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小日子安逸呀

    顾毅刃花了点时间,明白苏柳荷的意思。原来在她看过的一本古代爱情小说里,有一位叫做“容嬷嬷”的角色下手狠毒。

    “因为在教会里当过修女。”顾毅刃跟苏柳荷解释说:“你说的那位是在皇宫里当奶妈,两人不能混为一谈。”

    苏柳荷其实也知道不可能是同一个人,只不过这个称呼真能小儿止啼。

    苏柳荷在医院住过一宿,隔日打过氨基酸才回的家。

    顾毅刃让她中午在家休息,他则到车站去接容嬷嬷。

    不知道是不是心中压力解除,苏柳荷从医院回去后孕反的情况好转一些,中午吃过饭以后没有吐,在床上待了会儿就睡着了。

    照顾苏柳荷半天功夫的刘大娘,在四号楼边上的小广场说话。昨天有人见着顾毅刃带着苏柳荷去医院,落在她的嘴里,跟别人说的味道就变了。

    有胡嫂子夸他们:“那俩儿长得跟金童玉女一样,中午见着一起走回来。逢人都有三分笑,既不跋扈也不傲慢,看起来挺好相处的。”

    刘大姐放下缝鞋底的手,撇撇嘴说:“你没见她在家妖妖娆娆的,拿着一个破布包就敢住过来,拢共里头没两身衣服,生怕别人不要她。心里主意可正了,跟她相处可得小心。”

    另一位年轻点的家属说:“你也不至于这样说人家。她那样的长相,别说男同志喜欢,我都喜欢极了,说不定谁追求谁呢。”

    刘大姐冷笑着说:“我要是男同志可不喜欢杨柳细腰的女人,跟林黛玉一样弱柳迎风的,干不了多少活儿,还未必好生养呢。听邓嫂子说,她还是个孤儿,衣服都没两身,不得抓着一切机会往上攀附啊?”

    其他坐在一起的几个家属面面相觑,刘大姐这人相处多了就知道是个喜欢在背后嚼舌根的,有些话听过也就算了。

    只是可惜新来的家属不知道什么时候得罪了她,以后在这边必定会被穿小鞋。

    有的灵光的已经想到之前邓嫂子想要介绍邓莹莹给顾毅刃的事,说攀附谁能有刘大姐攀附,整日在邓嫂子身边打转,肯定是想要讨点好处,故意替人家为难小姑娘。

    说话的功夫,邮局每个礼拜送邮包的人来了。今天不是骑着自行车,而是整了辆三轮车,蹬得满头大汗。

    怀着身子一直没说话的阮小芳开口说:“周大哥,这回怎么这么多箱子啊,有我老家的包裹吗?”

    周邮递员说:“没有,这些都是一个人的。”

    有好奇的家属便问:“是谁的啊?”

    周邮递员说:“四号楼104苏同志的。她在京市东西一共有十口大皮箱,她倒是怪聪明的,知道把东西寄过来,自己在路上不遭罪。”

    刘大姐刚在背后说完,就被突然过来的周邮递员打脸,拉着脸说:“东西都是合规的吗?咱部队检查过没有?”说着就要凑过去翻看。

    这样的行为无疑是不对的,其他家属知道她是家属院里最能搅是非的,相互看着眼色。

    “什么脏东西敢动我家的行李?!”

    一位风尘仆仆的胖妇人,将手提包往三轮车上一扔,叉腰推开刘大姐说:“你搜?你拿什么搜?这里头不光有人家自己的东西,还有顾司令夫人送给儿媳妇的礼物,你搜丢了赔得起吗?”

    “你是谁?”刘大姐赫然回头,见到妇人身边站着顾毅刃脸色大变。

    顾毅刃应该将刘大姐的话听去不少,此刻板着脸听容嬷嬷训斥也不拦着。

    他虽然不能跟刘大姐泼妇骂街,可光是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就够让刘大姐害怕。

    容嬷嬷过来的路上听顾毅刃说了不少苏柳荷的趣事,也因为佟虹雁的缘故先入为主喜欢上那姑娘。知道家属院有人针对苏柳荷,她头一个不同意。

    刘大姐讪讪地收回手,往裤子边上抹了抹说:“谁说要搜东西,我是没这个权利。不过家委会——”

    顾毅刃冷着声音说:“家委会也没有搜查的权利。”

    他转向其他家属,跟她们说:“初来乍到,各位有所不知。我追求苏柳荷同志许久,几次三番她才同意和我结婚。难得求她随军过来,这位刘大姐身为家委会成员,违背家委会宗旨对新家属造谣生事,侵犯个人权利,今天她说的每一个字我都会跟高会长反映。”

    有两个想要劝和搅稀泥的顿时不敢开口,生怕引火烧身。

    容嬷嬷在边上冷笑着说:“这种嚼舌根的人脸皮比城墙还厚,别给她留面子。”

    刘大姐被说得无地自容,其他家属见了也知道苏柳荷跟刘大姐说的截然不同。

    光是那十口牛皮箱子,也不是一般人家能随便拿出来的。更何况又是顾副营长主动追求,人家敢当着面表态,那必然是俩人感情好的流蜜。

    刘大姐看到一圈人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有瞧着热闹的、有闭嘴不语的、还有的说不定转头就要在背后嚼她的舌根。

    她不敢跟顾毅刃顶撞,谁让她家那口子混到现在也才跟顾毅刃同级,还不如顾毅刃年轻有实权。

    她把目光落在容嬷嬷身上,见她穿着素净,不像是婆婆也不像是苏柳荷的妈,于是硬着头皮说:“我们家委会出入人口都要登记,你是他们什么人,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进来?”

    容嬷嬷胖乎乎的脸唬起来挺吓人的,她叉着腰走到刘大姐面前说:“我不用跟你解释,我跟她们说,我是苏同志婆婆的姐姐,专门过来看望小两口的。谁有意见,现在就告诉我!”

    她说话中气十足,反正干姐姐也是姐姐,打着杆子的亲戚过来串门也没人说不行吧?

    众人纷纷点头:“行行,我们没意见。”

    容嬷嬷早年是佟虹雁的保姆,伺候这位大小姐。后来挺身帮佟虹雁挡过刀,佟虹雁就把她当姐姐处。但她骨子里还是尊卑有别,佟虹雁说过她几次也没用。

    苏柳荷听到院子外面吵吵嚷嚷,起床将顾毅刃的军衬衫藏到衣柜的角落里,走到院子往外看。

    见到容嬷嬷第一眼,她就认出容嬷嬷。个头不高挺圆润,

    面对刘大姐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她还以为电视里的容嬷嬷真出来了。

    可一转头见到苏柳荷,容嬷嬷的表情瞬间变得和蔼可亲,快步走到苏柳荷跟前握着她的手说:“我来迟啦,饿不饿?屋里有东西吃吗?你有忌口吗?”

    苏柳荷没见过变脸这么快的,忙说:“我还不饿呢,屋里有东西,我没什么忌口的。大老远的先休息一下吧。”

    容嬷嬷听到她没什么忌口的,满意地拍拍小手说:“你如今有身子,年轻不知道该怎么养,既然没忌口的,每天三餐我帮你做好。还有屋子收拾整理,院子种花养草,你都别管,安心养胎就行啊。听说你还有点孕反?现在什么情况?”

    苏柳荷被她拉着往屋里走,回头看向顾毅刃。顾毅刃见容嬷嬷如此喜爱苏柳荷,言语间不像是装的,一颗心总算沉到肚子里。

    他先帮周邮递员把箱子搬到客厅,没等收拾让容嬷嬷撵了:“路途遥远,行李难免有细菌。回头我都给洗了再收到衣柜里。其他的物件儿,我这里有酒精,擦过了再给她用。”

    顾毅刃老实站在客厅里说:“那就辛苦您了。”

    容嬷嬷走过来伸出手,顾毅刃从善如流地下下头让她捧着他的脸说:“少爷啊,没想到还能见到你,这真是太好了。你放心把少奶奶交给我吧。当初我没照顾好你,我要翻倍的还回来。”说着容嬷嬷眼泪要流下来。

    当年佟虹雁孩子被抢,她身上被捅了一刀眼睁睁看着顾毅刃被抱走。一时的遗憾差点成为一辈子的遗憾啊。

    苏柳荷拉着她坐下,掏出自己的小手帕给她眼泪:“您也别叫我们少爷、少奶奶的,时代不同了,咱们都是平等的。”

    容嬷嬷说:“要不是夫人当年给我一口饭吃,我在牛棚里就会被人斗死,那时候的日子你们想象不到啊。我的命是夫人给的,我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你们一家人和和美美、整整齐齐啊。”

    容嬷嬷说到做到,下午亲自做了一桌子好菜让苏柳荷吃的小嘴油汪汪的。

    第二天苏柳荷早上有点难受,容嬷嬷帮她按摩太阳穴和额头。可别说,按完以后苏柳荷感觉头脑清醒,浑身都舒坦。

    她风雨大半生,说话只要不是故意呛人,挺风趣幽默的,苏柳荷时常被她逗得捂着肚子咯咯笑。

    如此一周后,顾毅刃拿着怀孕报告到了高师长办公室。

    “报告。”

    “进来。”

    高师长见他过来心里已经有数,顾毅刃一举一动都有人关注着。部队里没有个人秘密,主要是跟邓参谋长打赌他到底会不会主动过来交代。

    “结婚申请已经批复下来,你跟苏柳荷同志随时可以去拿结婚证。”

    顾毅刃给高师长敬个礼,拿起审核通过的结婚申请看了眼,将带过来的怀孕报告单递给高师长:“报告,我有问题要交代。”

    高师长看也不看怀孕报告单,指着顾毅刃说:“好小子啊,行啊,两个月了!”

    顾毅刃坦然承认自己的错误,跟高师长说:“是我个人问题,和苏柳荷同志没关系,我愿意接受部队的处理。”

    “跟她没关系?难道孩子是你一个人生的?”

    高师长气笑了:“那时是八月份,你是军校生并没有军籍也不算违反部队规定。但现在这种情况还是要给你处罚。”

    高师长明人不说暗话:“如果你今天不过来坦白,那我肯定要部队通报批评。既然你自己主动交代了,上次任务做完,我还说在军中嘉奖你,这下也不用嘉奖了。算你将功补过,让你长个记性!再给你一个口头警告,罚一个季度的津贴。”

    “首长批评的对,我绝不会再犯。”

    高师长走上前一步,公事说完拍拍他的肩膀又说:“家里要是忙不开让你家属去找高会长,她可喜欢苏柳荷同志了。”

    顾毅刃拿到结婚报告的批复,第一件事就是回家接上苏柳荷去把结婚证拿上。

    后面的医院孕检各方面都需要结婚证,他们不能耽误。

    苏柳荷坐在车窗边,在沿海公路上行驶可以看到遥远的海平面。

    顾毅刃陪她坐在后面,眼睛不停地往她这边看,唇角勾着笑意。

    苏柳荷小嘴一张,顾毅刃将剥好的橘子瓣给她。她吃了两口要吐籽,顾毅刃就把手伸过来接着。

    苏柳荷吃着喜欢又要吃一个,顾毅刃却说:“嬷嬷说了水果性寒不要吃太多。”

    苏柳荷知道容嬷嬷真心关心她,于是说:“好吧,等我生完坐在橘子堆里吃。”

    “好,我就帮你剥。”顾毅刃哄着说:“看你和嬷嬷相处的不错?”

    苏柳荷说:“当然,她人可好可好了。”

    顾毅刃说:“有我对你好?”

    苏柳荷转头过来说:“不会吧?嬷嬷的醋你都要吃?”

    没等顾毅刃反驳,前面开车的陕虎先笑了出来。

    开始他还担心顾毅刃跟苏柳荷闹得太厉害,谁能知道俩人好起来腻腻乎乎的,顾毅刃更像是变了个人,因为苏柳荷整个气场都变柔和了。他不得不佩服苏柳荷。

    他仔细开着车,听着后面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时不时插上两句。

    苏柳荷怀孕以后,这段日子有容嬷嬷在边上照料,安然度过孕反,每天在家里小祖宗一样供起来养着。

    顾毅刃怕十月的天傍晚会凉,出门非让她把白袜子穿上。坐在车里不开窗户她就说上不来气,开了窗户对着风吹。吹来吹去又说袜子不舒服,把脚翘到顾毅刃身上,偷偷让他脱下来。

    顾毅刃不给脱,她就伸手想要掐他的大腿。可顾毅刃的大腿上的精壮肌肉哪里是她能掐的动的,捏了两下跟按摩一样,自己反而生气了。

    这些天苏柳荷的小毛病不少,顾毅刃下班回家总是很有耐心的照顾她。

    今天出门前,容嬷嬷还叫顾毅刃到边上说话。

    “小姑娘无亲无故,本来就敏感,眼下还怀着孕。作一作、闹一闹图得什么?不就是想图一个心安,知道这世上还有能容她上作下跳的人嘛。”

    其实顾毅刃也能知道,苏柳荷一小点儿、一小点儿地试探他的爱,讨要他对她持久爱意的证明。

    他握住苏柳荷不安分的小手,抓起来在唇边亲了亲。没挑破她的小心思,她想试,就让她试一千次、一万次都可以,他都不会不厌其烦地证明自己的爱。

    小海城的民政局不大,市区距离部队四十分钟的距离。到了以后没多少人排队,将双方资料递上去,花不了多久就有工作人员捶上钢印。

    苏柳荷拿着结婚证翻来覆去地看,感觉很神奇:“这么简单就是一家子啦?”

    顾毅刃失笑着说:“难不成还要过五关斩六将?”

    苏柳荷摇摇头说:“不要那样,这样就挺好。”

    民政局边上就有照相馆,专门给新人们服务的。顾毅刃带着苏柳荷走进去,看到有不少室内外场景可以供挑选。

    苏柳荷挑来挑去只选了一个室内的场景,是家中客厅。

    双人沙发边上是落地灯,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个人拿着电话机装作打电话,一个人拿着咖啡杯装作喝咖啡。做动作的时候俩人要相视一笑,模拟在家中举案齐眉的样子。

    顾毅刃知道她对家的渴望,哪怕照相馆的老板提醒,照这样照片的大多是农村人,图得是城里有个洋气的家。

    “我们就照这个。”顾毅刃让苏柳荷坐下:“你要拿电话还是咖啡杯?”

    苏柳荷脆生生地说:“我要拿电话,装做给佟虹雁女士打电话!”

    她们隔三差五就要通电话,佟虹雁一口一个好闺女,苏柳荷每次都感动的眼泪汪汪,感觉比自己的亲妈叫的都要温柔。

    对了,她亲妈都不要她了,能怎么温柔?

    “可是咱们这边一般是女同志拿咖啡,当家的在边上谈工作。”

    照相师傅有点为难,他们的动作都是刻意设计过,要是照得不好看,免不得有人找过来质问他们的手艺。

    顾毅刃却说:“我们家是我妻子当家。”

    对方见着他一身军装却说出这样的话,顿时哑然。苏柳荷捂着小嘴偷着乐,也不反驳,看着就是被宠惯坏了的。

    他们俩一口气照完,约定好取照片的日子要选最大的相框洗出来。

    要不是她有身子,顾毅刃真想把所有场景都照一遍。

    回到车上,开车的陕虎说:“要不要去吉祥餐厅?听说是朝鲜族开的,咱们去吃个新鲜?”

    苏柳荷眼睛倏地亮了:“冷面、打糕、石锅拌饭?!”

    顾毅刃攥着她的小手说:“嬷嬷给你做了好吃的,特意交代头几个月不能在外面随便吃东西。”

    苏柳荷挣了几次要缩回手,被顾毅刃攥着不松。

    陕虎还在前面添油加醋地说:“容嬷嬷说的对,还是在家里吃。不过老是在家吃总觉得缺点什么。要是苏同志喜欢,我回头路过那边给你打份冷面回来。”

    苏柳荷正要答应,顾毅刃忽然说:“冷面家里也会做,不用你带。你出去也是执行任务,何必分心。”

    陕虎从后视镜看到他的表情,忙收回眼神。醋味儿够浓的啊。

    苏柳荷委委屈屈地望着窗外,做出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顾毅刃最受不了,叹口气说:“先记你的小账本上,算我欠你的。”

    苏柳荷有个小账本,专门记顾毅刃对她好不好。顾毅刃每天晚上在她睡觉以后会翻开,其实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看得他忍俊不禁。

    陕虎在前面开车,见苏柳荷气着气着睡着了,忍不住看了眼后视镜里的顾毅刃。

    顾毅刃正用手指轻轻揉着她的眉心,她枕在顾毅刃的腿上眉心被揉开了,梦也就美了。

    陕虎真觉得苏柳荷是上天派下来约束顾毅刃的,跟他执行任务能知道他虽然遵纪守法,骨子里还是无法无天的性子,国字家字各压一头,才有今天出人头地的他。

    从市里回到家属院,苏柳荷被顾毅刃叫醒。苏柳荷还惦记冷面,嘟囔着说没胃口。

    容嬷嬷等在院子里,见她迷瞪瞪下车,赶过去扶着她说:“小心点,昨天下过雨地上还滑着呢。”

    苏柳荷人还没进到屋里,便闻到飘香的气味。

    换好居家服,坐在饭桌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虾饼?”

    容嬷嬷按着她的肩膀指着碟子里说:“从前给太太做过这道水晶虾饼,她怀孕的时候最爱吃。今天一样专门用小白虾做的,虾肉颜色纯白透明。我用猪油炸过,吃到嘴里外酥内嫩,最能开胃。你看看,你现在有胃口没有?”

    顾毅刃在边上从善如流地夹一筷子喂到苏柳荷嘴里,苏柳荷满嘴是白虾的鲜香酥脆,咽下一口后,又张着小嘴要吃。

    陕虎停好车进来一起吃饭,见了直摇头。怪不得不能去外面吃,外面能有家里这样香极的饭菜吗?

    光是碗里碧莹莹的大米,不吃菜都能干吃下去。感觉比外面价格最高的商品粮都香。部队里买不到这样的米,估摸是京市哪里特供的吧。

    陕虎一口气吃了四碗饭,配着其他饭菜吃的肚子溜圆。并不知道是咸菜坛特供的大米。

    苏柳荷把寄过来的咸菜坛藏到床下面,隔一段时间拿出来就说是顾毅刃从外面买回来的。容嬷嬷虽然疑惑这么好的米那里能买的到,也没追问。

    吃完饭的傍晚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主要没有太多的娱乐。好在部队里还有电灯和收音机。苏柳荷就在收音机边上看小人书。

    顾毅刃出了门一趟,回来时容嬷嬷大惊小怪拉着苏柳荷看。苏柳荷见到黑白电视机,激动不已。

    “电视机!”

    顾毅刃笑着说:“见你在家待着无聊,买回来给你打发时间。”

    他知道苏柳荷怀孕初期还算好的,等到中晚期行动不便能打发时间的娱乐更少了。她这样娇娇气气又爱热闹的性子,总不能让她在家憋坏了。

    知道有战友得了电视机票,顾毅刃花高价买过来。哪怕过两三年电视机越来越普及,他也迫不及待地先将好东西送到苏柳荷面前。

    顾毅刃教苏柳荷调电视按钮,这时候还没有遥控器呢。苏柳荷上手很快,找到《大侠霍元甲》兴致勃勃地看起来,顾毅刃到了睡觉时间催了她三四次,后来也不顾容嬷嬷在边上,抱着她往房间去。

    容嬷嬷在后面感叹,真是跟他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进到屋里,苏柳荷总算知道紧张了。

    顾毅刃已经洗完澡,身上的味道让苏柳荷迷恋不已,她咽了咽吐沫想伸小手摸一摸,被顾毅刃攥着手腕抱在怀里:“光摸?”

    苏柳荷耍无赖,四仰八叉在床上一躺:“那你来呀。”

    顾毅刃起来开始脱背心,公狗腰顿时出现在苏柳荷面前,惹得她呼吸一顿:“不、不行啊。”

    顾毅刃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嘴:“说好要奖励我的,电视机是白扛的?”

    苏柳荷没跟他做过那样的事,自己小脸先红了。

    顾毅刃也舍不得她做,等他反应过来苏柳荷想歪了,他的耳朵尖也不知不觉的红了。他还佯装淡定地说:“我不喜欢那样做。”

    苏柳荷诧异地说:“听说很舒服的。”

    “嗯?”顾毅刃翻身囚她在怀里,居高临下地说:“听谁说的?”

    经过资讯发达的年代,苏柳荷当然该看过的也没少看。她知道顾毅刃年轻力壮,是一个雄欲很强的男人,跟他说不清,干脆把小手先摸了上去…

    顾毅刃的眼神顿时变了,恶狠狠地吻了上来。

    第42章 你好我叫邓莹莹

    上午九点。

    苏柳荷今天状态不错,红光满面。电视机放着热热闹闹的京剧,苏柳荷正在沙发上搅着牛奶,磕着钙奶饼干。

    容嬷嬷从司务长那里领回一条海鲈鱼,在篮子里活蹦乱跳。进到屋里跟苏柳荷说:“中午给你蒸鱼吃呀?”

    苏柳荷脆生生地说:“吃!”

    容嬷嬷欣慰地说:“好咧!”

    她不挑嘴的性格,特别受容嬷嬷这种爱做饭的人喜欢。都说伺候孕妇难,过来之前容嬷嬷也打怵,真见到面了,可不是一般的好相处。越是这样容嬷嬷越喜欢,照顾的更加尽心尽力。

    “对了,我今儿出门听到有人说刘大姐被家委会开除了。”

    容嬷嬷知道苏柳荷爱听小八卦,把鱼扔在桶里,洗过手系上围裙说:“上回她还想检查你包裹,你知道吗?”

    “啊?我不知道。”苏柳荷莫名其妙地说:“她为什么要检查呀?”

    容嬷嬷嗤笑着说:“瞧你东西多,眼红呗。反正你别往心里去,她成天拿着家委会成员的名声耍威风,有今天也是多行不义。”

    “我才不会为了那样的人内耗自己。”

    苏柳荷不可以吃太多钙奶饼干,她就一点点磕着磨牙:“早知道我就去高会长那里告她一状了。”

    容嬷嬷当下乐了:“晚了,你家那口子已经帮你告过了。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哈哈,他是个告状精。”苏柳荷摸了摸肚子,好奇地说:“怎么还没鼓起来呢?”

    容嬷嬷走过来蹲着看了看:“头三个月过去就快了,到时候一天比一天大。”

    苏柳荷想到这里又有点害怕,轻轻拍了拍说:“你可要听话啊。”

    容嬷嬷笑着说:“对,要心疼妈妈、照顾好妈妈。”说完话,容嬷嬷帮苏柳荷量了体温和血压,都是正常的。

    “你要是累了就进屋睡一觉,睡觉最养心神。”

    容嬷嬷边说边把钙奶饼干收起来了:“这些可以吃,但要适当。咱们先不吃了,下午我给你做别的。”

    “嗯。”苏柳荷懒洋洋地打个哈欠说:“那我到院子里晒晒太阳。”

    从厨房窗户可以看到院子,容嬷嬷往院子里看了眼,“咦”了一声说:“怎么有位女同志在外面站着?你认识吗?”

    苏柳荷走到客厅阳台上,阳台有个门通向院子。她探头看过去,女同志穿着军装,英姿飒爽的模样,她从没见过。

    “同志,你找谁呀?”苏柳荷推开阳台门,扶着扶手站在台阶上说:“这里是104号。”

    女同志左手提着一大包东西,右手提着过来。闻言把包放在一边说:“你好,苏同志。我叫邓莹莹。”

    邓莹莹昨天听她爸妈吵架,知道他们俩想要把自己介绍给顾副营长的事。开始她是麻木的,后来得知顾副营长有对象,跟她爸妈大吵一架,上午忙完工作就过来道歉。

    她见到顾副营长家里站着一位漂亮极了的女同志,胜雪的肌肤跟她这种常年在阳光下训练战斗的完全成为两个物种。说话甜滋滋的,娇娇小小的一个人,让她见了都舍不得大声说话。

    苏柳荷偷偷打量着邓莹莹,挺括的军服在她身上穿着很有魄力。个头也高,一米七的样子,齐耳短发、小麦色的皮肤,全身上下都是英姿飒爽的干劲儿。

    “你好,我叫苏柳荷。”

    “等等!邓莹莹是吧?”厨房窗户里伸出一个锅铲,容嬷嬷指着她说:“邓参谋长是你爸?”

    邓莹莹没被容嬷嬷吓到,体面地站在原地笑着说:“是的,阿姨。”

    她话音落下,容嬷嬷三步并作两步从屋里出来,挡在苏柳荷面前说:“你来做什么?谁请你过来了?”

    想当年顾重甲刚跟佟虹雁处对象时,也有不少莺莺燕燕臭不要脸的纠缠。

    顾重甲不搭理她们,拒绝她们,还有能敢闹到佟虹雁面前挑拨。容嬷嬷当年没少揍跑那帮臭不要脸的,眼下也没到揍不动的地步!

    “您误会了阿姨。”

    邓莹莹赶紧把身后放着的果篮举起来说:“那天我爸妈说话不中听,冒犯了苏同志。我昨天才知道,今天特意过来道歉。不知道苏同志喜欢吃什么,就准备了些水果。要是方便的话,中午去小食堂点菜,我请客。”

    “方便什么?不方便。”

    容嬷嬷拉着苏柳荷,低声跟苏柳荷说:“她爸妈想把她介绍给少爷,被拒绝了。就是交结婚报告那天。”

    这些情况顾毅刃都跟容嬷嬷说过,她贴身照顾苏柳荷,人情好坏心里得有笔帐。

    邓莹莹耳聪目明听得清楚,那件让她在家属院丢人现眼的事苏柳荷居然不知道。

    不知道不代表不生气,现在知道了并不代表现在不生气。

    邓莹莹赶在苏柳荷开口前,先声夺人:“苏柳荷同志,对不起,你先冷静啊。我没有打顾副营长的主意,我有对象,对象叫做国栋梁,是顾副营长手下的副连长。”

    “我没不冷静呀。”苏柳荷一手端起一个小板凳放在院子里,请邓莹莹进来坐:“那是你家里不同意你俩呀?”

