的事。
如此,倒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你——”
“你什么你。”常超然露出笑,目光也裸露起来,“你身材虽然没季明珠好,但你这张脸还挺仙的,比你姐俊,处女吧还是?”
第26章 藏
常超然的视线将季唯意从头到脚剥离个遍,眼底的贪婪和欲望倾泻而出。他张着嘴大口喘着粗气,表情也变得扭曲,脚步踉跄着,左手开始去拉自己的领口,露出胸前斑斑点点的烟头烫痕。
季唯意被他这样吓得不轻,握紧了手里的伞。
她感觉自己面前站着的不是个人,而是吐着信子的蛇,下一秒便会缠上她,张开血盆大口。
“不用告诉哥哥,是不是,哥哥等会会自己看的。”
“你想干嘛?”
说完季唯意又后悔自己说这些没用的话,可她现在浑身抖的厉害,就连着大脑也不受控制。
她恐慌地盯着他,手上的力度不自觉收紧。
“干嘛?果然还是个处呢,没关系,我有的是耐心,我们可以一起慢慢学。就像你当时拉着让我帮帮你一样,我会比那个时候还有耐心的。”
听着他的前言不搭后语,季唯意无心与他计较,只想快速逃离。
她往后退着没注意脚下,被藤蔓一绊身形踉跄下,常超然瞅着就要上前却被季唯意举着伞逼退。
“别过来!”
“哎呀,这是干嘛?咱们好好说说话不好吗?”
常超然后退一步,给季唯意留出空间。
见他有所松动,季唯意赶忙引着他重新回到季明珠的话题上来,祈祷他能稍微清醒点。
“你不是要钱吗,要季明珠的地址?你还赶时间?你往后挪一挪,我现在就把季明珠在哪告诉你。”
“我不赶时间啊,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赶时间?季明珠让她在门口等会吧,跟她说我还有事,这天气这么冷,让咱们两个先热一热吧!”
常超然喘着粗气将季唯意逼退进树荫处,期间季唯意想跑都被他伸手拦了回去。
他伸手在脖子上胡乱扯着,本就岌岌可危的衣领已经被他抓烂,破烂地挂在他的脖子上,露出黝黑干瘦的肚皮。
原本准备的说辞没派上用场,现下季唯意也只能赌一赌常超然抽搐的右手,赌一赌钟叔已经在赶来的路上,赌一赌她运气好,能遇到巡逻的保安或是经过的路人。再不济,她跑到有摄像头的地方,也是能被人看到的。
只要她跑出这片树荫处,跑到阳光之下。
就是安全的。
“来吧小妹妹,让哥哥和你快乐快乐吧,很快的。”
她被常超然往后逼退,等到两人距离拉进,季唯意已经蓄着力的手正准备朝他右手臂抡去,此时不远处响起车子的鸣笛,惊得常超然闻声转头。
季唯意瞅准时机手起伞落,手里的伞柄一分为二断裂开,常超然更是一边捂着右臂,一边又要捂脸,只恨自己手不够用。
这一击季唯意用了全身的力气,手上因为用力握着伞柄而留下一道浅色的红痕。
伞头因为被风吹坏而伞骨断裂,现下被季唯意这么一甩落在常超然脸上,一只留在外面的伞骨正好从他脸上划过,疼得他龇牙咧嘴。
见他捂着脸,季唯意赶忙瞅准时机扫腿就跑,中途鞋子丢下她也没空去捡,干脆把另一只也踢开。
她越跑越快,眼泪顺着眼尾留在身后,烈日就照在她的头顶灼烧着她的皮肤,身上和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浸湿了她的衣服,可这一切季唯意都来不及去管。
她怕。
真的好怕。
恐惧和后悔在身后催促着她,季唯意脚下不敢停。
一步都不敢停。
眼前逐渐开阔的视野让季唯意悬着的心终于被吊起,她脚下步子加快,甚至都顾不上去看身后的常超然有没有追上来。
直到喉咙干到撕裂般的痛,脚底沙沙地让她脚趾抽筋,两腿一绊,季唯意毫无防备地摔在地上,下巴磕上石板地,疼得她嘤咛出声。
手下滚烫的地灼烧着季唯意的手心,她撑着身子想爬起来可脑袋开始昏沉,眼前的一切都在晃动,甚至季唯意还看到远处的车从一个分成了两个
“你没事吧?”
一道温柔的女声闯进季唯意耳边,唤醒她即将昏厥的意识。
手臂被人扶着,季唯意被她带着坐在地上,头顶撑起的一把伞稍稍缓和了她的不适。
“你怎么样?是中暑了吗?”
目光逐渐聚拢在身旁人的脸上,季唯意蹙眉,念出她的名字。
“石瑶?”
在卫生间和一个叫孙珍的组长讨论季闻述喜欢的类型,看向季闻述眼睛里全是星星的女生。
石瑶很意外季唯意竟然记得自己的名字,朝她露出笑,“你还记得我呀,你还好吗?”
“我”
季唯意惊悚地往后看,却什么都没看到。
“怎么了吗?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小意!”
鹏城警察局。
季唯意正坐在沙发上被钟叔涂碘伏,身侧站着一位拿着笔在记录的警察,身前是正在问问题的警察局局长,睿雪的舅舅——睿正升。
睿正升正翻看着身侧警察递来的笔录,目光落在季唯意的脚上,“真的不用去医院?你这处理不好是会留疤的,要是给你睿雪姐姐早就一瘸一拐地冲医院去了。”
知道睿正升是在逗自己,季唯意露出笑,摇了摇头。她收回了钟叔一边抹眼泪一边涂药的脚,轻声安慰。
“钟叔,您别哭了,您这都哭了多久了,眼睛酸不酸呀?坐下来休息会儿吧。”
“你看看你这满身的伤还逞强呢,我当时就不应该回去拿冰水!再说你怎么去保安处不让小张开摆渡车送你啊,就这么出了门,落了单。”
季唯意到季家这么久,季家的司机、管家、保姆都对她很好,就像长辈一样。季唯意也不犟嘴,点头揽下过错。
“好啦钟叔,这次是我的错,您就别哭了。”
季唯意这话从事发到现在说了无数遍,不止口干舌燥,而且季唯意感觉自己的体温好像有点高的不正常,脑袋晕乎乎的,也不知是不是中暑了。
她给钟叔送去几张纸巾,又对睿正升道:“睿舅舅,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女生呢?”
“她在隔壁的房间做笔录,你认识她?”
“嗯,之前在季氏的一个实习生,前不久在公司里我们见过面。”
“之前?那她现在不是?”
季唯意点头。
瞧着季唯意的脸色有些不大对,睿正升歪头打量她,“你这脸怎么这么红?晒过敏了?”
“好像是有点热,不过应该没问题。”
“睿局长,还是没能找到常超然吗?”钟叔已经擦干眼泪站起身,顺便将一次性拖鞋放到季唯意脚下,“他到底是怎么混进别墅区的?”
“这个我们已经调查过了,B区有户家里的小儿子生日,宴请了不少宾客,也是上个周和物业保安处协商好的。我估计常超然就是趁这时候偷溜进来的,不过根据唯意的证词来看,他好像精神不太稳定,这样的人又是怎么自己进来的?总不能混进来的时候刚好没犯病、意识清醒着吧。”
“睿局长,您的意思是,有人帮他?”
一道冷冽的男声在门口响起,季唯意对上他看来的目光,莫名鼻子一酸。
“抱歉,我来晚了。”
季闻述胸口还上下起伏着,气息不稳像是跑过来的,身后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刘海都跑中分的万利出现在他身后。
“季总,您手机。”
季闻述没接,只是往季唯意这边走。
在她身前半蹲下,目光扫过她膝盖上的伤和脚底的碘伏,想伸手却不敢触碰。
感受到季闻述的小心翼翼,季唯意露出笑:“钟叔碘伏涂太多啦,看着怪骇人的,其实不是很疼。”
她晃动着小腿,用实际行动证明给他看。
“别晃了。”
听不出情绪的语气,却掀起季唯意眼底的酸意。
她一顿,听话地不再动。
“不排除这个可能,后续我们还在调查,只能先等等消息了。”睿正升把笔录递给季唯意,“看看有没有问题,没有的话签个字。”
“好。”
季闻述来之前季唯意已经做好了笔录,现在他来了正好可以接她回家。
季唯意的脚底全是伤口肯定是不能走的,来的时候是坐着警察局的轮椅,现下她被钟叔和做笔录的小警察扶着起身,艰难地往轮椅那里挪了两步,不等她马上就要坐上,借力的小警察被人扒拉开,一只大手揽过她的肩。
眼前景象颠倒,熟悉的清冽冷松香气闯进她的鼻尖,季唯意身体腾空,被季闻述打横抱起。
“唔——”
“别动,你想二次负伤吗?”
