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0章 对立
等元卓千里迢迢赶回去,却发现耀星殿门口不止站了这兄妹俩。
离得老远就能看到一袭白衣的桑杨沙——这货能做到天天不重样的穿一身素也是有点本事在身上，正悠闲地和亚当有说有笑。
“我回伊甸园找到他俩，听他俩说要来这找你,就顺路送他们回来。”桑杨沙解释道。
元卓低眉顺眼走上前赔笑脸。
“领导,这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
没错,他虽然被借调到了耀星殿，但真正论岗位归属还是伊甸园的人，所以小心起见还是要恭恭敬敬尊称人家一声的——换了别的天使其实不会在意这些,但桑杨沙可不一定。
桑杨沙很受用这个称呼,脸色更都好看了一些：“刚刚在和国君解释，开会时别的天使长在,我也不好坏了规矩出去找他，其实真要论起责任来还是我们伊甸园做得不到位。”
哦哟，这见风使舵拍马屁的功力元卓再修炼个五年都比不上。
元卓咋舌，“国君”这俩字，连他听了都还不适应,真亏桑杨沙能说得这么顺嘴。
甚至还顺带踩了其他天使长一脚。
“……如果觉得耀星殿不适应，随时欢迎回伊甸园。”桑杨沙与亚当兄妹俩告别。
在完全看不到这活爷的身影后,元卓才担忧地提出疑问：
“你们刚才是怎么回事？夏娃那一嗓子吓死我了——莉莉丝呢？”
夏娃轻轻从怀里掏出一个熟睡的小毛团子：“等我们发现的时候,它已经倒在了地上。”
“怎么飞得好好的”元卓回想起镜子里的那只手,“刚刚伊甸园除了你们两个之外还有别的人吗？桑杨沙刚刚在里面？”
“我们是出门的时候才看到他的，”夏娃摇摇头，“他说挤在同一匹天马上不符合我们的身份，就把亚当接进他的马车里了。”
在他们对话期间，亚当一反常态地沉默,深邃的眼睛出神地望着耀星殿的十字架塔尖。
“你怎么了？”元卓伸手拍了他一下。
瞳孔微微颤动，亚当似乎才注意到面前的元卓,反射性微笑了起来：“没什么，我只是突然想通了很多事情。”他的态度十分认真，“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不会再逃避了。”
元卓上下打量他，不露声色道：“是吗，你……没事就好。现在天色也不早了，今天就这样休息吧，不论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你还随我回去找你老师吗？”他低头问夏娃。
夏娃看着元卓的脸色，意识到了什么，乖乖道：“好的。”
元卓把夏娃抱到身前，共同坐到乐佩背上。
“你们两个有事瞒着我。”元卓的声音沉进胸腔深处，语调冷静却又很紧绷，“你要明白，我是人类，整个天国里我是唯一不会害你们的生物。”
夏娃抿紧嘴角，紧张到甚至脸颊都微微抽动了起来。在长久沉默的对峙后，似乎终于撑不住，向来早熟强势的女孩连说话的尾音都带了颤抖：
“……进去的时候，他已经把善恶果拿在了手里，我根本……没办法抗拒那种强烈的吸引……”
“元卓，吃了善恶果，我们都会死的。”
豆大的眼泪落下来，打湿了天马彩虹色的缰绳。
听到是这个结果后，元卓反而诡异地松了一口气。
对于亚当和夏娃本人来说，这是他们命运转折的起点，是他们的原罪，他们将面对天父的怒火与诅咒，离开他们依赖的家园，流放到贫瘠凶险的土地上。
但在元卓这个来自现代社会的穿越者看来，这是他们获得人性的开始，是历史车辕必然要走的路。
如果这个时间线里只有一对亚当和夏娃吃了禁果——那么也就意味着他最在意的事情不会再发生。
作为他亲密的朋友，这对兄妹最起码不会被打去回炉重造，成为人类的始祖，繁衍生息。
而这个勤劳又天马行空的物种将在几千年内创造出一个全新的世界。
元卓挠挠下巴。
按理说只能有这一对吧？
造一对偷吃一对的话这品控也太差了！
“不会的。”元卓安慰道，但也不能把话说得太明白，“你是夏娃，不是白雪公主，吃的是金苹果也不是毒苹果……算了，我在说什么…总之就是别听那老头吓唬你。”
自从发现雷米尔开始避讳使用与神有关的词，他就简称“那老头”了。
“你会把这件事告诉父亲吗？”夏娃深吸一口气，忍住泪意。
“妹妹，你这句话问得好多余。”元卓给了她一个脑瓜嘣，“除我之外守口如瓶记住了？回去睡吧，再愁也没用，天塌下来有会飞的顶着。”
夏娃捂着脑门点点头。
送走了夏娃，元卓有些惆怅地叹气。