    邓莹莹坐过去,坦然地说:“闹了两年还不同意。”

    “棒打鸳鸯?”

    “大年三十掀桌子。”

    “喔…够凶残的。”

    ……

    容嬷嬷慢慢放下锅铲,见着苏柳荷一副听八卦的态度,无声地摇摇头回去继续做饭。

    邓莹莹过来找顾毅刃的家,路上问了别人。此刻院子对面的小广场上有不少人偷偷往她俩这边看,生怕错过精彩剧情。

    邓莹莹受够这帮老娘们,成天不想点好的。都是家属,思想境界差距怎么会那么大呢。

    她想了想,怕又引起别人的闲话,到时候给苏柳荷同志增加误会就不好了。本身过来是道歉的,那就要把姿态摆出来。

    而且她也想一箭双雕,让大家知道她是个有对象的人,根本不会参加任何相亲活动,她父母介绍的都是他们一厢情愿。

    她特意引着苏柳荷往院子边上坐,让她们那帮都听到。

    听到邓莹莹提到对象姓国,苏柳荷心里有了想法。

    许多孤儿都姓国,因为父母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抛弃了他们,是国家抚养了他们,所以把“国”当做姓氏。等大了以后,改不改随便他们。

    “你没想错,国栋梁是孤儿。”邓莹莹知道苏柳荷能猜到,这并不难:“我俩前年在福利院认识的,感情挺好的。但我家里不同意。”

    苏柳荷闻了闻她带过来的苹果,大大方方地说:“我也是孤儿呀。但我是农村长大的孤儿。中间有些曲折和离谱的经历,让我觉得国家能照顾无父无母的孤儿,真是太大的恩德。”

    她现在是大了,如果是小时候她宁愿成长在福利院,也不愿意在别人的屋檐下。

    “啊?抱歉啊,我这人不大会说话。”邓莹莹忙说。

    苏柳荷把苹果递给她,又把一边放着的水果刀递给她:“没事,我不生气。你父母的事也跟你没关系,你们都是独立的个体。我真心希望你幸福呢。”

    邓莹莹一手拿苹果,一手拿水果刀,看着苏柳荷。

    苏柳荷跟她点点头。

    邓莹莹恍然大悟:“吃个苹果?”

    “好呀!”苏柳荷大声往厨房喊道:“那我就勉为其难吃个苹果吧!”

    容嬷嬷从窗户里探出头,见到是邓莹莹给苏柳荷削苹果。不好抹了人家的面子,笑着说:“吃一半吧,你俩一人一半,聊会儿就能吃饭了。”

    邓莹莹噗呲乐了,发现苏柳荷有这样的小心机。

    苏柳荷摸了摸肚子说:“也不是我馋。”

    邓莹莹张大嘴说:“不会吧?!”

    苏柳荷点头:“两个月啦。没告诉太多人。你也帮我保密呀。”

    这下邓莹莹能理解为什么容嬷嬷刚才架势那么大了。

    苏柳荷成功骗到半个苹果,一点点啃着吃。她孕反过后,胃口越来越好,每天小嘴不愿意停下来。也多亏有容嬷嬷管着她适当的、营养的去吃。

    邓莹莹不敢笑的太明显,三两下吃完苹果,擦了擦手,坐在一边等苏柳荷慢吞吞的啃。

    “你拿那么多小孩的东西…难道是要去福利院?”

    苏柳荷眼神儿好,邓莹莹顺路带过来一些小孩的外套,拿进来不方便就放在院子外面,没想到还是让苏柳荷见着了。

    “我想跟你道完歉就到福利院看看他们。”邓莹莹提到福利院的孩子们,脸上露出笑意:“快要国庆节了,答应给他们带糖三角吃呢。”

    她会做的东西不多,糖三角因为里面放了白糖,还是白面的,大孩子小孩子都喜欢吃。待会打算好去食堂做了糖三角,自己随便凑合一口就去福利院。

    “那你就在我家做吧!”苏柳荷听到福利院的孩子们喜欢,忍不住尽自己的一份爱心:“我家有一袋白面,还有没开封的白糖。”

    邓莹莹没想到她这么大方,先拒绝了一下,苏柳荷在家闲着也是闲着,热情得不行。邓莹莹没法拒绝,于是答应留下来。

    中午顾毅刃回来吃饭,见到邓莹莹在家里坐着,表情差点没绷住。

    苏柳荷呵呵呵笑着,笑得顾毅刃汗毛立起,最后还是容嬷嬷找机会跟他说了前因后果。

    顾毅刃吃过饭当即去供销社又买了袋面粉回来,表态说:“要不再做点别的?”

    邓莹莹知道容嬷嬷是个厨力深厚的角色。中午那桌饭菜色香味俱全,要不是在别人家不能放开肚子,邓莹莹觉得自己都能一扫空,实在是太好吃了。

    容嬷嬷不发言,等着苏柳荷拿主意。苏柳荷想了想说:“做点红豆夹心卷?”

    容嬷嬷说:“行啊,红豆沙孩子们都爱吃。颜色样式都好看,我在家也常做。”

    邓莹莹不大好意思地说:“我不会做,不然我手劲大来揉面吧?”

    “行。”苏柳荷趁着顾毅刃中午休息,让他凿了红豆沙。

    做红豆卷时,苏柳荷往红豆沙里加了红枣、核桃和栗子。蒸出来的红豆卷有红豆的甜、红枣的香、还有核桃的脆,一口下去香味浓密,层次丰富。

    到后来邓莹莹也不做糖三角了,把剩下的面粉全用来做红豆卷。

    临走前,苏柳荷还招呼她:“有空过来玩呀。”

    ***

    隔几日,到了十一国庆汇演。

    家属院里也热闹非凡,家属们各自准备节目在礼堂上演了一下午。

    苏柳荷和容嬷嬷一起美滋滋地看了节目,其中有个双口相声倒是挺有趣儿的。

    路边的路灯上都挂有鲜艳的小国旗,苏柳慢吞吞地往家走,见到篮球场上有邓莹莹的身影。

    她高挑的身影穿梭在男性队员身边,一点不落下风。进球以后,见到苏柳荷在边上看着,跟苏柳荷招招手。

    苏柳荷于是坐在台阶上和其他家属一起看他们打篮球。

    容嬷嬷见了就说:“那我回去做饭,你小心别让球砸到你。”

    “砸一下能咋的,要不要这么娇气?”

    阮小芳双手放在肚子上,翻了个白眼。看起来像是跟边上人说话,实际上接上容嬷嬷的话茬。

    容嬷嬷叉着腰要跟她吵,苏柳荷拉着容嬷嬷说:“你回去吧,鱼糜放久就不新鲜了。”

    容嬷嬷听到这话,她瞪了阮小芳一眼,看着她的肚子说:“天天喝药保胎,自己小心不让别人小心。”

    阮小芳的脸一下拉下去了,她想矢口否认,但她婆婆每天给她熬保胎药,哪怕紧关房门也闻到味道,身上不免也带了些。

    阮小芳边上的夏大姐安慰地拍拍她,又越过阮小芳跟苏柳荷说:“苏同志,听说你刚结婚,恭喜啊。这是肚子里也有喜事啦?”

    苏柳荷见邓莹莹进了球,给她鼓了掌:“对呀。”

    夏大姐不禁咂舌。她也是家委会的成员,知道刘大姐办的龌龊事被告到高会长跟前,直接被家委会除名。

    刘大姐还信誓旦旦说苏柳荷跟林黛玉一样,弱柳迎风、矫揉造作,肯定不好生养,谁知道肚子这么争气,刚过来就有了。

    阮小芳斜着眼睛在苏柳荷肚子上打个转儿,她的孩子得来不易。结婚四年,在婆婆日复一日的念叨下有了这个孩子,她听苏柳荷轻飘飘说完,心里不舒服。

    夏大姐不知道阮小芳心中所想,尽量拿出亲切的样子跟苏柳荷交谈。

    她们都被高会长敲打过,哪里还敢跟苏柳荷黑着脸。知道苏柳荷是北方人,夏大姐也是北方的,自觉距离近了不少。

    “那咱们能算半个老乡。”夏大姐说:“我刚来这边吃什么都不习惯。咱们家那边海少,吃得都是淡水鱼。”

    苏柳荷其实挺喜欢吃海鲜的,就是性寒,容嬷嬷不让她多吃。她闻言说:“我可喜欢吃海里的鱼呢,老家那边只有鱼干和鱼片。”

    阮小芳扯着唇角讥笑着说:“那你真是没吃过什么好东西。”

    夏大姐一言难尽地皱着眉说:“你不喜欢腥味,可有的人就喜欢那股鲜儿啊。”

    阮小芳说:“别说鲜不鲜,海里的东西我都觉得不好吃,海里的鱼我是一口不愿意吃的。”

    苏柳荷忽然笑了。

    阮小芳看过去说:“你笑什么?”

    苏柳荷说:“没想到你还是个深海回民。”

    这下不光是苏柳荷,夏大姐和其他看球赛的同志也都笑起来。

    阮小芳说:“你这人说话挺有意思啊。我是深海回民,那你是什么?”

    大美人呗。

    苏柳荷心里嘀咕着,佯装没听见卖力给邓莹莹鼓掌:“加油加油。”

    阮小芳:“……”好烦。

    夏大姐属于没心没肺的类型,感觉不到剑拔弩张的气氛还在边上火上浇油地说:“小芳啊,不是我说你。你瞧人家爱吃鱼的气色多好啊。你别让你婆婆天天给你吃肥肉,瞧着我都腻得慌。”

    阮小芳说:“猪肉比什么都有营养。过去吃不上饭的时候做梦都要猪油拌饭,吃一顿能顶一年。要是没营养能那样吃?我婆婆说了,她买的猪肉都是找熟人买的最好的五花肉,三指厚的肥肉,你能买得到?”

    苏柳荷唇角抽了抽,要说吃肥肉她是真不行啊。要是让她天天吃肥肉,那纯是要了她的命。

    她在边上光听着就受不了了,掏出小帕子闻了闻上面的皂香味。

    阮小芳见她千娇百媚的遮着半张脸,前面篮球场上坐着不少男同志。她嗤笑了一声,没说话。

    邓莹莹打完球,潇洒地擦着汗走过来。苏柳荷拍了拍旁边的座位说:“你真棒啊,三分球投的太准了!比男同志强!”

    邓莹莹不屑地说:“男的都是渣渣。”

    苏柳荷哈哈笑了起来,邓莹莹坐在她边上说:“上次的红豆卷孩子们特别喜欢吃。要不是亲眼看到他们吃你家的红豆卷,我还以为他们真爱吃我做的糖三角。”

    苏柳荷高兴地说:“那你下礼拜还去吗?要是去就提前来我家,咱们再换种做法!”

    邓莹莹惊喜地说:“真的?”

    苏柳荷说:“对呀。你不知道吧,在家属院里你是我第一个朋友。你来串门我很高兴的。”

    邓莹莹克制不住想要伸手捏捏苏柳荷的脸,只不过刚打完球,手上不干净,硬生生忍住了:“行,那你别准备面粉和馅儿了。我来买,不能老让你往里面贴钱。”

    “行。”苏柳荷知道有来有往才是长久之计,跟邓莹莹敲定以后,又商量着做什么好。

    边上阮小芳见到邓莹莹过来大吃一惊,见她们俩有说有笑更是惊诧。她是知道邓莹莹是邓参谋长的独女,头几年她刚过来还想跟邓莹莹攀攀关系,邓莹莹根本不正眼看她。

    夏大姐在边上偷偷告诉她:“苏柳荷同志真是有心胸啊,接受邓莹莹同志的道歉,俩位年轻同志把误会说开,还能成为好朋友,咱们家属院要是人人都能够体谅对方,也不会有刘大姐那种人存在了。”

    阮小芳不知道苏柳荷上辈子做过什么好事,明明是个孤儿,嫁的对象是个天之骄子,长相气质手段都是一等一的好。

    那天顾毅刃当面拒绝邓参谋长时,阮小芳也在篮球场上。她对顾毅刃坚定感情而心生嫉妒。对比她那位只知道听妈妈话的怂包,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阮小芳不喜欢苏柳荷,也不大喜欢刘大姐,那人在她面前没少占嘴巴便宜。可这人就是不经念叨,说曹操曹操到。

    刘大姐看到平日见谁都冷着脸的邓莹莹居然跟苏柳荷说说笑笑,还坐的很近,像是有说不完的体己话。

    她磨磨唧唧地走到篮球场,站在台阶下面赔着笑脸说:“小邓同志?打球累了吧,给你喝汽水。”

    她举着汽水,一脸讨好。

    苏柳荷看到是刘大姐,板着小脸歪着头,看她又要作什么妖。

    邓莹莹要烦死成天在她妈身后嚼舌根的刘大姐,她妈非要她跟国栋梁分手,也有一部分刘大姐的功劳!

    邓莹莹冷冷地说:“你谁啊?喝你汽水我怕中毒。”

    刘大姐“哎呀”一声,略带怪罪实则继续讨好地说:“听说运动完喝点汽水好,我也是为了你好啊。”

    邓莹莹说:“离我远点,这句话也是为了你好。”

    刘大姐知道邓莹莹直来直去的性子,简直不像邓参谋长家的孩子。她犹豫了一下,看了苏柳荷一眼,正要怪罪她告状,却见苏柳荷把二郎腿一翘,鞋底儿擦着她的脸颊过去。

    “哎哟,差点踢到我!”刘大姐瞪着眼睛看过去,见到苏柳荷又要换另外一条腿翘,气呼呼地说:“真是不知好人心!”

    她走以后,邓莹莹在苏柳荷耳边说:“我还以为你能一脚蹬她脸上。”

    苏柳荷说:“我怕弄脏我的鞋底子。”

    刘大姐听到后站住脚步,回过头指着她说:“你你你,你真是无法无天!”

    苏柳荷说:“什么法什么天?我只认党的。你别搞牛鬼蛇神啊。”

    邓莹莹帮腔说:“听说外面有X功法,你该不会也学了吧?那么喜欢搜查别人,要不也尝尝被人搜查的滋味?”

    “别介啊,我胡言乱语。”刘大姐赶忙跑了几步,离得远了给邓莹莹和苏柳荷抱拳晃了晃,转头又是一路小跑走了。

    “这人就是不能给她好脸。”苏柳荷哼了一声。

    邓莹莹一下笑了:“你说话怪有意思的呢。”

    阮小芳顿时看过来。

    苏柳荷甜甜地说:“跟有意思的人在一起才有意思。遇到没意思的我都懒得搭理。”

    阮小芳:“……”怎么感觉被追插了一刀?

    第43章 小塘现身

    顾毅刃忙完国庆献礼,回来时远远听到妻子欢快的笑声。

    走到面前,见她跟邓莹莹俩人靠着坐在一起,对着下面打篮球的男同志们指指点点,相互咬着耳朵:“鼻梁…”

    顾毅刃觉得自己有充足理由怀疑她们俩关系突飞猛进是能够一起看男人打篮球,还能对他们的球技、力量、甚至对别的男人的鼻梁偷偷称赞。

    “好球!”跟邓莹莹一个队的男同志总算投进去三分球,在场都在给他鼓掌。苏柳荷免不了也喊一声。

    “喂,你千万不要回头。”邓莹莹贴着苏柳荷的耳朵说:“你们家的醋坛子来了。”

    苏柳荷咽了咽吐沫:“什么时候来的?”

    邓莹莹忍住笑意说:“在你夸人家鼻梁高,还说球打的好的时候。”

    苏柳荷小脸一垮:“那完了,没有隐藏了。”

    邓莹莹忽然用胳膊肘撞了撞苏柳荷,指向篮球场:“你家那位上场了!”

    顾毅刃穿着军衬衫,袖口挽起露出精壮有力的小臂。抬手托着篮球瞄准球筐,一个完美的三分球划着漂亮的弧度空心进袋。苏柳荷眼睛倏地亮了!

    要不是邓莹莹按着苏柳荷,苏柳荷都能蹦起来给顾毅刃鼓掌。

    在媳妇面前露过脸,顾毅刃走到苏柳荷面前拿过她随身带着的小水壶喝了口,压低声音说:“怎么样?”

    苏柳荷啪啪拍着巴掌说:“破费特!”

    顾毅刃笑着说:“那我鼻梁呢?是不是也破费特?”

    苏柳荷:“……”

    她见到邓莹莹在旁边偷笑,心想着家丑不能外扬,醋坛子不能再出名了,赶紧拉着顾毅刃说:“走走,回家吧,我都饿了。”

    回到家,也不傲娇了。马上接过顾毅刃的外套挂在衣架上,又颠颠给人家洗葡萄吃。

    容嬷嬷在厨房炸鱼丸子,外面就他们俩。

    顾毅刃把人捉在腿上,还没开口,苏柳荷已经缠着他的脖子邀吻。亲完又殷勤恳切地捧着顾毅刃的脸,在他眉眼、鼻梁、脸颊和下巴上叭叭叭亲了好几口。

    顾毅刃醋坛子又被她亲手扶正了,见他眼睛里有笑意,悄悄吁了口气,结婚以后,这东西越来越酸了。也不知道是不是憋坏了神经…

    日子慢慢进入深秋。

    家属院里满地落叶,银杏、栾树、梧桐的叶子交替出现在路上,走在上面发出沙沙声。

    放学的孩子们撅着腚在地上捡粗壮叶柄的树叶,撕下叶片,相互用叶梗玩拔老根儿的游戏。

    容嬷嬷扫完院子,笑盈盈地看着孩子们,想象着等到苏柳荷生下宝贝,一定比他们都可爱聪慧。

    苏柳荷坐在沙发上拉着邓莹莹耍赖,好说歹说让邓莹莹带她去福利院看看。

    她给福利院的小朋友们准备了黑芝麻饼干和核桃酥。还做了七八个洋娃娃、小熊猫。

    顾毅刃正好休息,苏柳荷自己去他不放心,于是开车送她们一起过去。

    到了以后,见到昨天就在福利院帮着修屋顶的国栋梁。

    “出了部队都是朋友,不用敬礼。”顾毅刃提着礼物,走在苏柳荷旁边。容嬷嬷今天也难得出门,走在苏柳荷另外一边。

    用她的话说,小孩子没轻没重,过来推一下撞一下,虽然不是故意的也容易出问题。

    苏柳荷对她和顾毅刃的孩子格外看重,一路上单手护在肚子前面。

    她的肚子慢慢开始有了形状,现在看来在娇瘦的腰身下,像个扣着的葫芦舀子,让顾毅刃每次揉捏上去都爱不释手,整夜都会放在小腹上。

    苏柳荷穿着灰毛呢背带长裙,里面是纯白色高领薄毛衣,脚上黑色细带皮鞋,远远看着像是个女大学生。

    邓莹莹跟福利院的院长说明过情况,苏柳荷到的时候,年近五十的知性院长在福利院楼下等着。

    “辛苦您还特意下来等着。”苏柳荷在外人面前很是知书达理,端庄淑女的模样,握着卢院长的手说:“孩子们还在休息?”

    卢院长感激地说:“她们都睡醒啦,正在里面学习呢。你们快进来坐。”

    苏柳荷开始没觉得特殊,进到福利院课堂里,发现这边坐着的全是女孩子。

    邓莹莹小声说:“没特意跟你说明,怕你心里不好受。这边基本上都是被遗弃的女孩。过来帮忙的,除了国栋梁是在这边长大的,卢院长没有接受其他男同志到院里做义工的请求。”

    苏柳荷低声说:“没接受是对的。知人知面不知心。这帮小女孩最大的也才十二三,最小的还在襁褓里,不能让她们随便接触异性。”

    顾毅刃看了她一眼,拍拍她的肩膀说:“你放心,我看她们脸上的笑容不似作假,而且气色不差、体型匀称,应该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和保护。”

    邓莹莹给苏柳荷使了个眼色,苏柳荷看过去,见到容嬷嬷居然在抹眼泪。

    她感受到大家的视线,不好意思地说:“想到我以前的女子教会学校了,也都是收养的孤女。后来教会没了,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

    卢院长年纪跟容嬷嬷相差不大,闻言亲切地走过去跟她说:“现在是新社会了,祖国和各界人士对孤女们越来越重视。咱们女同胞也有了说不权利。说不定那帮孩子们已经在社会各界发光发热,用她们获得的爱,反哺需要帮助的其他女孩子们。”

    顾毅刃揽着苏柳荷的肩膀,悄悄说:“以后你想来我都陪你来。”

    苏柳荷低下头摸了摸肚子,点头说:“好。”

    苏柳荷带来的点心和娃娃得到孩子们的欢迎,她被孩子们围在中间荷花姐姐、荷花姐姐的叫着,叫得她心花怒放。

    “你叫什么名字?”苏柳荷注意到角落里有个话少的小姑娘,她走过去拉着她消瘦的小手说:“几岁啦?”

    小姑娘细声细气地说:“叫草儿,七岁了。”

    卢院长走过来,摸着她的头跟苏柳荷说:“她叫春草,是福州福利院转过来的。原来那边医疗不好,她身体需要在这边看病。”

    小姑娘拉着卢院长的袖子说:“我姐姐什么时候来?”

    卢院长说:“你姐姐下个礼拜就来,别急啊。”

    小姑娘“嗯”了一声,紧紧抱着卢院长的腿,腼腆地看着苏柳荷。

    卢院长跟苏柳荷解释说:“她们俩人不是亲姐妹,姐姐也是福州福利院的孤儿,被别人领养走了。因为舍不得她,每个月都会过来看望她。只是家里离得远,过来一趟不方便,待不了多久就会走。”

    春草听她们说话,忍不住咳嗽几声。声音里还带着喘。

    苏柳荷想起曾经自己在病榻上整夜咳嗽不宁的日子。见到小姑娘病弱的体态,心疼地拉着春草的小手说:“我也会再来看你的,下次过来给你带好吃的。”

    春草害羞地躲在卢院长身后,眼巴巴地看着苏柳荷。约定好下次过来的时间,苏柳荷离开的时候频频回头。

    回到部队,已经是傍晚。晚霞烧的天红滚滚的,烫得人心里不舒服。

    回到家,三个人都有点沉默。

    “都说女子能顶半边天,我瞧着有些人宁愿只要半边。”苏柳荷坐在沙发上,幽怨地说:“还是男孩好呀,丢不了呀。”

    顾毅刃放轻声音默默说:“可能会被抢走。”

    苏柳荷一下笑了:“我没说你。”

    顾毅刃高大的身体坐在小马扎上给她切橙子,让她能舒舒服服躺在沙发上休息,嘴上还安抚着说:“重男轻女不可取。”

    苏柳荷懒洋洋歪着,摸着肚子说:“那你想要男孩还是女孩?”

    顾毅刃大手扣在她的小手上摩挲着说:“其实不想给你压力。如果是男孩也凑合…要是女孩,特别是能长得像你的女孩,那就是老天对我的恩赐。”

    苏柳荷失笑着说:“这么会说话?”

    顾毅刃拉着她的手在唇边亲了亲说:“我希望她能有个幸福美满的童年。能弥补我不能早早认识你、陪伴你的遗憾。”

    “我也希望是个女孩。”去厨房烧水的容嬷嬷出来,笑着说:“妈妈会做设计,到时候有穿不完的漂亮小裙子,香喷喷的小娃娃,跟小蝴蝶一样到处飞来飞去,哎哟,想想我都乐开花啦。”

    顾毅刃也觉得美好极了,他正要说话,发觉膝盖被小脚蹬了一下。他看过去,听苏柳荷说:“那你爸妈呢?”

    顾毅刃说:“你真要听?”

    苏柳荷心里咯噔一下,心想压力要来了。

    军人世家,想要儿子应该比想要女儿多吧?

    哪知道顾毅刃说:“佟虹雁女士说自己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希望能抱香香软软的孙女。顾司令自然是听她的。还说他孙女就算是女兵,一样会是豪杰英雄。”

    其实是佟虹雁受够两个臭小子了,再不来个小棉袄暖暖她的心窝,环绕膝头,她觉得人生有遗憾。

    顾毅刃简单地说了说,至于到时候苏柳荷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他都会爱着的。

    只是爱的方式也许会有点点点点小差距。

    容嬷嬷拿来瓷盘装好橙子送到苏柳荷面前说:“其实也不必担心孩子性别。有些重男轻女的人家,那是想要生出劳动力,觉得越多越好。他们那样的人家,女儿出嫁就跟泼出去的水一样,无法再给家里干活,因此才不喜欢。”

    苏柳荷叹口气:“嫁出去的女儿只是结婚了,又不是死了。”

    容嬷嬷感叹地说:“算了,你别想这些。好好养胎。我去给你炖胶吃。”

    入秋后,容嬷嬷每日会给苏柳荷炖鱼胶和燕窝,润肺补身。

    市场逐渐开放,一些补品也逐步回归上流家庭。但苏柳荷每日吃的,是佟虹雁托国外的朋友搞回来的尖货,有钱也难得。

    别得先不说,光是容嬷嬷给苏柳荷炖的胶还分孕期阶段讲究,早期千金难得的黄花胶、北海胶,滋补身体养气血。中期准备了赤嘴胶和鳖胶,增强免疫力。晚期就要换成蜘蛛胶,补气养血、促进愈合。生完以后,还有另一番月子前后、催奶哺育、辅助睡眠的讲究。

    当年顾重甲也是看中她这方面是资深专家,才请容嬷嬷照顾佟虹雁身旁。

    三人一起吃过晚饭,苏柳荷睡前放着电视,热热闹闹着听着动静,在田字本上画着衣服样式。

    顾毅刃不喜欢她劳神,打来洗脚水抓着她的脚丫往盆里放。苏柳荷顽皮地沾了些水,脚背就要往他脸上贴。

    顾毅刃不光不挡着,还抓着她的脚亲了亲,眼里全是宠溺。

    苏柳荷把小本放在一边,窝在沙发里让顾毅刃给她洗脚。洗好一只脚,湿漉漉踩在他肩膀上。

    顾毅刃心想,自己肩膀再宽厚也没用,许久没扛过白嫩的腿猛干活了。算着日子得明年五月生产,生完还要恢复,至少还得大半年。

    苏柳荷哈欠打到一半,被他汹涌的眼神吓回去了。她气得蹬他一脚,顾毅刃不为所动,像一堵墙在面前。

    苏柳荷也心疼他,正值壮年勇猛的时节,刚尝到甜头,自己肚子就大了…不对啊,那也怪他!要不是他缠着不放,不眠不休,也不能一下就怀孕。

    没他种种子,她能发芽嘛?