看着放大几十倍的脸,季唯意楞楞道:“不想。”
可是还有这么多人呢
“那就坚持一下,一会就上车了。”
“季总!”
季闻述抱着她拐出办公室,还没走两步便听到身后传来呼喊,他的随之停下脚步,侧身看去。
是石瑶。
她越过众人走到两人面前,微微低下头,将耳边垂下的头发撩至耳后,笑得动人,“季总,没想到能在这看见你。”
季唯意瞧着她,默默地将另一只手也环上季闻述的脖子,可石瑶正惦记着自己的妆容,根本没往这边看。
求你看看,往这边看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季唯意咬牙切齿的声音被季闻述听到,他开口时声音冷下半分。
“你有事?”
没料到季闻述会是这个态度,石瑶脸上的笑一僵,动作也不自然起来。
“季小姐出事,是我救的她。”
“是这样?”
声音变大,季唯意对上季闻述看来的视线,一时无言。
是,也不是吧。
“是这样的闻述,唯意从常超然那里逃跑的时候正好遇上了这位石小姐,所以也算是她的出现吓退了常超然,救了唯意。”
睿正升出言解围,石瑶颇为感激地看他一眼。
“当时我看到那个人踉踉跄跄地往西边去了,但是当时季小姐没有力气只能倚在我身上就没去追。”
“我赶到的时候只看到小意和这位石小姐,确实是她扶着小姐的。”钟叔说着就红了眼,“要不是我去拿冰水,小姐就不会一个人出门,遇到危险。”
听着他们两个人的说法,季唯意回想着当时的经过。
当时她浑身没力气,在路上拼命地跑也是凭着仅存的一点求生欲,与其说是石瑶的恰好出现吓退了常超然,不如说是季唯意自己甩开了常超然。
可当时一个人都没有,常超然一个男人会束缚不了两个手腕纤细的女孩吗?
她要是现在开口说出不一样的答案,估计石瑶面子上会很过不去。
不等她犹豫着要不要开口,喉咙忽地被呛了下,咳地季唯意眼泪都出来了。
“常超然是跟着别人混进来的,那请问石小姐,是以什么理由进到别墅区的?还是说,您也接到了那户孩子家人发来的生日邀请函?”
“我”
“想不出理由那就慢慢想。”季闻述抱着季唯意的手紧了紧,走出两步又停下来,“谢过你今日的恩情,需要多少你说个数,万利会打到你卡上的,聊表心意。”
他侧头对身边的万利道,“万利,石小姐等会说多少你就打多少。”
“好的,季总。”
说着抬脚要走,身后却再次响起石瑶的声音。
“我不需要你的钱!”
这一声是吼出来的,整间走廊都在回荡石瑶义正言辞的拒绝。
“我救她不是为了要钱,你张口闭口都是钱不觉得有点太肤浅了吗?”
脚步一顿,季唯意随着季闻述停下来,环着他脖颈的手一松,手臂耷拉下来。怕季闻述长时间抱着自己手臂酸,季唯意强撑着,重新抬起无力的手臂再次圈住他。
这次手臂触碰到季闻述脖颈上的皮肤,冰冰凉凉的,和自己正在燃烧的身体对比简直就是降热神器,季唯意想也不想地把脸也蹭过去,忽视了抱着她的人身体的僵硬。
零碎的头发和滚烫的皮肤扫过季闻述脖侧,酥麻感爬上他的身体,第一次有了奇异的感觉。
他不自在地去看怀里的季唯意,回应他的只有沉重的呼吸。
身体腾升的烦躁此刻爬上他的眉梢,奈何身后的人并未察觉,也并不打算就此结束。
“再说一次,我不要你的钱,你以为你有钱就可以这么随意侮辱别人吗?”
因为石瑶的纠缠引起不小的动静,围观的警察也越来越多,尽管都碍于睿正升在不好明目张胆的看,但心思已然不在工作上。
耳边的嘈杂和怀里的不正常的体温让季闻述没了和她纠缠下去的耐心,他连头都懒得回,开口时语气冷的像挂着冰碴。
“侮辱你?你还不够格。”
第27章 藏
季唯意被放进车里,随后身边有股清冷的气息靠近,滚烫的耳边被盖上一只大手,按着她的脑袋倚靠着肩头。
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香气,车内像是开了空调,原本灼烧着的身体火焰似乎正在平息。
季唯意睁开眼,哑声道:“我们去哪?”
“去医院。”
身侧的门被拉开,季闻述接过万利递来的外套盖在季唯意身上,“安心睡吧,睡一觉就好了。”
“我不去医院!”
沙哑撕裂般的嗓音响起,季唯意几乎是吼出来的,喉头涌上一股腥甜,呛得她咳嗽起来。
揽着她肩头的手轻拍着她的后背,季闻述轻斥,“别闹,不去医院你想去哪?”
“不去。”
她伸手抓住季闻述没来得及撤回的手,连带着外套一并抓在手里。
隔着风衣还能感受到季唯意烫的吓人的体温,季闻述眉心一紧,神色却反而温和不少。
他将衣服剥离开,握着她的手腕放进衣服下,对上季唯意那双氤氲的眼。
“为什么不去?”
目光收回,她别过头,心口的苦涩让她的眼眶也湿润起来。
将那抹腥甜味咽下,嘴巴里涩的难受。
“就是不想去。”嗓音沙哑难听,季唯意试探着开口,“能不能不去?”
车子里沉寂下来,没听到回答就是拒绝。
强压的那抹酸楚不知怎么的,忽然奔涌而出,打了季唯意一个措手不及。眼泪挂在睫毛上,她却倔强着不眨眼。
不让想眼泪流出来,更不想让季闻述看到。
她死咬着嘴唇,也不知道是在和眼泪较劲,还是和自己过不去。
耳边响起衣料摩擦的声音,季闻述抬手将她眼睑上的泪珠擦去,将她额前的头发好,声音轻得像根羽毛划过,惹得她睫毛轻颤。
“闹什么脾气,不去就不去了。”
视线落在她脸上的红晕,落下的手不自觉地捏上她的脸颊,在那里扯了扯。
“跟个小孩儿一样,去医院还要哭。”
脸上被捏的不是很痛,可季唯意不爱听他说的话,连带着他不让他捏。
可自己的手被风衣盖着,季闻述的另一只手还按在她交叠的手上。没了反手之力,季唯意只能瞪着他,以表抗议。
“你松手。”
“松手了能不能去医院?”
尾音上扬。
几乎是哄的程度。
脑门像是被大铁锤砸了下,季唯意感觉自己晕乎乎的,很不真实。
就着季闻述捏在自己颊上的手一起侧头,“那你继续捏吧。”
耳边传来一声低笑,随后是季闻述一声叹息。
他摇摇头,收回了收,转而看向车外在等着的万利。
“开车吧。”
“好的。”
“那么犟。”
一声呢喃和万利开门的声音重叠,季唯意转过头去看他,可后者望着前方并没有要看过来的意思。
以为是自己幻听,季唯意默默转了回去,靠在椅背上眼皮发沉,没一会儿睡了过去。
听着身边逐渐均匀的呼吸声,望向窗外的季闻述看过来,目光落在她红扑扑的脸上。
双颊因为发烧看着红红的,本就白皙的皮肤增添了过度的血色。密而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打下小片阴影,干裂的嘴唇微启,她正小口呼吸着。
一下一下,声音重的像在喝奶的小猫。
还是很犟很犟的小猫。
季闻述伸手将她身上的衣服掖了掖,最后视线锁住她,面色担忧。
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将来是要吃亏的。
“季总,咱们是去医院还是?”
