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
31
池晓松看到姜澜从讲台上下来, 慢吞吞道：“哥，你不去吗？”
“不去。”
姜澜瞥了眼门口站着一脸警惕的刘辉，眼睛里的情绪很淡, “你看那盯梢的, 不是生怕我去吗？”
对上他的视线，刘辉不自然地转开脸。
姜澜轻轻嗤了一声。
“那怎么办？沈行知瘦了吧唧那样，”池晓松打了个哈欠, 声音有点变调，“一看就不像是会打架的。”
“他可不瘦。”
“……”
教室里打游戏的男生居多，没过一会儿就开始骂骂咧咧。
约莫着时间, 人差不多已经走远了，姜澜拉下拉链, 随手把校服外套系在腰上，“走吧。”
池晓松来了精神：“去哪儿？”
“学校里能打架的地方就那几个, 还能去哪儿？”姜澜眉眼微抬, 手扶着脖颈活动两下, 在这不算安静的教室里，隐隐能听到骨骼的弹响。
“你去打球也行。”
池晓松把球一抛，扔到教室的墙角，“有架打干嘛还去打球，我不去。”
“这回不太一样, ”姜澜说，“那个刘辉也不是什么老实的人。”
“不太一样？刘辉……”池晓松眯着眼努力回想着，喃喃，“不会是网络一班的那个刘晖吧？”
他们高二这一级叫刘辉的人挺多的, 刘晖刘辉刘徽柳慧都有。
很出名的只有一个叫‘刘晖’的，刚上高一, 就惹了外面混社会的人的小弟。
小弟上头的人是个社会大姐，人虎脾气爆，下手狠还有分寸，挑着周四下午大课间的空就带人翻墙进来，把人堵着揍了一顿。听说那个刘晖眼睛周围肿的跟熊猫一样，浑身上下都疼就愣是不见致命伤。
事后，大概是因为第一次翻墙进职教中心，大姐带着小弟没了解清楚校内的情况，被校园安全监控拍下来了。
结果也仅仅是赔了三千块钱了事。
“不能是他吧？”池晓松拧了拧眉。
池晓松到职教中心之后，脾性就收敛了许多，打架的事多少都知道，但姜澜不在，就都没怎么掺和。
要是这回真跟社会上的人沾边儿，那就不好解决了。
男生微微低头，显得眉骨的棱角格外分明。
姜澜的眉心敛着，拿了瓶矿泉水在手上掂量两下，“谁知道呢，走吧。”
“李景山今天下午应该会抓抽烟的。”
___
离开教室后，刘晖向后瞥了好几眼，确认没有人跟上来，才压低嗓子跟沈行知说：“说实话，我没想到你会直接答应。”
他这回不缩头缩脑了，手揣裤兜里，走起路来驼背，时不时还抖两下肩。
“你还挺硬气。”刘晖吹了声口哨，“你跟那个姜澜关系很好？”
沈行知没理他。
刘晖哈了声，“不说拉倒，反正他没过来。”
他带着沈行知绕着小路走到教学楼后面，期间无数次回头，生怕对方跑了，结果发现沈行知真的在老老实实跟着他走。
刘晖咂咂嘴，看着沈行知一看就是个好学生的脸，心里忽然凭空升出一股久违的内疚感。
他点了根烟叼在嘴里，“听说你是个学霸？我先提前跟你声对不起，毕竟你也没招惹我。”
“嗯，”沈行知没在看他，眼眸微扬，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谢谢。”
刘辉：“不客气，啊？不是，你他妈谢什么？”
沈行知扯了扯唇角，“谢谢你们找了个好地方。”
没有监控的好地方。
刘晖愣了愣。
“你还挺拽，”他吸了最后一口烟，烟头吐地上，“你叫沈行知？我记着你了。希望你等会儿还能这么拽哈。”
男厕所前面摆着很多大垃圾箱，全校的垃圾都送到这里等着垃圾车一起来拉走。
厕所后面是小巷子，连着学校临边的一家大酒店的厨房，路前两年就被封死了，出也不出去。
小巷子里的墙壁都被厨房的油烟熏得油腻腻，焦黑一片。平常会有男生躲在这里抽烟。
周洪城还戴着卫衣帽子，和郑汕一起靠着墙抽烟，也不嫌味儿的慌。
“居然还真敢来？”
周洪城诧异地看着沈行知，用墙把烟摁灭，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朝沈行知走。
他呵呵一笑，“动手呗，晖哥。”
“不好意思了哈，学……”刘晖的‘霸’字还卡在嗓子眼里没说出口，刚搭上沈行知肩膀上的手就被扣住。
沈行知反手抓住刘晖的校服领子，把人往旁边的墙上一整个抡了过去。
姜澜和池晓松找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个场面。
刘晖被死摁在墙上有两秒，沈行知刚一松手，他的脸皮就磨着墙慢慢往下滑，最后跪瘫在地上。
这一下撞得他眼前发黑，都看见星星了，“我操.你妈，沈行知……”
刘晖心里那股小到不能再小的内疚感，也在撞到墙上的那一刻，跟着撞得稀碎。
“怎么还能说话。”
沈行知蹙了蹙眉尖，从兜里拿出酒精湿巾擦手，嗓音冷淡，“不好意思，下手轻了。”
他身上没有混子里打架的那种戾气，只有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沉沉的，眼神凉薄得厉害，怪渗人的。
刘晖虽然矮瘦一些，但也是个男人，直起腰不驼背看着比普通女生的身高都要高一截。能在职教中心出名，身上多少有点东西。
被这么轻而易举就抡出去，周洪城和郑汕惊呆了。
刘晖半边脸上的场面相当壮观，又黑又味儿的冒着血丝，也就被他脸皮蹭过的墙皮看着稍微干净了那么一点。
“我操，这他妈是下手轻了？”池晓松下巴都快掉地上了，“沈行知这么牛逼？”
“确实。”姜澜语气淡淡的。
“澜哥，你不意外？”
姜澜拧开瓶盖喝了口水，余光瞥了眼脏兮兮的墙壁，没用手去碰。
“挺意外的。”他盖上瓶盖，喉咙微微滑动。
周洪城看着沈行知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心里居然有了想要退缩的感觉.
他见郑汕还在自己身边站着，瞄了一眼刘晖。后者看样子是不行了，但他们人数上还是有优势。
一瞬间有了底气。
周洪城梗着脖子上前走了两步，语气不屑：“沈行知，你他妈想干嘛？”
沈行知笑了一声，抬腿迈过刘晖，“不是你们叫我过来的吗？”
“现在怕了？”
怕？
本来寻思着今天就是给沈行知个警告，他不敢来无所谓，结果没想到不仅来了，还这么大言不惭。
周洪城呸了口唾沫，“怕个屁，你少他妈给老子装逼！”
“有本事你就别跑！”
一抬眼，看到沈行知就站在他面前，不近也不远，出拳刚好能打到的距离。
周洪城挑着眉，没想到沈行知动作这么快，转了转手腕：“你他妈还真敢过来……”
剩下的话音变成一声闷响。
沈行知一拳砸在周洪城的脸上，结结实实的一拳。
旁边的郑汕傻眼了，“我操！”
郑汕扶着墙往后退了两步。他本来就是被叫来撑场子的，不怎么会打架，这一拳头看得他腿都开始发软。
沈行知瞥了他一眼，没管。
抬手抓住周洪城的卫衣帽子，抡紧往墙上又是一撞。
第32章 32
32
周洪城的表情当场扭曲的不成样子。
“我日.你大爷的。”
周洪城没想到沈行知还会给他来第二下, 完全不打算给他出手的机会，一时间整个人都惊愣住了。
直到剧痛袭来，尤其是鼻子内部经久不息的酸胀感, 他张了张嘴巴, 两股热流顺着鼻腔涌出，顺着人中滑进嘴里，一股铁锈味。
“我操, ”周洪城瞳孔缩着，傻不愣登的吞咽了一下，“沈行知, 你他妈是真的敢……”
“我当然敢。”
沈行知扯着他的卫衣帽绳，抓住他的头往下按, 微圆的琥珀眸子眯了一下，“我要是再不动手…周洪城, 你是不是就真拿自己当盘菜了？”
周洪城被打的时候毫无防备, 一时间, 昏昏沉沉的脑袋导致四肢几乎失去反抗能力，将近一米九的个子被人轻易按低下头，自己都没察觉到。
“滚你妈的，什么菜不菜的。”
他捂着鼻子，疼的眼睛都挣不开, 张口闭口还是你妈你妈的。
握紧拳就要朝沈行知的小腹打去。
“老子就是想让你离许倩远点！啊我操——”
沈行知面无表情地松手，同一时间抬腿，一脚踹到周洪城的膝盖上。
因为疼痛，周洪城说话的时候时不时大喘气。他们离得近了, 那一嘴的烟臭味近乎扑面而来。
沈行知面无表情，当时就不想听他说话了。
周洪城一屁股摔坐到地上, 动静很大，人昏头转向的躺在地上哼哼。
郑汕在一边看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都快退到墙根了，奈何这是个死胡同，想跑也跑不掉。