    内疚个屁儿,活该。

    也许是她幸灾乐祸的小表情太生动,顾毅刃站起来圈她在怀里,居高临下的好好攻城略地了一番,亲的苏柳荷心火烧起来,他才去倒洗脚水去洗澡,在顺便自己解决一下。

    回到屋里,见到苏柳荷在床上举着小本给他看。

    顾毅刃看过后,认出来了:“这跟我原来的棉褂子很像。”

    苏柳荷说:“我就知道你能记得。今天看春草太瘦了,还咳嗽。我想着光等着政府发冬衣给福利院恐怕晚了,她体质差,我提前给她做个棉褂子穿着,护住五脏六腑也许就不会咳嗽了。”

    顾毅刃说:“再咳嗽你还有你的咸菜坛,佟虹雁女士的咳喘都被治好了。”

    苏柳荷说:“说来也奇怪,除了在小塘村试过的板栗、大米和菊花以外,在这边居然没有东西能出来。”

    顾毅刃说:“要么是只能出三样,要么是需要机遇了。”

    苏柳荷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说:“机遇啊,需要什么机遇呢。”

    “机遇可遇不可求,慢慢等吧。”顾毅刃把人塞到被窝里,苏柳荷小手自然地放在他的腹部,开始每天睡前数腹肌块块。

    顾毅刃刚下去的火气又要被她摸上来,正要跟她商讨这方面的问题,苏柳荷像是有所察觉,翻过身小屁股往他肚子上一拱,非常不负责任地睡了过去。

    ***

    下雪啦。

    苏柳荷挺着肚子在礼堂里,刚刚结束了高会长组织宣讲“冬期防火防灾”的家属会。

    她坐在窗户边,听后排的家属说:“真难得咱们这边也见着雪花了。”

    “眼看要过年,天气比去年冷多了。”

    苏柳荷在北方度过的冬天远比这里寒冷多了,鹅毛大雪卷着呼啸的北风能把她吹飞了。体感温度能有零下二十多度。

    夏石是南方小海城,冬天温度最多零度。今年也不知道怎么了,又冷又潮。第一个冬天给苏柳荷的感觉,还不如北方的干冷让人舒服。

    “苏柳荷同志,你有要捐赠的物品吗?”家委会干部拿着登记本挨个询问,部队家属每年冬天都会给帮扶的贫困村捐赠。

    苏柳荷刚来小半年,没有多余的物品捐赠,便小声问:“能捐钱吗?”

    家委会干部惊喜地说:“那可比捐物品好,贫困村老百姓缺什么自己买。”

    苏柳荷继续压低声音说:“能保证送到老百姓手里吗?”

    家委会干部拍着胸脯说:“高会长亲自送,等你生完孩子,明年也可以跟着一起去。”

    苏柳荷被曾经出过问题的绿十字会弄怕了,当年每个月都往里面捐钱,她可不想再把钱送到贪官污吏的手里:“我捐五元,少不少?”

    家委会干部小声说:“不少啦,好多五角一元的,你算很多得了。”

    这还差不多。

    苏柳荷交上钱,见到前面有家属叫她。她慢吞吞走过去,见到高会长也在。

    高会长正在跟阮小芳说话,苏柳荷有段日子没瞧着她,冷不防见着她的肚子吓一跳:“这是要生了吧?”

    阮小芳的婆婆钱爱中也在,她不乐意地说:“每年五月才生,说着话晦气不晦气。”

    “抱歉,我没有恶意。”苏柳荷知道老一辈对女人怀孕的事情上讲究多,仿佛普天下所有的讲究都在女人一言一行上了。

    高会长说:“我喊她过来不是让你批评的,而是要批评你的。你看你儿媳妇跟苏同志都是明年五月生产,怎么你儿媳妇肚子这么大?五六个月的肚子能顶人家要生产的肚子。”

    阮小芳挺着大肚子坐在位置上。她不是没礼貌,是她实在站不住。要不是高会长要求她必须走动起来,她此刻还在家里躺着养胎。

    钱爱中得意地摸了摸儿媳妇高隆的肚皮,军大衣扣不上扣子,她里面反穿着一件棉马甲,这样竟也不觉得冷。

    “高会长您不知道,再也没有我们家这样对儿媳妇好的了。”

    钱爱中瞥眼苏柳荷只有阮小芳一半大的肚子,嗤笑一声说:“过去吃不饱饭的人家,肚子才不起来。”

    高会长不好继续当阮小芳的面继续婆婆钱爱中,把她带到一边去。

    苏柳荷走到阮小芳跟前儿说:“小芳同志,不能再吃肥肉了。我家里有些鱼胶,你要是想要补——”

    阮小芳打断她的话说:“你说的就是鱼泡吧?那东西我知道。我家从来不吃那玩意,就算偶尔吃顿鱼,也会把鱼泡扯出去扔了,只吃鱼肉呢。要我说你多关心关心你自己,等孩子生出来跟个小猴子似得,丢的是顾副营长的人。”

    苏柳荷觉得自己对牛弹琴,她跟阮小芳说:“部队医院没发孕期手册给你吗?你照着上面的食谱来也比吃肥肉好。你要听高会长和医生的话,每个月去检查了吗?”

    阮小芳没等说话,后面钱爱中快步走过来说:“医生都是外人,有几个外人真希望我儿媳妇好的。他们说的粗茶淡饭一点油水见不到,不吃,我们家不吃。”

    高会长给苏柳荷使个眼色,让她先走。

    容嬷嬷过来接苏柳荷,见她脸色沉重问道:“怎么了?”

    苏柳荷摇摇头,挽着容嬷嬷的肩膀出了礼堂的门说:“好言难劝啊。”

    “不用你说我就知道是谁,劝过她们的人还少吗?”

    容嬷嬷说:“既然难劝就别劝了,无愧于心就好。你别想太多,眼瞅着要过年,太太也要来了,咱们把年货早些整理出来。”

    “行。”苏柳荷把不愉快的事情忘在脑后,与容嬷嬷聊着过年的准备。

    到了腊月二十八这天,佟虹雁如约而至。

    顾重甲要在京市值班,非特殊情况不得离开。只能让顾孝文陪着夫人一道过来。

    “哎哟,小脸圆嘟嘟的像是水蜜桃啊。”佟虹雁经常打电话跟苏柳荷联系,婆媳见了面跟好朋友一样,手挽着手来到沙发上坐下。

    屋子里暖气足,苏柳荷穿着单层粉棉的孕妇裙,让佟虹雁摸肚子。

    佟虹雁手放上去惊喜地说:“孩子活泼啊,能踢我的手了。好闺女,妈本来还担心你,见到你的气色和体态,放心多了。”

    苏柳荷说:“是嬷嬷照顾的好,这阵子操劳太多。我胖起来了,她反而瘦了。”

    佟虹雁拉着她的手,慈爱地拍了拍说:“等你生完再感谢也来得及。对了,妈带了好多礼物,小文,把我的包拿来。”

    顾孝文正在参观,闻言提着佟虹雁的两个大包放在茶几边上拉开:“弟妹,你做好准备啊。”

    苏柳荷还纳闷呢,见他不停地往外面掏婴儿的衣服。有连体的、有开档的、有小裙子,唯独一点全是粉嘟嘟的颜色。

    佟虹雁在边上笑眯眯地说:“咱们是个有福气的家庭,肯定能生个大胖孙女出来。我知道你会做衣服,但不能伤神。这是我找做惯衣服的老师傅做的,线头都在里面反缝着,不磨孩子皮肤,也不硌得慌。都是最细的棉布料子做的衬子。还有十来件缎子面,睡觉穿。”

    苏柳荷摊开看到一件又一件精巧别致的小衣服,喜欢的不行。内行人看门道,知道全都是下功夫精心制作的。

    “谢谢妈,这下我可省心了。”

    佟虹雁搂着苏柳荷拍了拍,顾孝文又拿起一个包说:“还有让你省心的。”

    说着从包里一沓沓的掏尿布…

    苏柳荷开始不觉得夸张,因为前面打电话佟虹雁说了她来给孩子准备尿布,直接找人用缝纫机做。

    直到苏柳荷摊开一块尿布,上面绣着“梅花”。她开始还笑着:“怎么还绣花啊?是不是做衣服剩的?这样最好,用糟了就能扔…扔不得啊。”

    她看到后面的棉布上居然还绣着“兰、竹、菊”…好家伙,四君子做成了尿布的装饰。

    佟虹雁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只是寄托了一点小小的祈愿。”

    “在尿布上?”

    “在尿布上。”

    苏柳荷怔愣了下,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她一下,佟虹雁和顾孝文也笑了。等顾毅刃和容嬷嬷过来看了个清楚,也跟着笑了。屋子里欢声笑语一片。

    三十这天早上,大家先给留守老人顾重甲打了拜年电话。

    院子里不能炸鞭,怕吓着肚子里的孩子。苏柳荷和佟虹雁就在家里贴窗花,顾毅刃在厨房帮着容嬷嬷打下手。

    顾孝文住在部队招待所,拎着招待所餐厅的烧鸡过来。

    见到红艳艳的窗花贴在窗户上面,忍不住说:“弟妹,你跟我弟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苏柳荷说:“生完孩子的吧,最好大一点能帮我撑裙摆。”

    顾孝文感叹说:“可真行,一点都不着急啊。”

    “人已经是我的了,跑不了。”苏柳荷巴不得晚点办,过些年洋婚礼流行起来,她就可以穿上漂亮的婚纱啦。

    顾毅刃端着水果出来,让苏柳荷不要太辛苦。听到这里,低头在苏柳荷耳边说:“咱们俩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先同居、有娃、拿证最后结婚。

    他带着笑意说:“但是呢——”

    苏柳荷转头看着他的眼睛说:“但是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顾毅刃颔首,大手在她头发揉了揉:“你是老天给我的最好安排。”

    ***

    夏石市福利院。

    春草的姐姐跟司机一起到了这里。

    春草挤在孩子们中间,跟着小声欢呼:“糖果姐姐!糖果姐姐!”

    被称作“糖果姐姐”的年轻女同志,不辜负孩子们的热烈,从车上拿下两大包糖果点心,还给她们带了不少玩具和新衣服。

    卢院长忍不住说:“你也太破费了,小塘啊,你下次再来不用带东西了。孩子们的东西太多了。”

    小塘笑着说:“不算破费,工资也没地方花,给她们花再多我也乐意。”

    她招招手,春草跑过去扑在她怀里。

    小塘拉着春草看了又看,见她从头到脚都是新的,连里头的衬衫和头上的发卡都是潮流新品。

    春草忍不住摘下发卡,要给小塘戴上:“这是荷花姐姐送给草儿的。”

    小塘说:“又是荷花姐姐呀?你很喜欢她?”

    春草害羞地点头承认。

    卢院长也说:“年底福利院忙,幸好帮忙的邓同志把她朋友介绍过来。也是辛苦,挺着肚子帮了不少忙呢。春草最近也不咳嗽了,应该是她拿来的药有效果。”

    “真的?!”小塘惊喜地说:“那我得好好感谢她,等过完年我给她捎些福州的特产过来见她一面。”

    第44章 生啦

    转眼到了预产期,小海城里早已春暖花开。

    “五月气候好,五月节一过不冷不热,孩子真会挑日子。”佟虹雁过完年回去陪顾团长渡过正月,三月底再次来到夏石陪同照顾苏柳荷。

    她和容嬷嬷俩无微不至的照顾,让苏柳荷整个孕期容光焕发、气血充足,比从前多了珠圆玉润的美感。

    家里比之前多了不少小孩子的用品,顾毅刃扛着摇摇床的上半部分,顾孝文拖着摇摇床的下半部分进到屋里:“这是什么木料做的,可真沉啊。”

    顾毅刃把摇摇床的床体轻松换了个方向:“沉吗?这样不容易翻。”

    顾孝文对他的力量有了更加直观的感受。

    苏柳荷坐在床上,佟虹雁让她靠着自己,正在挑拣去医院的衣服,时不时问问苏柳荷的意见。苏柳荷懒哒哒的,摇摇头或者点点头,母女俩有自己的默契。

    顾孝文见了说:“这母女俩要把衣柜的衣服都倒腾过去了。”

    顾毅刃见满床的衣服,也不吭声。只要媳妇乐意,他是愿意帮忙扛的。

    佟虹雁瞥了顾孝文一眼,顾孝文打了自己嘴巴一下:“千大万大,孕妇最大。我错了。我帮着拎包。”

    苏柳荷不咸不淡地说:“我等着你找媳妇那天,瞧你能什么样。”

    佟虹雁说:“就是。”

    顾孝文说:“我就这样挺好,一个人舒舒坦坦没人约束。最近生意也不错,出去应酬省得还惦记家里那位。”

    顾孝文听苏柳荷的话,除了搞地产还投资了一家钢厂。这两年没分多少钱,全都滚在生意里。但也比从前伸手找家里要的强。这次知道苏柳荷要给他生个侄女,年底分红自己一分没要,硬是给未来的侄女包了五千元的特大红包。

    “咱们敬爱的亲爱的友爱的好父亲,已经联系京市妇产科专家。后天到这里替我弟妹保驾护航。到时候我去接,一切我来安排。”

    顾孝文拍着顾毅刃的肩膀说:“外面的都有我,你照顾好我弟妹和我最重要的合作伙伴就成。”

    顾毅刃这点的确很感谢顾孝文,他是部队重点培养干部,平时操练和任务就比一般的干部多,经常还要去外地出差。要是没有家里人帮衬,他肯定不能把苏柳荷照顾的这么好。

    苏柳荷伸手抓着他的手晃了晃说:“帮我把鞋子穿着好么?”

    顾毅刃蹲下来,让她肿起来的小胖脚踩在膝盖上,温柔地替她穿上鞋。

    在孩子没有到来前,他真不知道一个女人怀孕会有这么多不便和身体上的苦难。看着苏柳荷发肿的手脚,他总会难受。

    佟虹雁太了解他们父子俩了,这孩子跟他爹那时候一模一样。她起身说:“你们先收拾着,我去外面帮帮嬷嬷。”

    顾孝文站在门口傻乎乎地说:“收拾?我来帮你们一起收拾。”

    佟虹雁瞪了他一眼,没见着小两口有心里话要说嘛?

    顾孝文一激灵,忙不迭地出门将门带上了,留下苏柳荷和顾毅刃俩人失笑。

    “我不会有事的。”苏柳荷怀抱着顾毅刃的脖颈,亲昵地蹭了蹭鼻尖,甜甜地说:“还有专家要来呢。”

    顾毅刃没说话,把她的小手放在胸口上让她感受自己的心跳。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里滚一圈,他要说不担忧那是假话。

    苏柳荷也沉默下来,俩人在一起拥抱许久。

    等到他们出门,外面一切已经收拾妥当。

    院子外面停着两台车,陕虎和顾孝文俩人正在往后备箱放东西。

    路过的熟人见了都咂舌,这些日子她们知道苏柳荷的婆婆亲自来照顾她。见到佟虹雁惊讶她的影星身份外,更加羡慕她们之间的关系处的跟闺蜜一样好。

    这些若是装的也就算了,见着苏柳荷眼看着要去医院,两台车里全是她跟孩子的用品。不管派不派的上用场,苏柳荷想要带,那就带过去,就图一个心里舒坦,这就不光是一般的宠爱,而是放在手里,当做掌上明珠一样呵护了。

    苏柳荷挺着肚子跟她们打着招呼,夏大姐亲热地说:“回头生了我们去看你啊。说不定你跟小芳能一天生呢。她昨天已经跟她婆家人坐车去医院了。”

    钱爱中还打算让阮小芳在家里生,自己来接生。高会长知道后,亲自送阮小芳去了医院。

    钱爱中还说算过位置,在家里能生孙子,去了医院生不了孙子,被高会长好一顿教训。

    苏柳荷发自肺腑地说:“要是都顺利就好了。”

    夏大姐说:“一定会都顺顺利利的!”

    苏柳荷上车有点难,顾毅刃在旁边抱起她缓慢地放在后座上。等放好后,佟虹雁跟着坐在苏柳荷旁边,说些宽慰放松的话。

    顾毅刃亲自开车,将苏柳荷送到部队医院妇产楼。

    058部队医院的妇产科是两栋连在一起的苏联式红砖建筑,产护独立、环境幽静,有独立的散步花园。一墙之隔是夏石市干休所,也是个鸟语花香的好地方。

    苏柳荷满意这边的环境,也满意住院条件。

    去年底部队子弟扎堆从十一月、十二月出生,她还担心不会有好床位。五月份过来待产的孕妇少了大半,也不知道顾毅刃怎么弄的,给苏柳荷安排了最里面的套房,叫她惊喜不已。

    套房是两室一厅的格局,外面是陪产家属房,床和餐桌。里面是一室一厅的产妇套房,有产妇和新生儿的床,还有沙发、移动餐吧、哺乳区等等,能想到的应有尽有。

    “明天是预产期,也许不会那么快,在生产前孕妇每天需要下楼活动一小时。”

    过来的护士跟他们亲切说明,帮着筛选生产时需要用的物品。发现这家人给产妇都是极好的,说话语气更缓和了些。

    过了一会儿,妇产科主任也过来看苏柳荷的情况:“胎位正、孩子健康、孕妇身体情况都很优秀。”

    知道京市王主任要亲自过来接生,她还以为情况多复杂。这样顺产也没有太多难度。只是上产床以后的确会有突发事件,王主任过来相当于多上一层保险。可想而知孕妇对顾副营长和他的家庭而言是多么重要。

    顾毅刃跟主任去办公室详细说明生产时的问题,还有些家属签字要准备。

    苏柳荷过来在车上的时候,肚子有点像要抽筋。问了佟虹雁,佟虹雁说马上要阵痛。

    苏柳荷小脸紧张兮兮地等着阵痛,知道自己的难关要开始了。可是一直到晚上吃饭前,阵痛都还没来。

    吃完饭,容嬷嬷催着苏柳荷下去活动。

    顾毅刃搀扶着苏柳荷慢吞吞地下楼,俩人边走边说笑,顾毅刃望着她的眼神充满关切和爱意。

    佟虹雁站在二楼窗户往下看,忍不住唇角翘了起来。容嬷嬷在一边感叹地说:“就好像见到那时候您和顾司令。”

    “这个节骨眼上,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无所谓了。”佟虹雁双手合十,祈祷着说:“只要明天平安就好。”

    苏柳荷在楼下溜达了一个半小时,顾毅刃揽着她圆润的腰身陪着她慢慢往病房里走。

    “是有人在烧纸?”苏柳荷鼻子敏感,闻了闻空气里的味道确定地说:“真有人这里烧过纸。”

    顾毅刃也闻到味道,往四周打量一圈,看到无人的拱门后面,钱爱中嘴里神神叨叨念着什么,飞快地走进楼里。

    苏柳荷捂着口鼻,闻到刺鼻的中药和烧纸的味道,感觉不妙地说:“阮小芳也在这里,她婆婆该不会又弄什么偏方给她喝吧?”

    顾毅刃说:“等上去我跟护士说一声。”

    苏柳荷嘟囔着说:“马上要生了,娃娃在肚子里面都是活的,现在喝能有什么用。”

    顾毅刃扶着她往楼上去,正好容嬷嬷下来接他们,见了他们就说:“阮小芳的婆婆简直有神经病,非要阮小芳把神药喝了,说喝了神药在医院里也能生儿子。现在还闹着呢。”

    二楼走廊的另一头传来钱爱中耍泼的声音,顾毅刃捂着苏柳荷的耳朵不让她听那些污言秽语。

    佟虹雁见苏柳荷上来了,站在楼梯口领着她往病房里去,不让她在外面见着阮小芳一家人。

    苏柳荷回头看了眼,脑袋瓜刚转过去就被顾毅刃掰了回来…她只见着坐着轮椅行动不便的阮小芳,还有一群护士和医生围着的跳脚的钱爱中。

    “阮小芳的丈夫呢?”苏柳荷被顾毅刃扶上床,孕晚期她不能吃太多食物,孩子太大对她生产没好处,还会增加孕妇的各项指标。

    顾毅刃无奈地说:“有任务。”

    苏柳荷微微张着小嘴:“怎么不给人家放假。”

    顾毅刃气笑了:“他自己找团长接了别的任务,我也拦不下来。”

    苏柳荷说:“他媳妇要生孩子呢。”

    顾毅刃说:“他说他妈让他别耽误工作,女人生孩子都一个样。”

    苏柳荷被容嬷嬷扶着靠着床头,气呼呼地说:“这样还是别娶媳妇的好。”

    容嬷嬷也说:“就是个不中用的。”

    苏柳荷说:“对呀,那么听他妈的话干脆嫁他妈得了。”说完,想起佟虹雁还在边上,捂着小嘴说:“我不是说你噢。”

    佟虹雁正在给苏柳荷叠衣服,闻言说:“娶了媳妇就该听媳妇的话。他爸就很听我的。他和小文可不能再听我的,我嫌烦。自己找媳妇管着去。”

    苏柳荷又在床上开始笑,这一笑笑不对劲了,她慌忙拉住顾毅刃,声音小小地说:“我好像笑的尿裤子了…”

    顾毅刃想掀开被子,苏柳荷见屋里还有佟虹雁他们,她不好意思。

    谁知道容嬷嬷大步流星过来,手脚急迫地掀开被子瞅了眼,喊道:“羊水破了!”

    苏柳荷被“羊水破了”四个字吓一跳,捂着肚子感觉里面绞痛。屋子里所有人各就各位,连远远站着避嫌的顾孝文也知道出门找医生过来看。

    “现在是晚上七点半,刚开三指,还要再等等。”值班医生问清楚苏柳荷的情况,宽慰地说:“现在要开始保存体力,不要害怕,你的宝宝胎位很正。”

    苏柳荷咽了咽吐沫,看向顾毅刃,发觉他比自己还要紧张。如此这样她竟奇迹地没有太紧张了。

    等待的过程里,她该吃吃、该睡睡,反而是佟虹雁他们在边上熬着不敢熟睡。

    半夜三点,走廊外面传来撕心裂肺地嚎叫声,苏柳荷这边房间隔音效果不错,居然还能听到。

    顾毅刃在套房里面的沙发上眯着,大长腿搭在沙发扶手上,听到动静第一反应往苏柳荷床上看过去。

    在睡眠灯下面的苏柳荷睡得很踏实,侧着身体抱着肚子冲着顾毅刃的方向。顾毅刃走过去轻轻摸了摸额头,随后才轻轻出门。

    “是阮小芳要生了。”容嬷嬷进来说:“胎位不正,孩子很大,这回可得遭罪了。”

    佟虹雁厌恶地说:“她婆婆实在不好相处,把儿媳妇管教成什么样了。”

    容嬷嬷也小声嘀咕:“她儿子真是个废物,现在还不在边上守着媳妇,阮小芳嫁给他真是倒霉。她婆婆还指望她生个男丁出来光宗耀祖呢。”

    顾毅刃听到身后苏柳荷小声哼唧,应该是肚子又痛上了。赶紧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佟虹雁和容嬷嬷便闭嘴不再吐槽,纷纷过来看苏柳荷。

    苏柳荷尚且有余力关心外面:“好吵,怎么了?”

    顾毅刃说:“没什么,是有人要生了。”

    苏柳荷心有戚戚地说:“挺吓人的,换成我可不会那样嚎。”

    顾毅刃说:“我爸请的专家明天一早就到。”

    苏柳荷刚有阵痛,顾毅刃就跟京市王主任联系了。王主任坐飞机到省会再由顾孝文接过来。

    顾孝文晚上干脆开车去省会了。

    苏柳荷睡不着觉了,等到阵痛结束,休息了一会儿,就从书里把夹着的信拿出来。

    “春草的姐姐还说等我生完孩子来看我。她上次给我带的肉糕真的很好吃。”

    苏柳荷应该是饿了,看着小塘的字就想起她上个月托卢院长留给她的肉糕。

    顾毅刃给她泡了牛奶,她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喝,手里拿着小塘的信说:“一直到现在还没给她回信,希望她不要生气。”

    顾毅刃开始并不知道小塘是谁。后来见到信里落款:伍小塘。对方也没隐瞒自己是孤儿的身份,让顾毅刃很快查清楚伍小塘就是苏柳荷亲生父母领养的那位孤儿。

    没想到兜兜转转间能跟苏柳荷成为笔友,俩人信件往来三四个月,相处融洽甚至要往知己方面发展。

    顾毅刃担心伍小塘会对苏柳荷有不利的地方,观察一段时间后,发现她似乎并不知道苏柳荷的身份。

    这样一来,俩人各自都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倒是让顾毅刃不好跟苏柳荷说明伍小塘是谁,免得怀孕的妻子一时有个好歹。

    苏柳荷不知道顾毅刃一直关注着她跟伍小塘的往来,她看了看信,然后夹在书里,继续看书打发时间。

    到了早上六点,苏柳荷已经躺不住了。肚子痛的她在走廊上来回转悠。随后,顾孝文接着王主任及时赶到。

    而在产房里待了一晚上,还处于艰难生产中的阮小芳,她的声音已经若有似无。

    “必须顺产!”钱爱中扯着嗓子喊:“我算过,她只要顺产,一定能给我生孙子。”

    钱爱中手里拿着一幅抱着鲤鱼的胖小子画像,仿佛那就是她还未出世的孙子。她拿着某种药包在画像上来回擦拭,被护士厌恶地抢走:“我告诉你,再在这里搞封建迷信,我就叫人把你抓起来!”