“回家,给林医生打电话,叫他来家里,唯意发烧了。”
“好的。”
这一觉季唯意没做梦,就是浑身烧似的睡不安稳,直到后半夜身上的滚烫退去她才彻底安睡。
醒来时,眼前漆黑一片,季唯意抹黑去够手机却什么都没摸到,撤手的时候还错手将放置在桌边的水杯带下来摔碎。
刺耳的破碎声和四散的玻璃打破了安静的午夜,季唯意挣扎着起身却一点力气也没有,直到耳边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虚掩着的门被推开,她看到穿着浴袍,头发还湿漉漉的季闻述。
“没事吧?”
他走过来打开床头的台灯,看清了地下的残渣碎片,也看清了床上的季唯意,松了口气。
“你受伤了吗?”
“没——”
她声音还哑着,说到一半便没了后续。
见状季闻述悬着的心终于着地,在季唯意床边坐下,一只手探上她的额头。
随着他的动作,季唯意视线落在他微敞的胸膛。
昏暗中若隐若现的胸膛和腹肌晃地季唯意双眼发晕,似乎烧热还没完全退去,在她身体里还残留了一半,扰乱心神。
她咽了口口水,声音之大到在只有两个人的卧室里清晰非常。
脸上一热,避开季闻述的视线。
“口渴吗?等会量完体温给你再倒一杯。”
“嗯。”
她胡乱移开眼,却被头顶搭着的手吸引去注意,平复的心再次波动起来。
还不知道自己惹地小姑娘意乱,季闻述刚洗澡,手上还没掌心之下的体温终于不再滚烫,为了以防万一,季闻述还是拿起温度枪在她头顶“滴”了声,见上面的数字正常才彻底放下心。
“感觉怎么样?”
“好多了。”
“那我去给你倒水,你别乱动。”
“好。”
季闻述离开后,空气中充满着清新的沐浴露的清香,她多次探头确认季闻述是真的下楼去了才狠狠吸上一口,却因为鼻腔堵塞只能闻到一丝。
有些泄气的同时,季唯意感觉自己像个变态。
神金
软糯的粥还弥漫着热气,季唯意捧着小口喝着,边喝边看对面正在打电话的季闻述。
季闻述将粥和水拿上来后便换上了家居服,头发柔顺地盖在他的额前,比平日的干练多了些柔和。
“这么晚还不睡?”
手机外扩,季明珠的声音出现在卧室里。
“你不是也没睡?爸妈又出差了?”
“飞国外,后天唯意生日前会回来,到时候你回来吗?”
“我?季唯意应该不乐意我去吧,我还是好好待在月子中心好了。”
气氛一时尴尬,几人谁都说话。
似乎是做了极大的思想斗争,终于在季闻述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季明珠终于开口说出自己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季唯意怎么样啊?”
两人对视一眼,季闻述替她答道:“退烧了,现在已经有胃口吃东西了。”
“吃东西?你别跟我说季唯意就在你旁边,还知道对话这边是我”越想越觉得可怕,季明珠几乎颤抖道,“不会还能听见我说话吧?”
“不。”
季明珠明显松了口气,季唯意却微微歪头,不知道季闻述为什么要撒谎。
只见他唇角勾起,眼底满是戏谑,“她坐在我对面。”
“我开了外放。”
“”
“季闻述你大爷的!说话大喘气你七老八十啊?”
“我七老八十你几岁?”
季明珠没心思跟他斗嘴,说起正事来,“常超然那么大一个人,他既不是住户也没有住户的邀请,怎么能进别墅区?那些保安眼珠子顶在脑门子上吗?一年那么多的物业费,结果拿钱不办事!”
“今天当值的保安已经辞退了,物业公司也在晚上的时候上门赔礼道歉,但常超然到底是怎么进来的,还没查清。”
“他一个吸毒神志不清的人竟然能在咱们住的别墅区来去自如,爸妈知道吗?这还不换房子?”
“也是。”
季闻述像是被提醒了,抬眼询问季唯意,“明天收拾一下衣服什么,去临江别墅吧。”
“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他既然知道混进来难道打听不到搬家后的地址?还是得把他抓住最重要。”
季明珠说的轻松,却无意间点燃了季闻述的怒火。
他倚靠着椅背,开始下逐客令。
“不用你操心,照顾好你自己的身体吧,挂了。”
随着电话的挂断,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
将碗里最后一点米粒吃掉,季唯意把碗放置在桌上却被季闻述大手握住,她抬眼看他却没对上他的目光。
季闻述接过碗,又把另一边晾着药推给她。
“再晾就凉了,去风热的。”
光是隔着半个桌子的距离,季唯意就闻到那股难闻的气味。
朝季闻述投去求助的目光,却被他无情拒绝。
“药到病除,我特意给你热的,凌晨两点。”
“好。”
季唯意端过那碗季闻述凌晨两点特意热的药,一口闷。
辛麻苦顺着她的舌尖爬满口腔,就连鼻子里也被苦涩的味道充斥着。季唯意五官皱在一起,仿佛下一秒就要吐出来。
但季闻述还站在她面前。
忍忍算了。
“很苦?”
对上他有些期待的眸子,季唯意来不及去想他什么意思,只是摇头,“不苦,还行。”
想说的话没说出口,季闻述的眸子暗下来,望着小脸皱在一起的季唯意,嘴巴张开又闭上。
终于,在季唯意抬眼看来之前移开眼。
“不苦就睡吧,很晚了。”
门被关上,屋子里彻底安静下来。
她的影子被照在窗棱上,与窗外的黑融入到一体。目光收回,季唯意看向他离开的方向。
她能感觉到季闻述离开时的情绪波动,但却不知道为什么。
床边的玻璃残渣已经收拾好,季唯意拉开被子上床,本打算再好好回忆一下自己哪里惹到他了,奈何困意袭来,再睁眼已经是上午九点,肚子饿的一个劲叫把她吵醒了。
睡了一晚就像充了一晚电,虽然鼻子还是有些不透气,但精神状态明显比昨天强太多。就连肚子都忍不住催促她下楼觅食,发出警告。
楼下安安静静的,季唯意没瞧见保姆人便自己去厨房找吃的,迈上台阶的时候正巧看到季闻述。
他还穿着家居服,一副刚睡醒的神态。
见季唯意来了,他吃掉盘子里剩下的一小块鸡蛋饼,问她,“想吃什么?”
“都行。”她拉开门进去,目光落在已经光盘的碟子上,“阿姨呢?”
“她孙子病了,请假回去了。”
“哦。”
“吃鸡蛋灌饼?”
“好啊。”
撕开包装袋,季闻述在锅里喷上油,侧目对季唯意道:“身体感觉怎么样了?”
“好多了,鼻子有些不透气。”
“嗯。”见季唯意不动,他把手边的能量棒递给她,“垫垫肚子。去收拾收拾衣服,吃完早饭去临江那边。”
“好。”
季家的房产很多季唯意是知道的,当时季望图定居在这里也是因为是市中心,离一中和鹏大都近,方便孩子们上下学。
临江和城浦的房子季唯意也跟着去过几次,但常驻的还是这里,忽然要搬走还有些不舍。
但常超然还没被抓住,谁也不知道他接下来会做什么,眼下也只有搬家能缓解一二。
如季闻述所说,只带几件衣服就行,临江那里什么都有。季唯意又带上了小熊和电脑,还有一些书什么的,收拾好行李季闻述的鸡蛋灌饼也安静躺在盘子里,香气四溢。
吃完早饭两人也没耽误,坐上车离开。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季唯意朝季闻述那里看了好几次,后者只是闭着眼睛,没有半分要闲聊的意思。见状季唯意索性也没了说话的心思,收回目光准备靠着闭目养神。
就在双眼闭合之时,她听到季闻述沉声开口。
“想说什么?”
她一愣,随即笑道:“你今天不上班吗?”
“今天周末。”
“哦。”
“杨姨季叔知道咱们去临江吗?”
“知道,我昨晚已经和他们说过了。”
昨晚?
季唯意怔愣下,试探道:“那他们有问我们为什么去临江吗?”
“当然。”
他看过来,眉眼藏着的愠色让季唯意有刹那茫然。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是这样杨姨和季叔就知道昨天常超然的事了吧。”
一阵叹息。
季唯意去看他,却正好见他别过头。
他指尖压着眉心,只道:“中午想吃什么?”
