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样斯文俊秀的付丧神叹了口气,他完好的右手抬了抬眼镜,但由于半张脸毁容,现在鼻梁架不住眼镜,歪掉视线怎么抬眼镜也无法调整,只是海南太郎朝尊怎么都不肯放弃挣扎,不断调整眼镜。他说:“只是个意外。”
萤丸紧皱的眉头没有松开:“怎么回事?”
“今天下午,我们的新主公给我喝了他的血。”付丧神灰色的眼眸在黑暗中昏暗不明。“只有一点点,就给了我充足苏醒的灵气,但是——”朝尊抬了抬他的左手。“因此当时我没有立刻现身,一直到现在。”
萤丸绿眸里闪过冷光,他问道:“你也要失控了吗?”
他们都是被污染的刀。
最开始被污染的是灵刀们,祢祢切丸、石切丸、大典太光世……灵刀们在感觉到不妙之前先回到了刀剑的状态,在彻底污染失控之前请求同伴将他们碎刀,他们的碎片现在还埋藏在本丸的天守阁废墟之下。
然后是有特殊能力的刀剑们,包括萤丸在内所有付丧神都有了类似的感觉,只是没有等他们走到碎刀这一步,本丸就被攻陷了,被污染的脆弱刀剑们与敌人殊死一搏,碎在当场。
他们没能挡住决定胜负的一刀,但也同样没有让一个敌人逃出本丸。
守不住本丸的一刻就输了,只是付丧神们也没输了个彻底。
在所有刀剑当中,萤丸似乎是对这种污染抵抗力最强的,他的萤火虫和他一起抵抗污染。在主公身亡之后,萤丸是幸存刀剑付丧神里最强的一口刀,担负起看守本丸,看护最后刀剑付丧神——以及必要时碎刀的职责。
萤丸神情低落,叹了口气,“我以为这里会有办法的。”
当初决定将本丸和这里融合的,就是萤丸。
他是唯一撑到最后一刻的付丧神。
这是他作为大太刀的责任。
“这倒还没有。”南海太郎语气奇怪,他依旧保持他学者的语气,冷静之中透露着好奇和狂热,他说:“我现在很难仔细说明,得再观察一段时间自己的状态才能给出答案。”
“也因为无法判断,所以先告诉你。这段时间我会继续保持刀剑的形态。”
萤丸理解了他的意思:“我会负责保管你的。”
“不,”朝尊摇了摇头,“我想继续留在那位新任主公身边。”
萤丸表示不妥,“万一你失控了……”
“你以为那位是普通人吗?”
萤丸思考了两秒,认真表示:“他或许不是普通人,但也不是普通的弱。”
等萤丸发现不对时,弥生可能就没了。
萤丸开始给朝尊科普他们的新主公到底有多弱。“今天你也知道了,他力气小得很,胁差都挥不动,只有短刀趁手。”
“小夜说,主公喝了两天野菜汤,就发了三天烧,人差点没了。”
“今天摸了一把小夜,手指的血差点止不住。”
朝尊:“……”
“你不介意的话,我还有一个办法,就是要你本刀同意。”萤丸露出一个小小的微笑。
南海太郎朝尊看得眉头直跳,还是硬着头皮答应了。
等到第二天弥生起床时,就看到一口被五花大绑的打刀,而且绑的极具技术含量。
“龟、龟甲缚?”
常见的日式束缚法*,某种时候还成为play的一环,只是放在了一口打刀身上,就相当奇妙了。
“因为这样比较方便拿。”银发小个子正太笑着说,“这样主公就不用抱着他走了。”
弥生总觉得萤丸话里有话,一时不知道萤丸是嘲讽他这个弱鸡主公,还是地图炮打刀,很可能是双面打击。
“……谢谢萤丸。”
“不客气,主公。”
弥生总觉得这个时候不应该叫萤丸,应该叫萤总。
不过他都已经放弃纠正他们的称呼了,所以这里也无所谓了。
这群付丧神的脑子里似乎没有饲养员这个概念,而且现在弥生才是被饲养的一方。
真是失败的饲养员。
但弥生本人根本没什么饲养员的自尊心,就算被叫主公也不会产生“我是他们上级”的念头。
说到底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叫a和叫b在弥生这里是一样的。
萤总在搬砖之余还朝着弥生发出修改意见:“主公每天只是在这里看着我们实在是太浪费了。”
弥生感觉自己的雷达有响起来,天天看着三个童工干活是够无聊的,只是弥生还没有想好接下来想干什么,也不想被刀安排。
本丸本身就让弥生很好奇,本丸之外——中级区划分了区域,要出入本丸这个区域首先要经过龙谷和精灵之森,这种直线尽头设置很难让人不觉得是故意的。
像学校里最调皮的那个孩子就会被踢到班级的最后,本丸这个最头疼的区域也是这样。
总之,在有足够多的付丧神保护之前,弥生不会率先挑战精灵和龙的神经。
“诶——原来主公是这样的人。”
弥生后知后觉自己把最后一个念头说了出口,随即反应过来。“诶什么诶,你看我像挑战规则的人吗?”
