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洗漱后，顾常虞缩在床上看书。
整个人缩在被窝中，只露出一张俏生生的脸，下巴尖抵在被子上。
他发烧后身体还没恢复完全，总是怕冷，喜欢将自己团在被窝中，拿书的手掌都缩一大半在袖口里，只用指尖尖抓住书页边缘。
换上睡衣的顾常枫在床的另一侧，他坐在床上用笔记本电脑处理工作，他今天的工作似乎很多，可回来后还是跟在顾常虞身后捡了一个小时的花。
暖色的灯光落下，和顾常枫的视线一起照亮顾常虞认真看书的侧脸。
自从那些事情发生后，顾常虞本就安静的性子更安静了，白皙的皮肤让他许多时候看起来像一碰就碎的瓷娃娃。
目光滑过顾常虞挺翘的鼻头和花瓣一样的嘴唇，沉静读书的他和今天傍晚在花丛中一样岁月静好，令人不忍心破坏。
但只有系统才知道常虞正在看什么东西，它随意扫了几行书页内容就忍不住打扰全神贯注的常虞。
“你还要看你那本破书多久？”
上次常虞看那本《如何征服英俊少男》差点被顾常枫发现，于是常虞就恳求系统复制了这本书的内容，然后投射覆盖在他现在看的书上。
这样他就可以随时随意阅读，不用担心有破坏人设的风险。
就像现在，在顾常枫眼中常虞正在文静地阅读一本散文集，其实常虞正在如饥似渴地阅读这本《如何征服英俊少男》。
系统：“你就这样用我刚升级的功能？”
因为任务进度不断增加，系统终于升级了部分功能，但没想到升级后的功能会用在这里。
常虞从书中分出一点神，敷衍系统：“最爱你了么么哒。”
系统；“……”
饶是常虞想要像缺水的海绵一样疯狂汲取知识，但是他现在的身体条件不允许，才翻了几页，瞌睡虫就钻进他的脑袋，让他昏昏欲睡。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向睡在他身边的顾常枫。
这位总裁大人在他身边，有影响到他的入睡时间。
感受到顾常虞的目光，顾常枫一转头，就对上顾常虞困困的眼睛。
顾常虞问他：“你有很多工作吗？”
短短一句话，顾常虞打了两个哈欠。
顾常枫被逗笑，将笔记本电脑合上放在一边。
他摸了摸顾常虞柔软又温热的脸，抬手关上灯。
“不多，睡吧。”
房间陷入一片漆黑，被窝因为另一个人存在暖和无比。
常虞：“？？？他怎么不回自己房间？”
系统：“你就安心睡了吧。”
它可不想看到常虞假意挣扎一通然后又被主角在床上办了。
至少这样躺着不用关在小黑屋看马赛克。
系统觉得自己又成长了，它敲了敲自己的电子木鱼，颇有皈依佛门的平静感。
顾常虞没有挣扎太久，一闭上眼就被如山倒来的睡意坠入沉沉的梦乡。
在完全陷入黑甜的梦之前，身边的人抱上了他。
第二天，工作很多的顾常枫推了所有的工作带着顾常虞去了海边。
这片海滩是尚未开放的海滩区域，只有顾常枫和顾常虞两个人。
没有其他的声音打扰，这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海浪的声音。
就像世界只留下了他们两人。
海平面广阔，一眼望去看不到边。
大海是最宽容的治疗师，看向大海，感觉胸口也跟着开阔起来，藏在心里的坏情绪也会跟着海浪的涛声消失殆尽。
顾常枫没有穿他平常穿的西装，他和顾常虞两个人穿着简单的短袖和休闲短裤，看着和出游的游客没有区别。
微咸的海风带来的是自由的气息，顾常虞踩在沙滩上的脚步跟着轻快。
这是顾常虞这么多天第一次出门，哪怕他没有说几句话，顾常枫也能感受到顾常虞的藏不住的开心和雀跃。
顾常虞沿着海岸线走了好长一段路，他一个人往前走，身后却落下两行脚印。
咫尺距离，紧密挨着。
走路走累了，顾常虞就顺势在沙滩上坐下，任由一波又一波涌上的海浪冲刷他的脚趾。
他看着身边仓皇逃走的小螃蟹，露出这几天的第一个笑。
常虞慈爱地看着小螃蟹：“好想吃大龙虾。”
系统立马精神百倍：“今天能吃上大龙虾吗？”它终于能吃上大龙虾了吗！
常虞：“应该能桀桀桀桀桀……”到海边怎么能不吃海鲜呢？
