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修为尽毁的空灵根10

    尹天赐死得实在太快。

    快得别说其他门派的负责人, 就连坐在付鱼身侧的师宵涟都没能反应过来。

    直到付鱼冷声说了那一句“聒噪”,考核境内这些像被突然喂了哑药的修士们,才瞬间找回神智。

    一个胡子发白的老年修士觉得她这番行为实在残忍, 忍不住开口指责:“清竹仙人,您这是作甚呐!这少年与您无冤无仇, 您又何苦这般强夺了他性命呐!”

    有人出声,自然就会有人附和。

    “就是啊!那可是百年难得一求的天系单灵根啊!多难得的天赋啊!你怎么能这么残忍地就杀了他!”

    “你莫不是害怕他往后修行太快, 最终连你也超过?”

    面对一句接着一句的指责, 付鱼连侧眸看一眼这些人的打算都没有, 淡着神色,去寻底下那道几乎没从她眼中离开过的身影。

    其他人如何想,她自是无所谓。

    只是有些担心, 江书苒会如何看待。

    若是因此感到害怕, 那她还愿意加入他们清琉派么?

    付鱼突的有些懊悔。

    不是懊悔把尹天赐杀了, 而是懊悔,应当背着江书苒解决的。

    她带着这点不为人知的小情绪, 有些意外地和远处那道又往自己这处看过来的目光对上。

    少女透彻明亮的眼神里,清清楚楚的, 只显着一种情绪——

    担心。

    和付鱼的担心不一样。

    江书苒并不在意对方为何无端便夺走这位考核生的性命,她只是担心, 救命恩仙被众修士这般“讨伐”, 接下来会怎么样。

    就算救命恩仙修为再强,若这些“讨伐”她的修士们为了惩罚她的“恶行”而一同出手, 那她的下场……

    一声声的责备中,终于出现了一道不一样的声音。

    开口的, 是迟钝得总算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何事的师宵涟。

    她都不知道自己这好友为何突然如此“蔑视人命”,护短的性子, 就催着嘴先动了。

    “谁说这少年与我们清琉派无冤无仇!前些日子,我代表清琉派下凡……”

    眼都来不及眨的功夫,师宵涟便信口捏造了一段“真实”的凡界恩怨。

    她义愤填膺地将事情经过说完,话音一转,扬声道:“这般心性歹毒之人,就算是天系单灵根又如何?还未修仙时他就已经坏成这样,日后等他真的修了仙,指不定会将我们现在好好的修仙界破坏成什么样!难不成你们还想再出个凛巍二派吗!”

    有个被忽悠的年轻修士下意识问:“霄云仙人,难不成正是因为这一点,所以刚才那少年希望加入你们清琉派时,您才迟迟未开口么?”

    师宵涟瞥了说话的小姑娘一眼,默默在心里给她记了一功,想着以后若这小姑娘遇到什么麻烦,她一定无偿帮她一回!

    她点头:“正是如此,我虽也想直接宰了这小坏种,但他毕竟是天系单灵根,我担心他有如此难得的天赋,万一是天道之子,天道见他——”

    师宵涟话都还没说完,轰的一声,头顶瞬间砸下来一道正式破境时才会出现的巨型天雷。

    天雷的目标虽是她身边的付鱼,但这雷的攻击范围太广,真落到地面的话,别说师宵涟了,就连周遭的其他修士,也会跟着遭殃。

    眼瞧着天雷就要落地,一卷无形的风儿,迎上来包裹住了它。

    把它围住的同时,借着它冲下来的力道,直直带着它砸向一旁。

    “轰隆!”