脚边突然踢到了一个少了俩腿的破木凳子，划拉出一声响儿。沈行知的目光看过来。
郑汕慌忙捡起凳子，说话都磕巴：“你、你别过来！”
沈行知是高二级部出了名的乖学生。时间久了，大家都知道，高职二班的沈行知长着一张冷漠又纯良的脸，行事作风低调不张扬，是一个老师眼里的完美三好学生。
因为长得好看还不凶不混的，刚出名的那阵子经常有女生偷偷来瞧。
郑汕看着那位传闻中的三好学生垂眼踩了周洪城腿两下，一副漠不关心的表情好像仅仅是为了确认对方是死是活一样。
然后沈行知朝他走过来了。
“别过来！！”郑汕跟着周洪城，从来都只有欺负别人的份，这还是头一次见这种场面。
他闭着眼拽着凳子胡乱挥，吼道：“都说了你别过来了！！！”
“……”
沈行知静静地看着郑汕挥了会儿。
原本也没打算拿他怎么样，单纯想着就给个教训也好。沈行知歪了歪头，难得在这种事上感到无语，现在看这情况，不上去踹一脚都对不起郑汕辛苦甩凳子累出来的汗。
“……”
还是算了。
沈行知正要转身，有人从后面握住他的肩膀。
周洪城……还是刘晖？那么快就站起来了？
来不及思考，身体已经先一步做出条件反射，沈行知抿紧唇。
没有任何预兆的，沈行知反手扣住来人的手腕，紧接着就要来一个过肩摔。
男生身上干干净净的气息与这里格格不入。他压住沈行知发力的手臂和腰身，身形略转，把人硬生生按在了怀里。
“轻点儿抓。”姜澜在他耳边笑，“疼。”
沈行知怔了怔，身体只下意识挣扎了一下，没挣开。
男生的手臂桎梏一般，不紧不慢地没两下就将他整个上半身都锁住了，力气比他还要大得多。
“嗯。”
沈行知闭了闭眼，松开手，双臂乖顺的垂在身侧，“不抓了。”
听到说话声，郑汕缓缓睁开了紧闭的双眼，看清楚面前的光景，手上挥舞凳子的动作也慢下来。
整个人愣住了。
姜澜怎么在这，还把沈行知制住了？
郑汕瞄了一眼躺在地上宛如两瘫死狗一样的人，时不时还疼的呻.吟两声。沈行知就在那不设防的站着，郑汕咬咬牙，眼神闪烁，攥紧了手里的破凳子。
他正要过去，那个跟沈行知站在一起，但比沈行知还要高一截的男生似乎注意到了他。
郑汕动作一顿，紧接着发现对方又不管他了。心下松了一口气，没成想刚又迈出两步，一瓶矿泉水就砸在了脸上。
郑汕闷哼一声。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发颤的小腿肚儿打着抖，一下子起了连锁反应，止不住向后退了两三步，干脆一软不受控制的原地坐了。
男生走过来踢了踢他的小腿，最后不轻不重地一脚踩在了他的胸膛上。
姜澜眼梢上挑，似笑非笑：“没点眼力见儿？”
郑汕扔了凳子，嘴唇哆嗦：“不是……我不是。”
池晓松这会儿也从外面走进来，人还没到，嘲讽的声音先到了：“就这点儿胆子你跟着横什么横啊，都看见你了，还他妈装瞎想搞偷袭？”
姜澜抱着胳膊站在沈行知的身侧，唇角勾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掩耳盗铃么。”
“我不敢了，”郑汕额头上凝满汗珠，就差跪下了，“姜澜，澜哥，真的不敢了。”
池晓松抄起凳子作势就要打他：“你他妈管谁叫哥呢？！”
“池哥！池哥我真的不敢了！”郑汕忙抬手护住头，直接吓哭了，“我真不敢了……”
“靠。”池晓松无语，把凳子扔到一边，“这就哭了，没意思。”
“走吧。”
男生手搭在沈行知的肩上，自然然地将他半带进怀里。姜澜拿着手机在沈行知眼前晃了晃，“看看这些未接来电。”
全都是刘春华打来的。
沈行知的视线在屏幕上停留了一瞬，若无其事地移开，嗓音淡淡道：“我们两个都迟到了。”
“是啊。”男生的唇略微弯起，黑曜石一样的眼睛里一派笑意。
“啊？这就走了，”池晓松叉着腰，“那他们怎么办？”
刚刚还在痛苦哼叫的两个人突然不动了。
“让他们别装了，”沈行知侧眸瞥了一眼，“我没用多大的力气，该缓过来了。”
“操，搞半天装的啊？”
池晓松来劲了，三两步跳过去戳戳那个捅捅这个，“快起来了，别耽误时间。”
他专门挑痒痒肉戳，没几下俩人就受不住了。
“妈了个巴子的。”
刘晖这回彻底装不下去了，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费劲站了起来，“行，白瞎演这么一下午，这回算我倒霉。”
说完狠狠瞪了沈行知一眼，也不管另外俩人起没起得来，转身就走。
后面郑汕扶着周洪城，都不敢吱声，踉踉跄跄的跟着走了。
“你们怎么过来了？”
沈行知目光掠过池晓松，微微仰脸，看着姜澜。
不等池晓松说什么，姜澜伸手将他翻折起的衣领抚平。
男生的眉眼蕴着浅浅的笑，态度自然，“肯定是想见你就过来了啊。”
第33章 33
33
“……”
池晓松踩了脚地上的烟头, 眼睛乱瞄着，最后一不小心对上了沈行知看过来的视线。
他不自在地咳了声。
“哥哥们，一会儿李景山可能来抓抽烟的, 所以, 嗯…咱们走吧？”
姜澜眉眼低垂，看着此刻正乖顺得不行的半靠在他怀里、几分钟前出拳快准狠的沈行知，慢吞吞地抬眼, 唇角上撩，“走吧。”
距离放学还有差不多一节课的时间。
“去实训楼？”
沈行知点头：“好。”
池晓松张了张嘴，话到嘴边转了一圈儿, 愣是咽下去。
他扬起手机晃两下，换了句话：“哥, 那我先回去打球了啊。徐子旭老催我。”
他其实有点事想单独跟姜澜说。
看这情况，怎么着也没办法把姜澜单独叫走, 想了想, 还是后面发消息聊。
大概是看出了池晓松的欲言又止, 姜澜侧眸，悠悠道：“行。”
篮球场和实训楼一个在南一个在北，完全不顺路。
刚出小巷子，池晓松就接到了个电话，也不知道是真电话还是假电话, 他道了句徐子旭还打电话催他，话落撒腿就跑。
沈行知嗓音淡淡，目光却是看向姜澜，语气询问：“他屏幕是黑的, 怎么接的电话？”
姜澜挑了挑眉：“可能贴了防窥膜？”
“是吗？”沈行知说，“之前你们吃烧烤的时候可没见他贴。”
姜澜顺着他的话回想, 眼皮一挑，态度有些莫名：“你观察他还观察的还挺仔细。”
沈行知眨了眨眼，“……我还能更仔细。”
“……”
姜澜忽然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
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是辫子没错了：[澜哥，沈行知绝对绝对绝对认识我。]
是辫子没错了：[但我真的对他没印象啊……你有印象吗？]
___
对比其他教学楼，实训楼明显要安静很多，这里除了各个学部实践练习的教室，还有很多老师办公室。
走廊的窗户逆着光，朝北，不用开空调温度就比外面格外凉一些。
大课间时间，除了职业大赛培训的学生，整栋楼都没什么人，老师也少得可怜。这栋楼的老师基本都是社团的负责人。
304是老师的办公室，304（东）是大赛专用的实训室。
隔着门，就听到刘春华极具穿透性的声音。
刘春华人已经炸毛了。
“你你你——那个谁，看我干什么？说的就是你！又偷偷上网！多大了还玩4399，以为我看不见吗？我怎么我说的来着？不能学就滚蛋……”
“报告。”
门外的男生散漫地喊了一声，直接推开门进来。
“下午好，春华老师。”
刘春华骂骂咧咧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瞪大了眼，“姜澜，你还知道来？”
刘春华这一下午都快被这些人气傻了，某些人说好了来参加，到点不来也就算了，还不接电话。
这些来了的呢？趁她走了一会儿，马上就不学了，开始偷摸上网玩游戏。
她可算是知道为什么往年负责技能大赛培训的老师，都不愿意再继续接这活了。
吃力不讨好，最后拿不着奖还得被校领导训话。
男生靠在墙上，校服也不好好穿，系在腰上吊儿郎当的，刘春华看着就来气。
刘春华：“你看看都几点了，怎么不干脆说晚上好？”
姜澜弯了弯眼，不恼，从善如流道：“晚上好，春华老师。”
“行啊你。”刘春华嘴角一抽，“你怎么不干脆给我拜个早年？”
“那多不合适。”姜澜把系在腰间的校服解开，披在身上不紧不慢地穿。
抬眸时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里闪着明晃晃的笑意，“我真的知道错了，老师。”
