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太聪明的脑袋思考一秒钟后，棕熊选择追了上去。虽然看上去胖乎乎的不太灵活，但健壮的肌肉让它在雪地里跑起来如履平地。
反观赵飞宇，人生第一次做鸡，呸，做鸟，对鸟类的飞行方式七窍通六窍，一窍不通不说，对鸡类的奔跑方式也不太熟悉，时不时踉跄一下，完全是靠着求生欲在跑。
一方慌不择路，一方紧追不舍，就这样你追我赶，一鸟一熊从森林跑到树木相对稀疏的坡地，从太阳初升跑到阳光普照大地。
在寒冷环境下持续几十分钟的奔跑，赵飞宇感到四肢冰冷万分疲惫，不正常的剧烈寒战让他的动作扭曲变形，他怀疑自己已经失温了。
不知是绊到什么，还是到达耐受极限，赵飞宇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像球一样从坡上滚了下去。
赵飞宇挣扎一会也没能重新站起来，失温后混乱的思维让他想起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会翻他每一本书甚至查询电脑历史记录的母亲，在他还年幼就因病而死的父亲，坚决拒绝他母亲查看他高考志愿的和蔼班主任，隔壁班完全不认识的帅哥，藏在床板下的体育明星海报，小学不及格的成绩单，以及……
他恐怕要凉了，死后不知道能不能再穿一次。
望着在雪地一动不动的身影，棕熊停下脚步，慢悠悠走过去嗅了嗅，还是新鲜的，要是死了它还要纠结一会吃不吃呢。
算下来其实有点亏，为了减轻体重便于飞行，哈斯特神鸟体内有着多个巨大的气囊，以至于看起来是庞然巨物的他们只有几十公斤的体重，这点分量的肉对于几百公斤的棕熊来说实在不够看。
没办法，能回一点本是一点吧。把白鸟翻个身，腹部朝上，棕熊找到个好下嘴的地方，准备饱餐一顿补充体力。
获得食物的喜悦让棕熊短暂失去警惕，忽视了来自天空的敌人。
……
楚鹰很少像今天这样大清早就出来捕猎，本以为昨日刮起的暴风雪会为他带来一份免费的早餐，谁想连傻狍子都没见一只，别说更加美味的巨鹿和野山羊了。
滑翔降落在一棵高大的雪松树顶，楚鹰爪钩牢牢勾住树枝，伸展翅膀抖落飞雪，低头用尖锐的喙梳理起乌黑油亮的羽毛，决定休息一下。
他是一只另类的哈斯特神鸟，其他同族都飞往南方过冬时，只有他还留在北大陆直面风雪。他的身世说来有些复杂，他不是一只纯种的哈斯特神鸟，而是一只具有哈斯特神鸟与哈斯特巨鹰血统的混血鸟。
一身继承自母族的浓密厚实的羽毛，让他能抵御-50c的极寒，冬日在整个北大陆来去自如，不必千里迢迢去温暖地带避寒。
可惜有得必有失，楚鹰既不受父族待见也不受母族待见。母族不待见他的原因不提也罢，父族不待见他的原因就正好和这身羽毛有关。
哈斯特神鸟一族以白为美，身上白色的羽毛越多越在繁殖期受欢迎。而可怜的楚鹰，不幸的继承了母族的羽色，黑得不可思议。
每个同族见到他都一副不忍直视的表情，连他亲爹都总嫌弃他早早把他赶出了家门。他幼小的心灵因此受到极大的伤害，提早体验到了成年鸟婚恋市场的艰难与残酷，做好了一辈子找不到雌性的心理准备。
雌性？？？
楚鹰警觉的抬起头，张望一番，他好像看到一只好白好白，白到没有一丝杂毛的雌性。
难道出现了幻觉？楚鹰眨眨眼，以他360度无死角的视角和远达几十公里的动态视觉距离保证，那不是幻觉，真的有一只…至少从外形看是雌性的同族在几公里外的雪地上奔跑！
嗯，奔跑？楚鹰黑漆漆的鸟脸上露出一丝困惑，不过现在似乎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因为那只雌性好像快要死了呢。