不清楚季闻述为什么忽然转移到午饭上,但适才确实不是什么可以一直谈下去的好话题。
季唯意想了下,忽然有些嘴馋长亭的李记杏干,但季闻述不爱吃酸的,而且他们已经过了长亭,在这返回去还是算了。
“或许,你想吃酸辣粉吗?”
“你馋杏干儿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
震惊之余有几分欣喜,可对上季闻述那张了然的目光时,心中燃起的火苗被瞬间扑灭。
她不喜欢季闻述把她看透的模样。
又担心他看不透。
“平均半个月买一次的杏干,到昨天正好半个多月。”他指了指身后的车,“钟叔昨天晚上去买的,怕你醒了喝药苦,嘴里没个东西中和。”
季唯意怀疑自己听错了也没怀疑季闻述。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那我昨晚喝药的时候你怎么不给我?”
“你自己说不苦的。”
“”
临江的屋子里收拾的干净整洁,完全不像是长久没人住的冷清,反而因为钟叔的提前布置,增加了些归属感。
中午本来打算出去吃,但季闻述接到万利的电话,似乎很棘手,季唯意非常有眼力见地换回拖鞋。
“中午在家里吃就行。”
打着电话的季闻述看她一眼。
眼底晦暗不明。
“怎么了吗?”
“好。”
说完也不看她,换了鞋子往书房走,路过季唯意的时候说了句“你自己吃,不用等我”才关上门。
门合上的时候声音很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家里太空的错觉。
季唯意“哦”了声,抬脚去找钟叔。
直到下巴第三次脱离手掌,困顿的意识终于清醒,季唯意揉了揉倚着桌子发酸的臂肘,看向时间。
已经下午三点了。
手边摆放着冒着热气的汤面,此刻也冷成一团。
想起季闻述关上门的那声响,还有他昨晚的冷漠和今天的异样,季唯意可以肯定。
季闻述在生气。
生她的气。
落地窗外的树枝摇曳着,不知何时起了风,本还明媚的天气已经暗沉下来,乌黑乌黑的,像是晚上。
季唯意离开餐桌走到落地窗边,她双手按在玻璃上望向窗外。
好像要下雨呢
季唯意做了个噩梦。
梦里,季闻述站在自己面前,神色冷冽严肃,满地的烟头足以看出他的焦虑和手足无措。
视线落在脚下,印着脚印的纸张,上面熟悉的字体让她瞳孔猛的一缩,恐惧缠绕上她的心头,羁绊着她说不出任何。
那张纸上写的,是季闻述的名字。
是她写的。
“我”
身体被突如其来的力道撞到站不稳,她对上季明珠满眼怒火。
“季唯意,你喜欢你哥哥?你还知不知廉耻!”
镜头一转,季明珠怒不可遏的脸变成了满面色欲的常超然的脸。
朱砂色的舌头扫过干裂的嘴唇,露出被腐蚀发黑的牙齿,他张嘴说着什么,隐约有股恶臭。
季唯意想跑,可她四肢僵硬站在原地。
眼见着那股气味越来越浓,丑恶的嘴脸愈来愈近,腿上用力一踹,季唯意还未愈合的脚掌撞上沙发垫,剧烈的痛把她从梦里解救出来。
清醒过来的季唯意满头细汗,她捂着脚,第一眼便是去看窗外。
这场雨到底是没下下来。
沉闷着一声不吭的黑了脸,跟今天的季闻述一样。
梦里的后怕随着意识清醒逐渐消散,她按着还有余悸的心脏准备起身,楼梯处却传来响声。
季闻述正端着杯子下楼,见季唯意从沙发上起身,眼底闪过讶然。
“你就在沙发睡的?小心着凉。”
说完又看了眼她,将客厅的灯打开。
屋子里霎时亮堂堂的,尤其那白瓷砖的地板被两米的水晶大灯照着,活脱脱一个巨大的反光板。
季闻述退回去点开智能屏幕,调了两次才调出合适的灯光。
“药喝了吗?”
“喝了。”
“嗯。”
客厅里响起两人的脚步,她跟着季闻述身后,蓦地喊他。
“哥。”
“对不起。”
季闻述没动,也没回头。
他站在那里,身前的一盏落地灯将他的影子拉的老长,长到可以盖在季唯意的拖鞋上。
深呼吸,季唯意往前挪了一步,脚下已经不疼了。
“你是在生我的气吧。”
季闻述转过来,眉眼舒缓,“还知道我在生气呢,我还以为你一点都没察觉。”
“原来真的在生我的气吗?”
将手里的杯子放下,季闻述看着季唯意的眼睛,问她:“唯意,昨天的事,到现在为止,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我”
“想好再说。”
第28章 藏
对上季唯意无措的目光,他到底没狠得下心,缓和道:“你好好想想。”
“不是因为我自己出了门,被常超然不是这个?”
见季闻述摇头,季唯意的五官皱在一起。
“那是为什么?”
“他如果一天没被抓住,你就一天不出门了吗?”
“可你说过,世界上没有如果。”
季闻述反问无果,还被季唯意原话奉还。
这丫头,还学会反将他一军了。
季闻述摇摇头,失笑。
“小姑娘这么记仇。”随即转过身去接水,“本来我很生气,但后来发现又跟愤怒扯不上边,更多的还是失望。”
“失望什么?”
“失望你还是没把我当哥哥。”
水流声戛然而止,季唯意的呼吸也被抽去。
被季闻述戳中心事,她心头一梗,下意识地捏紧衣摆。
不自然地露出笑,强装镇定地看向他,“怎么没把你当哥哥?”
在季唯意紧张的目光里,季闻述将接好水的水壶放在电热水器上,“还失望你没把我们当家人。”
“唯意,如果昨天去接你的是燕深,你会和他哭诉吗?”
被季闻述的问题问的摸不着头脑,季唯意没跟上,只真诚回答,“不会。”
眉毛一挑,季闻述有些意外,“为什么?”
“事情已经结束了,我再哭又有什么用?博同情吗?”
瞳孔一缩,季闻述震惊于她的回答,也意外她怎么会这么想。
厨房里并没有开灯,季闻述倚着橱柜,借着窗外落进来的月光,将目光放在她的脸上。
女孩比他矮了两个头,此时两人视线几乎齐平。季闻述视线扫过她的眉眼,却被她眼底的坚毅烫地下意识移开。
明明她瘦弱的身子骨薄的像张纸,可骨子里却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自尊心也强。
从昨晚到今天,甚至到刚刚,到季唯意说出这句话的最后一秒,压在季闻述胸口的那团气忽然消散了。
他自诩能看出任何一个人的目的和野心,但他却看错了季唯意。
她的遭遇和人畜无害的长相确实会令人下意识地多关心,但季唯意不需要,也不需要别人这样的“关心”。
也正是因为她的逞强,反而会在无意间伤了想对她关爱的人的心。
“对父母兄长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并不是博同情,哭是解决不了问题,但一味自己扛着,总有一天会把身体压垮。”
他于夜色下与她对视,清晰可见她瞳孔里的颜色。
清澈、灵动,闪着星的熠熠光芒。
璀璨的叫他移不开眼。
也格外心疼。
身后撑着柜台的手展开,季闻述喉结滚动,开口时嗓音温柔动听,与洁白的月光一起,悄然落在季唯意面前,替她扫开了些圈拢的阴霾。
“之前我只当你为人随和,想着你这好说话的性子容易遭人欺负,所以便冲在你前面,希望能替你摆平一点是一点,也想让你依靠我,依靠我们这个家,叫你在这鱼龙混杂的斗兽场里有个可以休息、安全的避风港。”
“但是唯意,昨天的事到现在,你一句埋怨和责怪都没有,冷静地让我害怕。”
沁着汗的掌心张开,她不着痕迹地往衣边蹭了蹭,“冷静点不好吗?”
“一个人扛着就好吗?”