    被缠住的天雷没伤到人,倒是把这座由修仙之气所炼化出来的考核境,给砸得颤了几颤。

    震怒的天道见状,又狠下心朝着付鱼连甩几道天雷。

    同时落下的数道雷,再次被风团裹住,抛向一旁。

    境内的修士们虽未受伤,却也承受不住天雷砸到考核境时产生的巨大冲击,除了境界已达化神的个别修士,其他的,一个个都歪七扭八地瘫倒在了地上。

    站着的修士中,有一道白色的身影最为特殊。

    正是那连灵根都还没测过的江书苒。

    她原本正在听师宵涟替她的救命恩仙讲话。

    突然,眼尖地瞧见了那道正打算砸在救命恩仙头上的黑色巨雷。

    心才刚提起,就见它倏地改了落下的位置。

    下意识抬手捂住耳,结果,本该听见的骇人声响,却是丝毫没有传入耳朵中。

    令她更不解的在后头。

    黑雷落下的刹那,她亲眼瞧见自己周围的这些考核生们,一个个都因承受不住天道之雷而面容扭曲地倒在了地上。

    反观她自己,却仍像个没事人一样。

    这般类似的场景,也曾发生过一次。

    她似是有所预感,缓缓抬头,看向那张叫人过目难忘的清冷之颜。

    难不成这两次,都是这位仙人在护着自己么?

    可她们明明不识,为何她要这么做?

    师宵涟和自己说过的话,又在耳畔响起。

    江书苒自己找到了答案。

    救命恩仙和师宵涟既是同门,自然和自己未来的师尊也是同门。

    自己是未来师尊的渡劫人,那救命恩仙看在未来师尊的面子上,多关照自己一些,也再正常不过。

    念及此,江书苒不久前刚消失的小心思,又忍不住再度冒了出来。

    一开始,她并没有注意到师宵涟就在救命恩仙边上。

    只想着修仙界这么大,自己日后还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到这位漂亮恩仙,心绪也因此变得失落了些。

    直到刚才师宵涟主动站出来,她才意识到,原来这位恩仙,竟也来自清琉派。

    如此这般,那日后自己寻些借口去找这些恩仙,应当也是无甚问题的吧?

    此时,天惩终于结束。

    倒了一地的修士们,互相扶搀着重新站起来。

    话说了一半就被天道打断的师宵涟,又开始发挥她的三寸不烂之舌。

    “我说什么来着,那小坏种,果真是那天道之子吧!”

    一想到连天道都弄不死自家好友,师宵涟的腰板子挺得可直:“也不知道天道怎么想的,居然选这种家伙作为天道之子,刚才要不是有我们家付鱼替你们挡着,现在你们早就重新投胎做回凡人了!”

    她水灵灵的大眼睛扫过一圈:“连天道都奈何不了她!这说明什么!说明天道自己心虚了!不然我们付鱼要真滥杀无辜,杀的还是天道之子,天道能放过她吗!刚才是哪几个不辨是非的家伙骂我们付鱼的,通通给我站出来给她道歉!”

    几个“讨伐”得最厉害的,这会儿还没从那几道响彻云霄的天雷余威中缓过来,闻言就要抖着身子改口向她道歉,被付鱼冷声制止:“不必,继续吧。”

    师宵涟扩充了她的话:“小古板,她的意思是让你继续叫下一个考核生参加灵根测试呢。”

    等丰常清真的继续了,她才坐回自己的死鱼脸好友身边,压着声音训道:“你你你你!你这家伙!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好端端的,那考核生又没惹你,你杀他干嘛!”

    她想到一种可能:“难不成,你之前用风镜偷看你宝贝徒弟的时候,正好看见他在凡界欺负你那宝贝徒弟了?”

    念着师宵涟刚才的行为,付鱼这次不计较她的错误用词。

    “不曾。”

    “既然他什么也没做,你杀他干嘛!”

    付鱼没解释,只是说:“你刚才说得那般情真意切,连我都以为,他真做了那些伤天害理之事。”

    “还不是为了你,要是我不这么说,那些烦人的家伙能放过你?不过你日后可别再这样滥杀无辜了,下次我可不一定又能找到借口替你圆过去!虽然我话多,脑子聪明,但编故事也很累的好不好!”

    付鱼弯了下唇:“我这般滥杀无辜,你仍是要同我亲近么?”

