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透过窗棂撒进暖阁,隔绝了冬日的凛冽(),雾玥捧着热茶与秦明云坐在一处说着话。
唉。秦明云从唇间悠悠叹出口热气⊕()⊕[(),含笑的眼眸乜斜向雾玥,“我说你还没成亲,我都见不着你的面,等你真出嫁了,还上哪找你去。”
打趣的话让雾玥脸红了几分,心里却涩涩的泛着愁思,她一直被楚奕留着在宫中住到了前几天才回府。
越是与他相处,她越是深切感受到楚奕与过去的不同,他爱重她,这点毋庸置疑,她也会沉溺其中,可他时常让她感觉的是,他真正爱重的,是那个梦里的她。
或者说,是他在追寻梦里的她,甚至不遗余力,要她全模全样,照着梦中那般。
雾玥想不明白究竟为何会如此,她觉得委屈也无助,明明过往的五殿下哥哥,最是在意,也最是呵护她。
自小到大,只要在他身边,她就能觉得心安,可如今,他变得让她忐忑,也让她落寞难过。
秦明云见雾玥迟迟不说话,以为她是觉得羞,便也不再逗她,提议道:“这会儿日头大,不如你陪我一趟锦华堂取衣裳。”
雾玥点头同意,穿上斗篷,抱着手炉就与秦明云一同出了府。
锦华堂。
秦明云在里间试穿衣裳,雾玥则坐在靠窗的位置等,她百无聊赖的望着长街,余光瞥从玉器行里走出一个眼熟的人,定睛看去,是夏玉。
夏玉习武之人,五感敏锐,立刻也发现了雾玥,他远远朝着她低腰,算作行礼。
雾玥颔首,猜他是来帮楚奕来办事情。
夏玉朝着长街的那头走了几步,忽然又调转往雾玥这边的方向过来。
他很快上到二层,走向雾玥行礼,“见过谢姑娘。”
雾玥疑惑问他可是有事。
夏玉吞吞吐吐的神色显得十分古怪,雾玥蹙起眉,“怎么了?”
夏玉把心一横,“奴才是有一事想与谢姑娘说,可否请谢姑娘借一步。”
雾玥仿佛有预感他会说什么,心口的呼吸变得发沉。
……
雾玥在听完夏玉说完事情后,整个人都处在震惊之中,久久不能回神。
只觉得荒诞,不可置信……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怔恍。
夏玉虽然没有雾玥那样的直接感受,可在打殿下一反常态打发走法师后,他就始终心存有疑,而殿下的一些处事之法,也确实不似从前温和。
“奴才所知的其实并不多。”夏玉只知道殿□□内存在有另一个人,且与谢姑娘有关,所以他思来想去,选择将此事告诉雾玥,“若姑娘想知晓详情,可以去一趟玉灵寺。”
雾玥搁在膝上的手慢慢屈紧,玉灵寺,那场雨,那串佛珠……那是不是楚奕那个时候忽然离开就是为了压制身体里的那个人。
雾玥感觉到心脏在极重的跳着,惶恐凝满心头,所以楚奕的一切变化,都是因为他被那个人所控制,那个梦里的人。
()所以,现在的“楚奕”才会如此的不对劲,才会执着将她同样变成梦中那样。
一寸寸的凉意从指尖爬进雾玥的身体,原来这么多年,楚奕一直在压抑,那现在他被那人占据了身体,他又在哪里。
雾玥一下攥紧手心,眸中是藏不住的慌张。
夏玉看了眼时辰,“奴才不便久留,只是想为了殿下来提醒姑娘一声。”
直到夏玉离开许久,雾玥还僵僵站在原地,眼圈忽然变酸,湿意涌上眼眶,似乎一切都有了解释,如果真的是楚奕,又怎么会舍得她委屈,企图改变她。
可现在她该怎么让真正的楚奕回来。
*
玉灵寺,僧人盘膝坐在大殿佛像前,敲击着手中的木鱼,笃笃声沉静悠长。
一个少女双手合十站在他身侧,正是雾玥。
敲击木鱼的声音停止,方丈站起身,转身朝着雾玥道:“依照施主所言,那人已经彻底取代了殿下,恕贫僧直言,再想驱走他,难。”