    “我儿媳妇生孩子,你敢抓我?”钱爱中扯着嗓子喊:“我孙子有个好歹,你们赔得起吗?”

    产房里又传来阮小芳断断续续的呼喊声,出来的护士满手是血:“产妇家人在吗?产妇要是再不剖腹会有生命危险。”

    钱爱中快步走过去说:“是大的有生命危险还是小的?”

    护士顿了下:“暂时说不好。”

    钱爱中哼了一声说:“我当年生我儿子的时候还没到医院花钱呢,就在炕上来回爬了两天还不是什么事没有?让她继续生,必须生!”

    顾孝文从她身边走过,啧啧地说:“不是自己的闺女不心疼啊。”

    苏柳荷看不下去,但也帮不了什么。她进到病房里喝了几口水,肚子又开始痛了。

    王主任过来检查了一番,跟顾毅刃说:“可以进产房了。”

    苏柳荷一把拽着顾毅刃的袖子说:“要是到了剖腹产的地步,你一定要同意啊。”

    顾毅刃说:“我现在就想让你剖。”

    苏柳荷怒道:“你给我振作一点!妈——!”

    佟虹雁把失魂落魄的顾毅刃撵到一边,送苏柳荷往产房里走:“你放心吧,妈是过来人,知道什么时候该让你剖。”

    王主任在一旁笑着说:“都不要紧张,这样状态下顺产的可能高达百分之九十。”

    顾孝文非要说:“那还有百分之十呢?”

    容嬷嬷吼他说:“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苏柳荷自己推开产房的门,雄赳赳气昂昂地说:“都等好吧!”

    顾毅刃坐在走廊上等了好久,站起来来回溜达几圈,抬手一看,苏柳荷刚进去五分钟。

    顾孝文没见过他这样,想笑又不敢笑。

    顾毅刃在走廊上徘徊许久,听到里面传来苏柳荷断断续续的嚎叫声。

    顾孝文实在忍不住说了句:“弟妹一看底子就好,中气十足、声音嘹亮,能把房顶掀了。”

    说完发现顾毅刃红着眼眶幽幽地盯着他,他往自己嘴巴上狠狠抽了一下:“闭嘴!”

    时间滴答滴答的过去,顾孝文偷偷看向顾毅刃,感觉他要把自己拔秃毛了。

    啧啧。

    两个多小时过去了,王主任没让人传来一点消息。

    忽然出来一名双手都是血的护士,冲他们喊道:“产妇不行了,保大还是保小?!”

    顾毅刃倏地站起来,喊道:“保大!必须保大!”孩子是锦上添花,但苏柳荷是生命的唯一。

    他话音落下,被佟虹雁扇了一巴掌:“冷静点,人家问你了吗?!”

    顾毅刃再一看,原来找的是阮小芳的家人。

    他面无表情地坐回原处,让旁边震惊的顾孝文唏嘘不已。

    做完任务回来的阮小芳丈夫,此刻跟钱爱中在一起。他刚跟顾毅刃打招呼,顾毅刃完全不理他,全心全意都在担忧苏柳荷。

    听到护士问他保大还是保小,他一下没了主意,转头看向钱爱中。

    钱爱中急忙冲到护士面前,着急地说:“是不是男孩?”

    护士忘记里面医生的话,不小心说漏嘴:“是男孩,身子太大,肩膀卡住了。”

    钱爱中不急反笑:“果然是孙子,要孙子,我要保小!”

    这一句,让走廊上等待的所有家属们都惊讶了,这相当于给产妇判了死刑。

    佟虹雁实在忍不住,走过去质问孙毅说:“里面躺着的是你的妻子,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

    孙毅支支吾吾地说:“可那是我妈的孙子啊。”

    顾毅刃抬眸掠过他,冷笑着说:“孙连长真够凉薄。”

    孙毅赶紧解释说:“也、也许大的也没事呢。”

    顾毅刃不再跟他说话,闭上眼睛细细听着里面是否传来苏柳荷的声音。

    钱爱中见孙毅被上级说了,拉着孙毅说:“不过大你半级,别怕。他们这样的人家,只配有孙女。”

    佟虹雁在旁边听的一清二楚,气笑了:“那我多谢你吉言。”

    苏柳荷进去产房四个小时,产房里传来一声嘹亮的哭声。

    走廊上等待产妇的家属有四五家,大家都等着护士出来说明是谁家的孩子。

    顾毅刃的心仿佛被触动了,他不由自主地走到产房门口,顾孝文跟过去说:“怎么了?你怎么突然起来了?”

    顾毅刃说:“是我的孩子。”

    顾孝文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兄弟啊,我能理解你的急迫心情,但是护士还没出来,你怎么就——”

    产房里一位抱着婴儿的护士推开门:“苏柳荷家属在不在?”

    顾孝文低声说了句:“我靠!”

    顾毅刃哑着嗓子说:“我就是。”

    护士跟他说:“恭喜你啊,六斤六两的女婴,体重非常好,你看看四肢躯体都是健康的…”

    佟虹雁他们忍不住欢呼起来,顾孝文拍着大腿说:“太好了,大侄女的压岁钱果然没白给!”

    顾毅刃跟护士说:“苏柳荷怎么样?她人怎么还不出来?”

    护士笑着说:“产妇没问题,状态不错,一会你就能见到了。”

    佟虹雁接过孙女,老泪纵横。她看着怀里小小的女婴,觉得没有比现在更幸福的时刻了。

    “真是孙女?!”忽然一个低沉雄厚的声音在他们身边响起,顾重甲从京市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医院。

    见到顾重甲,佟虹雁忍不住流下眼泪:“这次你总算在了。”

    顾重甲低头看着孙女,微笑着说:“遗憾终会落幕,咱们的下一代、下下代都会更好的。”

    顾孝文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小侄女的小脚,咧着大嘴傻笑。他正想着跟顾毅刃说点恭喜的话,却看到顾毅刃急切地守在产房外,等着见到苏柳荷出来。

    十多分钟后,苏柳荷出乎意料地自己走了出来。

    她脸上虽然虚弱,但维持着微笑,傲娇地说:“同志们,我回来啦。”

    顾毅刃上前拥抱住她,能感觉他身上的颤抖。

    苏柳荷简直觉得进产妇的不是自己,而是顾毅刃。

    到了病房里,苏柳荷开始输液。怀里夹着小小的婴儿她觉得好神奇:“这居然是我生的?怎么跟小猴子一样?没搞错吧?”

    要不是她刚生了孩子,佟虹雁也想招呼她一下。

    “王主任还不出来?”佟虹雁问王主任的助手:“这次真是太感谢他了。”

    王主任的助手说:“里面有位产妇大出血,王主任过去帮忙搭把手。说来也是,产妇高糖高压、婴儿体型巨大,也不知道怎么照顾的,听说还不让剖腹产。要不是王主任在,产妇早就没了。”

    佟虹雁知道肯定是阮小芳没错了。虽然关系不怎么样,但毕竟是一个部队的熟人,见死不救不地道。

    她进到套房里,见到苏柳荷和顾毅刃俩人正在听护士说哺乳知识,她立刻退了出来,还把逗小侄女的顾孝文也喊了出来:“你去陪你爸吃个饭。”

    顾孝文还想玩小孩,闻言说:“为什么?”

    顾重甲起身说:“走吧。我还有事情问你,听说你买了好多套四合院,为什么啊?”

    顾孝文蔫儿吧唧地跟在后面交代:“弟妹让买的。”

    顾重甲:“…嗯。那买地?”

    顾孝文说:“弟妹让买的。”

    顾重甲侧目看向他,在走廊上站住脚:“那你做生意?”

    顾孝文老实巴交地说:“弟妹让的。”

    顾重甲叹口气:“走吧,吃饭去。”

    在病房套间内的新人父母,四目相对。

    护士说:“丈夫要辅助产妇按摩,好让奶尽快出来。我们支持和建议要自然喂养的。你们可以先试试,有问题随时找我。要是觉得按摩不到位,也可以让我帮忙。”

    “不不不。”苏柳荷接受不了陌生人对她的那里揉揉捏捏,拒绝着说:“我们可以。”

    护士知道小夫妻抹不开面子,点点头走了。

    顾毅刃滚了滚喉结,摊开双手说:“我帮你脱?”

    苏柳荷挺起胸膛,扭过头艰难地说:“你规矩点,孩子在呢。”

    其实顾毅刃的熟练度还是有的,只是此时此景,让他们俩着实有种英勇就义的感受。特别是苏柳荷,眼泪汪汪地趴在顾毅刃肩膀上,几次咬下去…

    第45章 发现了

    走廊对面,没有他们的岁月静好。

    阮小芳还在手术室里接受抢救,阮小芳的病房里钱爱中已经开始安排孙家皇位继承人孙大宝的满月酒都要请哪些人了。

    孙毅站在病房门口望着手术室欲言又止,他妈抱着孙大宝喜极地说:“我就知道我大孙子是个有福气的。足足九斤重,都是我平时给他吃的好。回头还要把你们团长也请过来,他家是不是就一个闺女?这方面他就远不如你,见了我孙子不得羡慕哭了。”

    孙毅犹豫着说:“护士刚才说要给大宝做个检查,他妈身体指标好多项目不合格。”

    钱爱中抱着孙大宝不撒手,在病房里枉顾其他人也在,嚷嚷着说:“有什么检查的?他妈是他妈,他是他。我孙子有福气,不可能会有问题。你看脑袋瓜和胳膊腿长得多胖乎,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四人间的病房,大家全都闷不吭声。有个孕妇气得在里面待不下去,在走廊上转悠。

    手术室下的病危通知书在孙毅手里捏着,他妈在边上不停地念叨着:“除了请领导还要把你二姨、三姑他们都叫来,你三姑最喜欢男孩了,她手里还有钱,让她多给点。”

    孙毅说:“这些都够坐七八桌了,小芳家里人还得来呢。”

    钱爱中说:“她家里一群渔民,走在边上浑身都是腥味。我才不乐意让他们抱我的大孙子。”

    手术室里又出来一个护士,跑到孙毅边上说:“产妇大出血,你是不是跟她一个血型的?赶紧跟我过来抽血!”

    孙毅说:“啊?好。”

    钱爱中一把拦住孙毅,跟护士说:“你们医院没血?”

    护士说:“换了几遍血,血库里的血不够用,赶紧的啊。”

    钱爱中还在犹豫:“抽血多伤人啊,我儿子是干部,以后还要出任务的。要是伤了身子怎么办?”

    “那就不让他出任务了。”

    顾毅刃在套房里守着苏柳荷和孩子睡着了,他出来透口气看看是谁在走廊上吵吵嚷嚷。

    换做苏柳荷在里面生死未明,他就算把自己身上的血都抽出来,哪怕把身上的肉也剐下来,只要苏柳荷能平安他是愿意的。

    “我儿子以后是有大出息的,你当领导的怎么能这样说话。总不能你生了个女儿就嫉妒我儿子吧?你知道抽血对我儿子有多大伤害吗?”

    护士吼道:“手术室里是你家儿媳妇!是条人命!你到底要自私到什么地步?你跟儿媳妇多大的仇恨,不要孩子的亲妈,难道还要给她找后妈?”

    钱爱中还要拦着,孙毅忙说:“妈你让开,我现在就去抽。”他临走看了顾毅刃一眼说:“我没不打算抽。”

    钱爱中抱着孙子瞪着手术室的方向无声地骂了几句。

    顾毅刃沉默地看着他,不愿意再跟他多说一句话。

    在孙毅抽血的时候,有医生过来要带孙大宝做检查,钱爱中非要跟着一起去,絮絮叨叨地跟着走了。

    他们走了以后,走廊上站着看热闹的众人唏嘘不已。

    有的年轻产妇甚至吓哭了,抱着肚子不想生孩子。她的家人在边上哄了又哄,心里早就把钱爱中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喂好了?”佟虹雁拍拍顾毅刃的肩膀跟他说:“别人家的事咱们管不了太多。希望王主任一切顺利吧。”

    顾毅刃说:“喂完母女俩就睡了。”

    佟虹雁说:“你下去吃个饭,我和嬷嬷守着。晚上你还得照看着,吃完饭回来你也眯一会儿。”

    苏柳荷能平安生产,让顾毅刃心里的大石头落在地上。他听从佟虹雁的话,去医院食堂随便对付了一口。

    上来的时候,看到高师长夫妻,他们过来探望苏柳荷。知道她们还在睡觉,站在门口看了眼,把营养品和红包留下来,跟佟虹雁说了会儿话就走了。

    后面又来了几拨朋友,佟虹雁都不知道他们消息怎么这么灵通。好在都知道苏柳荷的家庭帝位,知道在睡觉也不打扰。

    顾毅刃上来时,见到阮小芳的父母。俩个老人穿着朴素,提着水桶,水桶里放着鲜活的海鲜。知道女儿生孩子,他们连夜过来,把舍不得吃的贵重海鲜也提来了。

    孙毅抽完血正在走廊上,见到岳父母又提着海鲜过来说:“她还在抢救呢,哪里能吃这些,你们都拿回去。”

    “抢救?”阮小芳的妈眼泪一下下来了,跑到手术室门口敲着门喊道:“医生啊医生,把我的血都抽给我的女儿吧!求求你们救救她,我给你们跪下磕头了啊。不要让我白发人送黑发人啊。”

    “父母在就好。”佟虹雁深深叹口气,被顾毅刃扶着进到病房里。

    苏柳荷在夜间醒了过来,自然顺产让她不比剖腹产需要好好补元气,睡一觉起来除了生孩子的地方有点难受,双眼炯炯有神。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跟边上端着碗要喂她吃饭的顾毅刃说:“为什么肚子还没下去?我该不会成大肚婆了吧?”

    顾毅刃好笑地说:“成了大肚婆我也爱你。”

    苏柳荷不乐意地说:“我关注自己的身材又不是为了你,我是想着健康美。”

    顾毅刃臭不要脸地说:“可我的身材都为了你。”

    苏柳荷噗呲笑了。

    容嬷嬷进来见他们笑呵呵的说:“肚子会慢慢回去的,别着急。哪能说跟弹簧一下,生完嗖地弹回去啊。”

    苏柳荷还真以为嗖地能弹回去呢,知道以后往后面靠着,弹了弹边上呼呼睡觉的小宝贝脸蛋一下说:“看来还是得锻炼啊。”

    顾毅刃喂她吃完饭,新手夫妻又在套房里喂孩子。刚出生的小孩头发黝黑浓密,带着些自然卷。小手能攥着爸爸的手指头,一边喝一边哼唧。

    喝完奶,又睡了过去。苏柳荷大言不惭地说:“也没多难嘛。”

    说完,感觉有臭臭的味道。

    顾毅刃见她小脸一下僵住了,抱着闺女到旁边换尿布。苏柳荷扇着前面的空气说:“拉粑粑这方面,我闺女也是一级棒。”

    他们忙完,顾毅刃给她做按摩。俩人木着一张脸,按摩以后,苏柳荷被扶着在地上活动身体。

    她走到门口,听到走廊上有人在骂架,苏柳荷说:“阮小芳还没脱离危险吗?”

    站在门口一直看热闹的容嬷嬷说:“出来了,脸白的跟纸一样。她爸妈都是老实人,俩人吵不过一个钱爱中。不过钱爱中也是有报应…可怜了孩子。”

    苏柳荷被他们保护的很好,有点不明白容嬷嬷未尽之言。

    在病房里休息了两天,断断续续整合了一些信息后,苏柳荷才知道原来阮小芳生出来的儿子有智力缺陷。

    她婆婆二话不说又要让阮小芳喝药备孕,阮小芳恨婆婆和丈夫不管不顾,别说喝药,她连他们一家都不打算要了,正在撕扯着要跟他们离婚。

    “说不定就是钱爱中的药导致的孩子智力发育障碍。”苏柳荷被顾毅刃浑身上下包裹着严严实实,从医院接回去坐月子。

    回到家,她感慨地说:“要我是阮小芳,鬼门关里走一趟我也要离婚。”

    她不信女人本弱、为母则刚的鬼话。她认为女人有自己的力量,唯一虚弱的时候那就是在产房里生产的时候。那时候女人要把自己的性命交给别人,这是极大的不公平。她知道的新闻里,生完孩子要离婚的女人不少,那都是在虚弱的时候看到身边人的冷暖。要是不知道还好,要是知道婆家人不顾她的性命,她是怎么也过不下去的。

    顾毅刃抱着孩子在客厅里走来走去,闻言说:“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

    “你要不要这么敏感。”苏柳荷在沙发上抿唇笑着说:“别往自己身上套,我知道你是最好的丈夫。”

    “全世界?”

    “何止,全宇宙最好的,满意了吗?”

    顾毅刃点点头:“满意。”

    坐月子这几天,顾重甲已经回去了。再没有阮小芳一家人的消息。苏柳荷却发现她女儿回家以后开始闹腾起来。

    她小脸憔悴,披头散发地坐在床上盯着孩子说:“怎么就不睡觉呢?怎么就不睡呢?”

    顾毅刃产假已经到了,晚上也跟着一起熬,脸色看起来也不大好。

    佟虹雁耳鸣都要出来了,她说:“是不是因为你们还没给孩子起名字?”

    顾毅刃说:“大名起了,叫顾贯晴。”

    希望她以后的人生,长云万里具是晴天。这是苏柳荷和他一起起的名字,希望女儿以后快乐成长,没有忧愁就好。

    说话间,孩子又开始哭了。白天黑夜,嘹亮的声音想哭就哭,哭的响亮。

    顾毅刃没办法,抱着女儿起来继续来回走。每次走来走去俨然一副女儿奴的样子。

    今天顾毅刃忽然发现,女儿每次走到厨房门口哭声就小了不少,还能伸出小胖手招一招。

    但要是再往客厅去,她就继续哭。

    来来回回多次,顾毅刃灵光一闪,忍着会被佟虹雁以及容嬷嬷混合招呼的后果,带着孩子走进厨房。

    苏柳荷躺在床上,容嬷嬷给她揉着太阳穴。生产的时候疼归疼,但真的就那一下挺过去就好。可回到家,孩子夜夜啼哭,她是真的吃不好睡不好,脑袋瓜要炸开了。

    “诶,怎么不哭了?”佟虹雁在边上叠着尿布,站起来往厨房去。

    不大会儿功夫,苏柳荷看着顾毅刃抱着女儿回来了,女儿是真的睡的很好很香,只是怀里抱着一个咸菜坛…

    “她非要这个。”顾毅刃无奈地说:“抱着就睡着了。”

    苏柳荷和他面面相觑,忽然记起顾毅刃说过的“机遇”,难不成女儿跟她的咸菜坛真有什么机缘在里面?

    后面几天,有了咸菜坛盘,孩子每天不再啼哭,让整个家庭的生活质量拔高不少。

    苏柳荷干脆说:“给她起个小名,就叫坛坛吧?”

    顾毅刃点头说:“很合适。”

    苏柳荷出月子这天,迎来了一批小客人。

    福利院的孩子们知道她们心爱的荷花姐姐生了妹妹,齐齐跟卢院长争取要过来看望小妹妹。

    卢院长和春草等孩子,出了趟远门,带着小姑娘们的信和编织的花篮来到苏柳荷家。

    苏柳荷期待她们的到来,领着小姑娘们到卧室里看望睡着的坛坛,然后看到春草一直牵着一位女同志的手。

    年轻的女同志穿着简单大方的白衬衫牛仔裤,眉眼里都是倔强的气质。苏柳荷几乎瞬间把她认出来了,她快步走过去拉起对方的手说:“小塘?是不是你?”

    伍小塘见到苏柳荷的表情有点奇怪,此刻挤出笑说:“我还以为你认不出我来,我可是一下就认出你来了。”

    这话也有点奇奇怪怪,顾毅刃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容嬷嬷被顾毅刃安排在苏柳荷身边寸步不离,伍小塘应该感觉到了,跟苏柳荷说话之间分寸保持的很好。

    苏柳荷对她的到来很是开心,邀请她跟孩子们在院子里一起吃午餐。

    卢院长知道苏柳荷是干部家属,进来看到她家里的摆设和婆婆的气质,也知道不是一般的人家。

    她感谢苏柳荷对福利院的照顾,知道苏柳荷还会继续关照福利院,感激地说了不少话。

    她们说话间,外面来了家委会的干部,是高会长身边人。

    她跟苏柳荷打了个招呼,想请容嬷嬷过去说话。

    苏柳荷纳闷:“找嬷嬷做什么?”

    顾毅刃在边上说:“可能因为阮小芳的事,嬷嬷从头看到尾,许多事情比别人看的清楚。也许是希望她能够站在客观的立场说点证词。”

    苏柳荷说:“是孙毅不想离婚?”

    顾毅刃说:“他妈的所作所为已经传遍部队了。离婚也是早晚的事。应该是阮小芳申请部队出面处理。”

    苏柳荷叹口气。

    伍小塘望着苏柳荷和顾毅刃俩人,夫妻二人看起来感情就很好。她心里隐约有一种想法,但是要等回到爷爷家里确认。

    伍小塘和孩子们临走前,苏柳荷跟她说:“等坛坛再大点,我还会继续帮忙福利院的工作,到时候咱们在福利院见?”

    伍小塘拉着苏柳荷的手说:“好,我们到时候再见。”

    她走的时候频频回头看,似乎有话欲言又止。

    顾毅刃能猜到伍小塘的心思,她也许认出苏柳荷是她养父母的亲生女儿了。

    顾毅刃觉得他应该找时间跟苏柳荷好好说说这件事,希望她能有个心理准备。

    毕竟苏柳荷从京市往福州去的路上,那时候的心情他能够猜测到,是一种鱼死网破的绝望感。

    这些日子他们过得很幸福安稳,顾毅刃总觉得有个定时炸弹在脚下踩着。

    “你那是什么眼神?”苏柳荷感受到顾毅刃的视线,拍了他一下说:“坛坛的尿布该洗了。”

    顾毅刃把一切抛在脑后,她亲爸妈的事情比不上闺女洗尿布重要。

    “苏柳荷同志。”阮小芳的声音虚弱的传来,让准备进屋休息的苏柳荷一下站住脚。

    “你有什么事?”苏柳荷站在院子里,看到阮小芳虽然能站起来行走,但脸色还是很不好。应该是身后母亲扶着她的缘故,支撑着她一路走到这里。

    “我是来跟你道谢,听说那天救我的王主任是因为你的缘故到了夏石。要不是她,我可能活不到今天了。”

    这话说出来,阮小芳的眼泪也下来了。

    曾经再不好的关系,见她这样示弱,也没有多少厌恶,只有可怜。

    苏柳荷实话实说:“你要谢就谢王主任,是她要救你,跟我没有太大关系。”

    阮小芳摇摇头说:“怀孕的时候,你跟我说过很多次要我注意身体,我都当做耳旁风没有听。现在想想我真是太傻了。以为婆婆是真的为我好,一脚进到鬼门关里。”

    苏柳荷走过去,忍不住给她擦了擦眼泪说:“你也才二十多岁,以后还有很长得路要走,不要困在原地,多往远处看。”

    阮小芳应了一声,跟苏柳荷说:“等我离婚以后,我会跟我爸妈回去渔村生活…其实我很喜欢吃鱼,说来不怕你笑话,我现在才知道鱼是好东西,明明我家祖祖辈辈都是渔民。以后你要想吃鱼了,我给你送。”

    “行,你只要好好的就行。”苏柳荷不好问她孩子的事,目送她离开后,回到屋子里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

    花桥市。

    “你又跑回去看你妹妹去了?”

    尖锐刻薄的声音,从伍小塘进门的那一刻开始传来,佘曼梅穿着高级连衣裙,抹着口红一脸不乐意地说:“拿了钱就好好当你爷爷的孙女,不要到处跑!”

    伍风在边上等她化妆等的心急,晚上酒宴过后还有牌局,要这样等下去位置都没了。

    他在边上帮着佘曼梅骂着伍小塘:“你还当你是孤儿院里的野孩子?咱们可是说好了,拿着钱乖乖听话,别他妈的给我找事。”

    伍小塘这些年已经习惯他们嘴里“钱钱钱”的说,背着包不理会他们直接往二楼去。

    进到屋里,她片刻后出来,站在扶手边向下喊道:“你们又翻我的东西?!”

    她房间不大,抽屉和床下的箱子自己都做了记号。每次回来她都会检查,这次看到绑在抽屉上的头发丝没了,知道他们又翻东西了。

    佘曼梅翻了个白眼,给伍风使了个眼色。伍风不耐烦地往上喊:“什么叫翻你的东西?这个家里所有的东西都不是你的!”

    伍小塘怒道:“那也不是你们的,是爷爷的!”

    伍风火气十足地说:“爷爷?你要是他真孙女倒还好,你是吗?你配喊他爷爷?我告诉你,要不是我们,你还在一群野孩子里吃了上顿没下顿,他老人家要是背着我们给了你什么好东西,你必须给我交出来。”

    伍小塘气得不行,她进到自己的房间里猛地关上门。

    佘曼梅冷飕飕地说:“野孩子就是野孩子,这还没钱呢,就知道给咱们使脸色。”

    伍风低声说:“我爸真是老糊涂了,非要把家产留给第三代。知道咱们在外面有了孩子,绞尽脑汁要咱们把孩子弄回来。这下多亏没把亲生的弄回来,要不然咱们还能拿捏的了他们?”

