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分阅读网 > 都市小说 > 不要轻信聊天短信 > 18、虫子
    林巡的话得到了一片沉默。

    温天路和江鹤虎没法共情,相比其他人在性格上或多或少的缺陷,林巡对异能感知的纠结向来有些抽象。

    演员使用自己的表演类异能演戏是天经地义的事,生活系也并不刻意区分异能和技能,歌舞,表演,绘画,雕刻等领域尤甚。

    表演类的能力者磨炼演技就能同步锻炼异能,提高异能自然会精进演技,这是连战斗系生都懂的道理,稍微置换思考一下,他们也从不会把一个人的“战斗力”和“异能”分开谈论。

    林巡分明清楚这点,却非要在这之上又分出个“痕迹”概念,强求对方达到一种“我知道你这是在拍戏,但你不能让我感觉出你在拍戏”的境界。

    偏偏他自己的异能感知力又很怪物,许多高分影视作品在他这里都会得到个不明不白的“异能痕迹太重”的低星结论。也有人尝试另辟蹊径,要求所有参演人员不用异能,集体佩戴抑制器来演,就当做是一场负重训练,最终成品发给林巡后被林巡骂得狗血淋头:“你浪费我的时间就让我看这坨狗屎?”

    不得不说,这个结果其实让林家很多人松了口气,至少它证实了林巡的审美依旧正常,只是有些......别人看不见的更高级别的追求。

    林巡也早已放弃仔细解释自己难受的点,抛开痕迹不提,他很多时候眼光毒辣,切入点犀利,随口说的建议也往往行之有效,季渝见不到林巡如何在自己的主场活动,但偶尔,他能够从一些侧面察觉,林巡不像一个真的成天无所事事,只会吃喝玩乐的草包,他受到业内的许多追捧,也不只是因为他的出身。

    旁人默默听他发言是种常态,林巡自顾自地继续推进话题:“然后是第二次发动,看着像不像从打人的时候开始的?”

    江鹤虎冷着脸说:“我不想听这个话题。”

    “那你忍忍。”林巡无情地拉动进度条,停在江鹤虎转身和闻绛说话的场面上。

    将场景局部放大,画面里的闻绛胳膊抵在椅背上,笑着说了句什么,像有一把金子揉碎了洒进对方的眼里,给墨色的眼瞳染上层浅浅的光,林巡停了两秒问道:“他跟你说什么了,''我也原谅你''?”

    江鹤虎的脸色更差了:“读得懂就别问。”

    林巡了然,说出自己的推论:“那我觉得,他可能这时候就在用异能了,只是能力值开得很低。”

    “这里的表现,其实已经有点像《塞里的金色湖畔》了吧?”

    精准说出了只在青池剧场看过一次的,闻绛主演的剧目名称,林巡盯着屏幕,手搁在下巴上,语气认真:“闻绛平时的个性表露,和《金色湖畔》里的主角尤瑟性格差距很大,突然间行事作风大变,会提高别人出戏的风险。”

    当然,这都属于“精益求精”的层面了,并非必须如此操作,毕竟谁不知道闻绛在台下是个冰山面瘫脸呢,这丝毫不会影响他上台后的成功。

    林巡补充说:“其实他直接扮演尤瑟,老江肯定也反应不过来,但很多时候,闻绛的异能可以理解为一次小型的剧场演出。”

    “他当时对你笑,可能是真情流露,也可能是为了铺垫,就像是舞台剧的开幕,或者说序曲。”

    要是当时自己在现场近距离看,是不是就能清楚是哪一种结果了呢?

    林巡兀自沉默了几秒,又说:“戏剧是一个整体,通过前情铺垫来让人更好地享受高潮的展开,他提前流露出一些和《金色湖畔》的主角相仿的性格特质,潜移默化的影响下,观众就更容易沉浸到后面的更高强度的表演里。”

    “但我在这里感受到的异能发动的痕迹也很模糊,没法确定,要是我更了解......”如果自己更了解闻绛,或许就能推测出他当时只是想逗江鹤虎,还是故意融入了一些,属于尤瑟的特质,林巡嘟囔着,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变成了单纯的自言自语。

    他又暗自思付了一会儿,终于在诡异的沉默氛围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另外两个人还在盯着自己,顿时思路一断:“干嘛啊你们?”

    “......”

    有闻绛参演的所有剧目都严禁拍摄和录像传播,只能现场观看,青池的学生可谓占尽地利,学校论坛一直有讨论帖子,戏剧社也会在校内张贴宣传海报,学生们准确记得闻绛演的所有剧目也正常——反正自己也记得,但林巡你一个外校生,是不是清楚的有点多了?