男生说话时眉眼的锋芒尽数收敛，独留一派少年气。他模样生的好看，语气诚恳，让刘春华挑不出毛病。
乍一看还真像重点高中的好学生。
“是是，你知道错了，下次还敢，”刘春华一不小心被气笑了，“对不对？”
“哪能啊……”
男生拉上校服拉链，一侧身，给身后的人让了点儿地方。
“没有下次了，刘老师。”
沈行知站在姜澜的身侧，眉眼温顺，接话，“我们有点事耽误了。”
“沈行知也来了啊。”刘春华一见沈行知，表情豁然开朗。
一瞬间，她给沈行知找好了理由：“快进来坐，是你们C语言老师又找你了吧？他这人就这样，太耽误事儿。”
后者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乖乖的任由刘春华领着，到电脑桌前坐下。
刘春华往后瞥了一眼，见姜澜果然还在那看着自己，眼神要多无辜有多无辜。
她顿时没好气，“你也过来吧。”
姜澜在沈行知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我发在群里的文档你们记得看看，都是大赛要掌握的基本学习内容，还有那些剪辑的素材，记得拷到U盘上，随身带着。”
刘春华耐心地又重新嘱咐了一遍。
“以后每周四的大课间，我们都会在这里集中培训……”
话到最后，刘春华的视线转向另一边围在一起的男生，皱着眉意有所指，“别人怎么教我不管，大赛方面的事我可不惯着，不能好好学的趁早给老娘滚蛋。”
姜澜轻轻啧声。
‘老娘’这个词都出来了，看来刘春华确实气得不轻。
末了，自称‘老娘’的刘春华老师，手搭在姜澜的肩上，带有威胁性质的用力抓了一把。
“还有你，姜澜。”刘春华皮笑肉不笑，“剪辑方面你多教教沈行知。下回再敢挂我电话，你试试。”
男生眉头一挑，懒懒地回了句，“知道了，春华老师。”
“行了，今天就这样。”刘春华拿着手机，似乎是看了眼时间，“还剩几分钟，我记得你们有走读的，到点就都散了吧。”
大课间会提前十分钟下课。
刘春华今天是坐不住了，脾气真上来气哄哄的扭头就走。
大赛的机房电脑摆放跟其他电脑不同，为了更方便交流学习，都是六台电脑围成一圈。
刘春华前脚刚走，那几个被刘春华眼神警告的男生又聚在一起开始玩游戏，看样子是不急着走。
沈行知微微蹙眉。
这就是职业技能大赛培训吗？这些人，是要参加省赛的学生？
“他们都是住校生，”姜澜对这场面很熟悉，只扫了一眼，“估计晚自习也会找借口留在这里玩。”
除了那些人之外，倒也有个熟人。
霍晓一个人待在比较角落的位置，脑袋上挂着耳机，手也不闲着，一直在翻看Pr的教学课本，醉心学习。
压根儿没注意到姜澜和沈行知。
“我们走吧？”男生伸手，撩了撩沈行知额前有些挡眼的发丝。
沈行知怔了怔，一如往常那样没有躲，“好。”
姜澜眯了一下眼。
他亲眼看着沈行知拽着刘晖把人抡到墙上，还不忘拿酒精湿巾擦手。
沈行知……真的是一点都不排斥他啊。
那他是不是可以更过分一点儿？
第34章 34
34
姜澜的眼眸略偏狭长, 眼瞳剔透，只不过跟沈行知的剔透不同。他的眼瞳类似于猫眼和黑曜石那样，明亮、神色一贯的坦然, 带着莫名的吸引力。
然而, 这双坦然的眼睛，此刻正微微眯起。
沈行知有一种自己被锁定的感觉。就好比动物世界里，因为食物链而被豹子盯上的小鹿。
或者说, 猎手是一只比豹子更加大胆、狡猾的狼。
“……”
沈行知眸光闪烁，极其细微地挑了一下唇角。
他开始期待了。
沈行知从电脑上拷好了素材，能感觉到, 姜澜的目光正落在他的后颈上。
他侧眸看向身旁的男生：“不走吗？”
“走。”姜澜笑了一下，率先起身。
如果是别人这样看着他, 以沈行知的个性，首先会不动声色, 私底下一定会找机会给他两拳。
最好是两只眼睛各来一下, 搞个对称图形。
只不过, 现在盯着他的对象是姜澜。
沈行知面无表情地从主机上拔出U盘，将因为拷贝而变得热乎乎的U盘缓慢地攥进手心里。
原本热乎到甚至还有点儿烫手的U盘，很快就没有那么热了。
沈行知的手很冷，手指在不明显的颤抖。他在紧张，在激动。
这可不是动物世界。猎手也可以变成猎物, 他们的角色随时可以调换。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被人当成猎物，沈行知不仅没有感觉到不舒服，内心反而意外的澎湃。
明明姜澜还什么都没做。
这样不行，得忍住。
沈行知的喉结滑了滑, 按捺下心中止不住的兴奋，平静道：“你不拷吗？”
“拷啊。”姜澜一手按着沈行知后座的椅背, 一手按在六边形的桌子上，懒懒道：“这儿的电脑太慢，我回家拷。”
这个姿势恰好将沈行知半圈在怀里。
男生的眼皮半耷拉着，声音里掺杂倦意，压根没把这当回事儿。
显然，姜澜的关注点不在这里。
沈行知默默把U盘放进口袋里。
他开始控制不住乱想，有点儿绷不住表情。
两个人前脚跟后脚的出了304（东）实训室。
人生来就不同。有的人感官会更灵敏一些，即使不用眼睛去看，也能感受到来自不同人的视线、视线中的含义。
沈行知算是这一类人。
“往年真正去参赛的人，大概有三四个，”姜澜跟着他的身后，“这里面至少有一个是高三的。”
“参加培训的那些人什么样，你也都看到了吧。”
沈行知嗯了声，目视前方，“看到了。”
那些人就是无数老师口中的‘烂泥扶不上墙’。
不知道是因为心理的紧张还是什么，说话时，沈行知步伐下意识的稍快，身后的男生不紧不慢地跟着，两个人之间始终落着半步的距离。
不是害怕，反而是兴奋。更他不是在躲，是怕自己绷不住表情。
“沈行知。”姜澜喊了他一声，后者步子停住，没有回头。
他听到男生的语调温和又无害：“你想去参赛吗？”
技能大赛的培训的目的就是拿奖，从高一开始挑选优秀的学生，高二之后作为预备参赛的人员参加统一培训……
等到高三，最后剩下的一两个人就是参加大赛的主要的拿奖人选。
学校把一切都规划的很好，唯独忘记了这批学生大多数都是成不了钢的废铁。
姜澜一边解释着高三和高二的关系，伸手哗的一下拉开窗户，窗外的风猛地灌了进来，拂开男生的刘海儿，露出英气好看的眉眼。
眉宇间的少年感尤其惹人眼。
“所以今年，我们两个八成会被拉去参赛，然后高三再参加一次。”
今天的风声格外吵人。
沈行知看着窗外，思虑过后皱起眉，“不能拒绝吗？”
高三再搞技能大赛的话，会很浪费时间，技能大赛跟学习几乎是不能兼顾的。
“那倒不是。”
姜澜手臂搭在窗台上，眼睛被风吹得眯起，懒洋洋道：“这要看你，你不想的话，谁也逼不了你。”
就是学部里，可能某些老师不太好说话。
并不是所有老师都能跟学生相处融洽，计算机学部也有几个老师被学生在私底下骂出了名。
一番话下来，转移了沈行知的注意力，顺便平复好了犹如潮起的心情。沈行知松了口气。
“那就好。”
他把窗户关小，顿了顿，终于敢将视线转向姜澜，淡道：“快下课了，走吧。”
“不着急。”男生看了眼周围，没有人，于是慢慢朝沈行知靠近。
原本搭在窗台上的手按在了沈行知的手上，两只骨节分明的手交叠在一起。
姜澜的手要更大一点儿，骨节更加清晰。
“我有点儿事想问你。”
姜澜短促地笑了一下，语气温吞，手指自然然得钻进沈行知的指缝，若有若无地勾蹭着，似乎已经不是某种暧昧不清的暗示了。
这已经是明目张胆的挑.逗了吧。
沈行知眼睫抖了下，指侧传来的酥痒感让他的喉咙都发紧，情不自禁地蜷了下手指。
他故作镇定：“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跟你再确认一次。”
说话时，姜澜直起腰，微微侧身挪到沈行知的背后，抬手越过他的头顶把窗关好。
借着完全关好窗的功夫，姜澜站到了沈行知的背后。
——这是一个危险的姿势。
骄傲又自信的狼将他最喜欢的猎物堵到了死角。
吵人的风声消失了，男生坚实的胸膛贴在沈行知的后背上，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传到沈行知的耳朵里。
“你确定要当我的模特儿吗？”
清晰到能感受到姜澜的呼吸撩过他的耳尖。姜澜不止是手比他大，肩膀也比他要宽一些。
意识到这些，沈行知的耳根可耻的红了。