呼吸有瞬间停滞,她似乎听到了如雷般的心跳。
睫毛轻颤,季唯意看不清季闻述脸上的表情,只知道有抹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
银白如昼的月光在他身后铺散开,像穿着银衣斗篷的战神。
斩破荆棘,出现在她面前。
就像季唯意第一次见到他一样。
只一双含着无数温柔的眸子便可叫她所有不安和恐惧褪去,献上所有。
柜台边的水壶正叫嚣着,季闻述抬手关闭开关。
一场声势浩大的烟花即将落下帷幕,而她却扔望着已经消散成烟的天空久久不能回神。
而这一切,仅是因为季闻述的一句反问。
他是在意她的。
肢体像被什么控制着,季唯意往前两步圈住季闻述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口。
因为怕他推开自己,她大气都不敢出,不管不顾地收紧环在他腰上的手,手足无措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就一会儿。
一会儿就好。
这时,肩上按上一只手,季唯意似乎已经预料到了结局。但她不愿意退缩,咬紧牙关,环着他腰的手缠得更紧。
掌心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衣衫传到她的肩头,在季唯意的胆战心惊中,那只手没有和预想的一样,用力,推开,而是按着她的背,轻轻拍了拍。
他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不用说。
担忧被抚平,季唯意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不等她大胆闻着他身上的气息,手臂被轻拍了下。
她警惕地抬头,对上季闻述纵容的眼睛。
“轻点,想勒死我?”
“噗。”
季唯意没忍住,笑出声。
他拍拍她的后背,允许她像刚才那样。
“唯意,你还年轻,以后遇到的事情更多,你都埋在心里自己消化,总有一天会绷不住的。别让关心你的人担心,好吗?”
她嗅着他身上的香味,点头,“好。”
“不要怕他们担心而报喜不报忧,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不要成全别人苛责自己。我们是你的后盾,不想变成你的顾虑。”
她垂下眸子,掩去了眼尾的晶莹,重重点了点头。
“我知道,我知道了。”
月亮轻轻挂上树梢,乌云四散开,窗外的月更加皎洁。
一切都会变好的,都会好起来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到了季唯意十八岁生日这天。
她换上杨舒慈替她准备好的旗袍,袖口、腰线、下摆恰到好处的勾勒出季唯意窈窕的身姿,胸前的竹纹刺绣和简单的珍珠流苏搭配更显大气。上面衔穿的珍珠也都是手工师傅一针一针串的,不说料子已是上成,光是这手工费便达到五位数。
约好的化妆师也恰好到来,季唯意被安排着进入化妆间,一切不用她动手,再出门时,对上杨舒慈惊喜的目光。
刘海被梳上去露出白皙的额头,脑后的长发被一根墨绿色、竹叶样式的翡翠簪子挽成低丸子,剩下的垂在季唯意胸前。
温婉又大气。
“真漂亮小意!别觉得你怎么才十八杨姨就给你戴翡翠,这些首饰都是你母亲留给你的,尤其这对粉色福禄翡翠耳坠,很合你这件粉色旗袍。”
季唯意下意识摸上耳朵上的翡翠,竟不知这是母亲留给她的。有些意外,“这是母亲留给我的?”
“嗯,我们当时一起给你挑的成人礼物,因为制作的工艺时间长便一直是我盯着,后来到我手上后,你母亲也没来得及见上一面。”
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重,杨舒慈又笑着拍拍季唯意,示意她转一圈给自己看看。
季唯意依言照做,同样好情绪。
“不愧是老师傅的手艺,很合身,很衬你的肤色。你皮肤白,这粉色正适合你现在的年纪。”说完,杨舒慈拉着她下楼,“给你看看杨姨给你布置的,你喜不喜欢。”
客厅里已然换了副模样,粉蓝色的气球堆满地板,墙上也挂着季唯意的照片和庆祝生日的气球。
彩带,拉花,花篮摆在门口,甚至屋子里装不下还蔓延到了院子里。怎么看都能看出杨舒慈准备这场生日的用心。
“你的同学们给你送的礼物都放在你房间了,等会儿你回去慢慢拆,先看看阿姨准备的礼物。”
说着,她拿出个方盒递给季唯意,“打开看看。”
打开盖子,里面是三幅相框,季唯意翻开最上面那幅,两个穿着婚纱和西服,手挽着手笑的幸福的两人出现在她眼前。
眼皮颤了下,一滴泪垂直落在相片上。
她又翻开下面那幅,和手上这幅不一样的容颜,因为他们的中间还多了一个人。
“第一幅是你爸爸妈妈结婚的时候拍的,第二幅是你周岁的时候,最后这幅是我找了技术人员,根据他们脸计算出现在的模样,将你的一起拍p了上去。”
杨舒慈又把桌上那本大的,用油皮纸包着的书本一样的东西递给季唯意,“这是在你原来的家带回来的相册,一直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给你,正好现在一并交到你手里。”
季唯意已经泣不成声,她捧着那本厚重的相册,手心之上的重量远比它的意义要重要千亿倍。
她捧的是相册,也是捧着自己的前半生,和爸爸妈妈的后半生。
杨舒慈替她抚去眼角的泪,自己也哭的妆都花了,却还是用纸巾一点一点替她擦干。
“小意,他们在天上看着你呢,别让他们担心。”
“嗯,我知道的杨姨,您也别哭了。”
“好,我们都不哭,今天是你生日,咱们都高高兴兴。”
杨舒慈从半个月前就开始准备季唯意的十八岁成年礼,当时还不知道季唯意恢复记忆。她原本打算是和之前一样,用AI技术制作出季唯意父母的样子和季唯意视频,就连无法回国庆生的理由都想好了,还准备了“父母”送的礼物。
临近生日前的两个半月,季唯意记忆恢复,杨舒慈也只能快马加鞭临时更改,只为了她心里能好受些。
“我还记得你小时候,你妈妈一带你来我家你就哭,一带你来我家你就哭,我们都想不明白你身边那么多玩具零食为什么还哭。”
“你那时候才七八个月吧,不爱说话就爱哭,我在你哭的时候对你做鬼脸你就不哭了,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盯着我,敢怒不敢言的小模样可可爱了。”
“见你不哭了,我就问你,为什么一来我家你就哭呀,你妈妈还在后面说你不会说话,肯定不会告诉我的,结果你说了,还说的挺清楚。”
季唯意好奇心被勾起,问道:“我说了什么?”
“你说,因为一来我家妈妈就不要你了。”
杨舒慈夹着嗓音学小时候的季唯意说话,说完脸上的笑不减反增,“因为你妈妈一来就和我出去玩一天,把你放在我家里和保姆一起,你才会这么问。后来啊,我告诉你妈妈和我出去是要去办大事,可以像奥特曼拯救世界的大事,从那之后你就听话地不哭不闹,一到我家就睡,睡醒了你妈妈回来再带你回家。”
这段记忆季唯意完全没印象,只能从杨舒慈口中得知,她有些窘,却实在好奇,“那您和我妈妈那时候到底要去办什么大事?”
“想知道?”
“想。”
“等会你就知道了。”
“妈,车子都准备好了。”季闻述站在楼梯处,目光扫过两人,最后落在季唯意身上,嘴角勾着笑。
“唯意,生日快乐。”
季闻述今天一袭黑色中山装,粉色的纽扣环环扣紧,在一片暗色里点缀上色彩。胸前是和季唯意胸前同样绣着的竹纹,藏匿在黑色里更显沉稳。
合身的长裤勾勒出他精瘦身形,两条修长的腿迈开,走路带风。
季唯意的目光早就在他出现时便落在他身上,此前从未见过他这样穿,一时间有些失神,注意全被他吸引去,不由得将视线落在他的腰间,想起那晚自己胆大的举动
脸上一红,不自然地咳了声。
“谢谢闻述哥哥。”
旁边的杨舒慈满脸欣慰的瞧着自己这对儿“儿女”,觉得自己真是幸福,“这衣服是苏老师傅专门给你们两个设计的,墨竹和日出东方的粉红,他的眼光果然一如既往的好。”
说完又言笑晏晏地看向季闻述,“准备好了那咱们就出发吧,小述,你来当司机?”
“愿意效劳。”
几人上车,季唯意去拉后排车门时,却被横插过来的一只大手按住门边。季唯意朝杏色衣料的主人看去,对上季闻述那双戏谑的眼。
“坐后面干嘛?真把我当司机了?”
见季唯意表情还呆滞着,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坐前面来。”
“可是”
她出声,叫住了绕到主驾的季闻述。
“让杨姨一个人坐后面吗?”