    师宵涟捕捉到了这抹稍纵即逝的笑,呆呆地说:“欸,你以后在你那宝贝徒弟面前就这么笑,我保证,你肯定能把她迷得死去活来的。”

    说完,理智才回来。

    她连忙甩甩脑袋,以防自己再受这死鱼脸的美色所诱,冷静下来了,才说:“那比起其他人,我还是和你要亲近些的嘛,你就更可怜了,除了我以外,就没其他交心好友了,我要是再抛下你,那你不就真的一个站在你这边的人都没有了,听着多可怜啊。”

    师宵涟有些苦恼地挠挠脑袋:“但我还是想不通,你之前从不杀人的,怎么今天突然就变得嗜血了?难不成,你刚才是走火入魔了?”

    付鱼:“你觉得呢?”

    “好吧,那我就当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看在你我交情如此深的份上,忘了你这一次的恶行,你下次别再滥杀无辜了呗,要真手痒了想杀人,你去杀那些坏家伙不行嘛,凛巍派那些,还有和凛巍派同样做派的一些其他小门派,你都可以杀嘛,也算是为修仙界除害了。”

    付鱼未答,她可不确定下次要动手的人,会不会又是师宵涟眼中的无辜之人。

    师宵涟见她沉默,抓狂得很。

    明知自己的好友在误入歧途,自己真的还要纵容好友继续一错再错下去嘛!

    突然,她想到某个人,眼神瞬间亮了。

    “既然我劝不动你,那到时候就让你的宝贝徒弟劝你!你不听我的话也就罢了,我就不信你到时候会不听你宝贝徒弟的话!”

    师宵涟脸色一僵:“你刚才那般做,那小丫头肯定也看见了,她该不会被吓坏了吧!咋办呐,她不会被吓得不敢来我们清琉派了吧!”

    她慌里慌张地就要去看江书苒现在的状态,还没瞧过去,身侧的人突然开口问她:“还有故事么?”

    师宵涟:?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而这阵不祥之兆,在丰常清开口的时候,应验成真。

    “李贵,火金木三灵根,加入晋中派,下一位考核生,过来吧。”

    话音刚落,风刃自起。

    同样的扑通一声响,引得师宵涟的嘴角,彻底勾不起来了。

    李贵的死,不需要师宵涟再讲故事。

    原因无它。

    众修士都知道,火修王强之所以会死,是因为他对清琉派那位所护着的考核生动了手。

    李贵也算是间接导致这一切发生的人。

    那位护短,所以连他都不愿放过,倒也能理解。

    众修士面上不显,只是看着江书苒的眼神里,透着同样的疑惑。

    这位考核生,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资质,才会让那位这般护着她?

    难不成,也是先天灵体吗?

    而被各种目光所包围的少女,眼里所看见的,只有那道清冷的身影。

    若不是恩仙替她出的手,她自己都差点忘了,那火修之所以会伤害她,皆因李贵说过的话。

    这已经是恩仙不知第几次帮的她。

    恩仙如此厉害,刚踏入修仙界的自己,真的能够如愿报答对方么?

    脑中一道灵光一闪而过。

    在凡界,救命之恩的报答方式通常只有一种。

    修仙界,应该差不多吧?

    倘若恩仙并无道侣……

    那她是不是可以,以身相许呢?

    第112章 修为尽毁的空灵根11

    门派考核仍在继续, 眼下只剩下七个考核生还未进行灵根测试。

    拥有水土双灵根的少年选完门派,轮到了程映玥。

    丰常清对她的印象很不错。

    等她上前来进行灵根测试的同时,不忘传音给六师弟。

    “记得举牌。”

    六师弟:“师兄你是不是脸盲啊?这位考核生长得这么标致, 大师姐怎么可能放过啊?你忘了她今天已经完全凭自己的喜好,收了四个考核生了吗?其中一个还是杂灵根呢。”

    丰常清:“……”

    他又不像大师姐, 看人先看脸。

    传音期间,程映玥的测试结果出来了。

    “火系单灵根, 火系单灵根, 火系单灵根。”

    灵根台报完, 不待丰常清出声,对面的考核负责人们,已经主动先举起了牌。

    懒洋洋地看了半天热闹的师宵涟, 破天荒地也举了牌。

    她知道死鱼脸不关心自己为什么突然举牌, 主动又往人凑, 指着底下正朝门派席的方向看过来的程映玥,道:“我瞧这小姑娘长得挺面善的, 和小麻雀感觉可能会挺合得来,如果她愿意来我们门派, 你觉得让小麻雀收了她怎么样?”