沈行知：“我已经答应过你了，不会反悔。”
“你想当吗？”姜澜说，“不想的话……我也不会逼你。”
姜澜垂眸看着沈行知逐渐漫上红晕的耳根，舌尖卷了卷，轻描淡写道：“反正，你放心。”
沈行知感觉脖子都开始热了，他垂着颈项，手被人按住了，没办法确定脸是不是红了。
在姜澜看不到的角度，琥珀色的眼眸水光微漾，有点憋不住了。
沈行知稍稍吸气，咬了下唇，转移话题：“你问别人问题的时候，都喜欢贴这么近吗？”
话里透着隐忍，还带着点儿咬牙切齿的意味。
“——怎么会。”
男生的指尖点了点沈行知已经红透的耳根，得寸进尺一样趴在他耳边哑笑，“我又不跟别人培养感情。”
沈行知的骨架并不小，因为瘦，又经常穿宽松的衣服，整个人的身形看起来都有点单薄，容易给人一种好欺负的错觉。
实际上的沈行知，是清瘦而不弱，不仅没有赘肉，该有的肌肉好像差不多都有。
姜澜虚搂住男生的窄腰，嗓音低低的，难得正经。
“不喜欢的话，你可以拒绝我。”
第35章 35
35
姜澜语气亲昵又暧昧, 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被拒绝。
窗户被完全关上，沈行知被他抱着。他们靠的太近了，渐渐的, 沈行知鼻尖都萦绕着姜澜身上的味道。
走廊的温度偏低, 鼻息间淡淡的草木味儿透着静幽幽的冷。
沈行知后背还贴着男生温热坚实的胸膛，随着后者的动作若有若无的摩擦着。
摩擦生热。
“！！！”
沈行知脑子顿时也跟着一热。沈行知抿紧嘴唇，腰腹无意识的开始紧张绷紧, 整个上半身都快酥了。
职教中心春秋季的校服外套也不厚，真正天冷的时候还有冬季校服。姜澜就这样从身后抱着他，目光肆无忌惮的打量着近在咫尺的猎物, 末了，舌尖微微顶了下腮。
他在沈行知的耳后低喃：“不说话？那我就当你默认了。”
“……等一下。”沈行知咬牙, 脸红了一片。
“嗯？”姜澜不以为意地从鼻腔中哼出一声疑惑，自顾自的动作着, “等什么？”
沈行知能够清楚的感觉到, 男生的手指轻轻撩了一下他校服外套的衣摆, 隔着薄薄的衬衫，姜澜的手掌勾上他的腰侧。
男生的小臂内侧带着热意徐徐游弋，透过柔软轻薄的面料恣意蔓延。
沈行知呼吸一滞。
“有腹肌？”姜澜眼梢向上一扬，“应该是四块。很厉害嘛，哥哥。”
他说话时, 语调是惯常的那样，散漫、混不吝，开玩笑似的，偏偏里面又含着让人难以忽略的认真。
沈行知也很想维持住平时镇定自若的模样——他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沈行知了解姜澜的性格, 如果真的被他吸引，那一定会主动来撩拨他。
事实也跟沈行知预料的差不多。
“……你明明比我大。”沈行知不自觉缩了缩身子, 空闲的手按住腰间的手臂。
“你不喜欢吗？”男生懒洋洋道：“不喜欢就拒绝我。”
又是这样说。
“……”喜欢。
无法否认。
沈行知咬住下唇，睫毛控制不住地轻轻颤抖。沉默的久了，索性就不吭声了。
他没想到姜澜这么大胆。也高估自己了，他根本拒绝不了姜澜。只是被姜澜这样抱着，沈行知就快要丢盔卸甲了。
走廊的窗户玻璃不太干净，多少都有点儿模糊。
姜澜掀了掀眼睑，无意间抬眼。
对面教学楼好像有人在朝他们的位置看。
下课铃响了，还是那熟悉又令人尴尬的台词。
隐隐约约能听到楼上机房躁动的脚步声，一转眼的功夫，对面楼的人也不见了。
沈行知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脸还是红的：“你不觉得你这样特别流氓吗？”
“是吗？我没有自觉性这个东西。”姜澜停顿一下，干脆双手环抱住他的腰，“我感觉你挺喜欢的。”
字里行间依稀可以辨别出其中含混的笑意。
“……”
沈行知真的没想到，姜澜对他上下其手就算了，还能这么坦然的说什么‘我没有自觉性这个东西’，特不要脸的感觉。
太太太不要脸了。
稀稀拉拉的下楼梯声从旁边的拐角传过来，动静蹦蹦跳跳的很大，一听就是一帮闹哄哄的男生。
闹腾的声音越来越近。
沈行知眼睛微微睁圆，挣扎了一下，没挣开。好在，那些男生应该是忙着去餐厅吃饭，没注意看这边。
沈行知松了口气，正要开口让姜澜松手，一个大嗓门的男声先他一步喊了出来。
“姜澜——澜哥，诶，沈行知也在啊。”霍晓看着姿势不太正经的两个人，有些傻眼。
他走在最后面，速度不快，没跟那些男生一起。
结果就正好看到学霸被欺压的一幕。沈行知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缩在窗台边沿，耷拉着头，看起来被欺负的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霍晓越看越懵。
他记得这俩人不是相处的挺好的么，什么时候结梁子了？？？
而且这气氛好像不太对。
霍晓挠了挠头，不怕死的问了句：“你俩干嘛呢？”
“咱可不兴搞内讧啊。”
姜澜轻轻啧声，松手，目光核善的落在霍晓身上。
男生眯了下眼，“内讧怎么了？”
“啊？”霍晓反应有点儿慢，对上姜澜的眼神，愣了愣。
很快反应过来肯定是自己现在出现的不是时候。
他尴尬地咳两声，“噢噢我懂了。”
“那什么…悦悦还在教室等我啊，我得去跟悦悦一块回家了。”
刚走两步，他扒着墙又探出个脑袋来，瞄了一眼沈行知。后者还低着头，声都不带出一下的，大半个身体都靠窗台支撑。
衣冠还算挺端正的，但看这架势，应该是被揍的不轻。
霍晓视线有些飘：“澜哥，欺负好学生可不是你的作风啊……我先走了！”
他扔下这句话就跑路，哐哐哐急促的下楼梯声逐渐远去，直到消失。
就是不知道这货会怎么跟姜澜的那帮弟弟们说了。
姜澜暂时懒得管这些，手指的指腹相互摩挲了两下，手掌上还残留着刚刚碰撞出的不正常温度。
男生半垂着眼皮，睫毛下的眸色漆黑微亮，很新奇的感受，他不仅不排斥，还很喜欢。
就是有点儿容易口干舌燥。
姜澜舔了舔嘴唇，转脸看向沈行知。
“他走了。”态度自然，漫不经心的。
沈行知抬起头，白皙的脸颊仿佛覆了层薄薄的粉意。沈行知往后斜了一眼，“我不瞎。”
姜澜替他整理了一下歪掉的衣领，挑了挑眉。
沈行知刚刚好像瞪了他一眼？
男生伸开胳膊，大方道：“没事儿，你可以摸回来。”
“……”
沈行知扭过头，意味不明地看着姜澜。
目光顺着男生满不在乎的脸上、脖颈，继续下移，到了腰腹部，略做停顿。
沈行知抿住唇角。
很可耻的是，他对这个建议心动了。
确实很想摸。
空气凝固了片刻，窗户外能看到许多走读生结伴一起朝着校门走。
“下课了。”沈行知轻声说。
没有接受，也没有拒绝，始终保持着一个默认的状态。
“好吧，”姜澜接过话，两只胳膊啪的落下，“想摸了告诉我。”
沈行知：“……”
姜澜：“我可不止四块腹肌。”
沈行知：“？”
你在强调什么？
沈行知面无表情地下楼梯，琥珀色的眼眸微动，忽然说：“我也不止四块。”
姜澜笑了，“嗯？”
他假装自己没听清。
“你说什么？”
“六块。”沈行知的嗓音平静又出奇的淡，不知道是心虚还是怎么，话到最后好像风一吹就散了。
“就是有两块不太明显。”
很不明显的那种。
“真的？”姜澜眸光闪烁，唇角挑起一个轻浮的笑，“那我再摸摸？”
该是随口一问的话，可男生的眼神很认真，认真到好像只要沈行知同意，他下一秒就会上手来摸。
沈行知不自然地偏过头：“……太不明显了，摸不出来。”
“那我看看？”姜澜靠过去，跟沈行知胳膊挨胳膊，“看看也行。”
“……”
沈行知唇角没控制住抽了一下，耳根又有热意来势汹汹。
眼见着男生居然真的伸手去碰他的外套拉链。
沈行知终于忍无可忍：“……滚。”
第36章 36
36
不止是岚城的职教中心, 除去大学，所有学校都是明令禁止早恋。
职教中心的各处主任时不时就会搞个突击检查，小树林、空教室, 逮着一个是一个。
最常见的法子就是写检讨, 再利用半月一次的国旗下讲话进行通报批评教育，要是实在想不开跟老师对着干的，八成会被直接通知回家反省两个周。
当然, 规矩都是人定的。
高职二班。
讲台上，郭鸣敲了敲桌子，盯着台下不自知地男生, 木着脸喊了声：“霍晓。”
霍晓茫然地抬起脸：“啊？”