在吃下后第一时间就学会了撒谎，善恶果带来的改变就可窥见一斑了。
算了没事，就算到时候真被扔下去不还是有他在上面照应着呢么。
元卓沉重的心情十分有限——没办法，自从挣了到钱很少有什么能让他一直保持低落的事了。
管他呢，他心想，到时候自己变成天国首第二前十富了还愁雇不到天使给他俩帮忙吗！
到时候亚当夏娃就天天可以指着脑袋定，说“咱上边有人”，还真别说，这五个字在任何意义上都非常精准……
于是元卓作为天国的独家乐观辩证唯物主义者，以他与这里格格不入且一切向钱看的论点说服了自己后，高高兴兴回家躺觉了。
眼一闭一睁，又是全新的一天，全新的神诏。
仿佛是他们那个慈父知道了亚当尴尬的处境，特地来为他撑腰一样。
神诏要求，亚当与米迦勒入主神殿，路雷两位天使长需在一个月内完成天国政军权的交接。
而主神殿，坐落在第九天最中心的位置，六翼天使的朝圣之处。
那是一年四季都被赞美诗浸没、只有神圣级天使做祈祝时才能踏入的最为高贵严肃的神秘领域
这味儿纯到曾经元卓这种只会拜周董和马云的人靠近就会产生过敏反应。
现在竟然为了把亚当架到天国的权力顶端，让这个还没掌握最基础赞美诗唱段的人类搬了进去，并安排了两位大天使佐政——拉贵尔与乌列。
雷米尔依旧是帝师，但完全被剥夺了兵权，只负责培养主君的执政素养。
半天内，乌列就带着手下浩浩荡荡帮着亚当完成了搬家，而元卓与其他的伊甸园员工，在未来国君的强烈要求下，作为“娘家人”，也离开了耀星殿。
其实站在亚当这个新王的角度上看，这局面真的很令人头秃。路西菲尔与雷米尔虽然失去了第一话语权，但作为元老级天使，与他们相交好的权贵数不胜数，遗留的势力分布得又深又广。
创世初期的天使虽然数量少，但但凡是活到现在的，哪个没点真功夫在身上？
新旧两派势力以主神殿与耀星殿为营，各自盘踞着，有了隐约对立的趋势
主神殿的气氛与耀星殿、奥赫蔚宫完全不同。
清晨，仪仗队自神殿四面八方齐齐吹响号角，恢弘的长音在高大的柱廊之间久久回荡。
把元卓彻底荡醒之后，赞美诗队戴着玫瑰与常春藤做的花环闭着眼飞进来，绕着圈轻柔开唱，以一种悲悯的神情，撒下带着圣水的花瓣。
白玫瑰花瓣自空中缓缓飘落，这氛围圣洁中带了一些哀伤——让元卓有种再不起就要被盖上棺材盖埋进地里的错觉。
然后他乱七八糟地起床，在空空的寝殿里洗漱，再走上十分钟陪新国主吃一顿沉默的早餐。
亚当坐在高高的王座上，米迦勒、拉贵尔、桑杨沙与乌列作为亲信，坐在离座最近的位置，随即是尚达奉、梅塔特隆等这几位天使长最信任的新生力量。
手织地毯自王座脚下延伸几百米至大殿门口，此时此刻，一身板正礼服的帝师正率加百列、拉斐尔、沙利叶等天使长，缓缓前行，直至站定伊甸园众天使身后。
这是第八天传来的新环节，晨祷。
亚当这个半吊子国主以他诡谲的站位理解，排出了一个让全殿上下所有天使都别扭的好阵型——以至于这么多天下来，主神殿的地毯连亲吻路西菲尔那金贵的鞋底的机会都没有。
圣光六翼甚至克制住了自己的恋爱脑，在米迦勒被关进这无聊的宫殿之后，一面都没露过。
看着台阶下雷米尔银色的头顶，元卓开始想念他在奥赫蔚宫门口的狗窝。
你问元卓在什么位置？
他正在王后的后位上如坐针毡
好尴尬，好尴尬啊！
元卓抹了一把脸，他这身份也太了，他真的是穿到了西方神话世界观里而不是什么晋江文里吧？
男小妈文学？！达咩达咩啊！
真正应该坐在这个位置上的小女孩却拒绝和她哥哥见面。
“夏娃还好吗？”傍晚，元卓终于找到了与雷米尔聊天的机会。
值得思考的是，很明显那位“父亲”对夏娃的在意程度比不上亚当的一根脚趾头，仿佛这女孩只是亚当的一个附属品，是一个挂件，她只要还活着，能够为人类繁衍后代就可以了。
神诏里连夏娃的名字都不曾提及，她来不来主神殿都无人在意。
对于这种性别歧视，元卓十分不赞同。于是在征求了夏娃本人的意见后，雷米尔将自己的新徒弟带进了奥贺蔚宫。
大天使长冷绿色的眼睛注视面前的黑发人类片刻后，点点头。
这几日的分别竟然让元卓与雷米尔见面时产生了一丝羞赧感，他与雷米尔对视着，竟然鬼使神差开口道：
“我能和你一起回去不？”
说完这句话，元卓瞬觉失言，现在他的身份实在敏感，这样做无异于把已经顺服于新主的雷米尔又架到了火炉上，于是立刻改口道：“算了，我”
“好。”雷米尔打断了他，对他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