系统：“桀桀桀桀桀。”它已经迫不及待了。
身边坐下一个人，恰到好处的距离，海风吹动的衣摆可以恰好碰到一起。
顾常虞知道坐在他身边的是谁，就像昨天在花房，不用回头也知道拥上他的是谁。
他们心照不宣，他们没有开口。
自从那晚之后，他们之间似乎出现了一个诡异又稳定的平衡。
一些东西被打破、消失，一些东西萌芽、新生。
尽管他们之间没有说几句话，顾常虞却能感受到有一股暖流冲刷着心脏破碎的裂缝，将那些尖锐的破口用柔和的力量磨平。
顾常虞和顾常枫坐在沙滩上看海面潮来潮往，直到厚重阴沉的云层中多了几抹不明显的黄昏光芒，他才发觉他就这样和顾常枫在海边坐了一个下午。
他偏头看向顾常枫，因为没有穿正装，这位总裁大人也没有一丝不苟抹上他的发蜡。
黑发随意垂下，几缕被海风吹得搭在脸侧，侧面看更容易注意到他优越的眉骨和高挺的鼻梁，英俊得不像话。
“顾常枫。”
顾常虞开口。
“嗯？”
顾常枫转过头看他。
“为什么今天会带我来到海边？”
顾常虞低头看着自己沾满沙子的脚。
如果顾常虞现在抬头，就能看到顾常枫深邃眼窝中盛着的眼眸，藏着显而易见的柔情。
顾常枫说：“今天工作不多。”
顾常虞没有说话，过了一会，他没头没脑地说道：“我知道今天是你生日。”
从顾常虞来到顾家后，他和顾常枫的每一个生日，都是他们俩互相陪伴着一起过的。
顾常枫昨晚睡前还在加班赶工作，估计那时就想好了今天要带着他来海边。
顾常虞知道，顾常枫也知道。
虽然他们用最狠毒的言语刺伤对方的心，但下意识的习惯和曾经的感情从未改变。
顾常虞想要刻意忘记，可是他的记忆无法消失。
十多年来，在顾常虞和顾常枫之间早就形成了比血缘关系更为紧密的联系。
不是流淌在身体中的血液，而是连接着心脏的主动脉，和心脏一起，每分每秒跃动不止。
顾常虞突然想。
就这样和顾常枫一起过下去好像也不错。
海边的波涛声不止，天际边的海一遍又一遍冲刷阴沉的天空。
在空气再一次要陷入沉寂时，顾常虞的声音响起。
他的声音很小，差点随着海浪声一起逃向海天交际处。
顾常虞说：“顾常枫，生日快乐。”
被遮挡的夕阳光辉破开天边的阴沉云层，橙金色的光芒顺着云层的破口如瀑布倾泻而下，在海面撒下揉碎的点点金光。
他们终于看到了今天的第一缕阳光。
赶在完全日落之前。
系统：“我不允许。”
它冷酷地指出任务进度，也就是常虞现在的受虐值。
“要是你幸福了你的受虐值怎么增长？”
常虞装作为难：“难道你不想主角也幸福？还是说你不在意主角幸不幸福？”
系统油盐不进：“没有你主角会才更幸福，你别忘了你是反派。你生来的使命就是被主角狠狠打脸当垫脚石，而不是和主角平起平坐。”
“反派么？”
常虞看向远处天与海的交际，模糊看不清界限，“有谁知道自己生来就是反派呢？”
系统：“在小世界，每个角色，哪怕是路人甲也有命中注定的命运。
从小世界诞生开始，每个人的生命历程就已经被联邦谱写好，这是无法更改的。你抽中了反派牌，你就必须走好属于反派的历程。”
常虞：“属于反派的历程是什么？注定被主角打败吗？你不觉得这样不公平吗？”
系统：“因为这是联邦世界运行的规律，就和自然中的食物链一样，你不会问兔子为什么无法战胜狮子，因为这是自然的法则。
联邦的法则类似，主角就在食物链的顶端，而反派和其他人，永远在主角之下，哪怕反派如何机关算尽，也没办法越过法则的鸿沟，战胜主角。”
“无法战胜主角？”常虞问系统，“你知道我做了什么才会逃出第一个小世界吗？”
系统：“什么？不是觉醒后让小世界崩塌吗？”
“嗯,差不多。”
系统松了口气，他还以为常虞还有它不知道的罪名。
常虞没有骗系统，他逃出第一个小世界确实因为世界坍塌。
只不过小世界的崩塌不是因为他的觉醒。
埋在手臂中的脸颊歪了歪，落日金晖描摹他的眉眼，无害又无辜。
而是因为他杀了那个主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