桌子上除了摆放的书本，还有霍晓捉着韩悦悦不放的爪子。
任凭女生挣扎, 霍晓就是死不放手，看得郭鸣眉头都跳了跳。
“我要给高职二班开会, 你还在这坐着？”
霍晓：“没事啊老师, 你说你的, 我不打扰你……嘶。”
女生掐着他的大腿，姣好的脸蛋面不改色。韩悦悦嘴唇不动，用不知道从哪里挤出来的声音说：“滚回去。”
“好好好，”霍晓苦着脸，疼的直抽气, “哎呦悦悦你先松手。”
韩悦悦哼了声，松开手。
霍晓捂着大腿磨磨蹭蹭从后门溜出去，后排男生一阵唏嘘，闹了好一会儿笑话。
池晓松托着腮帮子感慨：“被女人束缚的男人哟。”
霍晓跟韩悦悦的关系, 郭鸣知道一些：两个人是青梅竹马的，互相家长知根知底的, 都很清楚，并且还有支持的意思。
郭鸣作为普通老师，又是代班班主任，实在不好管。
——他也没想管，就当睁眼瞎。
“好了好了。”郭鸣一连拍了好几下桌子，眉头又拧成一股，“都安静！”
“我说个事儿，很快。”
“最近，各处的主任，又开始抓早恋的了，大家都注意点行为……”说到这，郭鸣停顿了一下。
他意有所指地扫了眼后排的几个男生女生，清清嗓子。
“个别人啊，脖子上那些什么草莓印啊什么印啊，该遮的都遮一遮，那么一大片，有的都紫了，这总不能都说是虫子咬的吧？”
郭鸣话音一落，后排的几个人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班里有部分学生是复读生，成年了，肆无忌惮玩得也开。
姜澜的手肘屈起一个慵懒的弧度，撑着一侧脸颊，垂眼戳着手机屏幕打牌。
沈行知在一边低头刷题，两个人都是安安静静，坐一起倒也不冲突。
郭鸣的视线状似无意地落在姜澜身上好几次，后者丝毫没有察觉到，甚至好像还因为牌太烂而撇了一下嘴。
“……”
郭鸣扶了扶眼镜，无奈叹气，“姜澜。”
姜澜放下手机：“到。”
“你跟我出来一下。”郭鸣转身时，目光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姜澜挑了下眉，不明所以的跟着出去。
……
“这是什么？”
教室门口，郭鸣掏出手机点开消息里的图片，放大，一气呵成的怼到姜澜的面前，“你看看，这是什么？”
姜澜眨眨眼，接过手机。
照片中的主要人物有两位。
不难看出，拍照片的人在拍照时是经过放大处理的，像素低，照片看起来很模糊，其中一位主人公的脸倒是拍的很清晰。
“拍的我啊。”姜澜勾起唇，看起来对照片很满意。
他把手机还给郭鸣，神情坦荡荡：“拍的不错，发给我。”
“……发给你？”郭鸣咬牙，转过手机用画笔在照片上画了个红圈，指给他看。
他尽可能压低声线，“这个小姑娘是谁，你为什么压着人家？”
“你知不知道你在干什么？啊？？？”
橘黄色的霞色斜斜地披落在实训大楼上，暖洋洋的光线映得大半的窗玻璃都在反光。
照片上，姜澜个子高，站得也直，光线从上斜落下来，恰巧被光照到的地方不多，人又是正脸，五官被人清晰的拍了下来。
被他压在窗台上的人就不太好了，低着头，窗户折反出的光线模糊了那人的身形，凭感觉乍一看，很像是一个留了长发的女生。
姜澜伸出两指，将照片放到最大。
盯着被红圈圈住的人看了两秒，他唇角向下压了压，还是没忍住，哑笑一声。
“小姑娘？”
哪有打架那么厉害的小姑娘。
郭鸣瞪眼：“你还笑！”
姜澜：“我压着的不是小姑娘。”
“不是小姑娘你也……不是小姑娘？”郭鸣抢过手机，狐疑地瞅了两眼，“不是小姑娘你还压人家？”
这是什么问题。
姜澜懒懒抬眼，“是小姑娘就能压了？”
“……”郭鸣后知后觉地捂住嘴。
他都急到语无伦次了。
“这个照片是政教处谢主任拍的，她单独发给我了，暂时还没在老师群里公布。”
郭鸣收起手机，一脸严肃地问：“你有证据或者证人吗？那个位置靠近死角，调监控也挺麻烦的。”
话音甫落，他见姜澜眼神倏然飘忽了一下。
男生笃定道：“证人——有。”
郭鸣眉眼舒展开：“在哪儿？”
“在那。”姜澜抬手指向他身后，“蹲墙角的那个。”
郭鸣顺着他指的方向回头。
一直蹲在拐角的霍晓挪了挪腿，大约是受了什么刺激，表情当场扭曲。
霍晓狰狞的脸跟郭鸣四目相对。
他默默举起手，打招呼：“嗨。”
郭鸣感觉到自己的嘴角抽了一下，“你怎么没走？有事过来说。”
“我这不是，在门口听到你说很快结束，就没想走。”
霍晓扶着墙慢悠悠地站起来，脸色为难，“……老师，要不你们过来？我腿麻了。”
郭鸣：“……”
霍晓把自己看到的事情经过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郭鸣。
“行，我知道了。”郭鸣松了口气，朝他摆摆手，“你回去吧。”
霍晓看看高职二班的教室门，看看郭鸣这个代班班主任，语气小心：“老师，我能进去吗？”
郭鸣面无表情：“不能。”
“噢。”
被拒绝的霍晓在此刻看起来十分要强，他耸了耸肩，道了句“好吧，谢谢老师”，就一瘸一拐地开始走，最后一脸坚定地推开了高职二班的教师门。
目睹一切的郭鸣又一次沉默了：“……”
他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受到了挑战。
这个代班班主任他当的是真憋屈。
再一转脸，就见姜澜散漫地靠墙站着，手机横在掌心里，耷拉着睫毛有一下没一下的戳着屏幕上的牌。
郭鸣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和鼻梁骨，又戴上，“你呢？”
姜澜抬起头，手机放进兜里。
没有经历过军训的摧残，姜澜的肤色看起来偏白，是健康的白，眉骨清隽，一眨一眨的睫毛很长，脸庞是让人感到舒心的干净。
男生端端地站好，若无其事地笑，“我在这呢。”
郭鸣可不吃他这一套，直接问：“你为什么欺负沈行知？”
姜澜原本有些散漫的神色收敛起一点儿，难得有几分正形。
“我没欺负他。”他说。
“没欺负？”郭鸣皱眉，“那为什么要压着他？”
姜澜的唇角还勾着点儿笑，语调倒是一本正经：“我在跟同学在培养感情。”
培养感情？糊弄谁呢。
郭鸣按捺住自己想要翻白眼的欲望，磨了磨后槽牙，再一次问：“培养感情需要把同学压在窗台上吗？”
“这是我们特殊的交流方式。”
面对郭鸣充满质疑的眼神，姜澜咬着唇角无声地笑了一下，心里忽然起了点坏心思。
男生看着郭鸣，眉头苦恼地微蹙，似乎用心斟酌了一下，才缓缓道：
“老师，要不然，把当事人同学叫出来问一下？”
第37章 37
37
所有老师里面, 郭鸣可以说是最了解姜澜的一个。他一看姜澜这幅模样，就知道这小子心里八成又在憋什么坏心思。
偏偏那一双眼睛还真挚的不行，饶是郭鸣深刻意识到了这小子的浑处, 被他无害的眼神盯着, 第一时间竟然还是犹豫了。
郭鸣扶额：“……你先回教室吧。”
见他不答应，姜澜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变化散漫下来。
男生也不装了，手插在口袋里, “噢。”
郭鸣：“……”
“我来开会之前，体委在里面组织运动会报名是吧？”郭鸣单手叉腰，深呼吸, 冷静地说：“我看你身体素质应该挺好的，去报个三千米吧。”
“我腿之前摔断了, ”姜澜努努唇，笑, “我觉得我不行。”
___
第二节课课间时间会长一些, 下节课刚好又是体育。
外面的天正下着雨, 色调暗沉的像是浮着一层薄薄的阴霾，淅淅沥沥雨丝没一会儿就爬满了窗玻璃，教室里的空气都有些闷人——挡不住不用上课的快乐。
因为下雨，体育在教室里上自习，郭鸣看纪律。
教室里。
霍晓握着韩悦悦的手, 眼睛亮亮的，“悦悦，要是一会儿打雷，你就抓着我的手。”
这会儿没别人看着, 韩悦悦的表情温和了许多。
“你不是已经抓着了吗？”她调出手机上的天气，无奈又好笑, “小雨，又不是雷阵雨……”
她的声音被淹没在一个男声的哀嚎里。
郭鸣和姜澜刚进门，就听见体委快要崩溃的声音。
“有没有人报三千啊？咱班里总得出一个人啊。”体育委员站在讲台上，整张脸皱成一团，盯着报名表，快愁死了。
郭鸣走过去拍拍他的肩，“上课时间，小点声。”
“好，”体委哭丧着脸走下讲台，“没人报就只能我上了。”
他有点胖，又是寸头，脑袋圆乎乎的被军训晒得发黑，远远地一看活像个皱巴巴的卤蛋。