无声地挥动着翅膀，楚鹰第一时间飞了过去，静默地在高空盘旋着，伺机而动。就在棕熊低头的瞬间，楚鹰抓住这最佳的捕猎时机，轻轻煽动翅膀，从云霄之上俯冲而下，重力的作用让他的速度快得惊人，时速甚至达到300km/h。
黑色的巨鸟从天而降，脚趾上锋利的爪在重力加速度下超越一切锋利的刀，像切豆腐似的轻易割破棕熊的脖颈。
没来得及反应的棕熊在最后一刻试图转身，挥舞熊掌攻击身后的敌人。但楚鹰没有给他任何的机会，凭借强大的肌肉力量他戛然止住扇动的羽翼，悬停在熊的后方，利爪顺着咽喉上勾，洞穿猎物坚硬的头颅。
血液滴落到洁白的雪地上像一朵朵盛开的红梅，分外艳丽。
死去的棕熊，在熊生最后一刻感到无比冤枉，这算什么，两只哈斯特神鸟一起钓鱼执法，玩弄无辜熊吗？真是太过分了，它死不瞑目。
提着眼睛瞪大的熊脑袋，楚鹰有些吃力的把熊甩到一边，想到自己的原型或许会给受伤的同族极大的压迫感，引起对方的应激反应，他便转化为相对无害且便于交流的类人型走上前去。
躺在地上的赵飞宇已经意识模糊到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感到自己身体很热像发烧一般，且越来越热，这是体温急剧下降后身体自动将血液供给给心脏带来的错觉。
他模糊听到棕熊临死的呜咽，艰难抬起头，看到一个羽族赤脚向他走来。
来者有一身古铜色的肌肤，面容硬朗帅气，黑色绒羽如头发般披散到肩部，金色的眼眸透着一股野性，腰间围着的白色羽毛裙配上他的肤色有些说不出的性感。
接近两米的身高，腿部修长比例完美，肌肉线条十分漂亮，让赵飞宇不禁想起曾经素描课上临摹的古希腊阿波罗像，只是阿波罗身上没有那么多的伤疤罢了。
这个羽族会杀了他吗？他胡思乱想道。羽族之间并没有什么同类爱，就像人类会自相残杀一样，他们为了领地、配偶也会大打出手，甚至部分残暴的掠食性羽族看弱小的羽族就和看猎物差不多，毕竟未开智之前小型鸟类真的存在于猛禽的食谱之上。
除了同族可能因为他雌性的外表救他一命外，其他种族能无视他走开就算不错了，可现在是冬天，哪里来的同族呢？
“你还好吗？”楚鹰沉默半响终于憋出了一句话，一向独行的他很少和同族打交道，况且还是这么好看的同族。
赵飞宇：这竟然是个善良的好鸟！
于是楚鹰话音刚落，就见地上的白鸟化为类人形摇摇晃晃站起身朝他扑了过来，软绵绵地撞进他的怀里。对方漂亮白皙的脸上潮红一片，红色的桃花眼含着水光，死死抱住他不撒手不说，还一边伸手要脱羽毛裙！
！！！
楚鹰一双丹凤眼快被吓成圆眼了，热意从脖子腾地爬上脸颊！他从来没有和任何雌性有过这样亲密的接触，雄性也没有！如果不是皮肤比较黑，他的脸恐怕要红成猴子屁-股了。
“你，你要干什么！”他赶忙往后退一步，一向冰冷的语调中流露出一丝不知所措。
听到这话，冷得脸色潮红、激动得泪湿眼眶的赵飞宇扯裙子的手一顿，瞬间意识回笼。对，他不是真的热，是中度失温引起的温度感知失调，脱什么衣服，现在需要的是保暖才对。
赵飞宇用微弱的声音说：“求求你，我要……你……”
怎么能一见面就说这样让鸟不好意思的话呢？顶着酷哥脸，楚鹰忍着落荒而逃的冲动，扶着面前的同族，仔细倾听。
“求求你，我要冻死了，你能变成鸟给我暖暖吗……”
“……”
楚鹰微微泛起波澜的少年心，稀碎一地，他还带着那么一丝丝的幻想，以为对方因为他的英雄救美而对他一见倾心，果然幻想始终是幻想。
一脸麻木的他化为原型，将赵飞宇收拢到翅膀下的绒毛里，当一个无情的生物暖瓶。
没一会，赵飞宇就感到自己状态好了许多，忍不住感概哈斯特神鸟的身体素质真不是盖的，恢复能力就是强，要是人类他恐怕得去医院抢救了。
寒冷缓解后，饥饿感越发明显，他纠结一会，还是用手指戳了戳黑色大鸟的咯吱窝。