    付鱼不置可否:“随你。”

    师宵涟刚想嘟囔一句你真是个冷漠的坏家伙,就先被丰常清打断。

    “各门派已经举好牌, 那这位考核生, 请你进行反选吧。”

    程映玥自然而然地选了愿意要她的第一门派清琉派。

    丰常清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只是他没想到大师姐竟不打算争一争, 眼瞧着尘埃落定,连忙传音给六师弟。

    “大师姐不是喜欢她吗?怎么不争取一下?”

    六师弟:“我就知道师兄你会这么问我, 所以我刚才已经提前帮你问过啦,大师姐说今天收的美丽姑娘够多了, 既然这个和咱们常青派没有缘分,那她也不强求。”

    丰常清:“……”

    他最后惋惜地看了一眼程映玥,正想着宣布她的最终门派结果,一名青丝染成紫丝、穿着打扮显得格外不羁的修士蹭一下站了起来。

    “这位考核生,不知你可否愿意给我们凝丹宗一个争取你的机会?”

    其他门派都因为程映玥和清琉派双向奔赴而没打算“自取其辱”,现在有门派站出来,自然是想看个热闹的。

    大家纷纷出声。

    “小丫头,那就给他们凝丹宗一个注定会失败的机会吧!”

    “凝丹宗这都第几次抢人失败了,还敢来啊,也是勇气可嘉。”

    “刚才不是有个被常青派看上的水火双灵根吗,就连那个都没抢过,现在要她的可是清琉派,凝丹宗怎么可能抢得过。”

    “不过,火系单灵根打算走文修路的话,的确最适合走丹修,也不知道这丫头会不会被劝动。”

    程映玥面色温和:“这位仙人,很抱歉,我——”

    凝丹宗的修士不肯放弃地直接打断她:“我最多说三句话,若三句话说完都没法打动你,那就当作我什么都不曾说过,可行?”

    “好。”

    凝丹宗的修士抛出的第一个诱饵,是她前几次拉拢其他考核生时,说了一遍又一遍的内容。

    “丹修是文修,不像武修那般成天要同人打打杀杀,只要你加入我们,每天就只需要坐在丹炉前,轻轻松松炼丹就行。”

    有看热闹的修士插嘴:“穆宛莺,这已经是第一句话了哦,还剩两句。”

    穆宛莺没理会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

    也不知道最近几年,这些从凡界上来的考核生是不是被灌了什么迷魂汤。

    一个个都不想走文修之路,都爱走那打打杀杀、一不小心就会命丧黄泉的武修之路。

    身为修仙界最大的纯丹修门派,他们已经整整三年没收过新弟子了!

    三年呐!!!

    谁知道他们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啊!!!

    穆宛莺定了定神,继续她的第二个“诱惑”。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就此立誓,不管接下来是否还有其他考核生愿意加入我们凝丹宗,我们都只会收你一个新弟子,保证让你成为凝丹宗最受宠的小师妹。”

    她这话,早在之前就对其他考核生说过。

    程映玥自然也听过,此刻听她重复,只是温柔笑着,并未作声。

    穆宛莺已经看见了再次失败的结果,顶着少女温和的目光,正打算搬出第三条重复的“诱惑”——

    他们凝丹宗是修仙界最有钱的门派,只要你加入我们,以后只要是能用灵石解决的问题,那就都不是问题。

    刚启唇,不知为何,突然脑中一道灵光闪过,她几乎是下意识改的口。

    “每个丹修,都可以契约至少一位丹奴,境界越高,可契约的丹奴也就越多,如果你在凡界有挂念的人,便可将其契约为你的丹奴。”