“蛋哥，那你就上呗。”徐子旭坐在座位上看热闹不嫌事大。
“我不行。”蛋哥摸摸自己的肚子，叹气，“三千米只要跑下来就有分，你看我这肚子，肯定坚持不下来。”
徐子旭还想再调侃两句，被一旁的池晓松扯了下衣角。
池晓松的眼珠微动，极其不明显的向沈行知的方向瞥了一眼。
他压低声音，朝体委勾勾手，“蛋哥，你过来。”
蛋哥不明所以的走到他座位旁，“咋的。”
池晓松：“你去找沈行知啊……”
“他？弱不禁风的。”蛋哥摇摇头，觉得这个方案不可行，“还是算了吧。”
沈行知？弱不禁风？
池晓松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这是绝对是他们高二计算机学部最大的谎言。
“不是找他。”他说，“是找我澜哥，姜澜。”
蛋哥摇头摇的更果断了：“我不去。”
他脑子笨，不太会跟人打交道，老怕说错话。
很多人都说姜澜很好说话，蛋哥不一样，他总感觉姜澜身上有种生人勿进的气质。刚刚郭鸣没来的时候，他也去简单问过姜澜要不要报什么项目，意料之内的，后者笑着拒绝了他。
姜澜时不时就会给人一种错觉，跟他说几句话感觉靠的挺近，实际上的疏离感却是一成没变。
眼见蛋哥扭头要回座位，池晓松拉住他：“哎呀你听我说完。”
“你去找沈行知，让他问姜澜，报不报三千米。”
蛋哥还是觉得不可行：“他肯定不愿意。”
“不试试怎么知道？”池晓松催他：“你快去，死马当活马医！”
蛋哥挠了挠脸，瞄了一眼讲台的位置。姜澜还没回座，被郭鸣叫到讲台上当苦力，貌似是在搞下次班会的PPT。
沈行知一个人在安安静静地做题。
蛋哥对上那双神情淡淡的琥珀眸子，两手揣着报名表，有点儿拘谨地站着，不敢有大动作，“班长，你好。”
沈行知放下笔，“有什么事吗？”
“那个，就是。”蛋哥把报名表放到沈行知的手边，“你能帮我去问问姜澜……问问他报不报三千米吗？让他在这里签个字就行。”
蛋哥指了指三千米旁的空格子。
沈行知垂眸大概浏览了一遍表格，班级人数少，基本都报的差不多了，就三千米还差一个名额。
姜澜……
沈行知淡淡开口：“可以。”
“啊？”蛋哥惊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岔了，“谢谢啊班长。”
沈行知的手指细长，有一点儿女生的秀美感，但比一般女生的手掌、手指都要大一些。他挟着支中性笔转了一圈儿。
沈行知抬眼，对上蛋哥的视线，忽然问：“你觉得我跟姜澜的关系很好吗？”
这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
蛋哥心里慌了一下，马上说：“好啊，怎么不好。”
都是同桌了，关系也不能差到哪儿去吧？
沈行知嗯了声，拿着笔和报名表起身，临走时对蛋哥道了句：“谢谢。”
蛋哥下意识回：“不客气……”
他回头看着沈行知的背影，茫然又无措。不是，谢啥啊？？
目送着沈行知走上讲台，池晓松翘着二郎腿，身子歪到徐子旭旁边，“你猜澜哥会不会同意。”
“肯定不同意啊，”徐子旭嚼着口香糖抄作业，“那可是三千米。”
池晓松：“打赌吗？”
徐子旭抄完一道大题，手酸，放下笔甩两下手。
“赌什么？”
池晓松抓住他桌洞里的书包，呲牙笑，“赌你包里的辣条。”
“你怎么知道我包里有辣条。”徐子旭震惊。
池晓松：“赌不赌？”
徐子旭：“赌！”
……
讲台上，郭鸣站在一旁，一边管纪律，一边监督着姜澜做PPT。
见沈行知走上来，也没做声。
他竖着耳朵听。
“你报三千米吗？”沈行知把报名表放到讲台上，公事公办的语气，“报的话在这里签个字。”
“……”
姜澜眼睛盯着班班通的屏幕，另一只手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他放开鼠标的手不知怎么就搭到沈行知的手腕上。
这么一看，他的手比沈行知还大一圈。男生的指腹不紧不慢的摩挲过沈行知凸起的手骨，漂亮的骨感，入手细腻微凉，手感很好。
姜澜手指一蜷，勾过中性笔。
正好打完最后一行字。
姜澜偏过头，唇边挑着笑，左手拖过报名表，没有抗议没有不解，很快签好。
“是在这里签吧。”
沈行知半垂的眼睫小幅度的颤了一下。
他缩回手，眼底的神色平淡：“对。”
郭鸣：？？？
郭鸣不理解：“姜澜，你不是腿不行吗？”
姜澜把PPT传到U盘里，察觉到沈行知依旧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姜澜歪头，撩了撩额前有些挡眼的发丝。
“什么不行？”
他借着机会跟沈行知对视，笑得从容，“男人不能说不行。”
第38章 38
38
“呲啦”一声。
徐子旭拉开书包拉链, 拎出一大包辣条扔到池晓松的怀里，心不甘情不愿地撇下嘴。
“给你给你，都给你, 带着老子的辣条有多远滚多远！”
池晓松搂着辣条, 没骨头似的歪到徐子旭的肩膀上，挑起唇笑嘻嘻地打趣：“徐哥，你不行啊。”
“给爷爬。”徐子旭不耐地推他。
刚推没两下。
“不对。”徐子旭突然反应过来, 扭过头狐疑地看向池晓松，“你怎么知道姜澜会同意？那可是三千米。”
后者神秘地笑笑，呲着一口小白牙, 撕开辣条包装，“天机不可泄露——”
池晓松的话还没说完, 身后忽然伸出一双手——一双对比他脖颈的肤色，明显黑了两度的手。
小平头弓着身,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 抓向辣条……
抓空了。
鹰爪状的黑手狠狠抠住了池晓松的胸膛。
池晓松：“！！！”
池晓松一激灵, 条件反射的猛烈挣扎，辣条抖掉两根：“我.操，平头！你他妈想干嘛？！”
___
晚上。
[根据校领导要求，参加本年度技能大赛备赛的同学需要做好如下准备……]
曲琳岚手指划着手机屏幕，神情凝重。她眼睛都眯起来, 盯着高职二班的家长群，在心里逐个字逐个字的念着，不知不觉念出了声。
“……备赛同学名单如下：高职一班：霍晓，高职二班：姜……”
曲琳岚忽然皱起眉, “你还要上晚自习？”
“是啊。”姜澜心情很好的挑起唇角，“你不放心我？”
职教中心的晚自习要九点二十结束。
高职班跟普通班不同。普通的班级只要求住校生必须上晚自习, 走读生随意，晚自习的内容也就是走走形式，不过分喧哗就行。
要是升到了高职班，只要还在这个班级一天，那不论是走读还是住校，都要被强制要求上晚自习——只有少数特立独行的学生，比如老师眼里的乖孩子沈行知，再比如……姜澜。
在郭鸣代班之前，高职二班的原班主任还特意要求过：走读的女生上晚自习，家长务必亲自接回家。
至于男生么，倒是没有刻意强调过。
曲琳岚转眸看向姜澜，“阿崽，你就不用家长接了吧？”
姜澜咬着雪糕一噎，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挑起眉。
对于他主动参加学校备赛，曲女士居然都没有觉得奇怪。
“曲女士。”姜澜在她身旁坐下，“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去参加技能大赛？”
“还能因为什么。”
曲琳岚斜睨了他一眼，“你想上进了？”
姜澜的嘴角勾起一点点，舔了舔沾在唇上的奶渍。他在曲琳岚的注视下垂下眼，懒懒一笑，不解释也不否认，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行，参加了就好好学。”
“好，唔。”姜澜咬下最后一口雪糕，被冰了一下。
他鼓着腮帮子飞快咀嚼，蹲在垃圾桶旁，把雪糕棍戳进垃圾桶，用桌上的橘子皮严严实实的遮好，一边藏还一边翘着唇角乐，没个正形。
刚刚路过浴室，听着动静，曲棠小朋友差不多该洗完澡出来了，可不能让她抓到自己这个当哥哥的大半夜吃独食，不然又要闹腾。
曲琳岚看不下去，踢他一脚还被躲过去了，啧声，“多大个人了。”
“成年了，”姜澜把最后一块橘子皮摆好，“长本事了。”
“就你？还长本事了？”
曲琳岚哼了声，索性激他一句，道：“你能学就学，不能学大学也别念了，干脆找个厂拧螺丝去。”
姜澜一秒收敛起嬉皮笑脸的表情，扭过头故作夸张地惊疑，“我爸那公司不要我？”