“您长得有一点点像。”
这个地方用敬语实在是太微妙了。
弥生决定挽救一下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形象,“比起挑战规则,我是更喜欢研究规则的人。”
“然后?”
“没有然后了。”
萤丸的表情看上去是不太理解。
不过弥生也不求他人……他刀的理解。
“我没有那种行动力,也没有这样做的理由,所以我大概,”弥生这里停了一下,回忆过去的自己都是怎么做的。“会在这里观察一下?”
“观察?”
“对,观察那些站在悬崖边上的人。”弥生说:“根据他们的行动然后再思考自己的行动。”
萤丸笑着吐槽:“听起来好像有一点点恶劣?”
弥生坦然地接受评价,坚决不改:“确实有点恶劣。”
但是没办法,因为弥生没办法判断,他的兴趣只在了解真相的那一步,如果是侦探,他就是只感兴趣知道人是怎么被杀的,犯人是谁这种事根本无所谓,至于作案动机就更没关系了。
人都死了。
当然如果死人活过来,那就另当别论。
“主公有点像严格控制自己好奇的范围呢。”
“萤丸真是敏锐。”弥生干脆地承认了。“但是我不介意为了自己的好奇心去死。”
好奇心害死猫。
弥生愿意当那只猫。
萤丸觉得自己好像跟他聊到了一个相当可怕的话题,大太刀有点不太确定地判断。
“主公,你和萤丸殿在聊什么?”物吉贞宗休息的时候跑过来问。
弥生:“在聊猫?”
萤丸眨了眨眼,他们有聊到猫吗?
物吉的视线移到了弥生的头顶,闹闹正趴在那里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猫布偶听到他们聊天的全过程了,并没有什么感想。
弥生是个思维很跳跃的人,大部分人和他聊天到最后都会忘记自己的初衷,被这家伙带偏到天南地北去。
萤丸大概也忘了自己最开始想和他说什么了。
靠着这嘴巴本事,弥生逃过了无数课程。
弥生现在想起来刚刚想的是什么雷达了,名为“好为人师”的雷达,每当有人起类似念头,它就会疯狂响起来。
没办法,研究室里其实聚集了很多知识上的精英人才,研究室的氛围和实验内容又挺压抑的,在那里,当老师大概是他们获得优越感和满足感最简单的途经,所以特别是年轻的研究员,想方设法申请给弥生他们三开设奇奇怪怪的课程,哪怕他们其实一点教学技能都没点亮。
真可怕。
这种糟糕的人类习惯已经传染到付丧神了吗?
付丧神在弥生心里“神”的位置再往下调一级。
这样一来,付丧神也要洗衣做饭这件事都变得好接受了。
太可怕了。
事情到最后变成了物吉和猫布偶闹闹玩起来,最后孤单工作的小夜也被弥生喊了过来,一个人三口刀这一天基本就没干活。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弥生决定把小夜封为“这个本丸最后的良心”,并奖励他摸摸头。
“好狡猾,我也要摸摸头!”物吉嚷嚷。
弥生也摸摸小王子的头。
物吉的头发很软呢,头发会乱翘。
这种固定乱翘的程度,曾经让弥生一度怀疑是用了定型剂,只是很快他就抛弃了这个离谱的猜测,因为他这个废墟本丸根本就不存在发型定型剂这种东西。
“所以为什么物吉的头发每天都翘得一样?”
物吉:“是……这样吗?”
还是大太刀萤丸比较靠谱。“这是由我们刀的本体决定的。刀纹、刀身装饰、使用的痕迹等等,一起塑造了付丧神的外形。”
“原来如此。”
物吉、小夜和弥生一起恍然大悟。
弥生奇怪道:“我不知道就算了,为什么你们自己都不知道?”
小夜:“没有,注意过。”
小夜那种头发都扎不好的,没注意到很正常。
物吉:“没想过。”
闹闹:“原来是个花瓶小王子啊。”
“花、花瓶?”
“只在意自己身上漂亮的花纹,从来没有想过花纹是怎么画上去怎么显色的。”闹闹解释说:“毕竟是个小王子呢。”
弥生他们三个都笑了起来。
物吉:“……”
要不是胁差不够高,他就想跳起来打猫了。
小王子微微侧过脸,垂下眼眸,露出从弥生那个角度看过去最无辜可怜的表情:“因为我每天都在想主公,所以没有怎么在意自己的事情呢。”
绝杀。
胁差的绝地反杀。
物吉贞宗对着闹闹挑了挑眉。
闹闹选手不堪挑衅,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对他哼了哼,不屑地撇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