    修仙界的丹奴,大部分和江书苒所了解到的一样,是修仙界地位最卑微的存在之一。

    他们单方面受制于自己的丹修主,不得违抗丹修主的命令与要求。

    丹奴死,不会对丹修主造成任何影响。

    反之,若丹修主死在丹奴前,那与这位丹修契约过的所有丹奴,都会同时毙命。

    除了这部分的劣等丹奴,还有一小部分的丹奴,地位是同丹修平起平坐的。

    或者说,他们不应再被称“奴”,更应该被称为“丹侣”。

    丹奴可以有很多,丹侣却只能有一个。

    丹修与其丹侣,不管是谁死,另一个人,也都将同时殒命。

    这些,穆宛莺并没有展开来讲。

    她来修仙界已经几十年,在这几十年间,她见过太多“反悔”的丹修。

    因而后来有任何新弟子加入,她都不会主动告知他们有关“丹侣”的事。

    如果丹修们真有这番心思,她想,就算自己未曾主动提及,这些丹修们,也一定会主动去寻找与心爱之人长厢厮守的方法。

    到那时,她再告诉这些丹修也不迟。

    把穆宛莺的话听进去的,除了程映玥外,还有本应与这件事扯不上关系的江书苒。

    她听这位凝丹宗的人这么说完,偏头看了眼立刻就被打动的程映玥。

    下意识想要提醒她,丹奴究竟是怎么样的一种存在。

    念头刚起,就被江书苒自己打消了。

    她本就不是喜欢助人为乐的善人。

    在入门考核境时把人留下,已是她十多年来,难得做过的善事之一。

    她从未帮同一个人做过两件善事。

    既然如此,也就无需再出声提醒,反正日后,对方自会知晓丹奴是何种存在。

    到那时,也正好可以看看,这位少女,胸腔中藏着的,是怎样一颗心。

    另一边。

    程映玥在一众修士不敢置信的反应中,改选了凝丹宗。

    穆宛莺听到她的答案时,自己都惊讶得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直到丰常清出声宣布了这个结果,她才反应过来。

    生怕程映玥反悔,赶忙从门派席上下来,直接先带着自家新师妹提前离开了。

    众修士因此闹哄了一阵,等到下一个考核生站上灵根台,这才安静下来。

    难得想要收个弟子却被当众成功挖了墙角的师宵涟,一张脸鼓得可圆可圆。

    她哼唧道:“我再也不收弟子了!要是再被拒绝一次,咱们清琉派的脸都要被我给丢光了!”

    这般说完没多久,师宵涟便自己打了自己的脸。

    那是个般般入画的少女。

    仙姿佚貌,惹人注目。

    师宵涟并不知道对方就是真正的先天灵体,也无所谓对方是同样罕见的地系单灵根。

    只是像在场绝大部分的修士一样,被她的容貌所吸引,呆呆道:“难不成我刚才是瞎了吗?这么好看的小丫头,我居然现在才发现!欸,你说我这次举牌,能把这个小丫头收进我们清琉派吗?”

    付鱼看了眼底下那道几乎吸引了全场目光的漂亮身影,未开口回应。

    原剧情里,女主慕浅月加入的就是清琉派。

    现在尹天赐已经死了,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发展会不会有变化,她自然没法回答好友的这个问题。

    师宵涟已经兴奋地举起了牌:“算了!管她来不来,我先举了牌再说!大不了真被拒绝了,我就和那丹呆子一样,提前走掉好了,反正后面除了你的宝贝徒弟,我也没有看上的。”

    慕浅月的目光和她的对上,似是闪了闪,便偏了开。

    师宵涟瞬间萎靡不振,贴到自己的死鱼脸好友边上,委屈巴巴:“她只和我对视了一眼就不肯看我了,你说她是不是不喜欢我们门派?”

    付鱼再次无情地保持沉默。

    师宵涟心塞地收了牌子,起身,作势想要离开这个让她连丢两次脸的讨厌地方:“我要先走了,回门派等你和你那宝贝徒弟哈。”

    刚抬脚,就听见底下那个合她眼缘的漂亮少女,眉眼弯弯地开了口:“那我便选清琉派罢。”

    师宵涟听得一清二楚,连忙乖乖坐了回去。

    刚才穆宛莺成功挖墙脚的行为,鼓舞了其他门派的负责人。

    为了这个地系单灵根,大家一个个开始毛遂自荐。

    可惜,没有一个人打动慕浅月,她最终,还是入了她自己选的清琉派。

    成功替门派收了新弟子的师宵涟,嘴几乎咧到了耳根处。

    她笑嘻嘻地看着底下,等队伍最后一人走上灵根台时,期待道:“终于轮到你的宝贝徒弟啦!既然她是你的命定渡劫人,那肯定也会是个厉害的单灵根吧?”

