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
依稀是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孩童这样询问。
神明沉默许久,给出了一个不算答案的回应。
“我是神。”
“是,你是神,我是人,那你叫什么名字”
“你叫什么”
半晌,神明反问。
“我叫宣阳”稚嫩的童音清脆无比,和周围沉闷压抑的众人形成鲜明对比。
神明于是也向这个独特的存
这是神明创造出人族的第一万个年头,神明
而随着这道缥缈出尘的话音下落,第一代玄阳门就此诞生。
暮去朝来,岁月迭代。
人类的寿命总是渺小而短暂,于神明而言,有时只是一个睁眼闭眼,玄阳门的门人就已换了一代又一代。
“你叫什么名字”
不知是过了多少年,他听到了一句熟悉的话语。
熟悉的话语,不同的声音,也完全不一样的脸。
神明却透过截然不同的身体,看到了当年那个灵魂。
是转世。
这样想着,神明复又闭上了眼。
只是闭眼前,一个想法浅浅浮于心间。
他想,从来没人问过他叫什么。
宣阳是第一个。
宣阳是第二个。
神殿广袤,却寂寥空洞。
神明并没有意识到,这是无悲无喜的他第一次,出现类似“想法”这种高度自我的东西。
时光流转,又是万年。
五州的天缺了一角,引起民不聊生。
神明前往修补,修补途中,又遇到了那个熟悉的灵魂。
对方这一次是青年,被随行的玄阳门所救,兜兜转转,又做了神使,并
这一次,神明有了新的想法。
他和此人有缘。
宣阳和普通人类不太一样,这一点,早
小孩。
很奇妙的感觉,神明不排斥,只是有时会觉得,这人实
思绪拉回,他看着山间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又想,他教出来的徒弟也很大胆。
晶莹的灵脉
这里是大渊头的一处山底,也是七年以前,神明和宣阳那个半吊子掌门徒弟达成交易的地点。
他们来交还魔核。
那个半仙半魔,一度令神明都感到了些许威胁的、名唤奚陵的弟子将或许能让
他成神的魔核放到了灵池之间,动作干脆,毫不留恋。
而那个跟他讨价还价好几次,名叫白修亦的徒弟亲昵地揽住了他的腰,毫不顾及堂堂神明还
对视间,似乎有什么温暖的东西从二人眸中流露出来。
神明不懂,但他觉得,早晚有一天,他会明白。
玄阳门成立至今,共经历了九百三十一代。
其间,那个独特的灵魂,共陪伴过神明七世。
其实不多,但好像每一次,都让他印象深刻。
而
只是,有了七情,势必会有六欲。
人的七情六欲与生俱来,天经地义,神却因力量过于强大,牵一
很难说魔神的出现,和宣阳有没有关系。
这是五州命中注定的劫难,就算没有宣阳,神明也早晚会诞生出自我意识,进而导致之后的一切。
但他最开始察觉到魔念的存
至于魔念最初出现的根源
或许是从来漠然看着一批又一批子民离世,却突然有一刻,感受到了些许疲倦。
或许是偶尔现身时,大片虔诚的跪拜后,总能
还或许是多年前的某一天,突
他做过天下人的神,但好像从来没做过自己。
而这数百年起起伏伏,历磨难,却最终欣欣向荣的五州大地,也向他传达了一个道理。
这片土地,或许并不刚需一位神明。
有风起,初时轻微,后时强劲。
而后越来越大,刮到最后,大地竟都开始了颤栗。
“怎么回事”
“地震了地震了”
“又地震了”
类似的惊呼,
这是一场波及了整个五州的震动
其中,感受最为直观的,大概就是亲眼见证神迹的奚陵白修亦。
平地起波澜,看到洞内灵泉隐约泛起涟漪的一瞬间,白修亦便立刻意识到不对劲,二话不说将奚陵俯身抱起,而后疾速后撤,向着洞口狂奔而去。
“要塌之前也不提醒一声,真不厚道”
漫天落石滚滚而落,白修亦灵活穿梭着,矫健的身姿留下道道残影。
奚陵倒是淡定,自觉地环住白修亦的脖颈,感受他剧烈运动时加速的心跳和绷紧的胸膛,心道
这样想着,奚陵透过白修亦的肩膀向后看去,看到了原本被他放
作为当年伏魔的主力军,奚陵虽然没怎么接触过魔核,魔晶碎片
却是经手过一块又一块,除了魔气深重外,奚陵对其最大的印象,便是刚硬无比,坚不可摧。
可是现
那大抵是个什么生物,可惜奚陵还没能看清,轰然坍塌的山洞就遮盖了所有。
如果要给五州的自然灾害划分一个排名,地震,大概是人族最害怕的一类。
但这和地震本身的破坏性无关,而是因为三百年前,就是这样一场史无前例的、笼罩了全五州的震颤,为他们带来了长达两百年的灭顶之灾。
这是印入了骨髓的恐惧,是多年灾祸后,刻进灵魂的阴影。
以至于震动刚起时,不少人当场就慌了神,尖叫声惊呼声此起彼伏,还有人畏怯到了极致,一边哭一边颤抖,场面一度混乱到了极致。
可是,什么也没有
震动过后,一切毫无变动,没有人员受伤,没有建筑坍塌,方才那强烈的波动仿佛只是一场幻梦,根本没有过地震,有的只是一片太平祥和,就连头顶的天空,似乎都变得更加明净澄澈。
但还是有一部分人,能察觉到些许异样的。
修为越高,感受就越
奚陵原本正
白修亦手上一空,却依旧不疾不徐,给奚陵最后理了下衣领。
不过从他明显慢了许多的动作来看,他其实也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平静。
“你也感觉到了”
“嗯。”
风还没停,将奚陵的声音飘散开去,泛着几分茫然与不解。
他点点头,少顷,有些迟疑开口,“五州没有神了。”
五州没有神了。
半个时辰后,来自师兄师姐的传讯符,佐证了二人的感觉。
但
而现
“它把这片大地彻底交给了它的子民。”
大渊东部,白修亦拉着奚陵,俯视着下方那片他们曾经来过,如今却只剩一片空白的神殿遗址。
奚陵问“那神去了哪里”
“可能是去了别的世界,做它想做的事情。”白修亦缓缓开口,须臾,耸了耸肩道,“谁知道呢”
“走了过两天就是除夕,你师姐做了你喜欢的梅花酥,祁旌听说也要下厨,啧,可得快着点,不然全让祁夙夜抢着吃了。”
他说着,往前走了两步,却
“怎么了没胃口”
“想吃你做的。”不疾不徐靠近了白修亦,奚陵慢悠悠的,被眼前之人按着亲了一口。
白修亦“不是嫌我做的不好吃”
嗯确实不太好吃。
但不好吃,不代表不想吃。
奚陵反问“那你做吗”
白修亦想了想,道“除夕夜的话有点来不及,新年那天应该可以。”
“走走走,师兄给你做饭去”
轻佻的声音夹杂着口哨,奚陵这回积极多了,三两下跟上了白修亦的步伐。
走时他垂眸,最后看了一眼山底。
空空荡荡的荒漠干净到有些突兀,找不出半点曾经华丽神殿的残留。
奚陵突然想到了白修亦之前说过的话语。
他们的这位神明,真的很有几分个性。
哦不。
是曾经的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