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他们也没想过，会有有父母求情，帮忙转圜的一天。
毕竟他们还‘记得’今儿发生的事儿，陆绍远可是在家具厂里上班的时候抽烟，还不小心把厂房的木料点着了，这放在他们以前，当差的时候闹出这么大的纰漏，被拖下去打板子那都是逃不了的。
他们的爹娘也不会给他们求情的，若是求情，说不定会连全家都一起被打。
陆绍远眼神恍惚了一会儿，很快就回过神，压下了思绪，见苏玉慧脸上的神色，似怅惘似难过，他牵着苏玉慧的手晃了下，笑着道，“好了，不想那些了。”
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你还没吃晚饭！”
经陆绍远这么一提醒，苏玉慧也才恍然想起来，肚子也适时地传来了饥饿感，她捂住肚子，脸颊微红。
陆绍远笑得露出白牙，“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拿吃的。”
他说完也不等苏玉慧再说什么，便一溜烟儿地出了房间，外面屋子早关了灯，也多亏窗帘没有完全拉上，不然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陆绍远正蹑手蹑脚地要往厨房那边走，屋子里突然响起了赵桂枝的声音，“饭在锅里热着呢，吃完赶紧睡觉。”
话音落下后，便是在木板床上翻身的响动。
陆绍远笑了下，轻轻地‘哎’了一声。
等陆绍远把锅里的饭菜端进他们屋里，才发现给他们留的饭可真不少。
满满一大陶瓷碗，上面盖着喷香的卤肉和几块红烧肉，下面是香喷喷的大米饭。
两人吃饭的时候，难免低声说几句悄悄话。
他们以前吃得倒也不算差，毕竟都是跟在主子身边当差的，主子吃剩下的，也会赏给他们，不过也不知道是手艺的差别还是调料的差别，他们面前的这碗饭，比她们以前吃过的饭菜可是香多了。
两人本来就年纪不大，饭量都不算小，没一会儿功夫也就把一陶瓷碗的饭菜都吃光了。
这次苏玉慧抢着端着碗筷去厨房，轻手轻脚地洗了之后，便和陆绍远一起去他们这层的公共厕所那边洗漱后回屋了。
直到躺在床上，两人还有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苏玉慧依偎在陆绍远的怀里，声音压得低低的，眼睛还发着光，“这里的生活可真方便，水龙头一拧开就有水，梳洗过后的水也顺着管子就流走了，都不用再收拾，可真好。”
“我记得大姑娘房里负责洒扫烧水那些粗活的小蝶，每天都要提好多次的水，大姑娘洗澡要烧热水，要先在井边把水摇上来，再提到灶房，烧热之后还要再提去房间里，每天就光忙活这些，就累得很了。”
“这里烧水做饭却这么方便，我在厨房里看到那个煤气灶，只要一拧开那个开关，就会有火烧起来，都不用烧柴禾！”
苏玉慧的声音柔柔的，软软的，声音又很低，在陆绍远听来，就很有催眠的效果了，他眼皮便越来越重了，揽着苏玉慧的手松了些，从她身上滑落。
苏玉慧感受到陆绍远的动作，再加上没听到陆绍远的声音，她转头看了眼，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呼吸也变得绵长起来，便笑了下也没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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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第一缕晨光照进房间的时候，苏玉慧便醒过来了，她以前伺候陆府的大姑娘，从来都是要很早就起来的，已经成了习惯。
她见陆绍远还没醒，便悄悄地起身穿好衣服，又把头发像昨日那样束好。
苏玉慧以前并没有梳过这种辫子，不过对于她来说这种辫子太简单了，毕竟她给陆府大姑娘梳的发式可都是很繁复漂亮的，还有各种发簪配饰，这里就简单太多了。
她刚穿好衣服，陆绍远就也醒了，他打了个哈欠，见苏玉慧已经穿好了衣服，声音有些哑地，“你都起了啊。”
他说着话，便也起身了。
苏玉慧倒是走到他身边，低声道，“要不你再睡会儿吧？往常，你这个时间可都还没起床呢。”
她已经开始用这里的人说话的方式了。
说到后面神色便有些俏皮。