    唯一提前知晓真相的付鱼:也就差了一个字而已罢。

    第113章 修为尽毁的空灵根12

    门派负责人替新门派选弟子, 通常也是看眼缘。

    对于那些不合自己眼缘的考核生,门派负责人们并不会提前关注,除非该考核生灵根测试结果太优秀, 他们才会重新关注。

    现在轮到江书苒,情况大不相同。

    凛巍派的王强, 已经被陆鹤顶隔空唤了辆竹车,驮着他的黑尸往门派的方向回去了。

    眼下的门派考核境, 除了那两具横死的修尸和提前离开的凝丹宗那两位, 剩下的所有门派负责人, 不等少女站上灵根台,就已先将目光直直看向了对方。

    他们面上的神情藏不住,一个个期待得很。

    心头更是有如万只猫爪挠过, 抓得他们心痒痒得很。

    能被那位护短护成这样的, 恐怕不是天系单灵根, 就是地系单灵根。

    虽然有些可惜高天赋的好苗子没法进入自家门派,但来这一趟师门考核, 能一次性看到这么多天地系单灵根的出现,也可称为幸事一桩。

    毕竟当年, 拥有天地系单灵根的考核生,也就只有付鱼一人。

    下一次再出现这等修行之才, 恐怕又要百年之后了。

    江书苒不是傻子。

    就算她没回应这些陌生的视线, 也能感受到这些视线中包含的情绪,有多炽热滚烫。

    她微感困惑, 却不作深究。

    唯一在意的,是现在轮到她测灵根了, 那位漂亮恩仙,会像其他修士看着自己一样, 也盯着自己看么?

    江书苒这般想完,便抬眼去寻对方确认了。

    两双眸直直迎上的画面,不是第一次出现。

    自从江书苒发现对方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仙之后,每次自己主动去看对方,得到的,都是对方的眼神回应。

    而江书苒的反应也和前几回是一样的。

    她又被那双动人月眸给勾走了魂,人看着像是又傻了。

    那些想过一遍又一遍的旖旎心思,如同害了病后手臂上冒出来的水泡般,怎么消也消不下去。

    恩仙这般好看,喜欢恩仙的修士,一定很多。

    她应当早就有道侣了吧。

    也不知道她的道侣会是个什么样的修。

    实力会同她一般强大么?

    模样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不然,恩仙怎么能看得上呢?

    但恩仙的道侣模样再好看,想来也是比不过恩仙的。

    这个世上,断是不存在比恩仙还好看的人或修了。

    恩仙平时应当也会这般看着她的道侣吧?

    真让人羡慕。

    要是恩仙没有道侣就好……

    “你怎么还不过来测试灵根,是因为大家都在看着你,所以觉得紧张么?”

    把江书苒从这些杂念中拉回来的,依旧是丰常清。

    他本是站在灵根台附近等着,谁料久久不见江书苒过来,回头一看,见她像是痴傻了般定定地望着对面的门派席,还以为她是被这些修士们的关注给吓傻了。

    又走回来,停在她面前,那样唤了她一声。

    江书苒醒过神,冷静道:“多谢仙人关心,我无事。”

    她顶着仍旧热烈的众修视线,朝那个似乎能够决定每个考核生未来修仙路的灵根台走去。

    丰常清跟着她一起,等她正式站上灵根台时,赶在灵根台开始测试前,低道了声:“无需紧张,既然他们清琉派提前说了要你,那不管结果如何,他们肯定也还是会要你的,若真有万一,那你便来我们常青派吧。”