    佘曼梅叫保姆给她找来耳环,对着镜子比了比,挑选一对耀眼的大耳坠戴上。

    起来后,扯了扯衣摆冷笑着说:“待会去了酒宴你少跟别的女人眉来眼去。我不在还好,我在你还那样岂不是当别人的面打我的脸。”

    伍风抬起胳膊,让她挽着自己的手臂说:“那你也少跟年轻男人打情骂俏,我头上的绿帽子还少?跟我一起玩牌的哪个没被你勾引过?要不是你是孩子妈,在我爸那边挂过号,你看我还不要你。”

    “你不要也得要。不然我就把伍小塘不是我女儿的事情捅出去。”佘曼梅微微笑着走出门,伍风替她拉开车门,俩人坐上车。

    “你的钱还够不够玩牌的?”车上,伍风小声跟佘曼梅说:“借我一点,我爸给的生活费我上次就输没了。”

    佘曼梅捂着放在膝盖上的手提包轻声说:“我的也输没了。”

    伍风知道她说假话,上次玩牌的时候佘曼梅整个晚上没少赢钱。

    他气不打一处来,心里真想赶紧让他爸死掉,早点把遗产拿到手。到时候他们一起公开伍小塘不是他们的孩子,遗产自然会落在他手里。

    那时候佘曼梅想跟他好,他都不会继续跟她好下去。人老珠黄的女人哪里比得上年轻女人好。他再找一个女人给他生孩子,做他的伍家当家的。到时候看谁敢瞧不起他?

    佘曼梅掏出镜子捋着头发丝,见着镜子里伍风狠毒的眼神,冷笑不已。

    老爷子说得明明白白,等到他死前就会把财产分配出来。她也是有份的。分出来的钱财还想让她拿回去,做梦吧。

    伍风做的梦她也知道,伍风能管什么公司?他就是个酒囊饭袋。让他管公司,就是把公司压在牌桌上,今天继承明天就能给你赌光了。

    车里两人各有各的心思,随着车窗外的风景向外倒退,到了酒宴后,俩人人模狗样地站在宾客当中,做他们的富家子弟。

    ……

    伍小塘在二楼阳台看的真真切切,等到他们离开后,马上开始翻找家里的相册。她记得她刚过来的时候见过一张相片,上面的女人跟苏柳荷长得一模一样,如果没猜错,那是她的奶奶。

    伍小塘背着保姆找了许久没找到,兴许是被他们销毁了。

    伍小塘晚饭也没吃,躺在床上打算明天一早去爷爷那里。

    第46章 见到爷爷

    伍小塘激动又兴奋好不容易睡着,半夜伍风和佘曼梅回来了。

    楼下保姆帮着打开门,他们俩人醉醺醺地往屋里走。衣服外套和鞋子甩一路。保姆跟在后面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收拾。

    伍小塘听着俩人进到房间里开始相互谩骂,互相诋毁对方害了自己的人生。这几乎是每天都要上演的场面,伍小塘往耳朵里塞了棉花团,准备继续睡觉。

    伍风忽然开始敲伍小塘的房门,伍小塘知道他每次喝多都要过来跟她上课,说一些狗屁不通的大道理,压根不给他开门。

    感觉受到侮辱的伍风,疯一样开始砸门大骂。

    伍小塘无可奈何地起来开门,伍风进来把她房间里的东西全部搬起来砸了一通。

    伍小塘抓起背包要走,佘曼梅站在门口抽着烟说:“你上哪里去?出了这个门,我就跟你断绝关系。”

    伍小塘说:“你们既然是两口子,为什么不能好好管管他?每次都让他耍酒疯,附近邻居怎么看你们?”

    他们在去年新建的高级小区里,左右邻居全是有家世背景的人物。每家每户独栋的小洋楼,出入都有轿车。

    佘曼梅酒醒的差不多了,嗤笑着说:“反正你不能离开这个家。别人怎么看我我也无所谓,拿了钱以后咱们各自飞。”

    屋里伍风砸完东西,在外面输钱的气撒了下去,晃悠悠地从伍小塘房间里出来,看也不看他们就往自己卧室里去。

    佘曼梅则去了客房,叫来保姆给她放洗澡水,打算泡澡再睡觉。

    伍小塘站在一片狼藉的房间前,默默地拿着扫帚开始收拾。

    八年前刚被收养,那时的她还很单纯。被两个道貌岸然的人欺骗,以为自己真能有好家庭。

    到了这边知道他们要她欺骗一位老人,她是不愿意的。后来春草病了,需要诊疗费和关系。她不得已求到爷爷面前,告诉他自己并不是他的亲孙女,只不过是被他们领养回来欺骗他的。

    “没事的孩子,见你第一名我就知道你不是,她的孙女应该是什么样子,即便我没见过也能猜到。”

    老人慈爱地摸着她的头,把泣不成声的她安抚着,还让她拿钱去给春草动手术。

    伍小塘躺在床上,等到外面公交车有了班次,早饭也不吃了,坐着公交车到了爷爷修养的郊外老宅里。

    伍爷爷还在院子里给他养的锦鲤喂食,一条条锦鲤是他的宝贝疙瘩,喂得跟水里的小猪一样肥美。

    见到伍小塘挂着黑眼圈过来,老人家叫来人给她安排好早餐,自己则陪在石桌对面:“你那个便宜爸爸又作你了?”

    伍小塘喝着牛奶吃着小笼包,在便宜爷爷面前,她比在那边放松多了:“便宜奶奶的照片能再给我看看吗?”

    “你要看老太婆啊?她的照片就在书房里。”伍爷爷招呼身后照料他的管家说:“去把照片拿过来。”

    管家往老宅里走,花园里假山流水,老宅里红木古典,好一副富贵景象。只有老爷子知道,这份富贵估计到他死那天也就结束了。

    “你亲孙女可能找到了。”伍小塘吃完最后一口,擦了擦手说:“跟我记得的奶奶长得一模一样。”

    伍爷爷一口茶差点呛着,咳了好几声。

    伍小塘起来给他拍着背,他说:“轻点轻点,老骨头要被你拍散架了,到时候谁给你撑腰?欸,你说说你们怎么认识的?她不应该在小塘村吗?”

    伍小塘说:“她是小塘村人,随军到058部队。”

    伍爷爷说:“058部队可厉害着呢。她见了你没削你?”

    “因为我鸠占鹊巢?”伍小塘有些担心地说:“她还不知道我是谁。”

    伍爷爷笑道:“难怪。”

    伍小塘说:“你还没见呢,怎么就知道是你孙女?”

    伍爷爷说:“福州有人跟我说了,是个部队的军人找伍家人。我还以为你便宜爸爸又做了违法乱纪的事情。原来是这样。”

    管家把照片拿过来,操着一口不大流利夹着港市口音说:“请您过目。”

    伍小塘看着照片上,穿着民国时期少女学生服装的年轻少女,端庄靓丽有气质,美貌的容颜哪怕在照片里都有很大的冲击力。

    “没错!”伍小塘仔仔细细看完,心脏几乎要跳出来了:“哪怕刚生完孩子,我瞅着也跟便宜奶奶实打实的像。”

    “生什么?!”伍爷爷中气十足地说:“你说生什么?”

    伍小塘笑着说:“您老人家能接受她随军,不能接受生孩子呀?”

    伍爷爷说:“嘶,日子怎么有点早啊。”

    伍小塘说:“早什么?”

    伍爷爷怒道:“当然不是随军期间有的!”

    伍小塘说:“那你得找你孙女婿算账去。”

    伍爷爷叹口气:“也未必是。等我见一见再说。回头你替我安排一下?”

    伍小塘说:“她过段时间会去福利院,你可以在那里见她。”

    伍爷爷点点头,到底忍不住打听消息:“她叫什么?生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男方好相处吗?男方家人都对她怎么样?”

    伍小塘一五一十地说:“叫苏柳荷,生了个香香胖胖的小闺女。男方如今是位副营长,比你孙女还小三岁。”

    伍爷爷满意了:“是了,她奶奶就比我大三岁。娘俩就好这口。”

    伍小塘唇角抽搐地说:“她丈夫还有婆婆对她都好,在家里地位跟您差不多。能当祖宗供起来。”

    伍爷爷哈哈大笑,捋着长白胡须说:“当祖宗还早了些,老爷子我还硬朗着。对了,她丈夫家叫什么?哪里人?”

    伍小塘说:“京市人,姓顾。顾毅刃。”

    伍爷爷想了想说:“我早年在京市还真认识一位姓顾的后生仔,那家庭可不是一般人能高攀的。应该不是。正好那边我还有老友在,回头打听打听。”

    伍小塘说:“是不是还得您见了再说。”

    伍爷爷捋着胡须还想继续问问,可伍小塘知道的也就这些。余下便把她跟苏柳荷通信时一些风趣的事说来哄老爷子开心。

    中午,老爷子果然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

    伍小塘忍不住问:“您要是这么高兴,不如早点去见见。何必要等着她自己去福利院再见?”

    伍爷爷笑着说:“就让希望多存在一段时间吧。”

    伍小塘沉默了。

    她被“找回”时,伍爷爷也很高兴。在她坦白自己不是之后,伍爷爷嘴上虽然说着没关系,还是病了一场。

    哪怕是虚假的,能让心存希望总归是好的吧。

    “哎哟,你怎么自己跑过来看爷爷,也不知道等一等我们。”

    佘曼梅人还没到,声音从大门外面传了过来:“爸,是我啊,开门。”

    管家看了伍爷爷一眼,伍爷爷点点头,管家这才让人去开门。

    伍小塘也不坐着了,站起来到一边,准备看他们表演。

    伍风和佘曼梅拿着一堆礼物过来,走到伍爷爷面前。伍风先一步关切地问:“爸,听说您前儿上医院了?怎么回事?”

    伍爷爷没好气地说:“去看老朋友了,你放心,我一时半会死不了。”

    佘曼梅赔着笑脸,见到桌面上的饭菜,拉着伍小塘坐下来:“你这孩子别光站着,你爷爷不是让人做了你爱吃的菜吗?来,多吃点。”

    佘曼梅知道老人家看重伍小塘,在伍爷爷面前虚伪地关心着伍小塘,还给她夹菜。

    伍小塘看了伍爷爷一眼,伍爷爷说:“人活一世,吃一顿少一顿,别跟自己过不去。”

    伍小塘一下笑了,端着饭碗继续吃饭。

    伍风自然坐在伍爷爷边上,伍爷爷闻到他身上还没散下去的烟酒味:“你别坐我边上,让我孙女坐过来。”

    不等伍小塘说话,佘曼梅推了伍小塘一把:“你快去啊。”

    伍小塘坐在伍爷爷边上,“祖孙俩”其乐融融,看着伍风和佘曼梅俩人眉开眼笑。

    他们本来还要去打牌,突然发现伍小塘不见了,听保姆说她到这边来,俩个人忙不迭赶过来,就怕她当着老爷子的面说一些有的没有的。

    见老爷子对他们俩还是不咸不淡的模样,伍风待了一会儿,跟佘曼梅俩人找了个理由离开,继续找人组局打牌去了。

    伍小塘还要去上学,她上学晚,如今刚上到高一。好在大家什么年龄层次都有,她在里面还算年轻的。

    跟伍爷爷告辞后,伍小塘便去学校了。

    ***

    坛坛有了坛坛,苏柳荷总算能每晚睡个整觉了。

    每天早上起来,小胖丫头抱着咸菜坛睡的叫不醒。

    苏柳荷正在沙发上画服装图纸,棉二厂销售有些停滞,王姐特意跟她联系,希望她能够做兼职设计师。孙乔治也跟她联系过,哭哭啼啼地说要是她再不帮忙,他就要光荣下岗了。

    苏柳荷巴不得找点事情做,再说上次不告而别的确是她做的不对。后来知道顾毅刃当时还帮她收拾烂摊子,说不感动是假话。

    她画外设计图,又去喂了坛坛。正值初秋,她抱着酝酿觉意的坛坛在院子里乘凉。

    如今,院子里有了另一番景象,半个院子都被坛坛的尿布侵占,一张张小地图随风飘扬,都是她爸爸的劳动成果。

    另外半个院子晒着她穿的小衣服、盖的小被子。苏柳荷抱着白白胖胖,大眼睛滴溜溜转的宝贝,路过的家属们见了,经常会站在院子外面逗一逗坛坛。

    到了下午,邓莹莹开车过来接苏柳荷去福利院看望女孩们。坛坛交给容嬷嬷陪伴,在小床上睡觉。

    “你婆婆又给你寄包裹来了吧?”邓莹莹帅气地扶着方向盘,她借的是地方朋友的桑塔纳,穿着便服:“这是什么?”

    苏柳荷提着两袋子南果梨,比坛坛的拳头大不了多少。

    她坐在副驾驶上,拿起一个放在邓莹莹鼻子下面给她闻了闻:“这是北方特有的南果梨,果肉甜糯有汁,到了冬天下大雪放在窗沿上冻一晚上,就是北方鼎鼎大名的冻梨啦。”

    邓莹莹接过南果梨,在裤子上随意蹭了蹭,咬了一口:“不负盛名,好甜。”

    苏柳荷也笑得甜甜的。这是佟虹雁女士从京市寄过来的,知道她爱吃,一口气寄了三箱。南果梨皮软易坏,苏柳荷在家属院里送出去不少,留下一些今天打算送给福利院卢院长和孩子们尝尝。

    邓莹莹刚见她上车,细腰又恢复成盈盈一握的状态,感叹地说:“我见你生了孩子以后变化也不大。唯一的地方…就是那里更丰满了。哎,顾副营长有福气啊。”

    苏柳荷笑闹着说:“他是有福气啊,每天三盆的尿布,还不让我沾水干活。本来没生坛坛前照顾我一个,生了以后得照顾俩。”

    邓莹莹说:“这样好,总比在媳妇面前吆五喝六的有出息。我瞧不上那样的人。”

    说到这儿,她又说:“我上礼拜出门办事遇上阮小芳了,在市场里跟她爹妈卖鱼呢,生意不错,好几家单位食堂的鱼都是她家供着。还说帮咱们晒了小黄花鱼干,到了冬月给咱们送过来。”

    “那我得谢谢她。野生的小黄鱼营养价值很高的。”

    苏柳荷没想着阮小芳性情变化能这么大。离婚后,跟孙毅一家切断了联系。钱爱中抱着傻乎乎的大孙子回乡下老家带孩子去了。

    孙毅听说今年要转业到地方,正在疏通关系希望有个好岗位。但是大家似乎都不吃他那套。基本上好单位是没指望了,犄角旮旯的岗位倒是有得是,一个月基本工资跟基层群众挂钩,说不定日后混得还不如阮小芳。

    苏柳荷坐着桑塔纳上,跟邓莹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路程过的倒也快。进到福利院里面,邓莹莹看到车位上已经停着一台豪车。

    “这是又有领养人来了?”苏柳荷提着东西,跟邓莹莹一起往院子里面走。

    春草眼神好,见到她们过来了,呼喊着小姐妹们:“荷花姐姐来啦!”

    苏柳荷进到孩子们活动的场所,有滑滑梯、跷跷板和小木马。伍小塘还在跟孩子们玩老鹰捉小鸡,在她们不远处,有位白发苍苍、精神抖擞的老人正在与卢院长交谈。

    苏柳荷看过去的瞬间,老者也望了过来。短短的瞬间,苏柳荷觉得自己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

    再看过去,老者已经转过头,和蔼地跟卢院长继续交谈。

    “你怎么了?”邓莹莹蹲在地上把南果梨放到盆子里,打算洗来给她们吃。见着苏柳荷呆呆地站在原地,忍不住问:“你认识?”

    苏柳荷摸了摸心脏,摇摇头说:“我不认识。”

    玩完老鹰捉小鸡,伍小塘擦着汗过来,咬着南果梨跟苏柳荷介绍说:“那是我爷爷,听说福利院冬季取暖需要人帮忙,过来看看要盖个取暖设备。”

    苏柳荷忽略了那声“爷爷”,反而对要盖的取暖设备很感兴趣。

    孩子们冬天取暖设施有限,几乎整个冬天都会在房子里面度过,即便如此也经常会生病。她们岁数相当,一病就是一串,不但不好痊愈,还容易交叉感染。

    要是能有温暖的环境,偶尔出来在院子里活动活动,也不怕身上不能恢复温暖了。

    她往楼房边上看去,的确有人拿着设计图纸正在研究烟道和暖气道,看样子是要在边上新建一个锅炉房。设备建造好以后,取暖的煤炭也是个问题。

    伍小塘的爷爷似乎是为富裕的老人家,竟一口气把十年的煤炭费用也包干了。

    “十年以后孩子们大了,加上会有好心人的捐助,上正轨不成问题。”伍小塘今天也很高兴,便宜爷爷能给福利院做建设这真是意外之喜。

    她偷偷打量着苏柳荷的眼神,还有便宜爷爷的眼神,发现俩人几乎没有别的交流。

    在外面吃完梨子,孩子们洗完手,被老师带到课堂里学习文化知识。卢院长再苦再难,也要把女孩子们的教育抓着,不能让她们长大以后进到社会里当文盲。

    她们虽然没有父母,但有姐妹和浅显的文化,至少找份养活自己的工作是可以的。今年下半年还有两个大孩子考上了高中,是苏柳荷和邓莹莹俩人,一人供了一个孩子的学费。

    她们过来,卢院长自然要把福秀和秋兰的月考成绩给她们看。普通高中竞争没有那么激烈,但是俩个女孩成绩还是吊车尾。

    卢院长叹息着说:“学校里别的孩子都比较排挤孤儿,我跟她们的老师谈过,老师也没办法,得看她们自己调整。”

    “不行我就捐个学校。”老者从外面慢悠悠走进来,拄着拐杖的年迈身影,像是一座不老峰。

    他的话语给了卢院长莫大的感动,她笑着说:“咱们也不能把孩子们保护的太好,以后出了社会也要面对这样的环境。在学校里早点适应是好事。”

    苏柳荷站在走廊窗户边上,很有魄力地说:“能花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情。要是这位老人家盖学校,我愿意出一部分资金。”

    伍爷爷捋着白胡子,瞪着苏柳荷说:“我出不起?”

    苏柳荷诧异地说:“我是这个意思吗?”

    伍爷爷说:“你难道不是这个意思?”

    苏柳荷漂亮的杏眼瞪的老大,恼火地说:“你咋把你的三瓜两枣看的那么重呢?”

    “…谁三瓜两枣?”伍爷爷的拐杖在地板上敲了敲说:“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苏柳荷呵呵一声:“你爱像谁像谁,不奉陪了。”

    伍小塘人不错,她爷爷怎么就有病呢。

    伍小塘:“……”

    苏柳荷冷飕飕地瞪过去,发现老人家居然在笑。她越发觉得他有病了。帕金森应该不是,阿尔茨海默症应该差不离。

    后面的时间里,她跟老人家保持一定的距离。怕自己忍不住说了重话,把老爷子气噶过去,孩子们的暖气没了着落。

    到了傍晚,红云漫天。萧瑟的秋风停下,把整所福利院镶嵌了金色的光晕。

    苏柳荷眯着眼,看着夕阳光下的老人家迈着铿锵有力的步伐进到豪车里,伍小塘也跟着进去,伸手笑嘻嘻地跟她再见。

    回去的路上,苏柳荷沉默不语。

    到了家以后,抱着睡起来找奶吃的坛坛进到卧室,低头看着软乎乎的胖娃娃,有种亲人间难以说清的羁绊感。

    苏柳荷喂完坛坛,坛坛又抱着坛坛睡了过去。她捏着小胖脚,亲亲脚心,把心里的异样感抛之脑后。

    ***

    花桥市,伍家老宅。

    伍风和佘曼梅俩人如临大敌。

    他们拦着伍小塘的路,把她带到无人的房间里,伍风逼问:“你到底跟你爷爷去什么地方了?为什么他一回来就把遗嘱律师喊到家里来?”

    佘曼梅迫不及待地说:“他是要改遗嘱吗?还是说你背着我们干了什么?我告诉你,没有我们你什么都不是。他绝对不会认一个外人当孙女!”

    每个月拿着便宜爷爷的生活费当做工资的伍小塘,也不隐瞒:“陪我去见春草了。去年她做手术,爷爷惦记着她,想着要入冬就去看看她。”

    伍风迟疑地说:“那他叫遗嘱律师来是要做什么?你们还见了什么人?”

    伍小塘说:“都不是福利院的那些人,还能有谁?你不是安排人跟着我来着,难道我去哪里你不清楚?”

    伍风是最近才叫人跟着伍小塘,他跟佘曼梅都觉得伍小塘仿佛一下有了主心骨。要说主心骨应该是他们才对,可他们都觉得不对劲。

    老爷子一心跟律师说话,不见他们。

    伍风和佘曼梅俩人守到晚上,晚饭也没有吃。从老宅出来,俩人听说家里有客人来,到了家看到是过去的同事,想来不是借钱就是求关系的,俩人都不想用正眼看他。

    对方四十多岁的年纪,下岗以后在社会上就是个二混子。伍风和佘曼梅俩人再怎么鬼混,也不愿意跟这种低层混子混为一谈。

    佘曼梅先回到楼上,站在楼梯口翻着皮包。为了维持体面,每次过来有人扫秋风,她跟伍风俩人多少会给点,纯当打发要饭的。

    她翻出二百多元钱,把二百重新放回包里,交给保姆二十元零钱:“让伍风带他到外面吃饭,吃完了他自己回来。你给我把猪脚汤热了,洗完澡我去吃。”

    保姆听从女主人的话,偷偷摸摸把钱递给伍风。伍风这次并没有拿到钱,而是整个人都僵在沙发上:“真、真的像?”

    赖老三抽了口烟说:“何止,当时在火车上有两个拐子跟她搭话,我就没上前去。后来想起你家单位宿舍里放着的照片,诶哟,越看越像你妈啊。”

    伍风急切地说:“那她人呢?”

    第47章 相认

    赖老三不急不缓地伸出手,五根手指头并在一起搓了搓。

    伍风把手里的二十元钱递给他,他二话不说扔到茶几上:“打发叫花子呢?你们俩到处说爱子心切,找了个假女儿回家被我发现真的在外面,就拿二十元钱来打发我?你们跟谁演戏呢?”

    赖老三站起来,在客厅里走了一圈,冷笑着说:“这一栋小洋楼,我们家祖祖辈辈攒钱都买不起啊。也不知道我以后的孙子能不能住上这么好的房子。”

    伍风知道他要狮子大开口,哀求地说:“你快告诉我拐子是不是把她给拐走了?”

    赖老三背着手,昂着头跟二楼站着的佘曼梅打了声招呼,嬉笑着跟伍风说:“伍先生艳福不浅啊。”

    这话说的佘曼梅都受不了。

    听到亲生女儿找过来,她魂儿都要吓没了,强壮镇定维持着体面说:“赖先生您就不要跟咱们兜圈子了,这个消息是真是假还难说,市面上的人都知道我们找到了女儿。”

    赖老三说:“给我二百,不然我就让你们的亲生女儿流落在外,这辈子别想再见到她。”

    伍风和佘曼梅巴不得死丫头在外面永远找不回来,要是被拐子拐到山沟里给别人做锁起来做媳妇更好,他们是一劳永逸。

    伍风在后面不停地给佘曼梅打眼色,要她给钱。佘曼梅不看他,冷笑着说:“去给派出所打电话,就说有人上门要讹人。”

    赖老三怔愣了下,指着佘曼梅说:“你这个毒妇,难道自己的亲女儿被人冒名顶替都看不出来吗?你不想跟你女儿相聚吗?”

    佘曼梅厉声说:“伍小塘就是我的亲闺女,我没有流落在外的死丫头。打电话,赶紧给我打电话。真是什么人都能混到我家来了,小区保安怎么还不过来!”

    伍风刚开始是没主意的,真怕赖老三把亲女儿带过来跟他们争夺家产。

    他跟佘曼梅又不是真夫妻,不过是下放的时候相互排解寂寞的工具,谁知道会有孩子。要不是他爸不让伍家的种流落在外,甚至要把遗产留给第三代,他也不会找个人过来顶替。

    他还想着拿到大笔的遗产以后再娶一个。反正也才四十多岁,再生一个胖小子出来,让他正儿八经享受到一家团圆的快乐。

    这样东拼西凑出来的家庭,他是一点眷恋都没有。

    佘曼梅的话无疑给他树立好的方向,他跟佘曼梅蛇鼠一窝,咬死伍小塘是他们的亲生女儿,硬是让保安进屋将赖老三押到派出所里去了。

    赖老三好心上门给消息,还以为能弄到点钱,被捆着无计可施,又气又恼叫骂着:“她要是被拐了,你们一辈子都见不到!你们跪在我面前求我,我都不会告诉你们她被谁拐了!”

    “咱们必须找到她。”佘曼梅坐在沙发上涂着口红,厌恶地说:“还有让你别随便把人带到家里来,你看这下又让隔壁左右看咱们家的笑话。”

    伍风说:“再熬几年吧,等老不死的走了,咱们分家。你过你的,我过我的。”

    佘曼梅把钱夹里的钱数了数,合上钱夹说:“难道真找过来了?”

    伍风抽着烟,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望着烟圈说:“不能让她跟我爸见面。…你说,我爸不会知道伍小塘不是他孙女了吧?”

    “怎么可能?”佘曼梅翻了个白眼说:“就你爸那个臭脾气,你是他亲儿子他都不乐意拿正眼瞧你,一个外人他凭什么成天疼爱?肯定不知道。”

    伍风想想也是:“只要不是真的就好。要是真的,咱们肯定拿捏不住。”

    佘曼梅也是这样想的。

    算起来被扔掉的孩子也有二十二三岁。说不定已经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家庭。哪怕没有自己的家庭,成长的时候他们不在身边,肯定跟他们不亲。

    穷人乍富,见钱眼开。说不准为了遗产还能拿到捅了他们。

    如今他们跟伍小塘已经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谁都别想脱离开。

    “回头让伍小塘多陪陪你爸,最好就住在那边,让他没工夫去接触别的丫头片子。”

    伍风想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找来侦探安排了一番。

    隔了两天,安排的人给他回话:“去年的确在火车上抓了两个拐子,他们要拐一位年轻女同志。后来对方被军人同志救下来,拐子被押送到派出所。”

    “那她人呢?”伍风急迫地说:“是不是跟照片上长得一样?”