雾玥神色大乱,情急道:“不是还有密藏法师。”
僧人叹气摇头,“那人执念太过强烈,年复一年的困扰着殿下,过往殿下已是用了十分力压制,任抵不住他带来的影响,更遑论现在被那人占据主导,恐怕消失的只会是真正的殿下。”
“那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雾玥眼眶急出泪,什么都不做,楚奕也等同于消失。
僧人定定看着雾玥,“说到底,殿下的执念是因姑娘而起,他的存在也是因为追逐这一执念,靠此来维系。”
“只要他的信念崩塌,殿下就有机会重新夺回掌控。”
“信念崩塌……”雾玥喃喃道。
雾玥迷茫的目光慢慢聚拢,那就只要让他知道自己不是他要找的公主。
然而雾玥还来不及高兴,僧人再次开口,“但是早前殿下就已经深受其影响,殿下又被他占据了那么久,只会越来越受他的趋同。”
雾玥心口发紧,如果是那样的结果,即便那人消散,楚奕也还是会成为他。
*
冬时落下第一场雪的时候,仁宣帝下令百官随同西山狩猎,雾玥也随着父亲兄长一同去往猎场。
马车停在扎营处,银翘搀扶着雾玥走在马车,山里的风刺骨,吹到脸上如刀割雾玥禁不住缩了缩脖子。
视线透过眯起的眸子看到楚奕朝自己走来,不对,应该说是那个人。
雾玥讲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她被他缭乱过心旌,也感受过委屈,前者有部分的原因,是因为她也是梦中的公主,后者却切切实实的因为,她只是此时此刻的她。
谢鹜行抬手轻拢她的斗篷,指节蹭过她的脸庞,打断了她的思绪。
“冷不冷?”谢鹜行问。
雾玥点头,“有一些。”
温热的手背拭拂着她的脸庞,“一会儿不要坐在风口,等我去给你猎几只雪狐回来,做一身狐裘可好?”
和煦的嗓音在
这严寒的冬日里熨烫着人心口发暖(),周围也都是投来的艳羡目光⑤()_[((),雾玥悄悄攥紧指尖,他就像梦里一模一样,可她不可能同梦里一模一样。
雾玥抿了个笑,“我与二哥说好了,一会儿同他一起下场。”
谢鹜行嘴角的笑顿了一下才笑说:“你这点小猫胆子,也敢下场狩猎。”
“我会骑马,也会射箭,为什么不敢。”雾玥眨着澄透的眸子反问他,“不是你教我的吗?”
谢鹜行嘴角的弧度落下,唇线薄抿,又是那样陌生的目光。
雾玥心口提起,清楚眼前的人不是那个会处处包容她的楚奕,他会包容的只有他的公主。
“猎场不安全,你就没必要去了。”他没有给雾玥反驳的机会,“听话,乖乖等我回来。”
谢鹜行说完便翻身跃上马匹,随着其他皇子官员一同进了猎场。
两个时辰后,狩猎的人才陆陆续续回来,雾玥站在特意给女眷围出的一小片射猎场前,望向林子入口处。
楚奕骑着马,在一众皇子和世家弟子之间也是一眼就能看到的耀眼存在,跟在他身后的夏玉提着一个大笼子,里面正是雪狐。
雾玥握着弓箭的手攥紧,在他朝自己看来的时候,提起弓箭瞄准靶心,拉弓射箭。
破空的声音划响在耳边,雾玥松开被弦绷的微微发麻的指,那道落在她身后的目光已然变得压抑,阴沉。
雾玥背脊发紧,伴着越走越近的缓慢脚步声,她感觉自己心跳已经急促的快不能呼吸。
“不是说了,让你等着我回来,为什么不听。”谢鹜行没有情绪的吐字让雾玥感到前所未有的忐忑。
心口涨满酸涩,楚奕才不会舍得让她这样受委屈,喘不过气的压抑让她再也忍不住,扭身直直盯着对面的人。
“因为我不是你的公主。”
谢鹜行慢慢眯起眸,看她的目光如淬了冰,“你说什么?”
