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清儿，我是父亲！”
在意识的朦胧中，李清源听到了一声充满狂喜的呼唤。
那时的他，懵懂无知，如同一张白纸，后来方知，那声音的主人，是他的父亲。
而他，是对方宠爱如命的亲生幼崽，姓李，名清源。
两三岁的李清源，居住在问天峰之巅，与白鹭为伴，鲜少踏足山下，一年到头，只见父亲，很少见他人。
某日，从父亲友人的谈话中，他得知自己的父亲名为李威云，是威震天下的问天宗宗主，被誉为上界最强修士，实力强大，万人敬仰，即便是大夏神朝也不敢轻易招惹，生怕他一怒之下，颠覆王朝，改写上界格局。
父亲的友人们常说，他的父亲性格暴烈，树敌无数，若非实力超群，早已身处险境。
然而，在李清源面前，父亲总是百依百顺，笑容如花般灿烂。他想要的一切，无论是上界独一无二的灵剑，还是遥远禁区中最珍稀的灵药，父亲都会为他寻来。
在父亲的庇护下，李清源的童年无忧无虑，从未感受到任何束缚。
直至一日，父亲异常沉默，突然语重心长地开口：“清儿，你必须提防一个名叫龙傲天的野小子。”
他从未见过父亲如此严肃，心中充满疑惑，好奇地问：“为何要提防他？”
父亲面色阴沉，眼中似乎酝酿着熊熊怒火，沉默良久才低沉地说：“因为那小子会对你不利。”
他更加不解，追问道：“他为何要对我不利？”
父亲眉头紧锁，回答道：“因为他从小就心狠手辣。”
他依然不解，低声说：“可是我与他无冤无仇。”
父亲面色一僵，道：“他就是一个无法无天，甚至敢捅破天的混账小子。清儿，他身上有大因果，你绝不能去下界，绝不能接触这小子。”
他眨了眨眼，只得点头答应，但心中不免对“敢捅破天的混账小子”产生了好奇。
他天生接近道，深知天道之宏伟与不可违逆，那个名叫龙傲天的孩子究竟是谁，为何要挑战天道？
他认真地答应了父亲，却忍不住问：“父亲，他比我年长吗？”
父亲下意识要回答，却突然止住，蹲下身躯，与他四目相对，无比郑重地说：“清儿，知道他的存在也可能沾染他的因果，你无需知道太多，听父亲的，不要去下界。遇到有差不多年龄的孩子自称龙傲天，又浑身一股‘我命由我不由天’的逆天反贼气息，你就必须小心他。”
他愣住了，睁大眼睛道：“反贼？”
父亲认真道：“没错，大反贼！清儿，记住了吗？”
“记住了。”
他连忙点头，心中却也记住了一件事，龙傲天是与他年龄相仿的孩子，且胆大包天，连天都敢反。
父亲含笑起身，摸了摸他的头，又说：“无须担心，只要有父亲在，他永远没有机会接近你。”
“嗯。”
他将那段对话铭记在心。
然而，或许正因为记得太清楚，他不免对“龙傲天”产生了好奇，平时无事，便会想象对方是一个怎样的孩子。
是否与他一样，居住在高山之巅，身边没有同龄人，连灵兽都不太敢接近。
或是与他不同，生活在大山之下，身边有许多同龄人，一同玩耍，一同修炼。
所谓下界，又是何种地方？
为何他与自己年龄相仿，却让父亲如此忌惮？
问天宗只有他和父亲两人，终日冷清，唯有父亲的友人到来时，才会稍微热闹一些。
李清源大部分时间都住在洞府里，读书识字，练剑修行，日复一日，从未感到枯燥。
五岁那年，有一天，他感到无聊，父亲又不在，不知何时才能回家。
他偶然听到杂役的叔叔阿姨聊起山下的趣事，不禁生出童心。
杂役的叔叔阿姨看他呆呆的，就问他是否想下山看看。
他相信他们，因为他们是父亲信任的人。早在他出生之前，他们就跟在父亲身边了。
应该不会有事的。他想了想，便答应了。
然而，他们却是父亲的仇敌天魔宗潜伏于问天宗数十年的暗棋。
他迈出问天宗的那一瞬，便落入了他们的陷阱。他发觉不对，却已经晚了，被父亲的仇敌擒住，要挟父亲就范，当场自废修为。
那一天，他强大无敌的父亲受了重伤，付出极大代价才救下他，清除了所有敌人。
他后悔一时童心导致大祸，父亲却反而痛恨自己识人不清，导致亲子被擒。
父亲摸着他的头说：“不是你的错，是父亲错信了他们。”
明明是他的错，父亲却不怪他，只怪自己。
他忽然明白了，在实力强大之前，最好听父亲的话，不要下山，不要乱跑，不要给父亲添麻烦。即便要出去，也应跟在父亲身边，绝不能轻信父亲之外的任何人。
那天的事情在他心里留下了巨大的阴影，彻底斩断了他的童心。那之后，他就更少下山了。