陆绍远眯了眯眼睛，迅速出手，在苏玉慧躲开之前，捏住了她的下巴，凑近了她的双唇，“你在取笑我？”
苏玉慧原本俏皮的神情立刻消失了，脸颊羞红，待听到外面走路的声音，就更着急了，“好啦，我错了嘛，快放开我，我要去厨房帮忙做饭了。”
陆绍远重重地啄了下苏玉慧的双唇，在放开揽着她纤腰的手臂，不过苏玉慧的脸颊更红了，“你——！”
她跺了跺脚，瞪了眼歪在床上坏笑的陆绍远，等脸颊没那么烫了才赶忙走出房间。
苏玉慧匆匆进了厨房，赵桂枝已经在厨房忙上了，见苏玉慧过来，倒也没说啥，只抬了抬下巴，“把那两个鸡蛋洗洗煮上吧。”
按照往常的惯例，两个鸡蛋是煮给陆绍远和陆昌连的。
苏玉慧倒也很能理解，完全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毕竟她以前所在的地方，也不是没见过把女儿卖了，只为了供儿子读书的，亦或者女儿每天忙死忙活，饭都吃不饱，儿子只需要在屋子里安安静静读书却吃的是家里最好的，这种情况太多了。
她轻声地，“好。”
之前苏玉慧也是话很少，赵桂枝也没发现哪里不对劲儿。
早饭煮了杂粮粥，还有两碟赵桂枝自己腌的咸菜，外加属于陆昌连和陆绍远两个人的煮鸡蛋。
把粥和咸菜都端上去后，苏玉慧下意识以为她和赵桂枝要在厨房吃的，毕竟昨天她和赵桂枝不是没上桌和他们一起吃么。
还是赵桂枝见苏玉慧端着粥碗，不出来，看起来要在厨房吃，才喊了她一声，“吃饭了，还在那杵着干啥呢？”
苏玉慧这才‘想起’之前没有外人的时候，他们都是一起吃饭的。
苏玉慧心里慌了下，强自镇定地‘哎’了一声，“妈，我这就来。”
她说完便端着粥碗走出了狭小的厨房，陆昌连这会儿已经坐在了饭桌旁，端起了粥碗了，陆绍远朝苏玉慧走了几步，背对着陆昌连和赵桂枝夫妇两个，朝着苏玉慧安抚地笑了下，微微摇了摇头，示意她没事儿。
陆绍远见苏玉慧的手指尖泛红，便赶忙接过了她手里的粥碗，苏玉慧没来得及反应，粥碗就被陆绍远接过去了。
她心下有些忐忑，悄悄看了陆昌连和赵桂枝两人，见他们正端着粥碗吃饭，像是没有留意他们似的，苏玉慧才松了口气。
四人坐在饭桌旁，陆昌连放下已经喝了一半的粥碗，抬眼瞅了眼陆绍远，拉着脸，“今儿个去了家具厂好好表现，别又让人家拿住把柄，你爸我就那几瓶好酒，天天为了你给人家点头哈腰，陪着酒的，你也这么大人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他一边说，一边把鸡蛋在饭桌上磕了磕，剥起了鸡蛋皮。
陆绍远和苏玉慧两人都沉默了一瞬。
紧接着陆绍远便嬉皮笑脸地，“爸你尽管放心，儿子我以后绝对改邪归正了，不信你就看我以后表现！”
他挺了挺胸膛。
苏玉慧见陆绍远那副模样，鼻尖的酸涩便消失了，唇角闪过一丝笑意。
陆昌连咬了一口鸡蛋，‘哼’了一声，声音含糊地，“你这话，你妈我们听了多少遍了，但愿你这次说话算数，别让你媳妇瞧不起。”
赵桂枝已经喝完了粥，抹了把嘴，“行了行了，大早上的，别在这上纲上线的了。”
陆昌连本来也说完了，倒也没再说啥。
陆绍远这会儿也把鸡蛋剥好了，剥好之后便把鸡蛋一分为二，另一半在苏玉慧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塞进了她的嘴里。
苏玉慧又不好吐出来，只好吃了下去，只是脸颊又开始泛红。
心里又开始打鼓，怕陆昌连和赵桂枝他们不高兴。
她悄悄瞪陆绍远一眼，陆绍远却还笑得露出白牙，朝她眨了眨眼睛，他喝完了最后一口粥之后，长腿一迈，就从板凳上起身，边说话边往外走了，“爸妈媳妇，我去上班了！”
等陆绍远出了门，赵桂枝还忍不住嘀咕了两句，“这是真改好了？要搁往常，且磨蹭呢。”
苏玉慧本来还以为他们会说她吃了半个鸡蛋的事情，结果她忐忑了好一会儿，并没有人提。
在苏玉慧去厨房洗碗的时候，还能隐隐地听到外面传来陆绍远和别人打招呼的声音，欢快得很。
苏玉慧听见客厅里赵桂枝又在叨咕陆绍远了，“死孩崽子，也就那张嘴讨人喜欢了。”
苏玉慧低下头抿唇笑。
赵桂枝却悄悄看了眼厨房的方向，凑到了陆昌连的身边，低声嘀咕，“这俩人咋又腻乎起来了？我看他们两人前两天那样子，我还以为你儿子又在那闹脾气呢。”
陆昌连懒得和赵桂枝说这些，他站起身，背着手就往外走，“你这老婆子是闲着没事儿干了，人家好你也有话说，不好你话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