    “无聊。”江鹤虎一脸无趣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居高临下地说:“非让我辛辛苦苦带视频过来,还以为要干嘛,结果就是为了听你说这些。”

    “你这么好奇,干脆送闻绛一个检测环怎么样?”温天路体贴朝林巡提议,他想起闻绛的手环,又恍然大悟似地提醒:“其实你现在就能查能力值啊,他现在戴的抑制器和谢启的是同款呢。”

    “哎呀,就说了你们不懂。”林巡没好气地反驳道,重点是闻绛有没有发动异能吗?重点是他没有感觉!

    这群人根本体会不到异能痕迹随处可见——就像这间屋子里的“空气”一样,到底是怎样的感受。

    说白了就是烦,特别的烦,尤其是看人演戏,就像有个牌子时刻在旁边举着,反复提醒“ta正在用异能哦”,是永远去不掉的挡脸无关弹幕,是前后左右全在大声嚷嚷的电影院,他们根本不懂这种折磨!

    但是闻绛的演出是没有的,自己知道的唯一一个s级表演类,理所当然般展示出比集团a级的影帝影后更高的天赋,那种痕迹过于浅淡,有时完全没有,有时若有似无,林巡既能完全忽视这点,享受到常人眼里的演出,也能被这轻微的,精巧的丝线勾住,如同被一片羽毛轻拂,他在窥探的尝试中得到别样的乐趣。

    这种感受非常的奇妙,而且啊,闻绛和自己是同龄人,只要不出意外,在未来的人生里,他居然能覆盖自己的岁月般的,源源不断的带来这种全新的鲜活体验,找个词形容的话,对方可能就像一位给予艺术家灵感的缪斯——

    ——呃,好怪。林巡被自己的想法微妙地恶心到,停止了内心澎湃的情感活动。

    反正就是这么回事吧,要说多重要也谈不上,不认识闻绛前自己的日子过的也挺开心的,别人不懂也无所谓。

    林巡散漫思考着,又感到些总算把想说的抒发出来的畅意,他见江鹤虎要走,顺口说:“等会儿你把视频拷贝一份给我啊。”

    江鹤虎:......

    温天路:......

    “噗,哈哈!”温天路弯下腰,一下子笑得仰倒在沙发上。

    江鹤虎的表情是露骨的嫌弃,真诚告诫:“林巡,我建议你多反思一下你现在看着像什么样。”

    林巡:......

    “啊,也能理解?”温天路笑了半天,眉眼弯弯地接话道,“毕竟平时见不到嘛,林巡肯定也想多见见准男友在学校的表现。”

    .....准什么?什么友?

    江鹤虎的耳朵尖动了动,电光火石之间意识到“准男友”要放在谁身上,顿时像被踩了尾巴一样浑身的毛都要炸起来:“哈?!恶不恶心啊你!他跟你熟吗!”

    林巡被噎了下,不满地说:“哪恶心了?我好歹也收到了告白短信。”

    虽然上面有钱朗的异能,肯定不是本人自愿发的,林巡在心里默默加了一句。

    “我也收到了,那鹤虎你回头也把视频给我一份吧。”温天路悠悠强调,他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沙发后面的墙壁,忽然轻笑了声说:“我收藏一下我们的''共同准男友''的精彩时刻。”

    温天路的声音偏低,自带着种温润的雅致,男朋友这种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无端地就会多几分缱绻,偷听的季渝一时精神恍惚,回神后掐紧了自己的手指,后颈仿佛还残存着数字的烙印,带来虚无缥缈的灼热感。

    屋内的江小少爷听到这话反倒冷静下来,冷笑了声讥讽:“那不就肯定是假的。”

    温天路耸了下肩:“无所谓。”

    他从一开始就没信过。

    林巡也反应平平:“早就猜到了。”

    他对异能的发动很敏感,而钱朗单论异能的隐匿性,绝对有达到超a级的水平,在异能痕迹的隐藏和寻找上,林巡和钱朗一直呈现微妙的抗衡趋势,短信乌龙事件可以算林巡又小胜了一局,他在收到短信的当下就同步察觉到了钱朗的异能。

    虽然完全搞不懂对面这么做的目的。

    其实最无趣的答案就是这事只是个误会吧......但,能察觉钱朗的异能,并不代表可以消解钱朗的异能。错误发送的短信就像往陷阱里放了令人垂涎的鲜肉,又在旁边竖了块红色大字标注的警告牌,一拉一扯之间,让林巡陷入种非常诡异的绕着陷阱逡巡的状态。