像是料到季唯意会这么问,他故意学季唯意的口吻答道:“你杨姨坐钟叔的车,去机场接季叔,然后再来和我们汇合。”
听出他言语间的故意,季唯意撇嘴,“你干嘛学我。”
“小寿星不高兴了?”
他替她拉开车门,在她的目光里微微俯身,极致虔诚。
“是我说错了,今天这么漂亮就别和我计较了,公主殿下。”
垂在耳边的头发被风吹起,卷到季唯意的睫毛上,她顺势抬手撩开那抹碎发,移开眼。
晴空万里,万里无云。
心跳如雷,
只有她自己听见
车子驶入青山下,接下来的路需要步行,季唯意被季闻述带着下车,两人同时抬脚迈上石阶。
一条近乎垂直的石板阶上响起两人的脚步。
两边密而绿的竹林遮住他们头顶的阳光,耳边的鸟鸣清脆干净,就像随处可见的绿竹,散发着悠扬的竹香。
两人走了大半段路,季唯意才看到前方拐角处露出的一点红。
“这是哪里?”
“青山园林。”
“嗯?”
身侧的季闻述看她一眼,故作高深:“等会你就知道了。”
“闻述哥哥,你和杨姨都卖了一路关子了,还不能告诉我嘛?”
难得见季唯意也有耍小性子的时候,季闻述失笑,朝她伸出手,“是不是累了?牵着我。”
一句“倒不累”被季唯意咽下,她视线落在季闻述的手上,怯声道了句好。
掌心贴着掌心,他们一步一台阶往竹林渐疏处走去。
踩上最后一级台阶,季唯意看到一位穿着青绿色长衫的小哥正在扫地。不用他们开口,小哥已经看到他们,放下手里的扫帚对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两位客人,随我来吧。”
穿过拱门,一条碎石路连着长廊贯穿至院子的尽头,长廊旁立着几间粉墙黛瓦的房舍,被阳光照着十分晃眼。中间摆放着一尊巨大的石像,影子被光照着拉的老远。
和庭院外一样遍布着竹林,其中还掺杂着十几株高大的杨柳,树叶秘密重叠交织,树荫遍地,阵阵微凉的小风从他们之间吹过。
两人跟着走上长廊,手边的白墙印上他们的影子,季唯意侧目看去,看到她和季闻述的影子错叠在一起,随竹影和轩窗花格一齐印在上面。
一尘不染的白墙面就像一张白纸,将园中所有一朝一夕全部记录下来。
从长廊出来拐了个弯儿,墨竹褪去,视野变得宽阔,眼前被大片的湖面折射着日光照的有些晃眼。
季唯意下意识眯了眯眼,这才看清了眼前的景色。
庭院中的长桥蜿蜒曲折,从他们脚下延伸到湖中心的亭子,再往前便是座座被光照地更显庄严肃穆青瓦翘檐。
木桥之下遍布着湖水,绿水之上浮着大片大片的睡莲,莲下隐约还能见到数只受惊的小鱼。
两人踏上木桥,季闻述的声音随微风飘进季唯意耳中。
“这便是所谓办大事的地方,青山园林——听评弹。”
季唯意闻言看去,没注意脚下翘起的那块木板,脚尖一绊,整个人朝桥边的矮栏倒去。
“啊——”
带路的小哥闻声转过身时已然来不及,她身边的季闻述比他要快,几乎在季唯意出声时便拉住了她。
手腕上什么东西一松,蓦地,一只大手牢牢攥住她的小臂,腰上一紧,季唯意被他圈着拉进怀中。
还没缓过神,额前一凉,柔软的唇瓣贴在那里,异样的酥麻如细丝缠上季唯意的四肢。
第29章 藏
像触电了般,两人同时放开对方,各面对一边,背对着。
看到全程的小哥站在两人中间,瞧着他们脸上各自的神色,不合时宜地开口询问:“你们没事吧?”
“没事!”
“没!”
异口同声———
他们对视一眼又迅速背过身,默契至极。
今天天气很好,气温也并不炎热,可季唯意脸上却像是被烫伤了一般灼烧着,烧得她捂着脸都能灼了手掌。
散发着如此滚烫热意下,独独额前的那片唇瓣落下的地方却凉到透心。
他刚刚吻了她。
几乎下一刻就要窒息,季唯意捂着狂跳的心口,急促地呼吸着,手腕上的松弛将她从手足无措中拉了回来。
手腕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她的手链呢?
季闻述送她的手链!
视线慌乱地扫过木桥上,终于看到了桥缝之中的一抹蓝色。
“小姐,您的手链断了。”
小哥已经拾起季唯意的手链递给她,站在旁边没出声的季闻述这才转过来。
手链衔接的地方有块链条不见了,衔接处只剩一头。
指尖捻起,有颗水晶上已经有了裂痕。
巨大的心悸后又是突如其来的变动,要不是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湖水气息,季唯意都要以为自己在游乐场,玩过山车。
眼前投下阴影,季闻述接过她手里的手链。
手指相碰,稍触即离,就像他们脚踩之下的湖面。
波荡起涟漪。
“等下山我让万利拿去店里修补吧。”
她看他一眼,点头。
死寂一样的气氛,竟是小哥先打破。
“那我们继续走吧。”
三人同时抬脚,身后的两人再次有默契地错开,等到绕过长桥走进亭中,杨舒慈看到的便是三人像小学生放学一样的排列队形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露出不解的笑,目光落在季闻述身上,“你们怎么这么久?”
一阵沉默后季闻述才回过神,对上杨舒慈的目光,脸上少见地闪过愣然,“您说什么?”
“算了算了,小意,你——”
杨舒慈的话停在嘴边,因为季唯意也同样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
察觉到小哥的视线,季唯意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杨舒慈,这才发现她看着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样。
季唯意一怔,开口:“杨姨,您叫我?”
“你们两个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心不在焉?路上吵架了?”杨舒慈看向带路的小哥,“小陈,他们两个路上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吵架了?”
被唤作小陈的师傅刚张开嘴,便被季唯意和季闻述再次默契地开口,堵了回去。
“没吵架!”
“没有!”
再次异口同声———
杨舒慈一愣,目光落在他们两人的脸上来回打量。
季唯意被看得心虚,手心直冒冷汗,还是身侧的季闻述找回状态,圆了回去。
“唯意的手链路上断了,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杨舒慈闻言看向季唯意的手腕,那里确实空落落的。她道:“断的严重吗?”
“衔接处断开了,还有块水晶出现裂痕,能不能修复如初还要拿去店里才知道。”
“嗯”杨舒慈思索着,随即取下手上的翡翠朝季唯意招手,“来小意,戴上看看。”
“杨姨,这——”
“听话,带着!好看,真好看。”
欢喜的目光随即变得惋惜,杨舒慈拉着季唯意的手,瞧这纤细手腕之上的绿翡翠,轻道:“这还是你母亲送我的新婚礼物,原本是想着当做传家宝送给闻述的妻子,现下戴在你手上,也算是。”
杨舒慈眼底闪过片刻怔愣,顿了下才道:“物归原主。”
闻言,季唯意看向手腕上那块翠绿,一时哑然。
她母亲生前是最喜欢翡翠的,当时还给季唯意买了很多,但碍于她平日里上学带不了便都收起来,母亲去世后她更是不记得这些,再没见过。
这也是季唯意时隔多年,一天里接触到这么多旧物,这么多和母亲生前有关的东西。
但这毕竟是母亲送出去的,而且杨舒慈还打算交给未来儿媳,她又怎好占有。
“小意,戴着吧,这是你母亲的东西,本就该属于你。”
看出她的为难,杨舒慈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坐这里,这里是你母亲常坐的位置,我们‘办大事’的地方就在这里,坐一下午,听一下午评弹。”
“这评弹本是发源于苏州,姑苏城外的祝师傅是评弹的一把好手,你母亲次次都去,一坐就是一整天,连船行至五六回都不记得。屠苏老师是祝师傅的得意门生,在你出生的第二呢,祝师傅走后便是屠苏老师代替她的位置,可因为一些原因,屠苏老师回到故乡,买下了这座庭院,有了这座青山园林,我和你母亲也成了这里的常客。”
“小意,你母亲走后我独自坐在这里听了三年,今天你就坐在你母亲的位置上,陪我听几曲,好不好?”