曲琳岚没看到他的表情，只听出了他语气中满满的惊诧，于是十分不给面子的冷笑。
“你爹那公司最低学历要求本科。”
“……”
“我联系过你那个刘春华老师了。”曲琳岚撩起眼皮，“听说，你们那个大赛，拿省奖可以保送本科？”
往年计算机学部参加春考考上本科的，每回也就那么一两个，能有三个那就是是撞大运了。学校没什么学习氛围，大家凑到一起闲着没事儿就是谈恋爱、打架惹事。
家里有些小钱的，宁愿花钱买分上私立都不会送孩子来职高。
那会儿，姜德胜原本也想送姜澜去上那所私立。
他刚说出想法，下一秒就被曲琳岚怼的哑口无言：“先不说那学校隔壁就是火葬场，学生去了就必须得住校，前段时间还又是学生跳楼、又是学生夜里猫在厕所嗑药送医院洗胃的。在这学校里能靠什么，靠的还不是关系？老师收礼那都是四位数起步……以你儿子的性子，回来还能有个人样儿？”
曲琳岚嘴快吐字又清晰，姜德胜被她说得一阵头疼，火气上来了憋的脸红，“啪”一下就把姜澜的中考志愿表拍到茶几上。
“那你说去哪？总不能去职教中心吧？？”
曲琳岚抱着胳膊，嗓音不愠不火，“我看职教中心就挺好的，事少省心，离家又近。”
“曲琳岚，”姜德胜苦口婆心的劝，“那怎么说也就是个中专，中专它和高中……”
奶呼呼的娃娃音让姜德胜的声音戛然而止。
曲棠坐在姜澜的腿上，让姜澜帮忙举着手机给她玩消消乐，“爸爸，中专不好吗？”
姜德胜看着神情懵懵懂懂的曲棠，顿住，后面的话愣是卡在嗓子眼里，怎么也说不出来了。他差点忘了曲棠也在这里。
姜澜看到姜德胜嘴角挂着牵强的笑，对上曲棠的眼神都开始出现不自然的躲闪，姜澜眼皮半耷拉着，手指点开下一关，游戏的背景音乐引回了曲棠的注意。
曲棠撅起嘴巴抱怨：“哎呀你怎么点的那么快，我还没选道具呢。”
“哥哥忘了。”姜澜睫毛下的眼瞳微动，看向曲琳岚。
曲琳岚似乎也想起来了什么，脸色不太好，“说啊，中专怎么了？”
姜德胜：“中专、中专挺好……。”
姜澜轻轻弹了曲棠一个脑瓜崩，笑着接话说：“中专挺好的，哥哥以后就去中专。”
曲棠鼓起脸颊的啊了一声，“那…那你是不是就得住校了？”
“当然不住啊，住校还怎么吃棠棠的零食？”
“咦？！！！”
……
跟曲棠闹腾了一阵儿，姜澜模糊的听到曲琳岚低声怼姜德胜，什么职高也能考本科的话，那时他没当回事。
现在想想，总觉得曲琳岚似乎早就替他想好了。
“保送本科？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姜澜从沙发上抽出张垫子，一屁股坐在茶几前。茶几不知道被谁拖近了许多距离，姜澜长手长脚的一连挨了好几下磕碰，好容易坐住。
“你老师还跟我夸你，说你计算机各方面学的都不错，让我多劝劝你，好好练，争取明年拿个奖……”
曲女士话锋一转：“我可不愿意劝你。”
话是这么说着，转而抬手揉了揉太阳穴，曲琳岚叹气，“你爹那边，肯定不愿意你大学再玩上个三四年，实在不行就出国……”
“什么明年才能拿奖。”姜澜咕哝了一句。
曲琳岚一愣，没听清，“嗯？”
“曲女士。”姜澜揉着自己被撞的膝盖，叹了声，“你不是刚说让我争取明年拿个奖吗？”
“这个么……我跟你们的负责人刘春华老师聊过了。”
曲琳岚沉吟一声，调出聊天记录，眼角朝姜澜的方向瞥了眼，“领导那边说是会安排几个高三的一起去大赛，你们高二的就是先试试水。至于今年拿奖，你们刘老师也挺无奈，就跟我说了两个字。”
“——够呛？”
“——够呛。”
姜澜跟曲女士异口同声。
他都已经想象到刘春华说这话时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了。
姜澜剥了个小橘子一整个塞进嘴里，一侧腮帮子鼓起缓慢咀嚼，“她这么没自信啊。”
“没自信？”曲琳岚嗤了声，“人刘老师可跟我说了，你压根就没想好好培训。”
对此，姜澜也不反驳，吞下橘子。
“我现在想了。”
第39章 39
39
月考结束后, 紧接着来的就是秋季运动会。
各科的课代表在过道上走来走去，分发试卷。
池晓松捧着试卷唉声叹气，“想当年哥也是能考八十分的人。”
只不过那会儿他还在普通班上课。
普通班的监考并不严格, 一到考试, 捧着书抄、手机拍照搜题的各显神通，监控在学生的眼里就是个摆设。
到了高职班，想抄就没那么简单了。
手机全收, 监控正在运行中，一前一后两个老师死盯着学生。
徐子旭听到池晓松颇为惆怅的叹息，探过头来一看, “哟，辫儿哥数学八分啊, 不错了啊，跟八十分差不多嘛, 进步空间还特别大。”
池晓松翻白眼：“我可去你妈的西瓜皮吧。”
“牛啊池晓松, 八分是怎么考出来的, ”小平头闻声走过来，“一道题最低不是三分吗？”
池晓松一把盖住卷子，抬眼上下打量他，“你多少分啊？”
“我十二，蒙对了四道选择题。”说起分数, 小平头还挺骄傲，“厉害吧？”
就在小平头说话的时候，一只贼手摸上了他的试卷，池晓松面无表情的盖紧试卷, 瞪了徐子旭一眼。
“6。”
徐子旭给小平头使了个颜色，俩人一鼓作气同时出手去抢池晓松的试卷, 你争我夺瞬间乱作一团。
“咚”的一声闷响，刚好撞到了正在发试卷的沈行知。
一开始三个人还没注意，直到姜澜过来喊了声。
“都打什么呢。”
姜澜一个人拿着三摞不同科目的试卷走过来，不轻不重的放在桌上，扬起眉，“干嘛呢。”
他侧过脸去看刚站稳的沈行知，声线压低了点儿，“撞到哪了？”
小平头一时间还拗不过池晓松，喘着粗气解释，“池晓松数学考了八分，他大题肯定不会做，还不给我们看他试卷怎么考的……”
池晓松使出吃奶的劲反抗：“谁说我不会了？！”
姜澜想了一下：“后面两道大题都写了‘解’？”
“对，写解得一分，”沈行知抽出一张数学试卷递给的姜澜，语气不咸不淡，“你都没写。”
姜澜挑了下眉：“……”
还真是啊，他以为这考试没那么严格。
徐子旭好容易抢过皱巴巴的试卷，展开一看，惊讶，“还真加分啊。”
还没等他欣赏完呢，试卷就又被抢回去。
徐子旭可还记着那两包辣条的仇呢，坐下调侃池晓松，“辫儿哥，写解也算会啊？”
“我可不管，反正得分了。”池晓松抬抬下巴，眼尖的朝旁边瞄了眼，刚抬起的下巴就差点惊掉。
“我.操，澜哥，你怎么考这么高？”
“还能怎么？”姜澜不以为然，垂眸打量起自己88分的试卷，都是老师亲手批的，小对勾很多。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徐子旭和小平头盯着姜澜手里的那张试卷也有些傻眼。
倒是沈行知扫了他一眼，神情看不出高不高兴。他从桌上拿走两摞试卷，转身去跟课代表分卷子。
“写了‘解’就90分了。”沈行知说。
听他这么说，姜澜勾起唇角，不自觉笑了声。
正对着他的池晓松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托着一边脸颊，眯起眼，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模样，池晓松慢悠悠道，“澜哥啊，写了解就90分了~”
不难听出来，他在刻意学沈行知的语调，贱兮兮的。
姜澜轻轻啧声，“皮痒了？”
池晓松笑嘻嘻地摆手：“没有没有……”
“看你挺闲，”姜澜点了点剩在池晓松桌上的试卷，“这些你来发。”
徐子旭瞄着姜澜的背影，可算品出了点儿不对劲，“有猫腻啊。”
“啥猫腻？”小平头还是不明白。
“猫个屁，”池晓松哼了声，把试卷分成三份，扔给他，“先把卷发了再说。”
这次月考不止是把所有科目都考了个遍，级部主任发了狠，为了防止抄袭，还让高职一班和二班的人混在一起考。
大家都不是一个学部的，科目也不同，结果也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所有试卷都混在了一起，又多又麻烦。
这下好了，不止要发试卷，还要把隔壁班的试卷都给挑出来。
这件差事最终落到了高职二班的头上。
讲台上，沈行知把试卷分给了两个课代表，手边还剩下不算少的一摞，他还要帮老师整理一个课件，不麻烦，就是电脑反应太慢，有些忙不过来。
许倩挽着韩悦悦的手臂走过来。