修炼，唯有修炼。他要快点长大，直到有一天可以脱离父亲的保护，甚至超越父亲，保护父亲。
那一年，他才五岁，便坚定了道心，没有其他多余的心思，总是待在问天宗。
六岁那年，有一天，父亲与友人聊天，酒杯交错，皆微醺。
他们在院外，他在院内。偶然间，他听见父亲与友人的对话内容。
友人调笑道：“话说回来，那个龙傲天怎么样了？”
他眼睛一亮，因为难得听到了“龙傲天”的话题。
然而，父亲面色瞬间冷了，酒杯砸在桌面，酒水撒溅，“别提他，那是大因果！”
友人不以为然道：“什么大因果，你若是担心他害清儿，大可在他还没成长之前……”
友人没有说完，笑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旁听的他心跳险些漏了一拍。不知为何，他竟有些担心龙傲天。
父亲却是扫了友人一眼，冷哼道：“所以才说你不懂什么叫大因果！杀他的因果你无法想象，避开他已是最好的做法。”
友人酒喝多了，满不在意道：“他就是气运之子又如何？哪有一剑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再加一剑！”
父亲则是骂骂咧咧，仿佛一提到“龙傲天”火气就上来了，额暴青筋，气势骇然。
“哼，要是能斩我早斩了，那个臭小子，敢拐我家清儿，去他大爷的！他若敢跑来我面前，斩不了也得斩，一把抓住，顷刻炼化！三十年河东？三万年河东都没用！”
完全不知，他家清儿就在旁边听着，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对于“龙傲天”的好奇几乎贯穿了李清源的童年。
这个“龙傲天”到底是谁，为何身上有大因果，为何父亲如此讨厌他，却又忌惮他，不能斩他呢？
还有，“龙傲天”为何要拐自己？
李清源百思不解，可惜想不出何种所以然。若依他父亲所说，他可能一生都见不到“龙傲天”。
“……”
不管怎样，他也才七岁，仍是在大人羽翼下的雏儿，无须思考那些复杂的事。
这一日，如往常一样，李清源在洞府中清修。
他的洞府很清净，除了石床外，几乎没有他物。早晨，他盘坐在冷玉砌雕而成的床上，身穿青白流云道袍。
他平时随手带着长短不齐的两柄灵剑，此时长的那一把放在石床上，短的那一把斜斜地收束在腰后，他只稍反手，便能轻松拔出那把短剑。
除剑以外，他手上还戴着两枚铭刻空间阵纹的储存戒，一枚戴在左手拇指，呈天青色，质地清纯，用以储存各种武器符咒丹药，另一枚戴在右手无名指，呈藏青色，质地稍次，用以储存日常所需的用品，比如衣袍鞋履。
问天宗乃上界十二道统之一，身为宗主李威云唯一的孩子，他理应身上满是高阶灵宝，体现超级宗门的非凡底蕴。不过，他天性喜好质朴，不喜身带多余的东西。
在自家，怎样自然便怎样来。
辰时，太阳高照，洞府稍暖。
李清源静坐修炼，忽而睁眼，微微侧首，眸光清澈如泉，凝视着眼前旋转不息之灵力漩涡。
这是……？
他面露好奇，缓缓起身，步下石床，只见空间波动，映出一片郁郁葱葱之山林。
他下意识步入其中。漩涡中心忽现强光。
待李清源回过神来，周遭景致已变，天空湛蓝如洗，大地碧绿如茵。大风扑面，带来一股彻骨的冷意，空气中有草木土泥的青腥味。
这是……何地？
李清源一愣，意识到自己似触发空间阵法，来到一个陌生之地。可是他分明在自己的洞府中修炼，何来空间阵法？
他所知有限，不禁迷茫，这种事情是第一次发生，他很快冷静下来，知道当务之急是判断这里是何处。
此时，他目光转移，注意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布衣小孩正在挖地。
小孩身后背着竹篓，每挖得一株灵草，便投入其中，动作敏捷且熟练，不一会就将山野挖得坑坑洼洼。
小孩身后的竹篓旁边还挂着弓，李清源心生疑惑，缓步上前，轻声问道：“这是做甚？”
小孩转身，露出天真憨厚的笑容，眼睛明亮如宝石，炯炯有神。他看到李清源的第一眼，脸颊微微泛红，好似被惊艳到了。
但他很快收住震惊，脸上依然挂着笑容，眼神好奇地看着李清源，侧首道：“小哥哥，你是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