楚鹰一个哆嗦，偏头看向翅膀下的古怪同族。
“兄弟，真是谢谢你啊，你是哈斯特巨鹰吧？能不能好鸟做到底，把那个熊的肉分我吃一点，我好几天没吃东西了。”赵飞宇实在饿得慌，只能向他的救命恩鸟寻求帮助。
对方羽毛那么黑，体型那么大，还不怕冷，感觉不像是他的同族，更像是他们的近亲哈斯特巨鹰。
楚鹰的脸彻底黑了，他除了羽色，看饰羽，看爪形，看外貌，怎么看都是哈斯特神鸟吧……即使他有一半的巨鹰血统，也改变不了他是一只哈斯特神鸟的事实。
绝大部分羽族的鸟型是无法说话的，楚鹰只能不开心的鸣叫一声提醒对方自己的种族，然后一声不吭地把已经快冻上的熊拖过来，示意赵飞宇吃。
还不熟悉做鸟的赵飞宇完全无法通过叫声分辩出对方的种族，还在感叹这只哈斯特巨鹰真是只好鸟啊！
看着整只连皮带肉的熊，赵飞宇有些为难怎么下嘴。想起以前学过的课文《鱼我所欲也》，孟子还想吃熊掌来着，他便抓起一只熊掌一口啃上去，口感就像啃上一块石头，差点没把牙给崩掉了……
怎么会有鸟不吃肉去吃爪子？楚鹰像看傻子似的看着赵飞宇，用爪钩帮对方把猎物剖开。再想到之前在空中见到的，对方鸡族一般的奔跑方式，他又不禁怀疑起对方的智商来，像对待幼鸟一样把肉分成一条一条的放到一边方便赵飞宇食用。
太丢鸟了！赵飞宇忍不住捂脸，感觉他的形象已经跌落谷底。
但他一边红着脸尴尬，一边也没客气，把肉全吃了。
客观说，熊肉味道并不好吃，又腥又臭，还没什么肉香，不符合人类的口味不说，现在成了鸟，他也不觉得这玩意好吃，怪不得旁边的鸟兄一点兴趣都没有。
吃饱喝足，温暖的阳光照得刚度过生死危机，身心俱疲的赵飞宇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地撞在楚鹰的身上。
赵飞宇失去了警觉，楚鹰却没有。
楚鹰并不担心熊的血腥味会吸引来一些不速之客，哈斯特神鸟是这片土地当之无愧的霸主之一，正常情况下连数量众多的狼群都要避着他们走。
可这片土地的霸主并不只有他们，随着众多旅鸟飞走，留鸟们会不自觉扩大领地以搜寻更多的猎物度过寒冬。
这片绵延的森林和附近的平原坡地在夏季属于一群雌性哈斯特神鸟，或许就包括眼前这一只。
但在冬天，这片土地却会被其他掠食者瓜分，目前属于谁他并不知道。
楚鹰还是亚成年，没有自己的领地，淡淡的气味并不容易引起其他鸟类的注意。但在这样空旷没有遮蔽的坡地长期停留，被领地主人发现的概率会大大增加。
他其实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救这个同族，让这个对方自生自灭不好吗？
如果被对方赖上，就意味着他要负担起对方整个冬季的食物，这对他来说也并不轻松。何况，眼前这个同族身形纤细瘦弱，脑子也不太聪明的样子，极大概率被冻死，或者被这块土地的主人杀死，怎么想，都觉得这样注定失败的救助毫无意义。
可是，他又是第一次见到全身都是白羽的哈斯特神鸟，仿佛从传说中走出来的羽神之女。如果对方真的是雌性，死了该多可惜；不过对方说话的声音似乎有点雄性化，也可能是族群中罕见的拟雌雄性……
也许应该按照哈斯特神鸟一族的惯例解决这个问题，楚鹰回想起自己父亲的言传身教：如果是雄性，马上滚出我的领地；如果是雌性，嘻嘻，繁殖期和我生一窝蛋就救你。
额，太……他说不出口……
但是，必须做一个决断！雌性，救！雄性……
楚鹰转化成类人形，锐利的金色眼睛望着从他翅膀下面掉出来还有些蒙圈的赵飞宇欲言又止，最后问出一个让赵飞宇汗毛倒竖的问题：“同族，你是雌性吗？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