韩悦悦问：“沈行知，还要帮忙吗？”
沈行知嗯了声，伸手要去分试卷。
一个抬眸的功夫，被人抢先一步按住手。那只手白的不过分，很健康，论大小要比沈行知的大上一号，很轻松的就控制住了他的手腕。
“班长……”许倩似乎想要说什么。
姜澜把试卷分成差不多的两摞，推到许倩和韩悦悦的跟前，微笑：“那就麻烦你们了。”
许倩眨了眨眼，有些愣。
韩悦悦眼神示意姜澜，看看许倩又看看沈行知，“姜澜，你不发卷子啊？”
她这是给许倩制造机会跟沈行知搭话呢，姜澜把卷子全给她们了算个什么劲儿。
姜澜面不改色的说瞎话：“我来帮咱们班长看看班班通，这个课件挺麻烦的，老师好像着急用。”
韩悦悦看了眼屏幕，卡住了，看不出到底有多麻烦，一时间也没什么理由能说过姜澜。
韩悦悦撇了下嘴，“行吧，那你们先忙。”
她拉着许倩一起去发试卷。
“电脑上的流氓软件太多了，所以卡，你先弄课件吧，弄好了我再清理电脑……”
姜澜唇角撩起一个有些痞气的笑“刚刚撞哪儿了，我帮你揉揉？”
“……”
沈行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卡顿的屏幕突然活了，弹出一个充满各式各样情.色.意味的广告，直接霸屏。
姜澜挑眉，“流氓软件自带的流氓广告。”
沈行脸不红心不跳的控制鼠标，“咔哒”一声直接关闭广告。
“撞的还疼吗？”姜澜还在问。
“撞得不疼，不过。”终于打开了课件，沈行知目光微动，鼠标紧接着“咔哒”几声，他道：“磕到屁股了，你要帮我揉吗？”
一本正经开玩笑一样。
正是大课间的时间，试卷多的铺满课桌。发试卷的发试卷，玩的玩，乍一看底下乱糟糟的一片，似乎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
姜澜站在沈行知的身后，他看不到姜澜是什么表情，也没有回头去看。
沈行知神情淡淡的望着电脑，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鼠标，很快整理好课件。
直到关掉课件的那一刻，沈行知鼻尖微动，嗅到了姜澜身上有点儿清冽的草木气息。
男生单手撑在讲台上，一条腿若有若无的从背后抵在沈行知的膝盖间，比流氓软件还流氓。
他的另一只手勾着沈行知校服边沿，带有暗示性的往下拉扯。
姜澜懒懒地询问：“班长，你应该不是在开玩笑吧？”
第40章 40
40
班班通的电脑屏幕关机熄灭。
“姜澜。”沈行知喊了一声。
被他叫到名字的男生嗯了声, 扯他衣角的手指停下来便不做动作了，像是在静静地等待。
倒是抵在沈行知膝盖间的腿有意无意的磨蹭起来。
“……”
沈行知低眸，嘴唇微抿, 心里憋了句脏话。
姜澜这个家伙, 绝对是故意的。
讲台下各类声音鱼龙混杂，众目睽睽之下，姜澜原本也没想着要怎么为难沈行知, 何况上次都被人拍下来了——
沈行知背对着他，脖颈因为低垂而露出的皮肤光洁细腻，姜澜半垂着眼帘, 无声地注视。
他舔了舔牙齿，想咬一口, 最好能留下点痕迹。
一个恍然的功夫，又觉得让姜澜改变了主意, 其实为难一下沈行知也不错。
温热的气息呼散在后颈, 带起一阵异样的感触。沈行知猛然抬起头, 扣住姜澜撑在讲台桌上的手，捏着他的腕骨缓缓施力，警告一样的又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姜澜，监控正在运行中。”甚至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站在他身后的男生没反应。
饶是沈行知的自控力再强，此刻脸上寡淡的神情也开始出现破碎。他回头, 阳光正好落在他的半边脸上，琥珀色的眸子漾出些微清透的水光。
虽然他也很想……但现在不是时候，至少不能再这里。
沈行知没想到姜澜会这么大胆。
姜澜眼睛微弯，眨了一下, 而后轻笑着侧过身，长腿微屈自然地靠在讲台上, “沈行知，你耳朵怎么那么红。”
“你傻吗？”
沈行知盖上班班通，神情恢复平日里的淡漠，目光冷冷地对上那双透着懒倦笑意的黑眸，一瞬不瞬。
沈行知抬手揉了揉耳根，轻咬下唇，“害羞了，所以红。”
大约是没料到沈行知会这么坦然，姜澜的眼底掠过一丝丝讶然，转而想起沈行知先前的种种行为，又觉得没什么。
姜澜唇角扯起笑，目光在沈行知快要抿成一条直线上的唇停留了两秒，随后拖着散漫的调调，恍然大悟似的道：“——这样啊。”
真是要腔调有腔调，要演技有腔调。乍一看装的像模像样的，沈行知还没说什么，他自己先绷不住闷笑起来。
沈行知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脸。
“澜哥！”池晓松中气十足的一声叫喊，打断这一小范围的微妙气氛。
姜澜收敛起笑，不紧不慢的看过去，“怎么了？”
池晓松高兴地像一个二百零八个月的孩子，揣着一张卷子献宝似的冲上讲台，“哥，你快看！你英语23分！”
姜澜脸上的笑意慢慢收敛下来。
池晓松又掏出一张试卷，“我还比你高两分，我25分！”
“……”
“这次英语试卷简单，全班就咱俩没及格！”
“……”
___
今天周五，试卷发下来后月考才算是正式结束。
刚刚下来通知，运动会决定占用周末的时间开机，闹得学生们一片唉声叹气。作为安抚，学校给放了半天小假，唯一要求是住校生必须要在晚自习之前回到学校。
短短的半天小‘长’假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惆怅的氛围一直持续到高职二班的班主任回来。
郭鸣这几天又是考试收尾又是管理两个班的事务，忙的焦头烂额，看到何薇老师回来，差点喜极而泣。
何薇穿着一身红裙来到教室，立马引起一阵骚动。女人妆容精致，红唇艳丽，明艳又张扬，一看就是特意打扮过。
以前的何薇来给他们上课，从来都不打扮，学生们私底下都是老班老班的叫，这会儿突然打扮起来，完全就是惊艳。
后排男生突然嗷了一嗓子，“何老师今天穿的真喜庆啊。”
“就你会说话。”何薇嗔道。
她面对同学们的调侃笑得羞涩又幸福，一副被爱情滋润的模样，忙不迭的安排班委给大家发喜糖。
姜澜趴在桌上睡了好一会儿，听到动静才抬起脑袋。
窗帘没有拉好，姜澜被阳光刺地眼睛眯起。他眼皮微抬，目光在整个教室中最显眼的何薇身上稍作停留，而后开始寻找沈行知。
沈行知正拿着糖盒子，按照顺序一组一组的发。
目标找到了，姜澜揉着脸颊上被压出的衣褶痕迹，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
“姜澜？”他的目光太肆无忌惮了，何薇注意到他，眉梢挑了下，“怎么样，还适应高职班的生活吗？”
“还不错。”姜澜伸了个懒腰，慢悠悠道，“何老师，新婚快乐。”
何薇点点头，冷不丁瞧见一旁的徐子旭分到一半盒子空了，招手道：“糖不够分再来这边拿。”
“好嘞。”
沈行知放了两块喜糖在姜澜的手边，正要擦肩而过时，男生站起来，掐准距离微微倾身，借着身高的优势朝沈行知的耳根调笑般的吹了口气。
“皮肤这么白……你穿红色应该更好看。”
沈行知脚步顿了下，没有回应，继续发糖。
一侧被戏弄过的耳朵不由自主的发热发烫，沈行知抬手理了理鬓角的发丝，短发下的耳根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姜澜今天怎么回事，怎么老爱逗弄他。
沈行知吞了吞喉咙，手臂抵在胸口处压了压。胸腔里的心脏砰砰直跳，跟主人的那张不动声色的面皮截然不同，它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
“班长，有巧克力吗？我想吃巧克力。”
“有，”沈行知低头翻找两下，“给你。”
姜澜对色彩的变化很敏感。
就在刚刚，一晃眼的功夫，也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沈行知低头的时候，整个后颈几乎都泛着粉。
姜澜舌尖卷了卷上颚，痒痒的，心里也有点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