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23日中午10点53分,被警方重点通缉的嫌疑人陆某疑似车子失控导致坠亡,尸体目前还在打捞。具体情况还有待查证,请各位市民稍安勿躁,本台记者项玉将为您持续报道。”
新闻报道一出,无论是上网的还是看新闻的都开始拍手称快。
“那个畜生终于死了。害了这么多家庭,这样死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这种杀人狂魔就应该凌迟处死,一刀一刀的刮干净,他害的那些小女孩现在还有很多下落不明,也不知道是死是活。”
“动用了这么多警力,启用了a级通缉令都没有抓住他。现在也算是老天爷开眼。”
“死的好,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啊。有没有人去案发地点投臭鸡蛋的,一起组团。”
陆离,南宁s级重点通缉嫌疑人,年龄25岁,擅长催眠和心理操控,三年来利用医疗犯罪和地下交易受害者共339人,其中死亡人数高达97人,还有83人下落不详。
老警察一边说,一边指导实习的男警记录案件现场的情况。
实习生在记录本上写了几笔,又将目光看向已经面目全非的废弃车辆。
或许已经不能再称之为车,就像是一堆破铜烂铁堆在那里。
“那个人真的就这么死了?”他嗫嚅地开口,“就这么......死了?”
虽然实习警察才刚来到公安部门,却在警察学院的时候对陆离就早有耳闻,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令人闻风丧胆的通缉要犯会以这种方式消失在世界上。
这也太戏剧性了,突然来这么一下,有点让人难以相信。
老警察知道这个实习生在想什么,他追击了陆离三年,他也不免产生一种太过容易得唏嘘感。
他皱了一下眉,看向被冲烂的悬崖,锐利的眼轻眯了一下。
后来,警方在破铜烂铁的车子上找到了一张已经损毁的差不多的杂志,很多内容都看不清了,只有一块保存完好。上面写着媒体最喜欢问的问题。
【若是你回到十年前,看到小时候的自己,你会对他说什么或者做什么?】
老刑警拿着镊子,准备把这个没什么用的杂志装进证物袋里,却不小心瞥到下面有一行字。
黑色的字迹已经被水晕开了,但还是可以辨认出上面的内容。
——我会杀了我自己。
*
这天色灰扑扑的,乌云顺着天穹像是要直愣愣的压下来,显得格外阴郁又沉闷,像极了陆离此刻的心情。
他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员服走在路上,周围的行人朝着他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陆离对着这些目光置若罔闻,他皱了皱眉,目光落在街头的那些花花绿绿的牌子上。
其中有一块牌子上写着2010年迈进了新世纪第十年——后面的话他看不清了,目光只停留在醒目的2010上。
路上的车辆很少,大部分的人都骑着自行车,穿着朴素的衣服,映衬着后方的建筑都变的灰扑扑的,这些景色都被收进一双阴郁的眼睛里,陆离实在是没有忍住,极度无语地嗤笑了一声。
他堂堂第一诈骗天才,竟然因为车子失控摔到海里死了。再睁开眼竟然回到了十年前,重生到了一个名不见的小青年身上。
生前的恶事不仅没有人记得,相当于白干了十年,他都能想到那些媒体会怎么报道他这个奇特的死亡方式。
越想越憋屈,这种心情看着哪里都不顺眼,他站在路中央,身边的自行车大队飞快地掠过,像是一场梦。
“要死了你。站在中间要给你哪个爹赶去投胎。”
刺耳的喇叭声在身后响起,陆离这才从虚幻的感觉中脱离出来。他冷淡的向后瞥了一眼,刚才还骂骂咧咧的男人在触及他眼神的那一刻,骂声逐渐小了下去。
直到离开好几步路,男人才敢小声的骂了一句:哪家精神病院又没关好。
陆离看了过去。
男人瞬间落荒而逃。
周围很快就剩他自己,即使有人经过也专门避开他。陆离低头皱着眉扯了扯身上的蓝白相间的病号服。
虽然他不在乎这群愚蠢的人类的眼光。
但这衣服实在太丑。
他走了几步路,最后目光落在街头一所看起来还不错的服装店招牌上。
店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穿着白色的衬衫,扎着高高的马尾,年龄看起来不超过二十。陆离进去的时候,她正坐在一旁的收银台上昏昏欲睡,可能听见动静,抬头看见陆离穿着病员,吓得一个机灵站了起来。
“先生。”
那惊恐的模样八成也是把他当成了精神病。
陆离只瞥了一眼,接着在店里看了一圈,衣服倒是不是大街上人穿的那么花里胡哨的,他随手挑了一个简单的款式:“你好,请问试衣间在哪?”