    “是一样的,我找了一对同车厢的夫妻问过,一模一样。”对方拿着伍风给的钱低头数了数,好在这俩赌徒给的够数。

    佘曼梅心里凉了半截,骂道:“她怎么能找过来?凭什么两个拐子都没把她拐走?”

    伍风拦住她继续要骂下去的冲动,问了这位私家侦探说:“那你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私家侦探是福州里有名的混子,他平时狐朋狗友多,打听消息一流:“没有在福州逗留,应该是被吓到了。她跟军车一起走的。”

    “吓到了好,再也不去更好。”伍风喃喃地说:“军车?那副模样上了军车?坏了坏了,要是有部队的给她撑腰怎么办?”

    佘曼梅低声说:“是哪个部队的?”

    私家侦探说:“058部队。我有熟人在里面做职工,说去年进了十多个后勤的人,有男有女。其中有一个从东北过去在食堂里干活,想必就是她了。”

    佘曼梅冷笑一声:“怪不得不过来寻亲了,想着是进部队了。”

    伍风放下心,要是女儿攀附到部队首长,根本不会去食堂。去了食堂那就代表没有靠山:“在食堂里有油水,找个干活的厨子不愁吃喝这辈子也妥了。”

    佘曼梅沉吟片刻说:“也是,即便找到以前的地址也找不到这里。赖老三也被抓起来,你不是找人把他之前的旧账都翻出来了吗?三年五载他是出不来了。”

    伍风左思右想,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她在部队食堂干活,比在小塘村种地强。希望她能知足,这辈子就这样过下去。”

    私家侦探只拿钱办事,拿到钱以后,跟他们告辞。别的事情他不想做任何评价。他拿钱也不过是想养育自己的妻女而已。

    “算她有福气,食堂里剩菜剩饭饿不着了。”

    佘曼梅笑起来风韵犹存,她穿上高跟鞋,在保姆刚拖完的地上转了几圈说:“晚上我就不回来了,陈总要我去他的私人舞会。”

    伍风把烟掐在烟灰缸里,拍了拍刚到手的生活费,笑嘻嘻地说:“你有人约,我也有人约。老子手上钱还是香的,也要找个香的陪陪我。”

    ***

    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吃了两口的梅花糕、枣花酥和杏仁脆,杯子里的咖啡喝了一半。

    苏柳荷穿着自制的羽绒服,从头到脚轻薄舒适。头发烫成浪漫的卷发,披散在肩膀上。细细的腰身系着时髦的腰带。脚下时尚的高跟长筒皮靴到膝盖下方。

    她站在客厅里转了个圈,屋里暖气足,不大会儿功夫额头出了层薄汗:“这个设计怎么样?”

    顾毅刃见着笑着说:“比我去沪市见着的都洋气,大设计师出手不凡。”

    苏柳荷帮着棉二厂作出来的羽绒服深受市民的喜爱,别人厂的工人无事可做,等待着下岗。棉二厂里加班加点做羽绒长服,棉二厂的工人三班倒都还赶不过来,听说明年还要招聘工人。

    苏柳荷恋恋不舍地把羽绒服脱下来,盘起波浪卷发在脑后。她拍了拍沙发,在地毯上玩耍的坛坛飞快地爬过来,攀着她的腿要往她怀里钻。

    顾毅刃忍不住说:“小馋猫一个。你妈为了你的幸福,爸爸的幸福都不管了。”

    坛坛最近睡觉找人,晚上非要跟苏柳荷睡。有时候顾毅刃忍不住要跟苏柳荷一起运动一下,坛坛见不到妈妈,便会在主卧里嚎啕大哭。

    昨晚上,俩人干柴烈火到一半,苏柳荷听到哭声从他身上下来,留着他跟兴致勃发的顾小兄弟面面相觑,说来实在难以启齿。

    黑夜伴随着怨念以及隔壁坛坛酷酷喝奶的声音,顾毅刃早上起来眼眶都是黑的。

    苏柳荷佯装听不见,喂好坛坛送到容嬷嬷房间里,她要跟顾毅刃去看年底的拥军演出。

    可顾毅刃见着容嬷嬷关上门陪坛坛睡觉,扛着苏柳荷就往主卧里奔,还把门从里面反锁上了。

    “我轻点。”顾毅刃嘴上这样说,手下没见多留情。圈着苏柳荷在身下躺着,低头看着她说:“你男人需要你。”

    苏柳荷看眼手表:“离演出还有四十分钟。咱们过去要十五分钟,收拾十分钟。给你十五分钟够不够?”

    顾毅刃揉了揉她的唇,要是这里应该是够的,因为他舍不得欺负这里。但要是别的地方,他可就觉得苏柳荷瞧不起他了。

    苏柳荷感受到他的意思,别过脸不看他渴望的眼神。

    顾毅刃叹口气,在她耳边循循地说:“晚会两个半小时,咱们晚一个小时也没事。前面都是首长发言,没意思的。”

    “没意思我也想去。”

    “乖,咱不着急去啊。”

    苏柳荷被他翻过身,攥着双手手腕压在头上。

    …

    “几点了?”苏柳荷哑着嗓子,被顾毅刃扶起来喝了口水。窗户外面漆黑一片,她一时弄不清楚时刻。

    顾毅刃憋狠了,下手没轻没重。苏柳荷乘着月色看着星星点点,恼火地往他胸口捶了一拳。

    奈何软绵绵的拳头根本没有威慑力,被他攥着往怀里带:“听说今年拥军晚会节目不大好看。”

    “听说?你听谁说的?”苏柳荷推开他,想要爬到床头柜边上看时间。可顾毅刃抱着她的腿把她拖了回去。

    苏柳荷被迫在怀里昂着头继续问:“…到底几点了?”

    顾毅刃低头亲了亲没褪去红晕的眼尾:“听容嬷嬷说的,她下午去看了晚会。坛坛中途喝了点奶粉,我见你睡得熟没喊你。”

    苏柳荷的小脸倏地红了:“你怎么跟容嬷嬷说的?”

    顾毅刃说:“我说你带孩子太累,一下睡着了。”

    苏柳荷的确很累,但不是因为坛坛,而是因为坛坛的爹!

    她气不打一处来,想要下床,不想腿脚酸软,最后还是被顾毅刃搂在怀里又歇了好一会儿。

    “放开我。”苏柳荷没有岁月静好,她感受到了威胁。

    顾毅刃滚了滚喉结说:“夜里十点半了,正是努力的时候。”

    苏柳荷怒道:“你已经努力一下午加一晚上了。我不过就是说说给你十五分钟,你不用身体力行的证明吧?”

    顾毅刃说:“不行,事关男人的尊严。”嘴上这样说,他到底尊重苏柳荷的情绪,放开她以后,借着月光仔细欣赏着劳作后流光溢彩般的美景。

    苏柳荷迅速穿上衣服,哪怕是老夫老妻了,也还是会不好意思。

    顾毅刃大刀阔斧地躺在床上,笑着说:“你从前不是挺浪的么?”

    苏柳荷说:“家里又不是就咱们俩。”

    顾毅刃想到她想叫不敢叫的样子,低头看着指尖的齿痕,盘算着是不是该让容嬷嬷带着坛坛出去好好玩一圈。

    苏柳荷一脚蹬过去,被顾毅刃抓着脚腕:“谋杀亲夫?”

    苏柳荷说:“谋杀臭流氓。”

    顾毅刃闻言又低声笑了。

    渡过冬日,春节过后,苏柳荷去福利院了一趟。

    正月二十,福利院里跟从前不一样,不像个冰窖了。孩子们在楼里穿着棉二厂捐赠的新衣服跑来跑去,新年的气氛在她们脸上还有余韵。

    在厨房给她们做食物的大孩子们,甚至把窗户打开,暖烟从厨房呼呼往外吹,被袭来的风卷到空中散开花。

    苏柳荷准备了五十个小红包,每个里面钱不多只有一元钱。对于福利院里从没有压岁钱的孩子们来说,这是一笔意外之财。

    她给完红包不久,晚来的邓莹莹也掏出两大包大白兔奶糖给她们发了下去。

    苏柳荷知道她过年间都在外地出差,见了她还挺高兴:“怎么不回部队直接过来了?”

    邓莹莹说:“栋梁跟我约好在这里见面。”她脸上有些羞涩地说:“他最近想要上我家里去拜访。”

    苏柳荷恍然大悟,这是要跟邓参谋长提亲了啊。也亏得国栋梁能忍到现在,邓参谋长退下去一年的时间,正儿八经感受到什么叫人走茶凉。

    曾经跟在身边的一批人已经不在了,这个年上门送礼的几乎没有。

    要不是还有过国栋梁不计前嫌,在他面前还是那副诚惶诚恐的态度,让他时不时能找回点做参谋长时候的威风,也不会给国栋梁上门的机会。

    “他们现在想要给我介绍对象也介绍不了了。”

    邓莹莹直来直去地说:“在位置上和退休就是两码事。谁管你从前是干什么的?现在他去买个菜遇到插队的骂也骂不赢,还得老实巴交的排队。”

    “恭喜你们守得云开见月明啊。”苏柳荷笑盈盈地说:“你们处了很长时间了吧?”

    苏柳荷算着日子,她到部队已经快两年了,那时候邓莹莹就跟国栋梁在一起了。

    “到明年夏天五年了。”邓莹莹想到这里,无奈地笑了笑:“没办法嘛。谁知道我爸耗到去年才退休。”

    “结果是好的就是好的。”苏柳荷拍了拍她,安慰着说:“到时候一定要请我喝喜酒啊。”

    邓莹莹笑着说:“肯定的,你要帮我守门呢。”

    苏柳荷抬起小胳膊,挤了挤完全可以忽略不计的肌肉。邓莹莹按下她的胳膊说:“还是算了,你帮我分糖就好了。”

    苏柳荷跟她说笑间,外面一台熟悉的轿车停到楼下。

    邓莹莹若有所思地说:“最近听说有好几位小姑娘被领养了。你说,伍小塘的爷爷老来这么勤,是不是也想领养个孩子回去环绕在膝头啊?”

    苏柳荷摇头笑着说:“谁知道呢。”

    有件事她还是有点介意,是高会长身边的家属开会的时候说,有骗子到部队门口说要去食堂找女儿。被值班的战士问了些话,后来前言不对后语,最后不了了之。

    她莫名觉得这事跟她有点关系。

    福州的事她并不是永远的放下。只是不想在心里揣着刀和顾毅刃过日子。顾毅刃把她心里的刀抽了出去,种上了花田。有了坛坛以后,他们的日子更加幸福温馨,她很知足了。

    每一天她过得幸福而快乐,所以不必再用仇恨包裹她的生命。她不再去寻找,也是因为抛弃她的父母不配出现在她的生命之中。

    伍爷爷到来后,卢院长放下手上的工作,跟他一起把新盖的锅炉房还有楼上楼下的暖气检查了一遍。

    伍爷爷拄着拐杖,比上次见到的时候还要精神。他见到苏柳荷在厨房外面,跟她点点头。

    苏柳荷从年底到现在经常能遇到他了,还以为他跟从前一样会打个招呼就走,没想到老爷子走过来跟她说:“暖气怎么样?换成你未必能做的好吧?老头子我走一圈都要出汗了。”

    他对福利院孩子们的奉献苏柳荷看在眼里,想了想说:“孩子们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恩情。她们虽然没有父母,但她们有你给她们带来温暖。”

    这话说得好听,伍爷爷不苟言笑的脸上难得露出笑脸:“我心疼孩子啊,想到她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吃不饱、穿不暖,我就算死也不瞑目啊。”

    苏柳荷闻言说:“您这话有点严重了。”

    伍爷爷又说:“嗐,那就当我有钱没处花吧。哈哈,我有好多财产,死之前不知道能不能花完。你说我还应该怎么花呀?”

    苏柳荷受不了明晃晃的炫富,脱口而出:“关我屁事。”

    伍爷爷顿时板起脸:“你说什么?”

    苏柳荷嘟囔着说:“炫富可耻,您老人家见好就收吧。”

    伍爷爷望着她,话里有话地说:“我不能见好就收,我必须把好收到我家里来。”

    苏柳荷“哦”一声:“那又关我屁事。”说完她就走了,留下老顽固站在走廊上恨不得拿拐杖敲她的脑袋。

    伍小塘迟疑地走过来,看着伍爷爷气得不行,低声说:“你们怎么见着老是吵架?会不会八字不合?难道是我弄错了?”

    伍爷爷忽然“哼”了一声,随即笑了:“人模狗样,脾气糟糕。跟她奶奶不光长得像,臭脾气也是一模一样。错不了,肯定错不了!”

    “……”伍小塘没想到伍家的基因是这样的,一时无话可说。

    苏柳荷今天留在福利院吃饭,春草给她盛的饭菜。还特意给她多打了两颗肉丸子。

    苏柳荷坐在长桌边,左右两侧是邓莹莹和伍小塘。对面是国栋梁和伍爷爷。

    苏柳荷吃饭的时候一直觉得伍爷爷看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伍小塘也是,总是笑又不敢笑。

    吃过饭,苏柳荷坐在招待室里面晒太阳。中午有两拨人过来看孩子,苏柳荷就远远地看着。

    春草靠着苏柳荷边上看着画册,苏柳荷问:“你怎么不去争取一下?”

    春草身体已经恢复健康,诚实地说:“我害怕。”

    苏柳荷说:“害怕什么?”

    春草见这边没有别人,小声说:“要是跟我姐姐一样,找到一户酒囊饭袋的人家,那就太可怕了。”

    苏柳荷开解地说:“并不是所有养父母都是坏的。”像她公婆对顾孝文宛如己出,比有的亲父母都好。

    春草摇摇头说:“我反正看不出来。你不知道,当时那俩人说得可好听了,还说找了我姐姐好久。还让我姐姐改名字,说要纪念遗失了她的地方。好让他们时时刻刻都不要忘记那时候的悲痛。”

    “小塘?”苏柳荷沉默片刻…

    真的跟小塘村有关系?

    虽然心里隐隐有这种猜测,但是真的确定后,她还是难以形容此刻的心情。

    “我不是他们亲生的。”伍小塘站在门口,把她们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我没有想过鸠占鹊巢。”

    苏柳荷起来拉着她的手说:“所以你特意把伍爷爷带过来就是想让我们相认的,对吧?”

    伍小塘低声说:“那俩人你不认就不认,爷爷…伍爷爷是真的想要找你。”

    “其实我也猜到了。”顾毅刃每次见到她跟伍小塘来往,总会欲言又止。苏柳荷有时也会往“小塘村”想。

    顾毅刃不告诉她,她能理解,那时候她怀孕期间,不能有任何闪失。后面应该是看出伍小塘没有恶意,想让苏柳荷慢慢解开心结,缓和寻亲的冲击。

    苏柳荷对这个名字有些复杂:“所以你叫小塘?他们是怎么想的,膈应我还要膈应你?”

    “我本身就叫小塘,被伍风借名发挥了而已。”

    伍小塘出乎意料地否认了,她在苏柳荷面前总会有种自卑心。她不好意思直视苏柳荷的漂亮双眸,低下头小声说:“我是被人从池塘里捡出来的,当时淤泥已经将我淹没。不管别人怎么想,我的“塘”不是小塘村的塘,而是被父母沉塘的“塘”。我恨他们,我要时时刻刻提醒自己。”

    苏柳荷心里涌上一股酸楚,仿佛看到从前满身疮痍的自己。

    她抱着伍小塘,温柔的说:“我不讨厌你,我很喜欢你。谢谢你陪伴爷爷。我看得出来,他并不是让你代替我,他是把你当孙女看待。今天我很高兴,有了爷爷,也有了姐妹。”

    伍小塘倏地抬头说:“你真的不会赶我离开爷爷?”

    苏柳荷诧异地说:“为什么?那老头子我一个人肯定要被气死。咱们俩均摊炮火不好吗?”

    伍小塘噗呲笑了:“你怎么这样啊。”

    苏柳荷捂着小嘴笑了半天:“可能基因不好吧。”

    伍小塘怔愣了下,随即笑的更开心了。

    约莫半小时,苏柳荷跟伍小塘前后脚出来。伍小塘把一切都跟苏柳荷说了。

    伍爷爷站在不远处,背着光拄着拐杖望着她们。

    苏柳荷走过去,围着绕了一圈打量着老人家。

    伍爷爷受不了了,怒道:“不求你掉眼泪,你至少要叫人吧?!”

    苏柳荷如今也是有身份的人,世道险恶,必须谨慎。站在他面前,决定不要感情用事。她挠挠头低声说:“万一你是骗子呢。”

    伍爷爷瞪大眼睛,用拐杖指着她说:“我骗你什么?我还想把遗产都给你呢!”

    “嗐。”苏柳荷想到顾孝文年底给她的商业报告,小手一挥道:“可我也不缺您那三瓜两枣的呀!

    伍爷爷:“……”

    伍小塘:“……”

    第48章 断绝书

    顾毅刃接到苏柳荷电话,带上坛坛过来接老爷子去吃饭。

    场面怎么说呢…跟他想象的不大相同。

    伍爷爷拄着拐杖不看苏柳荷,苏柳荷在边上也不看他。

    “他们俩怎么了?”顾毅刃沉声问伍小塘。

    伍小塘无可奈何地说:“爷爷炫富失败没面子。”

    顾毅刃把坛坛抱给苏柳荷,起身给伍爷爷倒茶。

    伍爷爷对他的到来还是满心欢喜,交谈之下知道竟真是京市那位顾家子弟,越发喜欢这位孙婿。

    顾毅刃听老人家的意思,原来早年到海外避难,半生漂泊。知道政策放开,带着所有身家回国搞投资做建设,可谓是鞠躬尽瘁。省里领导亲自接待,将伍家老宅修缮归还。

    隐隐的,顾毅刃听出老人家告状的意思,说苏柳荷没大没小,见面就要气死他。

    伍爷爷义愤填膺地说着,感觉有东西碰了碰他。低头一看,苏柳荷攥着肉乎乎的小胖脚蹬他呢。

    “我的曾孙女啊。”伍爷爷颤颤巍巍地抱着坛坛,坛坛抓着他的白胡子咯咯笑。

    伍爷爷挡住想要拦住苏柳荷的手,宠溺地说:“抓胡子,太爷爷的胡子就是给坛坛抓的。”

    坛坛在太爷爷腿上咿呀咿呀的手舞足蹈。见她被养育的很好,老人家忍不住潸然泪下:“孙女啊,你那时候还没她大呢,你爸妈真不是个东西啊。”

    苏柳荷挠挠头:“谁记得呢。”

    伍爷爷哑然:“你…你不难过?”

    苏柳荷又挠挠头:“记那玩意干什么?”

    伍爷爷知道的苏柳荷是个没心没肺的,可这也太没心没肺了。

    伍爷爷煽情没煽起来,拿起茶杯喝了口,还想找茬呢:“…大红袍?手艺不错。”

    顾毅刃第一次见苏柳荷的娘家人,一身男德终于有了展现的舞台,泡出让伍爷爷惊艳的茶品不说,还使出浑身解数,逗得老爷子差点不要孙女,只要孙婿了。

    苏柳荷见他们爷俩哄着坛坛,趁机甩开膀子干饭。宝妈不易啊。

    在干饭的空隙,见伍小塘吃饭太斯文。苏柳荷斩下盐水鸭鸭腿塞给伍小塘:“你一只我一只快吃。”

    伍小塘“啊”了一声,见苏柳荷风卷残云。

    片刻后,坛坛哇一声哭了。

    苏柳荷成功吐出鸭骨头,抱着孩子坐到一边炫奶去了。

    伍小塘晚上睡不着觉的时候,试想过千百次见到伍家正宗孙女会是什么场面。

    被指鼻子痛骂?被薅头发毒打?被撵出家门?

    万万没想到会成今天这个局面。

    伍爷爷瞥见她的眼神,慈爱地笑了笑说:“以后你有了姐姐了。”

    伍小塘想了想说:“那小荷要改姓吗?”

    伍爷爷大手一挥:“她奶奶姓苏,不必改了。苏孟莲要是知道后继有人,一定会高兴的。”

    顾毅刃呼吸一顿,原来老人家不是要给伍家留后,是为了老伴。

    他看向伍爷爷的眼神充满了敬意。

    伍爷爷又说:“这样也不会再有人骂我们伍家基因不好了,哈哈。”

    顾毅刃:“……”

    质疑苏柳荷、理解苏柳荷…下一步就是成为苏柳荷了。

    为了防止他真的成为苏柳荷,顾毅刃起身又给伍爷爷倒了茶水。可怜老爷子饭没吃上几口,先灌了个水饱。

    苏柳荷喂完坛坛回来,牵着她在地上走来走去消耗精力。

    顾毅刃看见伍小塘的视线不停地看向窗户外面,他观察以后发觉有人正在跟踪他们。他直言不讳地说:“你认识外面的人?”

    伍爷爷跟他说:“是我那个败家儿子请的。正好不用跟他说了,让他跟他的好妻子在家里琢磨去吧。”

    顾毅刃时至今日对付个伍风和佘曼梅绰绰有余,他沉吟片刻,觉得确实没有隐瞒的必要。而且老人家嘴上嫌弃,可他的视线一直在苏柳荷身上,想必不会再让苏柳荷受到一点委屈。藏藏掖掖更是不可能。

    伍小塘看着顾毅刃的脸色,见他松弛的态度,松了口气。吃完饭,临走前苏柳荷抱着坛坛笑着跟她说:“他们要是问你你就承认,大不了你搬到爷爷家里去,省得他们为难你。”

    伍小塘红着眼圈说:“好,我会照顾好他老人家的。”

    苏柳荷轻笑着说:“首先是为了保护你。”

    伍小塘感激地说:“嗯。那我这就搬过去。”

    伍爷爷走在车边上,佯装生气地说:“现在你就替我拿主意了?”

    苏柳荷说:“不然呢?”

    伍爷爷忍不住笑了:“省得我操心,挺好。我也该颐享天年了。对了,过几天我过寿——”

    苏柳荷拍着胸脯说:“保证到。”

    伍爷爷上车以后,嘴角都是翘着的。伍小塘看在眼里,打心眼替爷爷高兴,她试着喊了声:“爷爷。”

    “欸。”伍爷爷转头看向她,笑吟吟地说:“我的小孙女立功啦。”

    “应该的。”伍小塘心里更高兴了。

    苏柳荷回到家,嘴里哼着小曲儿。坛坛牵着她的小手指,在客厅里练习走路。

    顾毅刃把给她做的学步车拿过来,苏柳荷笑道:“又要让她飞车啊?”

    坛坛是个急性子,刚会走路时,撑着学步车能在家里嗖嗖窜。要不是资历尚浅,飞檐走壁不在话下。

    顾毅刃想了想,又把自己辛辛苦苦做的学步车放回杂物间里。

    夫妻俩人正说着话,容嬷嬷从家委会替苏柳荷开会回来。

    她解开围巾挂在门口说:“高会长点名说了,食堂养了一冬的猪出栏了,明天早上杀猪以后,干部家属们都得去食堂帮忙包肉饺子,说是要给新到的战士们尝尝家里的饺子味,让他们别太想家。”

    苏柳荷扭头问顾毅刃:“今年新兵到这么早?这还没出正月呢。”

    顾毅刃说:“也不算纯新兵,是从西部调回来的。”

    西部条件艰难,高会长有心了。

    得了消息,苏柳荷便在第二天早早的到了食堂。

    司务长正好杀完猪,拖着一盆猪下水叫炊事班的人处理。家属们站在一旁,腰上系着自家的围裙。

    苏柳荷不光系着围裙,知道今天有场硬仗要打,还包上头发,带了套袖。一身喜庆的碎花布,不用说是找容嬷嬷要来用的。

    苏柳荷力气不大,揉不了面、拌不了馅。奈何丈夫年前升为营长,大家不敢嫌弃的太明显,让她在犄角旮旯包饺子去了。

    苏柳荷乐得悠闲,她别的不行,包饺子可是真漂亮。

    司务长家的周嫂子夸奖着:“小肚圆鼓鼓,两边褶子也对称。每个饺子个头一般大,像是流水线出来的商品货。”

    高会长也笑着说:“要是手不巧,京市的服装厂也不会大老远求着让她给衣服样式了。”

    周嫂子记得电视广告上都登过苏柳荷设计的款式,佩服地说:“那不光是手巧,眼光也好。”

    苏柳荷腼腆地说:“眼光不好怎么能找顾毅刃呢。”

    嫂子们闻言哈哈笑。家属院里谁不知道他们夫妻俩感情如胶似漆。顾营长身强体壮,还没等落实下来,就先让苏柳荷揣了崽儿。因此还受了罚呢。要说找对象,苏柳荷在家属院能排第一。

    特别是顾毅刃照顾媳妇和孩子也不觉得丢人,反而得到许多乐趣。他家在一楼,他洗衣服晒被买菜刷碗样样在行,被人见着也是大大方方的。家属院的媳妇们嘴上不说,背地里都羡慕着苏柳荷。

    苏柳荷自然也知道,不光知道,她还显摆呢。

    十盆饺子馅包完,苏柳荷小手要断了。她甩甩手腕,还得跟嫂子们一起往前院去,要把饺子煮给战士们吃。

    她在队伍里面和嫂子们说说笑笑。司务长骑着三轮车在前面,苏柳荷和家属们走在后面。

    走到一半,苏柳荷被值班的战士喊住:“苏柳荷同志,这边有人找。”

    苏柳荷问他:“谁啊?”