    有点想吃,可是又看到了警告,万一警告是假的呢?不,这显然不可能。

    但还是有点想吃,说不好钱朗的异能在里面发挥了多少作用。

    温天路收到的八成也是这种吧,江鹤虎好像也收到了奇怪的消息,哦,似乎还有谢启......这不是给周围一圈人都发了吗?愣是没一个人觉得诡异,还是说察觉异样但不愿细想?钱朗的异能还是一如既往麻烦。

    林巡不动声色,狐朋狗友互坑的特质在这一刻尽显——他才不要告诉别人闻绛发的短信上可能有钱朗的异能呢。

    “......你们想玩他?”江鹤虎眯起眼睛,挨个打量过另外两人,忽然呿了一声,表情轻慢:“那我祝你们成功?”

    江鹤虎心里有些烦躁,他想起今天闻绛全程和谢启在一起,穿的衣服也很互搭,又露出个有点恶毒的笑来嘲弄:“你俩该不会其实是共同备胎吧?”

    温天路垂下视线,不反驳也不肯定,片刻后笑着轻声道:“谢启也不一定是什么好选择吧。”

    其实对于很有兴趣插足一些关系的温天路来说,“备胎”之类的说法不痛不痒,甚至大可以回一句“那不更有意思了”,可是他也清楚,过往不在乎这种说辞,是建立在确信的胜利,旧关系的彻底崩塌,那种冰晶绽开般的瞬间诞生的基础上,而要问自己对于闻绛有没有那等强烈的吸引力,温天路还不至于对答案没数。

    可闻绛也没见过以前的谢启有多么暴戾,谢启如今只是“收敛”,又不是“改变”,以及谢启的父母,他们从不避讳告诉谢启他们开放的性-观念。

    温天路知道自己的......部分恶趣味的喜好,追根溯源是受到家庭的影响,谢启则正好相反,爱玩的父母教育出了一个相当不爱玩的孩子,但是否真是如此,温天路持有保留意见。

    原生家庭,终归就是这种如影随形的东西,孩子骨子里总会有父母的影子,他不相信谢启是个例外。

    如果哪天谢启尝到甜头,摇身一变成了个什么花样都想试试的海王,背离了圈外人眼里需要遵守的“忠诚”和“常规”,温天路一定是笑得最开心,且最不意外的人,谢启他妈之前送给谢启的“生日礼”,不也没有被拆毁吗?

    “准男友更好听点。”温天路悠悠开口,问站着和他们多聊了会儿的江鹤虎:“要走了?不在休息会儿?”

    “没兴趣,在哪都无聊。”江鹤虎冷淡道,走之前忽然想起来某件事,又说:“对了,你下次喊人来之前,能不能先收拾干净你房子里的虫子?”

    ......什么意思?漆黑的暗室里,终于等到了闲杂人等退场,季渝的心却提起来。

    “总算要清了?”林巡长舒一口气,颇为不耐地催促温天路,“玩够了吧?那人叫什么来着?开个通风能不能把这些乱七八糟的痕迹抹掉啊?”

    是在说他!背后唰地渗出一层冷汗,季渝瞬间发动自己的异能,同时反向去推通往201号房间的暗门,暗室里响起“砰!”的一声闷响。

    打不开!

    在季渝看不到的地方,201号房内,暗门门口不知何时已经覆满一层厚实的冰晶,填满了每条缝隙,堵住了他逃跑的去路。

    而充斥着迷情气体的202号房,也没有任何该有的动静,屋里的人闲适,自在,毫无反应,温天路的话又像就在身后,又像隔着门板传来:“可我觉得这样挺有意思的啊。”

    引爆,撞击,引爆!季渝的头脑一片空白,汗水几乎湿透衬衫,机械性地重复着自己的行动,隐藏声音已经没有意义,他改用肩膀用力去撞暗门,制造出好几声沉重的闷响,接着又用指甲去抠刮门缝,全身都好像因为沉重到令人作呕的压力而僵硬发冷,在撞击的疼痛和慌乱中,季渝的眼球捕捉到面前出现的一缕白气。

    ......是从他的嘴里呼出来的。

    这个瞬间,季渝终于慢半拍察觉,寒冷不止因为他的紧张,而是整个暗室的温度正在客观意义上急速下降,如同一个漆黑的,冰冷的,预兆死亡的冰棺。

    “再出不来,你就不用出来了。给你三秒,”温度越来越低,温天路慢条斯理地做着倒计时,季渝听见对方一如既往地,温柔的声音:“滚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