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分阅读网 > 其他小说 > 教渣攻谈恋爱后[穿书] > 19、第 19 章
    “噗。”

    最先出声的是殷如掣。

    他忍不住笑意,浑身颤抖,把苻缭又惊得往后退了几步。

    顿时三束目光聚在他身上,吓得他差点下意识就要拔刀,习惯性扫一眼后立即识趣道:“属下先告退了!”

    怕又要挨罚,殷如掣临走了还一把拽着孟贽的衣袖,将他一起扯走了。

    孟贽一个太监,自然比不上他有力气,再如何愤怒,喊声也被殷如掣以“听不清”给左耳进右耳出了。

    偌大的堂内转眼间又只剩下苻缭与奚吝俭二人。

    奚吝俭的手有意无意搭在身侧的佩刀上,点了两下,哂笑一声:“孤还没说他逃到哪儿去,世子就心虚了?”

    苻缭意识到自己有些过激,不免讪讪,脸上泛了层红晕,恨不得把脸埋进怀里绵羊柔软的羊毛内。

    他知奚吝俭不是在诈他——毕竟他已经看得清清楚楚。

    奚吝俭只是在调笑自己,可这玩笑当中或真或假藏着的杀意,让苻缭不敢慢待。

    “我也没说他逃到我这儿了。”他硬着头皮道,“只是怕殿下误会我与季怜渎不清不楚。”

    奚吝俭也是,看着自己的心上人给情敌告白,还没当场发作,如果不是奇怪的恶趣味,那就是该在想如何折磨他。

    不过这时候,奚吝俭也没意识到自己心底的那种烦闷吧。

    他不愿承认自己对一个柔弱的伶人动了情,不仅是因为他高贵的出身,更是怕从此有了一个软肋。

    所以世人只知璟王看上了季郎,便将他赎回自己府里,为自己奏乐歌舞。

    “看上”与“中意”“宠爱”都是有区别的,恰好盖过了奚吝俭不愿意承认的那部分情意。

    “你倒是真对他上心。”奚吝俭轻嗤一声。

    讽刺之意扑面而来。

    苻缭本想秉持先前的想法不多说教,但这样压抑的情绪,让苻缭也觉得憋得慌。

    他仍是忍不住开了口。

    “那不是你对他上心么。”他轻声道。

    奚吝俭瞥他一眼,顿了顿,眉心微微一紧。

    这人是真以为自己心系季怜渎呢。

    外头传的流言都是自己放出去的。

    他们越以为自己耽于美色,季怜渎在宦官里的地位越重要,他们便越以为自己能成事。

    而季怜渎只要尝到些甜头,便会短视地以为事情总会如他所愿。

    越向往权力,眼界就越窄。

    越好拿捏。

    苻缭能在逸乐宴上反应如此迅速,便说明他对如今官场不是一无所知,总不能在情爱这方面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少爷一样,眼睛一眨就被人勾走了。

    奚吝俭摩挲着扳指。

    当然,兴许他真的只是单纯喜欢季怜渎。

    就像父亲厌恶自己,是因为有一个企图除掉宦官的母亲。

    他对自己反复无常,最终厌烦,便是因为这个前提。

    无论自己如何讨他欢心,仍是相看两厌,最终还是眼不见心不烦。

    这世道就是这么简单。

    有人心中弯弯绕绕,便也有人一腔热血。

    是自己不愿相信一个如此特别的人,也免不了俗,栽在情爱之上。

    既如此,他要怎么断定自己也随他去便好。

    见奚吝俭不语,苻缭当他是不愿承认,便没再继续说他。

    “我知道季怜渎有目的。”

    苻缭思虑再三,道:“他与我说的话只是为拉近关系,殿下当是知道他对我没有特别的感情。”

    占有欲归占有欲,这些事奚吝俭是清楚的,他只是怕季怜渎另寻庇护。而对于其他人,只要脱离了与季怜渎的关系,奚吝俭实际上并不在意。

    苻缭没想到的是,听了为自己开脱的话后,奚吝俭动作一滞,似是气笑了。

    眨眼的工夫,他陡然逼近苻缭,抓着他扔到椅子上,摔出一声巨大响动。

    苻缭感觉自己磕到了椅背,好在椅背够大,并没被转角磕到,只是有一阵钝痛幽然而出。

    “那你来说,季怜渎费尽心思跑出去,是为了什么?”

    苻缭从没有如此近地与奚吝俭对视过,就连先前栖在他身上,也只是身子接触紧密了些。

    而如今,他能从奚吝俭幽深的瞳中看见自己他眼里的模样。

    不恤人言、不识好歹。

    自己的眼里,也尽是他双目微红的模样。

    一改往常的泰然自若,紧盯着他的目光像是要把自己活剐了都不够。

    苻缭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斟酌片刻后开口道:“他是想快些摆脱宦官,见到官家,病急乱投医了。”

    奚吝俭陡然打断:“你自己信么?”