他顿了顿接着问:“又知道了什么?”
雾玥握紧冰冷的双手,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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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是谁?”谢鹜行仿佛不屑地笑问。
他是谁,雾玥仔细回想梦里自己对他的称呼,脱口叫出他的名字:“谢鹜行。”
原本震怒的男人却一反常态的笑出来,“叫得真好听。”
他走上前托起雾玥的手,仔细检查她被弓弦勒红的掌心,小心翼翼的用指尖抚着。
穿透掌心的麻意让雾玥忍不住瑟缩,却被他握的极紧。
雾玥声音发颤:“我说了我不是。”
“不是也得是。”谢鹜行眼皮也不抬,低语道:“那僧人不是告诉你了,现在的情形,消失的只会是楚奕。”
雾玥脑子嗡的炸开,整个人如坠冰窟,他都知道了。
谢鹜行抬起眼帘,缱绻纠来的目光让雾玥心悸难止,“不想的话,那就听话变成我的公主。”
“眼里只有我一人,只对我一人笑,把
()所有人偏心都给我。”
接下来的几日狩猎,雾玥都陷在绝望和魂不守舍中,一旦离开西山,谢鹜行都极有可能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让楚奕永远消失。
可明明她已经表明自己不是他的公主,为何毫无作用。
雾玥走投无路般崩溃想哭,就算她们本是一人,可所有的经历都不一样,怎么可能一模一样,就像楚奕,他其实也就是谢鹜行,可他却不会似他那样极端。
雾玥揪着细指的手一顿,忽然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方丈说过谢鹜行是生于楚奕的执念,因为那份记忆对楚奕造成了影响,是他企图抵抗却仍是脱了控的结果。
雾玥极缓慢的呼吸,那这个人还会是所谓的谢鹜行么。
夜里庆功宴上,她坐在谢鹜行身旁,看着他亲手为自己布的菜,忽然低低的开口:“谢鹜行又怎么会舍得让我受委屈呢。”
她看到身旁的人手顿在空中,执筷的手背上经络暴起。
雾玥眸光一跳,接着往下说,“我若是委屈了,他会心疼死的,可你只是想改变我。”
宴上篝火烧的热烈,舞剑碰酒的声音不绝于耳,没人注意到两人的异样。
谢鹜行偏头朝雾玥看去,跳跃的火光将他的侧脸照的明暗不一,如同分裂成两人。
雾玥的话很轻,却狠击进他的脑海。
是啊,怎么舍得呢。
虚空之中仿佛有人一把握住他的命脉,以及为凌厉的猛烈之势意图将他掐灭。
不好吗?再继续下去,她就会变成你期盼又不舍得去改变的模样了。
根本分不清是谁在对谁说这话。
扭曲撕裂的拉扯之后,似乎是那最阴鄙的歹念占了上风。
“谢鹜行”慢慢弯唇,恢复笑意,“公主可是吃醉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雾玥敌不过他的强势,被他带离了宴上。
只是他没有带她回营帐,而是去了围场内用来宫狩猎是休整的小楼。
厚重的门板在身后合上,隔绝的远处的热闹和喧嚣,谢鹜行离得她极近,雾玥只能听到他的呼吸声和那席卷周身强劲气息。
雾玥心脏快从喉咙口跳出来,只要轻一呼吸,就全是他的气息,危险迫人。
她心神大乱,“我不是公主,你也不是谢鹜行。”
面前的人却仿佛只听到了前半句,目光痴缠着雾玥,手指狎昵的压捻着她的唇,低头照着揉着红肿的唇重吻了上去。
雾玥脑中空白一片,仓皇想要缩舌已经迟了,男人用力搅着她的舌,几乎抵进最深处。
雾玥被吻的窒息,胸口剧烈起伏,推在他肩头的手显的那么无力。
她不知被吻了多久才得以松开,大口喘着气,溢泪的双眸洇红迷蒙,她看不清面前人的样子,只听他笑得轻哑。
“谁说不是的,一模一样呢。”
雾玥连连摇头,悬在眼睫的泪珠顺着脸庞淌落。
轻哑的声音
却没有停,带着戏谑,“连被吻过之后的样子都一样,还有脖子上的痣。”()
雾玥身子忽的一颤,微凉的指在沿着她的脖颈划过,沿着领襟一直游弋到衣裳的系带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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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玥大惊也羞耻到了极点,胡乱想去拦,两根细细的衣带已经在他指尖松开,空气中的凉意打到身上,激起一层层细小的疙瘩。
“楚奕!”