小姑娘指着隔壁的房间,见新来的人说话正常,她松了一口气,收起了刚才害怕的情绪,然后站在一旁等着。
十分钟后,试衣间的门再次被打开,陆离拉开窗帘,从里面走出来,小姑娘原本困的迷糊的大脑一下子就清醒了。
换下那身病号服,这位顾客看上去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脸还是那张脸,整个人的气质却像是脱胎换骨,带着点矜贵的散漫。
小姑娘径直的走过去:“这身衣服穿在您身上简直太好看了,就像是给您量身定做的。”
“谢谢。”
礼貌又疏离的回答了一句。
“先生,要穿着走吗?”小姑娘在一旁询问。
陆离点头,交了钱转身就要离开。小姑娘抓紧喊住他:“先生,你换下来的衣服还没有拿。”
“麻烦帮我解决掉,谢谢。”
“里面好像还有东西。”
陆离闻言脚步顿住,回头看到小姑娘在病号服的上衣口袋里摸出来一个名片。
他走过去,将名片接了过来。
【城南古董店
经营人:傅生
地址:通天街南首117号】
陆离的眼睛眨了一下。
他在病房的时候,就听到护士叫过自己这个名字,所以这个身体的主人名叫傅生。
好名字,很符合他现在的状态。
傅生很坦然的接受了这个名字。
在医院里醒来之后,就在身上搜刮出这几百块钱的家当,买衣服去掉一半,现在所剩无几。
傅生指间捏着名片,淡定的放进自己的外套里,对着小姑娘店员笑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
直到他整个人消失在街道,小姑娘才回过神来。刚才那人看她的时候,人虽然是笑着的,猛然一看或许觉得温和好脾气,但是那双眼睛却冷淡地吓人,像是某种冷血动物的眼神。
小姑娘站在门口拍了拍胸口,想不明白长这么好看怎么这么吓人。
傅生没有想到这个城南古董店的牌子还挺大,这个年代有这个大的古董店,不用说肯定是富裕人家。
他站在门口对着牌子端详了一会,抬脚进了古董店,还没进去,就听到了房间里争的声音。
傅生走到老式的窗户前,站的位置,隐约可以看到大堂的几个身影。
大堂里四个人,一对中年夫妻抱着个孩子,还有一个年迈的长者坐在招待客人的八仙椅上。
那对夫妻的男人说:“古董店放在他手里就是暴殄天物,爹,不是我说,你看这小子开张半年有卖出去过一件商品吗?”
女人抱着孩子向前一步,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气势却足:“是啊老爷子,傅生是您的亲孙子是不错,我们这边也是亲的,你这偏心的也太过了吧。”
老爷子刚开始紧抿着唇不说话,后来男人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大,他嘴唇抖了几下,脸色越来越差,最后用拐杖使劲的敲了敲地。
“住口,你们都给我滚出去,当初的时候我是不是让你们挑要店铺还是钱,你们嫌弃这里的铺子太偏,现在钱花光了,又来要傅生的铺子,给我滚,都给我滚。”
那个男人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声音显然比刚开始低了很多:“爹你这扯得就有点远了,我这不知担心这个铺子在傅生手里糟蹋了。”
“是啊老爷子,”女人又接话,“也不是我说,傅生这孩子好像真的和旁人不一样,天天躲在房间门都不出,十天半个月的连句话都没有,这次更好了一次吞了这么多安眠药要不是发现的及时发现——
“你给我住嘴,这铺子是傅生的,谁也别想抢。”
傅生看到这里差不多能理清这几个人的关系了。
女人却没有停止,嗤声道:“说句不好听的,这不就是有精神病,你要把铺子留给一个精神病也不给自己的亲儿子是吧。”
剧烈的咳嗽声传出来,老爷子弓着腰开始疯狂咳嗽,几乎要站不住。
那个女人还想再说些什么,旁边的男人用手捣了她一下,提高声音吼道:“你别先说了,爹都气成什么样了。”
男的手劲大,女人被捣的后退了两步,怀里的孩子开始哇哇大哭。女人也不管怀里的孩子,对着男人就是一巴掌:“傅宇阳好啊你,你敢推我。你个怂包自己没本事只会推我,你要是有本事还能把铺子给那个精神病了?精神病,精神病,我就说他是精神病怎么了?还不让人说实话?”
小孩还在哭,老爷子咳嗽更厉害了,房间内几乎一瞬间填满了各种声音,差点把房顶掀了。
傅生被吵的皱眉抓了一下耳朵,这才不紧不慢地走进去:“抱歉打扰一下。”
这话一出,他感觉房间内声音停了,几个人目光同时朝他看了过来。
傅生弯着眼睛看着他们,姿态礼貌:“你们刚才提的精神病是在说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