    苻缭第一次感受到世人口中所说的,那个从孽海里爬上来的阎罗。

    只被他看了一眼,便知道逃不掉了,脑海里只剩下一片茫然的空白,连一点活下来的希望都没有。

    奚吝俭只是撑在椅子的把手上,却也足够让苻缭如同被锁在椅子上一般,一动也不动。

    苻缭发觉自己的声音开始发抖,腹部难受起来。

    “我知道,他不应该找我。”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连官家都没见过,父亲也不同意我与他来往,他不该来找我。我也很奇怪。”

    犹豫片刻,他轻声道:“我是哪里惹殿下生气了?殿下与我说了,我不会再犯的,殿下别气坏身子。”

    顿了顿,他眉头又微微皱起:“要是明日上不了朝,他们又该嚼口舌了。”

    奚吝俭呼吸一滞。

    他眼皮跳了跳。

    一只手蓦地掐住苻缭的脸,使力地往外一拉。

    苻缭吃痛地“唔”了一声,便听见奚吝俭的声音。

    “你以为孤与你一样?”他话里颇有些咬牙切齿,“弱不禁风的。”

    碰一下就觉得疼了,真受了伤又不声不响。

    苻缭见状,眼睛亮了亮:“殿下不生气了?”

    “得寸进尺。”奚吝俭斥了一声,面色立即冷下,“你知道他在利用你,为何还帮他?”

    苻缭心道他果然还是误会了,正想着措辞,奚吝俭已经开口。

    “北楚分裂时,闵州闹了饥荒。孤率军队死守,与那里的百姓共享粮草,很快就见了底,而补给未到。这时候来了个老和尚,说不会让他们饿着,开始把自己的干粮布施给灾民。”

    “后来他的干粮少了许多,布施次数成了两日一次,然后是五日一次,人们开始指责他自私。”奚吝俭道,“最后干粮吃完了,他们说老和尚食言,死不足惜,于是把老和尚也给分食了。”

    奚吝俭眼神稍显幽远:“血、肉、骨头,拆了一地。”

    苻缭沉默片刻,问道:“殿下当时也在场,是么?”

    “你要指责孤见死不救?”

    苻缭摸了摸绵羊的脑袋:“老僧人有反抗么?”

    奚吝俭不语。

    “既然没有反抗,说明他接受这个后果。”苻缭干净的眼睛看向他。

    奚吝俭嗤笑一声:“你觉得他的行为值得被称道?”

    苻缭摇摇头:“他的行为只是让坚定自己信念的人更加坚定。”

    说到这儿,他忽然发觉什么。

    奚吝俭这是在……担心自己?

    他生气的原因,是觉得自己愿意被季怜渎利用很不可理喻?

    苻缭缩了缩身子,整个人团在椅子上,身形显得更小了,嘴角却微微上扬。

    “我不会让人吃掉我的。”

    他轻轻拍着羊的脑袋:“殿下看,虽然有时是会受伤,但不是仍活得好好的么?”

    “何况,我那时候也没法不答应季怜渎。”他又补充道,“季怜渎知道谁更有利用价值,我显然不是其中一个。”

    自己顶多是他的一个跳板。

    奚吝俭眼眸变得晦暗,嘲笑一声,又似是自嘲:“你果然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

    “孤告诉你,他为何这一次要跑出来。”

    奚吝俭直起身,拍了拍掌,殷如掣立即从后堂里拖出来一个血肉狼藉的人。

    苻缭还未看见,率先被浓重的血腥味冲得头昏眼暗。

    奚吝俭侧身,苻缭方看清那人嘴里塞了块布,才一直没有发出声音,而现在那块布近乎从他嘴里掉出,因为他的下颚已经变形了。

    “这个人,是季怜渎的贴身小厮,也是宦官派来监视他的耳目。”奚吝俭没看一眼,只是指着那人,“季怜渎想让他死很久了,这次便故意拜托他放自己出去,为的是孤要怪罪于此人失职。”

    “本来,季怜渎该站在这儿看着。”奚吝俭笑了一声,“既然他没回来,不如就由世子代劳。”

    殷如掣面带难色,但也只是一瞬,手脚干净利落地抵着苻缭的后颈,迫使他正对着面前的一片血肉模糊。

    “世子,得罪了。”

    奚吝俭未出刀鞘,整柄剑往那人见骨的地方砸了一下。

    小厮又是一声撕心裂肺的哀叫。

    说是撕心裂肺,其实已经听不到什么声儿了。

    “你知道他之后,下一个会是谁么?”

    奚吝俭慢条斯理地擦着染红的刀鞘。

    苻缭尽最大的可能偏过头去,眼底仍是红白的混杂。

    苻缭知道奚吝俭想说什么。

    季怜渎本来是要冲着让自己死而来的。

    他知道奚吝俭喜欢迁怒周围的人,他其实是希望他在自己的房内被发现,就像这个小厮一样。

    他不知季怜渎为何想自己死,而奚吝俭也故意装作没发现他,给自己留了条生路。

    苻缭总觉得哪里不对,却说不上来。

    小厮仍留了股气,挣扎着要起身。

    奚吝俭看也没看,一脚踩在他后颈。

    那团已经算是不成人形东西又剧烈抖动了几下。

    “殿下!”

    苻缭想上前制止,刚迈出一步,殷如掣的手还没使劲,他又被那股难以言喻的味道逼了回来,不得不捂着腹部缓解不适。

    见苻缭脸色越发苍白,奚吝俭才不疾不徐道:“又想救人了?”

    “不……”苻缭缓缓喘着气,眼神里带着些许的询问与关切,“殿下的腿既然受伤了,就不要用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