    值班战士说:“是您的亲属。”

    苏柳荷明白了,她跟队伍里的嫂子打了声招呼跟着值班战士往门岗走去。

    门岗边有值班室,里面不能抽烟。出门站在门口也是不能抽的,在警卫范围内,伍风找不到任何可以抽烟的地方。

    他知道苏柳荷和他爸见面的事了,昨天还想找伍小塘问个清楚,谁知道她居然连夜搬到老宅了。

    佘曼梅让他不要慌张,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直接过来找苏柳荷问问清楚,看她到底要干什么。

    佘曼梅翘着二郎腿,值班室单独的会客房间里。包里有她卖了首饰得的一千元钱,她拍了拍手包,伸着脖子往外面看。

    这一看吓一跳,跟着值班战士过来的年轻女人,穿着土气、打扮土气,身上脸上都是面粉,脏兮兮的不说,看起来一出火车站,所有骗子都能冲上去骗她的傻气。

    佘曼梅赶紧把包里准备好的一千元钱抽出一把,囫囵塞到羽绒服外套里。

    天气快要热起来,她还穿着托人从京市买的昂贵羽绒服,这是洋气和体面的化身。

    苏柳荷见到她,二话不说要扑上去:“妈呀——我找得你们好苦啊!”

    佘曼梅赶紧放下二郎腿,没来得及躲开,蹭的羽绒服上都是面粉和肉馅渣滓。她嫌弃地推开苏柳荷,却被她眼泪鼻涕糊了一肩膀。

    “你、你怎么就知道我是你妈?”

    苏柳荷哭唧唧地说:“除了是我妈,谁还能来看我啊。我没亲没故,命苦啊。”说着偷摸把鼻涕往佘曼梅羽绒服上擦。

    伍风站在边上,见状飞快脱下身上的羊毛呢大衣。

    果不其然,苏柳荷冲过去抱住了他,哭哭啼啼半天,一屁股坐在他的大衣上。

    “我、我们也找得你好苦啊。”佘曼梅拎起发尾,看到洋气的卷发上沾上污渍气不打一处来,给伍风使眼色让他跟苏柳荷说话。

    伍风凑过去,隔着一张桌子想要伸手摸摸苏柳荷的头,始终没下去手。

    佘曼梅受不了了,走过去说:“你爷爷要我们接你过去。”

    苏柳荷傻里傻气地说:“什么爷爷?”

    佘曼梅冷笑着说:“昨天见面的那个老头子。”

    苏柳荷“噢”了声,眼睛里闪过精光:“那个有钱的老头?他抠门的要死,我找他要钱他居然说我是假冒伪劣,不给我钱花。你们既然找到我,那肯定知道我是真的,你让他赶紧把钱都给我!”

    佘曼梅没想到事情是这样,她望向伍风一时没了主意。

    伍风初见苏柳荷,被她的长相镇住了。想不通为什么老爷子不会认她。三两句话后明白了,他的闺女不愧是他的种,嘴上都是钱钱钱。老爷子因为他惦记着钱,宁愿不要儿子。再来个这样的孙女不认也是应该的。

    他心里有了谱,跟苏柳荷好言好语地说:“我们也没办法,你爷爷不让你跟我们相认,我们想尽办法才找到你。”

    苏柳荷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那怎么办啊?我不能天天在食堂倒潲水啊,他们都欺负我是外地人。你们看我身上穿的衣服还是别人穿剩下不要给我的。我日子没法过啊,我要钱啊。爸妈,你们可怜可怜我,给我点钱吧。”

    佘曼梅眯着眼睛打量着她,要不是长相太像她的死鬼婆婆,她是真不想认。

    不过…如果老爷子嫌苏柳荷上不来台面,那是不是他们也可以不相认了?

    佘曼梅拉过伍风问:“你爸回去以后心情怎么样?”

    伍风想到早上去老宅被撵出来说:“烦得很。”

    佘曼梅说:“伍小塘是不是知道苏柳荷上不来台面,特意住到你爸那边想要争取财产?”

    “伍小塘表现的不想要钱,实际上也在找机会嘛。”伍风有些后悔过来,他跟佘曼梅说:“这个干脆给点钱打发了。”

    苏柳荷在对面看着他们俩窃窃私语,这俩人虽然是她的父母,现在看来怎么看怎么陌生。

    他们一家三口见面,居然一点温情都没有,满是算计。

    也是,要不自私自利、贪图享乐,他们也不能弄出个她来。

    “你这段时间都好好在部队待着。要是有谁想要追求你,你也别拿架子,管他是送货的还是帮厨的,差不多嫁了得了。”

    佘曼梅掏出红信封,装模作样抹着眼泪说:“你以后也别去找我们了,家里也困难。好歹你还有工作,我们俩下岗没有多余的钱,这些是我卖了首饰得来的,全部都给你。”

    苏柳荷面无表情地拿着信封,掏出来看到里面仅有的二百元钱,砸在桌面上说:“买断关系就给二百?我过来一趟也没少花钱呢!”

    见她原形毕露,伍风更瞧不起她,嫌恶地说:“要么一分钱没有,照样见不到我们。”

    苏柳荷不同意,伸出手指头讨价还价道:“至少一千。”

    伍风犹豫了一下,他跟佘曼梅的确凑了一千元。这钱要是就这样给出去,他有点舍不得。

    佘曼梅直说:“你这是狮子大开口!”

    苏柳荷又说:“那五百吧。”

    佘曼梅气不过,又要骂她。

    伍风枪过她的手包,掏出钱数出三百扔在桌面上:“给你。以后少去找我们。地主家都没有余粮呢。”

    苏柳荷贪婪地数着钱,嘟囔着说:“去了又怎么样?”

    伍风大怒,徘徊地走了几圈,指着苏柳荷说:“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玩意来。”

    苏柳荷冷笑着说:“谁乐意似得。”

    佘曼梅见苏柳荷还有黏上去的想法,出门找值班的战士要了纸跟笔进来。关门的瞬间苏柳荷看到门缝里有个高大的身影,她唇角的笑容转瞬即逝。

    “签个断绝书,以后你是你,我们是我们。不许再叫我们爸妈,也不许再去找我们,更不许找我们要钱。”

    佘曼梅血红的唇,像是能把人吃了。她抓着苏柳荷的手说:“按上手印!”

    苏柳荷大声嚷嚷道:“不行,你们都那么老了。万一要死了,需要我伺候还要钱怎么办?”

    “谁要死了?!”

    伍风要气疯了,又在断绝书上写着上:

    ‘另,无须苏柳荷给我夫妻养老送终支付各种费用。我夫妻与她恩断义绝,再无亲属关系!’

    “行了吧?”伍风把断绝书写了两份,全都签上名字。

    苏柳荷把五百元钱夹在断绝书里,抬屁股就要走。

    “诶诶,你就这样走了?”佘曼梅见苏柳荷变脸比翻书还快,拦住她说:“你干什么去?”

    “能干什么?”苏柳荷绕过她推开门说:“还得分饺子呢。可没你们的份啊,我跟你们又不熟。”

    佘曼梅和伍风相视一眼,满是得意的笑容。

    顾毅刃站在门口,见着苏柳荷屁颠颠的出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感觉怎么样?”

    苏柳荷回忆了一下:“有点恶心。”

    顾毅刃陪着苏柳荷往院内走,回头看了眼,伍风和佘曼梅正好出来。四个人距离十多米,随后两两离开。

    坐在车上,佘曼梅不住回头看。

    伍风数出余下的二百五十元给她:“看什么呢?二百五。”

    佘曼梅拿好钱,捂着胸口说:“什么二百五,我看你像二百五。”

    伍风笑道:“那个军官特意过来一趟,你说会不会对咱们闺女有意思?”

    佘曼梅板着脸说:“断绝书还在我包里,你怎么就忘了?”

    伍风说:“对对,咱们没闺女。以后我要找人生儿子呢。”

    佘曼梅这才说:“是找苏柳荷煮饺子的,我刚问了值班的战士。”

    伍风点头说:“也是,那样的人一看就是天之骄子,怎么能会看上一个村姑呢。”

    部队里面,天之骄子陪着苏柳荷往食堂方向走,时不时看着她的眼色。

    苏柳荷失笑着说:“别看了,我什么感觉都没有。从前没有爸妈,现在也没有,以后更不会有。里外里变化不大。”

    天之骄子溜须拍马道:“媳妇英明。不过佟虹雁女士是一直把你当亲闺女的,每次打电话总叫我女婿。”

    苏柳荷挺起胸脯说:“也对,我有爸妈。”

    天之骄子猛点头:“还宠你呢。”

    苏柳荷更加昂扬。

    苏柳荷进到食堂里,天之骄子帮她重新套上碎花套袖,系上花花绿绿的围裙。下饺子还怕崩到她,挡在她前面帮她往锅里倒。

    周嫂子她们见了,都在开玩笑。

    顾毅刃不管她们怎么开玩笑,媳妇的活一样干。干完得到一碗饺子的奖励,头一个喂到苏柳荷嘴里。

    另一边。

    刚回到花桥的伍风和佘曼梅被老爷子一个电话找过去。

    在苏柳荷面前的得意全然不在,面对老爷子,他们俩站在边上恭恭敬敬。

    伍小塘坐在后面写作业,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管他们怎么给她使眼色,都当做看不见。

    “您要办寿宴提前跟我们说呀,我们肯定帮您风光大办。”

    佘曼梅陪着小心,看着老爷子的脸色说:“您不把这事交给我们,您儿子该多难受啊。”

    伍爷爷说:“难受什么?难受没从中捞油水?”

    佘曼梅被噎着了,忙说:“怎么可能呢。”

    伍爷爷说:“怎么不可能?”他品了口顶级大红袍。

    孙女婿有心啊,这么好的茶一年出不了几斤,都能给他弄来喝。想着他不学无术的儿子,对比之下不要也罢。

    伍风上前来,闻着茶香打着马虎眼道:“爸,您这茶不错啊,均我点尝尝?”

    伍爷爷说:“你配喝这个茶吗?”

    伍风还以为是因为茶的珍贵,笑着说:“我不配,您慢慢尝。”

    “我会把我国内的朋友都聚集起来。”伍爷爷放下茶杯,靠在沙发上说:“人啊,不得不服老。”

    特别是看着坛坛在地上跑来跑去,他的确不想再操心投资的事,颐享天年四个字,也该轮到他了。

    伍风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他还以为他爸还得耗几年才把家业交出来。这下过寿要把朋友们请过来,兴师动众的不就是想要他们做个见证么。

    他忍不住握了握拳头,这下可好了,外面欠的赌债不会再利滚利,还能甩掉那个老婆娘。

    佘曼梅垂下双眼,表现的很平静。可她垂在腿边激动的发抖的手腕暴漏了她此刻的兴奋。

    她为了确保能拿到钱,小心翼翼地说:“爸,那…您是要把钱都给你孙女了?”

    她看向不远处写作业的伍小塘,伍小塘此刻也望向她,脸上全是笑容,甚至还跟她点了点头。

    佘曼梅的心脏要跳出来了,忽然一只手抓住了她。她回头看到伍风要跃出来的喜悦之情,俩人如同一对迎着风雨终于见到彩虹的苦难夫妻,双手紧握在一起。

    “还能给谁?”伍爷爷中气十足地说:“我要在活着的时候交到我孙女手里!”

    第49章 寿宴分家

    伍小塘在一旁看着发笑。

    她跟爷爷都知道他们去找苏柳荷了,刚刚还通过电话。

    不把财产给亲孙女好让他们俩得到好处?真是做梦。

    佘曼梅晚上显得很激动,亲自下厨给老爷子做饭。一边切菜,一边盘算着三个人能得到多少钱。算来算去,舍不得给伍小塘一分。

    伍风心不在焉地喂着锦鲤,他做儿子说成功也算成功,大笔的财产马上要进来了。不久将来谁敢瞧不起他?

    说失败也失败,他爸手里有多少钱他都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他在京市和沪市两地,加上沿海一片有一些投资。

    不光投资商业,在教育和医疗上也有捐赠。在国内是出名的慈善家。

    伍风想的很好,到时候把这些投资、捐赠全部取消。把钱变现跑到国外去,他也泡几个洋妞玩玩。

    好不容易熬到三月初三。

    老爷子的六十五岁寿辰。

    老宅里装扮一新,宾客络绎不绝。小小的海城内,不光京沪两地商场上来了不少人物、政界也有领导亲自过来祝寿。

    伍风和佘曼梅俩人打扮的人模狗样,在门口接待。老爷子跟几位老朋友们说着话,而伍小塘一直站在二楼看着外面有没有军车过来。

    不到半天时间,老宅内高朋满座。

    老爷子的意思大家都明白,商海沉浮这么多年,老爷子也该退下来歇歇了。

    院庭里摆了十桌酒席,坐在上首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伍风和佘曼梅俩人要坐到主桌上,可管家将他们客气地请到旁边桌子上。

    佘曼梅有点不乐意,凭什么她跟伍小塘一张桌子?她趁着大家不注意,低声问伍风:“还有什么大人物没来?老爷子认识的差不多都到了吧?”

    伍风摆弄着手腕上的名表,这块劳力士还是老爷子刚回国的时候给他的。一转眼这么些年,也该换上更好的了。

    他心不在焉地说:“说不定是国外的华侨。”

    佘曼梅羡慕地看着那边,嘟囔着说:“等我有钱了,也要去国外好好玩玩。可不像一些人,出国就是给人刷盘子。”

    伍风见着开始上菜了,激动的心又开始疯狂跳动。他知道菜上完,主人就要发表这次宴会的讲话。这就是今天的重头戏。

    他满心欢喜地看着老爷子,可老爷子坐在正首的位置上却不看他。不看他也就算了,连伍小塘他也不看。

    伍小塘今儿穿着朴素的连衣裙,一点大家风范也没有。这也太拿不出手。

    伍风还在心里挑剔着,又见老爷子频频往大门口看去。他听到佘曼梅说:“什么人架子这么大,让老爷子寿宴等他?哎,赶紧把钱分了得了。”

    管家忽然走过来,他跟在老爷子身边大半生,此刻难掩心中的激动跟老爷子说:“小姐的车已经在外面了。”

    老爷子慢悠悠地捋着胡须说:“请进来吧。”

    伍风眼皮子不知道为什么开始狂跳。他按着一边眼皮,听着大门那边有奶声奶气的喊声:“爷爷——”

    爷爷?

    他心里发笑,真是什么样的人都能过来蒙老爷子了。他的亲生闺女还在食堂里给人倒潲水呢,装也不好好装一下。

    他唇角压着笑意往门口看过去,见到一个刚学会走路的可爱小童穿着中式旗袍,扎着丸子头摇摇晃晃地走过来。

    伍风还没等笑出来,听到佘曼梅不可思议地说:“是她?怎么会是她?!”

    牵着小童走过来不是别人,正是苏柳荷。她跟坛坛穿着母女装旗袍,做着古典雅致的盘发。藕色旗袍清淡优雅,和她瓷白无暇的肌肤相得益彰,更是与整个老宅环境融入在一起,优美的像是一幅水墨画。

    有熟悉老爷子的旧友,曾见过苏孟莲本尊,要不是她身后寸步不离地跟着一位亲密的军官同志,甚至一度认为是苏孟莲复活了。

    佘曼梅从脚打量到头,开始没看出来是苏柳荷。只觉这位女同志装扮非凡,光是盘发的那根翡翠簪子就价值连城。后仔细看着她的面容,终于认出来是不久前见过的苏柳荷。

    她失声喊道:“怎么会…怎么会到这里…”

    伍风正要站起来,身后出来两个人将他按住。伍风被迫坐了下来。他嘴唇不住发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老爷子亲自走到坛坛面前,拐杖也不拄了,抱起她跟在座的宾客们说:“瞧见没,这是我的曾孙女。哈哈,没想到吧。”

    顾毅刃把带来的寿礼送到老爷子面前,管家展开其中一幅画,有识货的人一眼认出来:“齐石老先生的仙鹤延年图!”

    苏柳荷笑着说:“这位伯伯好眼力。”

    伍老爷子佯装不高兴地说:“爷爷过寿,你居然来晚了。”

    苏柳荷知道这是让她跟大家解释迟到的理由。她大大方方地说:“爷爷,这个就得问你的好女婿了。”

    顾毅刃走上前,跟老爷子道歉说:“临时任务耽误些时间,本来想着提早过来,哪知道长青路段正在铺修。还请爷爷不要见怪。”

    被苏柳荷叫伯伯的那位,老爷子提过是他的旧友秦伯伯。

    他颔首笑着说:“我说老爷子这么多年为什么偏偏今年办寿宴。原来不但找到了亲孙女,连着孙女婿和曾孙女也找到了。我算是明白了,这哪里是寿宴,这是给我几个老家伙显摆呢。”

    伍爷爷笑呵呵地说:“这就叫显摆啊?来,孙女婿,跟他们说说你姓什么?”

    顾毅刃走过去,给在座的几位老泰山们倒了茶,尽过礼数后才说:“晚辈姓顾。”

    伍爷爷像是嫌弃他低调,帮他把话说完:“他父母双亲都在京市。前些年才寻着亲。跟我孙女一样,说来也是命运折腾过的好孩子。”

    秦伯伯正是从京市过来的。要说京市能让伍老爷子特意说出来姓顾的顾家,他能想到就是那家央区核心人物。本来还有疑虑,但几年前顾家子弟剿灭特大敌特团伙的事情无人不知,听说后来也是从军了…

    秦伯伯拿起茶杯,率先抿了一口:“好后生,第一军校毕业的?”

    顾毅刃说:“正是,您好眼力。”

    这哪里是好眼力,倒着推算一下,这不就是鼎鼎大名的顾家血脉么。好家伙,伍老爷子寻找孙女,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苏柳荷见着在座的老人家们纷纷拿起茶杯,客客气气地把顾毅刃的茶喝了。其中弯弯道道她不明白,笑眯眯地坐在老爷子边上说:“不就晚来了点,你看你气的。”

    伍爷爷哼了一声,指着苏柳荷说:“诸位,我也就不多说了。这位是我的亲孙女,以后我伍家的所有财产都给她了。大家伙们感谢你们给我做个见证。免得有不成器的在我百年以后,闹腾出一些丢人现眼的事!”

    他说得是谁,在座的都知道。

    苏柳荷也往伍风和佘曼梅那边看去。他们俩石化过后,知道事已既此无法回转,在隔壁非要让伍小塘过去跟老爷子争取点好处。

    伍小塘正好站起来,腼腆地跟苏柳荷打招呼:“姐姐好。”

    佘曼梅几乎用腹语骂道:“要钱啊,你还叫什么姐姐!”

    伍小塘装作没听到,重新坐回到座位上。苏柳荷跟她举起可乐瓶,俩人隔空喝了一口。

    伍风看在眼里明白了,他想要杀了伍小塘的心都有了。

    他起来走了几步,想要把伍小塘带到没人的地方去问个清楚。哪知道刚起来,就被管家安排的人再次按着肩膀坐了下来。

    苏柳荷不知道今天是要分财产的,听到伍爷爷说了这话,正要客气客气。伍爷爷却跺了跺拐杖低声骂道:“这可不是三瓜两枣,给你你就要着。”

    “噢。”苏柳荷漂亮的杏眼眨巴眨巴,歪着头跟老爷子说:“那我是不是可以做个慈善基金?够吧?”

    老爷子闭了闭眼:“够。”

    苏柳荷高兴了:“那还真不是三瓜两枣啊。”

    老爷子又生气了:“你侮辱谁呢?”好歹他叱咤商海数十年!

    苏柳荷说:“我要做个孤儿基金,从前就有这个想法。面向教育和医疗方面。”

    老爷子睁开眼:“我也正有此意。”他的孙女能够回来,他愿意让孙女为了其他孤儿筑巢。经历过风雨才知道温暖的可贵,他为苏柳荷的可贵品行感到骄傲。

    在旁边桌听得一清二楚的佘曼梅,脸色苍白,眼睛充血。

    她跟伍风说:“听到没有,那个小骗子想要钱,一句话你爸就要去做基金会。你知道基金会得多少钱吗?够你胡吃海喝十年都绰绰有余!”

    “完了…全完了。”伍风拿着酒杯的手一直在抖,他还记得在部队值班室里逼迫苏柳荷签下断绝书的事。

    上当了,他上当了啊!

    原来苏柳荷是了今天做的准备!

    伍爷爷在上首一位位介绍在场的宾客给苏柳荷和顾毅刃认识。苏柳荷小口抿着饮料,顾毅刃难得举起酒杯。这种时候再不喝酒,相当于不给伍爷爷面子。

    宾客们也都为伍爷爷高兴,高兴之余莫不羡慕他们的好姻缘。

    “蠢货!蠢货!”伍风低声呵斥着,猛地抓着伍小塘的手说:“你去给爷爷磕头,让他给你钱!要不然苏柳荷回来你就会被赶出家门你知道吗?”

    伍小塘甩掉他的手,冷冷地说:“怎么会没有我的位置?姐姐说过了,等到基金会成立后,要找我做经理呢。”

    “姐姐?你居然叫她姐姐?你们说好的…你们才是一伙的!”

    佘曼梅气不过,指着伍小塘的脸想要破口大骂。可身后看着他们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将他们赶出去。

    伍风和佘曼梅俩人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面对恭喜他们夫妻找到亲女儿的宾客,竟连笑容也装不出来。反而伍小塘比他们上得了台面,和大家来往说话。

    伍爷爷今日当着大家的面,不光口头上说明的财产都赠与给苏柳荷,让她进行自由分配。还把遗嘱律师叫过来,定下遗嘱,叫人做公正。

    这下伍风和佘曼梅俩人心心念念的财产飞走了。

    宾客散场后,庭院终于安静下来。

    苏柳荷和伍小塘俩人凑在一起说说笑笑,坛坛拿着小鱼杆在池塘边上钓锦鲤。伍爷爷的心肝宝贝抵不过隔两代的亲,甚至还帮着坛坛系上鱼食,教她如何逗弄锦鲤。

    伍爷爷与坛坛说了些话,看也不看在边上干站着伍风和佘曼梅。

    伍风知道这时候再不争取就没有机会争取了。

    他看着苏柳荷一家占据着伍爷爷的身边,他干脆走过去噗通一声跪在伍爷爷的面前,哀嚎着说:“爸,我错了。我不应该弄个假孩子当做是真的。我也是不想让您太难过啊,爸,我也想要找点找到孩子的啊。”

    伍小塘正在剥橘子,闻言表情变也没变。剥好橘子掰了一半给苏柳荷,苏柳荷懒得占手,低头一口咬住。

    顾毅刃站在她们后面,冷眼看着伍风和佘曼梅。

    伍风一个四十多岁的老爷们,哭哭啼啼地说:“爸,念着你一走就是那么多年,我没爹也没娘管教,干了不少让您失望的事。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佘曼梅拿着手帕擦着眼角,也跟着跪下来。她面对的不是伍爷爷,而是苏柳荷。

    苏柳荷侧过身子不受她的跪。现在她活着,佘曼梅知道跪下了。当年她死了,佘曼梅又在哪里快活?

    佘曼梅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妈怎么会不爱你呢?哪里会有不爱自己女儿的妈啊。我那是鬼迷心窍,其实我心里可难受了。你爸回去还跟妈一起哭来着。”

    苏柳荷淡淡地说:“我妈叫佟虹雁,我爸叫顾重甲。我爷爷叫伍德山,我女儿叫顾贯晴,我妹妹叫伍小塘。请问,你们二位又是什么人?”

    佘曼梅一下愣住了,转头看向伍风。

    伍风丧着一张脸,乞求地看着伍爷爷:“爸,您不能真不管我啊!外面我还欠了不少钱,你把钱都给了苏柳荷,总不能一分也不给我吧?我是你的亲儿子啊!”

    伍爷爷跟管家说:“拿给他看。”

    管家掏出一张复印纸,递给伍风:“伍先生请过目。”

    伍风心里咯噔一下,看到纸上正是他前些日子“逼迫”苏柳荷写下的断绝书。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怎么快就现世报。

    “爸,您把这个给我是干什么?”伍风把断绝书复印件递给佘曼梅,佘曼梅牙龈咬的出血,看着上面的字迹恨不得当场把断绝书吃了。可惜这是复印件,不然她一定要毁尸灭迹。

    伍爷爷说:“你们俩既然跟我孙女断绝关系了,那以后也不是我的儿子和儿媳妇了。我岁数大了,想清净几年。”

    这话无疑给伍风和佘曼梅下达了死刑判决。佘曼梅一屁股坐在地上晃了晃,差点栽进池塘里。

    伍风说话的嗓音都在发抖:“爸,您就这么狠心吗?”

    伍爷爷嗤笑着说:“你可以不要自己的孩子,难道我就不能不要自己的孩子?走吧,别让我叫人把你们扔出去。以后你们俩不要再在我面前出现了,我不想再看两个薄情寡义的畜生!”

    佘曼梅晃过神,想要抓着苏柳荷的裤脚。顾毅刃守在边上怎么会让她动苏柳荷一根毫毛。

    她被挡住后,嘴上嚷嚷着说:“苏柳荷,妈妈爱你的,是你爸让妈妈扔了你,妈妈本来不想扔了你的啊!”

    苏柳荷不理她,她继续说道:“你不管我,以后别人怎么看你啊?你在家里吃香的喝辣的,妈妈在外面讨饭,你的脊梁骨不要了吗?”

    苏柳荷睨着她说:“我对我妈肯定不会那么狠心,但你不是我妈,你是个遗弃婴儿的罪犯,是个赌徒、是个人渣!”