季唯意眼角湿润,不是因为杨舒慈最后的哭腔,更像是和母亲的某种感应。
一次涉及她母亲独自领域的期待和震撼。
随着琵琶三弦叮咚声起,音韵悠悠如丝线缠绕上季唯意的耳朵,将她带到江南水乡,看到了桥上两个气质温婉的女子
一曲终了,季唯意仿佛还沉浸其中,久久不能回神,连季望图什么时候来的都不知道,她转头去看季闻述,座位上哪还有他的身影。
她借口去上卫生间,顺着小陈的指引出来,在他转身要走时却叫住他。
“请问一下,季闻述是什么时候走的?”
小陈摇摇头,“评弹开始的时候我便出去了,休息的时候才回来,季先生已经不见了。”
季唯意心事重重,还是对小陈的告知感激,“谢谢你。”
“不客气。”
说完又想起什么,她面露难色,“今天的事”
小陈会心一笑,点点头,“季先生交代过我,您放心。”
“多谢。”
看着小陈离开的背影好一会,季唯意才转身掀开帘子,却在一片白蓝色的珠帘后对上早就等在那里的季明珠。
季唯意一愣,随即露出笑,可不等她说话,季明珠已然当着她的面翻了个白眼,转过身对着镜子摆弄自己头发。
准备的话又被咽了回去,季唯意收回掀开帘子的手,往后退去。
“这就走了?你不是来上厕所的吗?”
季明珠的声音从里面传来,伴着空灵和身后的竹风吹响季唯意的后背,将她身体的热气全部吹散。
“明珠姐。”
门帘声啪嗒啪嗒的落下,季唯意迈进来,去水池边洗手。
冰凉的水打在她的手背,顺着指尖滑落进水池里。季唯意目光顺着从洞口流走的水望向漆黑的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时间卫生间里便只有水龙头流水的声音。
直到最后一点泡沫被冲洗干净,水龙头被关上,季唯意抽纸擦手,在镜子里对上一直看着自己的季明珠。
见季唯意终于看来,季明珠似乎才对自己的妆容满意。
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收起手里的口红看了季唯意一眼,唇边勾起弧度,嗤笑出声,“我有时候真佩服你。”
“佩服我?”
“对啊,佩服你无论什么时候都能沉得住气。”
季唯意没应声,只是看着她。
用手里的指尖轻轻擦去唇边多余的口红,季明珠慢条斯理地开口,“一直没来得及问你,你和季闻述,你们这是和好如初?不计前嫌了?”
想到刚才的事,季明珠恍然大悟地张大嘴巴,唇上鲜艳的朱红刺地季唯意睫毛一抖。
“你就不问问我,听没听见和小陈说话?”
“我听见了。”
不等季唯意问,她兀自开口,“你们说的每一个字,你问的问题,我全部都听到了。”
身侧的手攥成拳,意料之中的答案倒是没有叫季唯意有太多意外。她朝季明珠露出笑,“这座院子本就安静,屋里屋外还都开着门,屋里能听见院子里说话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吧。”
“是不稀奇,但你问的问题稀奇。”她踱步到季唯意身边,戳了戳她的肩,“你问季闻述去哪的时候,底气不足,明显是害怕听到不想听到的答案,你在心虚什么?还有你要小陈保守秘密的事又是什么?你和季闻述,你们刚刚来的时候怎么了吗?”
脑中闪过意外的吻,季唯意避开她的手,脸色不变,“明珠姐,你到底想说什么?”
屋外响起脚步声,两人噤声看向对方,都能看到对方眼底的警惕,直到那脚步声逐渐远去,紧绷的弦才有了松缓。
季明珠耸耸肩,“别这么警惕地看着我行不行,咱们不是一家人嘛,我就是想知道你现在对我哥还有没有坏心思了?”
季唯意垂下眼,又想起了刚刚的意外。
心照不宣的沉默,季明珠难得的没有再为难她,脸上闪过自嘲的笑。
她背对着季唯意,但季唯意却能从面前的镜子里看清她所回避的,不想让自己看到的神情。
季明珠沉声开口,季唯意很配合地移开镜子里的视线。
“之前我也和你一样,以为坚持就会有结果,哪怕我知道他爱钱胜于爱我,在父母都不同意的情况下,我还想试试。结果把自己试的什么都搭进去了,一无所有,到现在他还对我没有一丝愧疚,甚至还想在我身上榨干最后一滴血。”
“明珠姐”
“不需要你安慰。”她转身,脸上并没有多少难过,很是平静。
“说这些不是想让你知道我有多惨,我只是想告诉你,所有人都不认可的感情,仅凭着自己的执念,到最后都会变成一意孤行,众叛亲离。”
季明珠往前两步盯着季唯意,压低声音,“之前你的心思我可以当做是青春期的悸动,但你现在已经成年了,需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你喜欢季闻述,你承担得起后果吗?不说爸妈知道会怎么样,光是外人眼里,难道要我妈到处和别人说你是我们家借住的?”
“鹏城季家的小幺其实是季家收留已故故友的遗孤,真实身份和季家没有半点关系,最初不对外公开是怕有人说漏嘴你父母已故的消息,怕你遭受二次伤害。你叔叔怕你将来长大,把自己一手投喂的狼牵走,于是将你抛弃。”
“他们不忍将真相告知与你才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的慌,甚至不惜将来真相大白自己会承受多大的舆论也要保全你只是几年的安稳。他们为你做到如此,你呢?”
“你没父母,没背景,我妈妈慈心收留你,怕你被欺负才对外称你是命格不好,寄宿国外,最近才被接回来的季家人。这个假身份用得久了,就怕我妈也入戏太深,忘了该怎么样圆下这个谎言。”
“如果你感激他们为你做的一切,老实本分的结婚生子,这个谎言倒是可以顺理成章的延续下去,可变动就在于你喜欢上了季闻述,你的哥哥。”
季明珠冷笑,“到时候再把真相公开,又有谁会相信?在他们那些老狐狸眼里,季家身处顶峰多年,早就成了他们的眼中钉,哪一个不盼着季家出个事好趁机上来打两拳?不死也能出口气。到时候他们都会以为这些不过都是一个个,为了季家长子物色童养媳而美化后的借口罢了。你信不信那时不用两个小时,整个鹏城的富家子弟都会知道这事,到时候我们又该怎么办?”
“你是可以拍拍屁股回你的首都,我也你不用在乎,那你喜欢的季闻述呢?他又会被怎么诟病,我那好心收留你的爸爸妈妈,又会落人怎样的口舌,你都有想过吗?”
季明珠的话字字诛心,说的也是事实。
这些她想过,却未曾想到这么深。
每每做出决定,下定决心后,都会在看到季闻述的那一刻全部抛之脑后。想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就像染上了瘾。
不靠近他就会疯的瘾。
是病字旁的瘾。
扬起的心在一点点下沉,现在说什么都显得刻意,像是她心虚在刻意表忠心。但事实上,她就是如此。
包裹着见不得光心思外面的那层纸被彻底撕碎,一切在阳光下原形毕露。
那天的噩梦上演,唯一的好消息是季闻述不在,看不到这么狼狈的舞台和自愧的她。
季唯意张张嘴,在她的审视下终于说出在嘴边徘徊过无数遍的话。
“我已经打算不喜欢他了。”
“打算?”季明珠冷笑一声,像是听到了巨大的笑话,“在他吻了你以后吗?”
第30章 藏
“你你怎么会知道?”