男人声音一沉,“叫错了。”
雾玥已经不敢去赌自己的猜测,她后悔刺激挑衅他了,只能不断颤声重复,“我不是你的公主。”
“谁说得。”男人一下下吻着她,同时说着证明,哪处最受不得刺激,哪处最容易红。
四处游走的指绕到她后颈,沿着一节节的脊骨滑落,半挂在臂上的衣衫也随着落在,露出雪白的背脊。
雾玥感觉到他的手停在自己腰窝处,“还有这里的印记,也是为我烙的。”
娓娓的喃语却戛停的突然,雾玥脑中乍然闪过什么,梦里的自己腰上有一块嫣红的印记,她是没有的。
雾玥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急乱的说:“你看见了,我不是。”
阴翳至不见光亮的眸子死死盯着雾玥光洁细腻的脊背,眼里的光轰然裂出缝隙,有什么在崩塌,似乎连他存在的理由都已经没有。
又似乎,这就是他还存在的理由。
而陷入绝境的人依照本能,不会放过一切生存的可能。
他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我说了,不是也得是。”
狠戾惶恐的声音里还夹杂着一丝细微的不甘,仿佛压抑了极久极久。
怎么不是也是?
雾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用极其有力的手臂揽着一把抱起。
*
宴上的热闹还在继续着,夏玉值守在帐外,一刻不敢松懈的注意着四周的动静,心里七上八下的打着鼓。
方才殿下让他取来朱砂,银针,水也不知是作何用,但他能听到屋内谢姑娘断断续续的啜泣声。
昏黄的烛火照出屋内情形,少女被抱坐在妆镜前,身子靠伏在男子宽阔的胸腔,额头全是汗,闭紧的眼眸下挂满泪珠,哭得整个人直抖,铜镜映照出纤弱雪白的背脊,原本无暇的腰窝处赫然添了一枚绽放如梅的鲜红印记。
“看看,一样了。”喟叹声响在雾玥耳边。
“楚奕。”雾玥沙哑的声音里浓烈的哭腔,她仰起脸庞,泪眼婆娑的望着那双狂乱迷离,跳跃着兴奋火簇的黑眸。
她究竟要怎么才能让她的楚奕回来。
“我说过叫错了。”低哑的嗓音压抑不住的发颤,他抬指刮过那枚印记,一点细小的血珠在他指尖晕开。
尝一下,再尝一下。
雾玥不死心地盯着他的眼睛,努力想从他眼里寻找楚奕的踪迹,她不相信,从来只会保护自己的楚奕,真的舍得这样看她受委屈。
她张了张干涩的喉咙,“五殿下哥哥,救救我。”
如同幼时那样,满是依赖和信任。
楚奕迷乱的瞳孔骤然一震。
所有的神识都在这时候归拢,迷狂散尽,他僵硬的将视线从自己手上移开。
眼前小姑娘挂满泪珠,狼狈可怜的模样如一记尖刀狠狠刺在他心上。
脑中那个声音还在鼓动着他,“尝一下,我有的,你就都有了。”
楚奕回忆种种,紧咬牙关,额边青筋暴起跳动。
“你给我去死!”
所有的执念,嫉妒,癫狂在顷刻间被一股不能抵挡愤怒与不舍撕的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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