    “啊啊啊!!我跟你拼了!”佘曼梅挣扎着起来想要扑向苏柳荷,被顾毅刃拦住后,后面的管家叫人架着她往外面拖。

    她的嘶吼声吓到坛坛,坛坛小手指着披头散发的佘曼梅:“鬼、鬼呀。”

    苏柳荷抱过她,捂着她的眼睛不让她看。

    “以后不许他们进我伍家的门。”伍爷爷被伍小塘搀扶起来:“走吧,我也累了。咱们去休息一下。”

    苏柳荷一家跟在后面进入老宅。

    伍风被送到外面,还要往老宅里冲,管家温声提醒:“伍先生,不想让那些高利贷找到你的存款的话,还请你自重。”

    佘曼梅顿时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住伍风:“存款?你背着我还有存款?拿钱出来!老娘跟你糊弄这么久,你别想随随便便打发了我!”

    伍风怒道:“什么狗屁存款?你听他乱说。我根本没有存款。”

    佘曼梅仿佛找到另一个来钱的门道,不管伍风多想甩掉她,紧紧地拽着伍风的西装衣摆:“钱,给我钱!我外面还欠着钱呢!”

    伍风受不了,指着手腕上的劳力士说:“我把这个卖了,一人一半够不够?”

    佘曼梅尖声喊道:“这就想打发我了?把房子车子全卖了,我还要查你的银行账户!”

    伍风喊道:“车子卖了我住哪?我真的没有钱!”

    佘曼梅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赶紧给我钱,我要把债还上。等还完债,我也不跟你耗了,我要另外找个有钱的过好日子去。”

    伍风情绪翻滚,老爷子不认他了,他以后的日子还得怎么过啊。

    其实要是认他也没办法继续给他生活费了,钱全给苏柳荷了!

    “我完了,成了穷光蛋了。”伍风魂不守舍地走着,然而不管他怎么解释,佘曼梅就是不相信。

    管家在门里看到这些,无奈地摇摇头。到底老爷子说得对,只要给他们一个钱眼,他们就会自己往里钻。

    伍爷爷到底年纪大了,费了一番精神,进屋没多久就去休息了。

    伍小塘正在逗坛坛玩,见管家回来了问:“他们没有再惦记姐姐了吧?”

    管家笑着说:“大小姐如今也不是他们随随便便能欺负的。”

    苏柳荷胳膊撞了撞顾毅刃,小声说:“听见没有,我可是大小姐了。”

    顾毅刃见她情绪还算不错,低声说:“你在我心里可比大小姐还大呢。”

    伍小塘听个一清二楚,哎呀,真是腻得慌。谁能知道人模狗样的姐夫私底下这么黏人呢。

    坛坛在客厅里玩了会儿,终于打起哈欠来。

    苏柳荷幽幽地说:“都没喊一声姥姥姥爷。”

    顾毅刃说:“回头让佟虹雁女士满足一下。”

    苏柳荷又笑了:“对,我妈可惯着她了。”

    等到晚上伍爷爷睡醒,大家坐在客厅里说着话。

    苏柳荷一家是要住在这里的,她把坛坛洗得香喷喷的,让她在沙发上滚来滚去地玩耍。

    伍爷爷知道顾毅刃过来是锻炼的,他感叹地说:“你们一家明年就该走了吧?”

    苏柳荷咬着苹果说:“说不准呢,也许吧。”

    伍爷爷说:“哎,我老爷子一个,也没人管咯。”

    苏柳荷说:“啧啧。”

    伍爷爷怒了:“你就不能说点软乎话?”

    苏柳荷凑过去说:“京市我找人买了四合院。挺敞亮的。”

    伍爷爷说:“你买那个做什么?老破宅子。”

    苏柳荷说:“给你住呀。”

    伍爷爷顿了顿:“又给我安排上了?”

    苏柳荷笑嘻嘻没说话。

    伍爷爷想了想说:“我不跟你们住一起,我起得早睡得早,有点动静就休息不好。我还得弄个池塘把我的宝贝疙瘩都接过去。得用飞机运。”

    苏柳荷勉为其难地说:“行吧,那咱们做邻居。隔着一面墙,墙上打个洞安个门。你想见我们的时候就把门锁打开,我们也想见你的时候也把那边门锁打开。只有相互都想见面的时候才能打开门…怎么样?”

    伍爷爷气笑了:“我姓伍,不姓耗子。走就走大门。什么猫洞狗洞小角门的,我都不走。”

    苏柳荷又做出勉为其难的姿态说:“那好吧。”

    伍爷爷问:“他的调令什么时候下?”

    苏柳荷说:“说是年底。”

    伍爷爷说:“那年底就能搬?算一算也就半年啦?”

    苏柳荷说:“对呀,您老得准备好了啊。”

    伍爷爷想了想:“搬了也好,省得那个不省心的隔三差五来折腾我。”

    顾毅刃的调令早就在京市挂过号。他成绩卓然,有几个部队抢着要他。在年底前还有重要任务在身上,任务结束应该还能往上窜一窜。

    顾重甲的意思也是叫他们都先别急,在外地比在京市晋升要容易,机会也多。在京市有点机会都被抢破头,还不如在小海城多发展发展。

    苏柳荷和顾毅刃听顾重甲的话,原本定下两年锻炼期限,加了又加,等他们再回京市,坛坛都得上幼儿园中班了。

    想到这里,苏柳荷跟伍小塘说:“我恐怕要跟你一起参加高考。”

    伍小塘明年高考,目标是京市北方经济学院。她诧异地说:“你不是不想参加高考吗?”

    苏柳荷笑着说:“孩子大了,我也要学着发光发热了。”

    顾毅刃在边上揭了她老底:“有家属在背后蛐蛐她是小学生。上次竞选家委会副会长学历不够被涮下来了。听说连学校里的家长委员会也需要学历,于是就想发愤图强。”

    伍爷爷一拍大腿说:“好啊,我俩个孙女都是争气的好孩子。等你们考上大学,我给你们、给你们——”

    苏柳荷偷笑着说:“您老人家摸摸兜,还能给什么呀?”

    刚想起来把财产全部赠与苏柳荷的伍爷爷,气道:“我给你们做红烧肉吃,还不行?还有你,小心考不上,我一定会笑话你。”

    苏柳荷唇角抽了抽:“我?考不上?”

    第50章 顾毅刃臭狗屎

    “知道你考得上。”伍小塘说:“等等,我这里有东西给你。”

    苏柳荷预料不好。

    片刻后。

    “这些是题型和范围。”伍小塘搬出厚厚一摞资料书说:“这些是练习题。”

    苏柳荷茫然地翻着看了看:“这才恢复高考几年,怎么一下子多这么些题库?难度也增加了。”

    顾毅刃翻了翻书说:“虽然难了点,但我知道你能行。”

    “别别别。”苏柳荷挠挠头,对伍小塘说:“要不然我跟你一起考大专得了。大不了后面专升本。”

    “别偷懒。”顾毅刃拍拍她的头,指了指坛坛的方向说:“你要给她做好榜样。”

    苏柳荷沉默片刻,拉着伍小塘的手说:“要不然你跟我一起考本科吧?”

    伍小塘笑道:“我的成绩我心里清楚,真的考不上。之前没心思学,现在也来不及呀。我感觉你比我聪明多了,真的你好好试一试吧。”

    隔日,苏柳荷美滋滋过来祝寿,抱着一摞书蔫儿吧唧地回家了。

    距离高考还有一年的时间,她可以好好准备着。

    寿宴过后的两个月,听说伍风和佘曼梅俩人还找过伍爷爷。但伍爷爷下了狠心不见他们。

    后来与伍小塘见面时,伍小塘告诉苏柳荷他们夫妻俩把房子和汽车都卖了。

    本来拿这些钱能过上不错的日子,后来又忍不住打打牌,将变卖财产的钱输了进去。这样还不够,欠下的高利贷也没处还。

    债主们不敢找伍爷爷,更不敢到部队找苏柳荷追讨。只能没日没夜的威胁恐吓伍风和佘曼梅。

    这俩人在上个月忽然离开花桥市,为了躲避债务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儿童节过后。

    顾毅刃接到重要任务。带着一个营队的战士去了边境。部队里都说是去军演,苏柳荷算着日子,正是边境小国不安分的时候。

    国家出动军队闪电般压制住他们对边境的侵害,顾毅刃的营队在边境值守长达半年。

    直到058其他军官领着队伍回来,顾毅刃还没动静。

    苏柳荷嘴上说着顾毅刃不会有事,夜里抱着坛坛难免辗转反侧。好在过年的时候佟虹雁和顾重甲过来了,加上伍爷爷他们一起还算过了个热闹年。

    正月底,马上新年要过去,顾毅刃回来了。

    短短的半年多时间里,将他磨炼的更加精悍沉稳,身上敛着煞气。回来没多久,先是立功奖章和破格升任团职干部的命令书到了。接着京市央区的调令延迟三个月到了058部队。

    顾毅刃马不停蹄,举家回到京市接受领导授衔。

    伍爷爷、伍小塘自然也在其中。

    苏柳荷买下的两座四合院已经修缮完毕,两两相连,门都没安一个,花园直接就是通的。

    伍爷爷见着里头古色古香的布置,满意地捋着胡子转了一大圈。管家跟在旁边,这么多年也练出眼力,看到摆设的许多物件都是有年头的。

    这些都是顾孝文帮着办的。他在伍爷爷面前极力称赞苏柳荷的眼光。头些年市场刚开放,逐渐有好货在市场上露头。顾孝文听苏柳荷的话,不管是玉石还是摆件或者字画、家什见好就收。

    有捡漏的也有走眼的,但绝大多数捡漏的时候多。特别是头两年苏柳荷让他在落后的南方沿海城市以极低的价格买地。

    开始他还不理解,都是些乡下渔村啊。

    可今年大领导忽然走访许多个沿海城市,在海边画了个圈,定下三个经济特区。跟苏柳荷判断的一模一样,土地价格迅猛起飞。

    这些日子,他睡觉都能笑醒。

    京市里有头有脸的见了他都客客气气,说他眼光毒辣,是个人物。顾孝文头些年哪想到自己会如此风光,当然都是托了弟妹的好福气。

    只是…

    苏柳荷住在新家四合院里,抓着头发背着古文注解。再过一个月就要高考,她觉得自己都要掉毛了。

    顾孝文坐在不远处慢悠悠地喝茶,茶好茶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有范儿。

    他见苏柳荷学的如此痛苦,在一旁开导:“老爷子不是在燕京大学捐过两栋教学楼么?咱们跟院长谈谈,再捐上两栋,让你直接入学你看成不成?”

    话音刚落,一个橡皮擦扔到他头上,苏柳荷怒道:“士可杀不可辱。”

    伍爷爷从隔壁牵着坛坛从幼儿园回来,笑话道:“我记得有谁说过用钱能解决的事那都不是事呢?”

    坛坛拿着冰棍,奶声奶气地说:“天上飘过五个字儿,那都不是事呀!”

    苏柳荷坐在客厅前面光线最好的位置,抓耳挠腮地说:“别说话,我又忘记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一孕傻三年,怎么感觉好多知识点记不住了呢。

    她想上的是燕京大学的社会人文专业,既不是设计也不是经济,但往年分数也不低。毕业出来能分配宣传窗口,选这个是因为她想尽量多帮帮被遗弃的孤女们,用自己的力量多为她们发声。

    “妈妈,我喝到可乐啦。”坛坛再过两年就要上小学了,她扎着两个小丸子,浓密的发量,让每天给她梳头的苏柳荷羡慕不已。

    曾经的她也是这样。

    可参加高考的她,开始疯狂掉毛了。

    主要是考不上太丢人。

    不光是伍爷爷已经喇叭了一圈,顾重甲和佟虹雁女士居然也喇叭了一圈。顾毅刃就不用说了,每天从部队下班回来,谁找他出去应酬,就一句话:家有考生,不奉陪了。

    苏柳荷对面坐着的是伍小塘,她成绩一般,但愿望不大,一个京市大专——北方经济学院即可,能让她日后在苏柳荷手下就业就行。

    伍爷爷还给伍小塘请了家庭教师,做最后的冲刺。

    苏柳荷有底子,只是太紧张。教师不必说,是有着成功高考经验的顾毅刃顾大团长。主要进行心灵上的慰问和身体上的锻炼。特别是在夜间,最喜欢扒拉苏柳荷进行一番深入浅出的运动。苏柳荷一天下来身心俱疲啊。

    回京小半年,苏柳荷真不知道自己怎么过的日子。恍恍惚惚,时光飞逝。

    一直到高考这天,苏柳荷跟大家说好:“都低调,不用送。考点就在两站地外。”

    可她跟顾毅刃刚走到学校门口,先看到佟虹雁女士抱着坛坛,娘俩都穿着红艳艳的“旗开得胜”跟她招手,再看到伍爷爷拉得横幅“荷到成功”。“荷”下面还贴着一个“伍”字,是提前送过伍小塘重复利用的。

    顾孝文在校门口支了个茶水摊儿,专门给远道而来的考生及考生家长们提供茶水和…肯德基鸡块。只要能说一句:苏柳荷同志高中!那就能够领取。

    高端啊高端。

    苏柳荷捂着脸进到教室里,埋头苦写,小手都要出残影了。

    考完试,一大家子绝口不提这件事,像是被谁下了封口令,免得刺激到苏柳荷。

    成绩公开那天,大家比苏柳荷还要紧张。

    小学生高考,玩得大呀。

    佟虹雁还跟伍爷爷商量着不行的话请两位资深高教来给她补习,今年不行,来年再战。来年不行,继续奋斗。反正家里拱得起。

    结果苏柳荷的录取通知书比伍小塘来得都早。

    “这就考上啦?”顾孝文拿着录取通知书,仔仔细细看了一遍:“你的燕京我的燕京真的不一样。”

    苏柳荷老神在在地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坛坛跪坐在旁边给妈妈递汽水,奶声奶气地说:“我妈妈,世界第一棒!”

    顾孝文乐了:“考试之前是全国第一棒,这一下升级啦?那大伯我呢?”

    坛坛喜欢大伯,大伯会带她去吃肯德基和牛排,她点点小脑袋瓜说:“大伯,我是小孩子不能说谎。咱们就不要说伤感情的话啦,好吗?”

    “行,大伯心里有数。反正大伯跟你第一好。”顾孝文抱起坛坛,架在肩膀上说:“走,去跟爷爷奶奶打电话报喜去!”

    一大一小走了以后,苏柳荷重重吁了口气。

    顾毅刃端着水果过来正好见着了,搂着她坐下在怀里好好亲昵了一番:“好了,这下能老实长毛了吧?”

    苏柳荷嘟囔着说:“该不会是我爷爷给学校捐钱了吧?”

    顾毅刃刮着她小巧挺翘的鼻尖说:“小瞧谁呢?咱爷爷至少能跟你捐个研究生。”

    苏柳荷哈哈笑着说:“也对,是他的风格。”

    隔了三天,伍小塘的通知书也来了。竟比她自己估计的考的要好,顺利上了经济学院。

    这下大家齐齐松了口气,这个夏天喜事连连,就等着九月初开学了。

    “什么?提前一个月军训?”苏柳荷接到燕京大学新生通知,她还打算跟孙乔治他们去港市看服装展呢,这下可黄了。

    伍爷爷舍不得孙女遭罪,跟顾毅刃说:“你查查是哪个部队给燕京新生军训?请假耽不耽误学习?”

    顾毅刃瞧着爷俩的脸色,硬着头皮说:“是我的部队给燕京大学军训。”

    伍爷爷想了想,劝着苏柳荷说:“既然是我孙女婿的部队,那找人照顾一下应该不会遭大罪。”

    顾毅刃抿唇说:“可能有点悬。”

    伍爷爷说:“怎么就悬了?”

    苏柳荷也瞪过来,一脸“要你有何用”的表情睨着顾毅刃。

    顾毅刃瞥了苏柳荷一眼,走过去握着苏柳荷的手说:“燕京三个校区新生总共三千二百人,上级领导派我作为第一教官带着七十名战士给各位新生进行军事训练。”

    苏柳荷明白了,点了点他的鼻子说:“所以更要身体力行,不能徇私是吧?不过怎么能让你去呢?你如今职别不低了啊。”

    顾毅刃笑道:“顺便叫我挖一挖燕京大学的墙角,看看有没有愿意走大学生入伍渠道的。我级别够,能够直接拍板定下。”

    “原来如此。”苏柳荷挺起胸脯:“团长,把我招进去吧。”

    顾毅刃揉揉她的头说:“不行,有你在我怕我先招了。”

    伍爷爷捏着鼻子,觉得好腻啊。

    七月中旬,酷夏来临。

    苏柳荷在四合院里带了半个月的坛坛,每天惦记着一个月的军训期闷闷不乐。

    顾毅刃有心开导她,拿着别人送的话剧院票回来带她去看话剧演出。这时候的话剧品类比之前八个样板戏丰富多了。

    苏柳荷看着上面是《雷雨》,想了想说:“那去看看吧。”

    坛坛交由伍爷爷带,家里还有容嬷嬷和管家。苏柳荷换上宽沿儿的时装帽,穿着天蓝色连衣裙与顾毅刃手挽手出了门。

    容嬷嬷笑着跟伍爷爷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处对象的小情侣。”

    伍爷爷晃着蒲扇给坛坛扇风,悠然地说:“挺好啊。我当年跟她奶奶——”

    容嬷嬷一拍脑袋:“哎哟,面要发过头了。”说完赶紧走了。

    伍爷爷:“……”

    坛坛扯着伍爷爷的胡子说:“然后呢?”

    “哎哟,轻点。…然后我就带她去弄好吃的。”伍爷爷欣慰地说:“那个年代兵荒马乱,好多人吃不饱肚肚呢。”

    坛坛咬着薯条说:“为什么不吃肯德基呢?”

    伍爷爷:“……”

    哎,聊个天心里好疲惫啊。

    老爷子起来,叫人送来小鱼杆:“乖乖钓鱼啊,爷爷就在边上看着你。”

    坛坛说:“那可不行呀,要扇风风才可以。”

    伍爷爷“哎”了一声,认命地给小祖宗扇风纳凉。

    苏柳荷许久没在京市逛街,见着街上大变样。

    人们穿着不再局限,逐渐跟国外的潮流接轨。大人们烫头焗油已经是寻常事,小孩子们穿着跟小蝴蝶一样,在公园里玩着各式各样的娱乐项目。

    街边的录像厅排着长队,五角钱一张《双雄会》《花园街五号》《生财有道》等电影,要是给一元二,那就是一整天的通票。

    录像厅外面还有《西子姑娘》《我们的田野》《港湾》等宣传海报。

    许多商店里还放着谭永麟、张果荣、费雨清等人的流行歌曲。

    苏柳荷不禁在心里感叹,短短几年时间变化太大了。等到九零年又是一副腾飞的面貌。到了21世纪以后,国家地位越来越高,一切都向非常好的方向追赶着。

    “怎么不走了?”顾毅刃揽着她的腰,哪怕身穿便服,俊男美女的搭配也引的路人频频侧目。

    苏柳荷对新时代的到来激动万分,小脸上神采飞扬:“我太爱这个时代了。”比起六七十年代,让她的心灵舒展、荡漾。

    顾毅刃以为她是从小海城过来还没适应,谁能知道一去近四年。街头巷尾风貌一新,在长街上还有不少外国人。

    俩人提前十五分钟到了话剧院门口,话剧院外面宣传海报已经不见样板戏的踪影,都是一些引进的新剧目。

    苏柳荷和顾毅刃的位置很好,一整场看下来,剧院里掌声雷动。尤其是女主角和女配角,真的赏心悦目。

    演员谢幕时,苏柳荷歪着头在顾毅刃耳边悄悄说:“那个女二号看着很眼熟啊。”

    顾毅刃眼力极佳,低声说:“还记得肖婷婷吗?”

    苏柳荷压低声音说:“记得呀,大杂院那时候还喜欢过你,想挖我墙角来着。”

    顾毅刃失笑道:“你要是这样说,咱们的谈话就继续不下去了。”

    苏柳荷嘻嘻笑着:“看来她是真爱话剧演出啊。”

    他们俩随着出门人潮走出话剧院的门,忽然看到在正门门口站着一位熟人,他捧着鲜花、穿着宽脚牛仔裤低头摆弄着衣领。

    “张小山?”苏柳荷诧异地说。

    张小山猛抬头,先没认出苏柳荷和顾毅刃。如今大家变化都大,他缓了一下,一拍大腿说:“那个军校的!”

    肖婷婷演出完,脸上还带着妆。因为张小山要过来,她觉得外面太热,想把人接到里面休息室等着。

    她张口就说:“是顾营长和苏设计师!”

    苏柳荷转头见她身段挺拔,眼睛炯炯有神,笑着说:“没想到今天正好赶上你演出。”

    肖婷婷见着苏柳荷这些年没有一点变化,甚至穿着打扮更加有品位。她跟从前的性子大不一样,热情地拉着苏柳荷的手说:“我远见着你俩手挽着手过来的,是不是跟顾营长结婚啦?”

    苏柳荷小声说:“结啦,不过不是顾营长,是顾团长啦。”

    肖婷婷大吃一惊,她这才转过头跟顾毅刃点头打招呼:“你好,好久不见。”

    顾毅刃也客客气气地说:“演出很精彩。”

    张小山在边上插嘴说:“回头记得来我们家喝喜酒啊。我俩已经把证拿了。”

    苏柳荷还记得当年他们俩动不动就吵架的样子,还分过手。那时候肖婷婷嫌弃张小山不是京户,张小山嫌弃肖婷婷攀高枝。

    肖婷婷凑到苏柳荷耳边说:“他户口解决了。要不然我还不搭理他呢。”

    苏柳荷乐得不行,拍着她的肩膀说:“我把我电话给你,等结婚那天一定要通知我。”

    肖婷婷说:“行,也就下个月。”

    他们又简单聊了几句,奈何天气太热,四个人说得差不多就分开了。

    苏柳荷万万没想到肖婷婷能跟张小山复合,真觉得姻缘这件事说不清道不明。

    “回头我还想去大杂院看看刘燕大姐和金豆儿。要说金豆儿要上初中了吧?也不知道数学成绩能不能提高。”

    顾毅刃说:“行,你要去的话我陪着你。”

    苏柳荷说:“不急,等有空我去棉二厂办事,正好一起去了。”

    苏柳荷在夏石时已经续任棉二厂的设计师。她是随军军嫂,对厂里有实打实的帮助,厂领导很买面子,不需要她坐班,只要能把设计图安季度交上去就行。苏柳荷跟他们算是合作关系,服装销售好,还有提成拿,嘿嘿。

    另外孙乔治知道她首饰设计比服装设计更时髦,硬是让厂里分出一间独立办公室,帮着苏柳荷打造个人首饰品牌。

    有这样的人做帮手,加上跟大厂合作,苏柳荷还是乐意的。就让孙乔治挂名她的品牌经理,在生产上帮助盯着,不参与设计。

    光是跑这件事,就忙了一个暑假。

    等到军训的节骨眼上,苏柳荷穿着迷彩衣在四合院里晃来晃去。

    顾毅刃看着眼皮子直跳,他总觉得苏柳荷要搞点事情出来。

    到燕京大学报道那天,顾毅刃不在,苏柳荷交上学费办理走读。

    她的出现,让燕京的学长们口口相传,说是来了位校花!

    她人非常漂亮又有气质,报道手续办完,拒绝学长带着参观校园的邀请,坐上豪车就走了。这一下更成为新生里的传说。

    顾毅刃开始进行军训时,往苏柳荷所在的队伍那边看了眼。远远地往那边伸脖子瞅的不光有他,还有许多男同学。

    苏柳荷身量不高,站在队伍的最末尾,吊着一身懒劲儿。前面教官是位班长,训练新人很有手段,不管男的女的一视同仁。

    顾毅刃过来站在一边看着,渐渐地发现最末尾的苏柳荷偷偷动了动脚脖子。站军姿哪能随便动,他绕到队伍后面,站在苏柳荷身后,见她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动了动肩膀。

    顾毅刃捡起地上的小树杈,捅咕她:“注意力集中!”

    苏柳荷吓一跳,再听到是顾毅刃的声音,回头呲着小白牙冲他乐,用气声说:“你来啦,快让我休息。”

    顾毅刃板着脸:“站直,我跟你玩呢?”

    “臭狗屎。”苏柳荷又垮着小脸,老老实实站好。

    顾毅刃算是看出来了,苏柳荷虽然站好了,但也像有痒痒病,总是要悄悄动一动。她一动,他就在后面用小树杈捅咕她。

    一整场训练下来,成功的引起班长同志的注意力。后面几天里,狂盯着苏柳荷,叫她泪往心里流。

    顾毅刃作为军训最高教官,军衔开始时当着三千多名新生和诸位校领导的面进行了“挖墙脚”讲话,军训进行中,也仔细盯着看有没有天赋异禀的学生。

    他英俊的外表和肩膀上的军衔,吸引着无数女生和男生们的视线。休息时间里,不停的有女同学,甚至女教师找他搭话。

    顾毅刃不苟言笑的态度成功劝退不少人,但也免不了有追求者逆流而行。

    苏柳荷见着又一位被他拒绝的女同学,一边踢正步一边流眼泪,真是造孽啊。

    回到家里,军训一天她觉得自己都要馊了。

    洗澡的时候,外面进来一个高大的身影,哪里还有训练时的面目可憎,伏小做低地给她洗头发、擦毛巾。

    苏柳荷被公主抱到床上,累的不行。

    顾毅刃知道她娇气,轻轻帮她按摩。

    苏柳荷还记仇他用小树杈捅咕她的丢人时刻,顾毅刃跟她说话她爱搭不理,问就是翅根疼懒得动。

    顾毅刃失笑着帮着按摩肩膀和手臂,苏柳荷哼哼唧唧、骂骂咧咧,到最后无力逃窜,只能被压着就范。

    熬过一个月,军训结束前有汇演。

    看着站在台上人模狗样发表结束训话的顾团长,苏柳荷忿忿地挠了挠脖子上的膏药贴。

    有人问那就是昨晚上被狗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