季唯意脸色煞白,手脚在瞬间变得冰凉。
似乎在木桥之上,季闻述并没有没拉住她,让她掉进水里,此时正被打捞上来,浑身冰凉又颤栗。
“呦,难得见你脸上能露出这么惊悚的表情,这么害怕呢?”季明珠扫了她一眼,道,“放心吧,除了我,你们三个,再没有其他人了。而且我也看清了,是你差点绊倒,他拉了你你才撞进他怀里,那个吻也是意外。”
说完又嗤笑,“都算不上吻。”
“我理解你,也请你多替家里人想想,好好斟酌你对季闻述的情感,别做伤害他们,伤害自己的事。”
说完,她看也不看季唯意,从她身边走过。
行至门口,她听到季唯意的一声道谢。季明珠站定,脸上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我知道不是你和我爸告的密,当时误会你了,可我不后悔翻出你的秘密,但我还是欠你句抱歉。”
季明珠转过身,隔着帘子对她道:“季闻述接了个电话就急匆匆走了,电话内容我不知道说的什么,但我知道电话那边是个女生。通话时间也不长,但季闻述在听到对方的话后便匆匆忙忙的走了,甚至连和你交代一句都没有,况且今天还是你的生日呢。”
“我了解季闻述,他被我爸带着,从小就在名利场里,过早地见识过人性多阴暗,所以才会以最坏的眼光看人,也不会轻易信任一个人。”
她站在门口,挡住所有的光线,季唯意瞧不真切她的脸,只能听到她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语气诚恳的让季唯意稍稍愣神。
“他渴望真挚简单的人,再加上你身份特殊,闯进他的生活。他对你这种清纯的、懵懂的、涉世未深的妹妹多些保护欲也很正常,但也仅此而已。不止因为你们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也因为他的身边从不会缺你这类的人。你走了还会有下一个,所以别把自己想的独一无二。”
“你是例外,但不可能永远都是。”
“季唯意,好好想清楚吧。”
随着脚步逐渐远去,季唯意望着她离开的方向心底一阵酸楚。
季明珠是对的。
门帘被风吹动,排列整齐的珠条相互碰撞发出脆声,有的还交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季唯意抬脚走过去,将交织在一处的跟跟分开,直到风停,晃动的珠条终于安静下来,条理有序地垂落这,似刚才并无风吹过。
她抬手从珠条中穿过,珠条也因她的手而朝两边分开。季唯意又将手收回,分开的珠条重新落下,大幅度的摆动着,交织着,直到力度消失,它们又捆绑在一起,难舍难分。
还是分开好看。
季唯意心想。
手上遂又将它们条条挑出,直到根根分离出来,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季唯意才扒开帘子走出去。
身后帘子因为她的动作而发出脆响,季唯意没有回头,而是往来时的方向走去。
评弹结束时天色将黑,一行人顺着石板路离开,路途中杨舒慈才想起季闻述不见了,指挥季望图给儿子打电话。
期间季唯意对上季明珠的眼,两人很默契地视线交汇又分开,彼此都没提卫生间里见过一面。
电话通了,可传出的却是一阵忙音。
再打,忙音。
再打,还是想通的话术。
季望图挂了电话面上疑惑,季闻述还从来没有电话打不通、找到不到人的时候。
“明珠,你没看见闻述去哪了?”
季明珠感觉莫名其妙,丝毫不给季望图面子的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
“你——”碍于还有其他人在,季望图只是点点她的脑袋,恨铁不成钢,“真是越大越回去了,还不如小意懂事呢!整天吊儿郎当的,真是少教!”
被点名的季唯意一愣,对上季明珠更大的白眼。
“是!你的宝贝小意那一套我是真学不来,就你跟我妈喜欢,有什么了不起的,切!”
说完头也不回的自己往山下走,留舌战失败的季望图独自跳脚。
“一个找不着人,一个惹我生气,这一个个的,还没小意一个人省心!”
季望图越想越气,把怒火发泄在打不通的手机上,一遍遍戳着屏幕,听筒里一遍遍循环着机械的女音,还是杨舒慈见时机差不多了,挽着季望图的胳膊给他台阶下。
“行了,小述你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让咱们操过心?估计有很棘手的事要处理,咱们先回家等他吧。”
手机又是一阵忙音,季望图叹气,“没信号了。”
见状杨舒慈将台阶递到季望图脚下,好声好气地顺毛,“行了吧,手机给我,等下山了再打。记得下山了给万利也打一个,估计现在都忙着呢,急什么呀。”
“忙什么忙?今天周末,公司老早就放假了,还是小意的生日,他是有什么棘手的事非要现在去处理!”
越说季望图越上火,势必就要把季闻述从电话那头揪出来,不揪出来不罢休。
眼看这场火越扇越旺,季唯意过来揽住季望图和杨舒慈,打着哈哈将这场火扑灭,挽着他们一人一个手臂往山下走。
夕阳落后他们一步,将三个人的影子映照在脚下
一个多小时前,季闻述手机接到一通陌生来电,他按断后对方也没有再打来,准备锁屏却收到一条短信,发信息的电话号码正式他刚刚挂断的那串。
【我知道常潮在哪。】
季闻述看着这句话,不清楚对方到底想干什么,而对方似乎已经算好了季闻述看完的信息,和刚才一样的号码再次打了过来。
他看了眼前排的杨舒慈和季唯意,没告知便兀自出了湖中亭。他顺着木桥不紧不慢地走着,没再去管一直震个不停地手机。
持续很久的震动终于停止,紧接着又是一阵小幅度的震动。
修长的手指在手机背面点了点,随后解锁,看到了那条刚进入的短信。
【你不信?】
掌心又是一震,紧接着两条短信进来。
【这张图是我昨天刚拍的,你可以看上面的时间。】
【图片】
季闻述点开那张图,双指放大。
漆黑的环境里只有一盏昏暗的路灯,微弱的光下有道人影背对着镜头,脸却是朝后看着。
因为光线问题,无关不太立体,又是晚上偷拍,那张人脸模糊不清,但季闻述能看出来,找钱上的人正是常潮。
他手里还拎了个塑料袋,满满当当的袋子上隐约还印着大型超市的logo,他身后似乎是一档低档小区的路边,只是楼侧面的楼牌被刻意模糊了,看不清字。
季闻述反手将图还有电话号码发给万利,打字:【查。】
万利秒回:【收到。】
屏幕上再次出现那串陌生来电,这次季闻述倒是没挂,掐着时间,在电话即将挂断的时候接起来。
“你终于肯接电话了。”
是被刻意变声的声线。
季闻述继续抬脚往庭院里走,没打算开口。
对面也不恼,说出自己的目的,“我知道你在找常潮,他现在住的地方只有我知道,如果你愿意满足我的条件,我可以把他的地址告诉你。”
“什么条件?”
像是很满意季闻述的配合,那边发出怪异的笑,“来这个地址我就告诉你。半个小时内我要是没在这里看到你,这个约定就不算数了。”
不等季闻述开口,对面继续增加筹码,“昨天我趁他出门的时候进去他住的地方,你猜我在墙上看到了谁的照片?你妹妹季明珠的裸照,还有她跟踪季唯意的偷拍。但——”
她故意停顿,终于在一阵沉默中听到季闻述压着怒意的声音响起。
“说下去。”
“但那面墙季明珠的照片也只有那么几张裸照而已,季唯意的照片却是占了大半,你说——他想干嘛?”
终于在长廊下停住脚,头顶艳阳高照,但季闻述眉梢结出冰霜。
“你到底想要什么?”
手机在这时弹出万利的消息,季闻述扫了一眼,眉间雾气更甚。
【季总,图片故意裁剪过,没有露出有用的信息,但我已经把照片发给技术人员修复,最快需要两个半小时。电话号码定位在城西大学的主校区,打电话的人应该是个学生。】
手机那头再次传来难听的变声,“你来这个地方就知道了,要你一个人来哦。反正这里是鹏城最热闹的市中心,我肯定是不会对你做什么的。”
“对了,提示一下,别想查我,你查不出来,反正又不是我的妹妹被拍,我不着急,而且谁能保证一个吸毒到神志不清的人下一步会干什么,你犹豫的一分一秒都是危险。”
一阵许久的沉默,电话也没挂断,那边摸不清季闻述的心思,还是问了句,“你来吗?”
院子里重新响起急促的脚步,季闻述大步朝门口跑去,间隙还不忘冲电话边道了句“这变声器真难听”才挂了电话。
青山园林和电话里的地址相隔远不说,马上就是下班高峰期,那里还是市中心,车辆到时肯定大量增加,季闻述还被要求半个小时赶过去,除非他长翅膀。
车子一路疾驰,油门一踩到底,季闻述终于在三十分钟整赶到了电话里所说的绕啊绕密室门口。
四下都是人,他没看出来谁是像在等他的,于是拿出手机准备联系她。谁知手机刚出来就被人一把夺走,他顺着白皙的手腕对上那双得逞的眼,认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