    江书苒没想到他竟会这般说,讶异了下,还未说出感谢的话,那株用来判断灵根属性的小嫩芽便冒了出来。

    她能感觉到头上有东西出现,知道是和其他考核生一样长了芽,便暂时歇了开口的心思。

    灵根性共五类。

    资质从优到劣,分别为单灵根、双灵根、三灵根、杂灵根和空灵根。

    中间那三种,是最常出现的灵根性。

    单灵根虽不多,但比起最末等的空灵根,也算是多的。

    上一次出现空灵根,还是八十年前的事。

    那一批考核生中,恰巧同时出现了两个空灵根。

    两人都选择继续留在修仙界,做了某个小门派的外门弟子。

    一个顶着来自各方各面的压力勤学苦练,可终究无所得,入门十年,因为修为仍停留在筑基,最钟选择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夜晚,拔剑自刎了。

    另一个心性不如她顽强,只坚持一年就放弃了。

    后受到某个丹修的蛊惑,自愿与他结契,成为他的数名丹奴之一,在尝尽百种丹药后,痛苦而亡。

    在他们之前,自然也出现过其他空灵根。

    空灵根想要修行,就和天生断了腿的人想要跑起来一样,实属荒谬。

    大家的结果都一样。

    终是因为承受不住压力,选择自我了结。

    正因如此,眼下的修仙界,的确是一个现存的空灵根都没有。

    但那只是以往,此刻,修仙界便迎来了新的一位空灵根。

    当灵根台报出“空灵根,空灵根,空灵根”时,全场哗然。

    有怀疑灵根台出错的。

    有不怀好意等着江书苒被清琉派抛弃的。

    也有藏着阴暗小心思,催促清琉派仍是要将江书苒收下的。

    江书苒其实并不怎么了解与修行有关之事。

    之所以知道丹奴与丹修,是因为有丹修下凡寻丹奴,恰好被她撞见过。

    而白粥姑娘在信中告诉她的那些,并不包含灵根之事。

    她只是从在座这些修士变化的嘴脸来看,自己身上的空灵根,想来并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旁的丰常清也被这个结果震惊到。

    他还以为江书苒最坏最坏,也顶多是个杂灵根,谁曾想,竟会是最令人感到手足无措的空灵根。

    但他也算见过不少大场面,心态起伏不过一瞬,很快便冷静下来。

    先是看了眼清琉派的那两人。

    师宵涟正在偏头和付鱼说话,似乎没有再举牌的打算。

    丰常清咬咬牙,在这满境的嘈杂声中,再次低声同一旁的少女道:“我既承诺过,那便是不会改的,若清琉派因此而不收你,我们常青派,仍是愿意要你。”

    江书苒看着他的眼神,多出几分真诚:“多谢仙人。”

    比起那些眼神大多不含善意的修仙前辈,她自己倒是冷静得很。

    她虽不知道空灵根究竟代表着什么,但不管它是如何糟糕的一种存在,定是不会影响到她的最终门派选择结果。

    因为清琉派要的,只是一个能以命换境、来替那位天才修士渡劫的命定渡劫人。

    那么,不管渡劫人有什么样的资质,对清琉派来说,都不重要。

    甚至可以说,渡劫人的资质越坏,对清琉派来说,可能越好。

    这样的话,在她主动赴死那天,他们就不会因为失去一个有天赋的弟子而感到惋惜。

    江书苒对这个结果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只是她唯一觉得遗憾的——

    抬眸,看了眼那位正在安静听师宵涟附耳讲话的恩仙。

    师宵涟说,她的那位未来师尊脾气古怪,性情冷漠,再加上对方收自己的目的只是为了渡劫,那么日后自己与这位师尊的交流,定是少之又少的。

    她原是想着,等灵根结果出来,若自己资质足够,等到正式进入清琉派,再日常以修行为借口,厚着脸皮去找这位恩仙多多交流。

    现在灵根结果出来了,却也断了她这条设想好的路。

    念及此,江书苒难免心塞。

    日后,自己还能找什么理由去寻这位恩仙呢?

    丰常清出声示意负责人们举牌。

    话音落地,没有一个门派有所动作。

    大家的反应倒是默契,都扭头向清琉派那两人看去。

    师宵涟还没从付鱼口中挖出来空灵根应当如何修行的办法,就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

    她坐正身子,神色自然地迎着众修士的视线,正要举起那块牌子。

    手抬至一半,掌心中捏着的东西,就被身侧人夺过。

    从不屑干这种事的修仙界第一,破天荒地,为了她的未来徒弟下了一回凡。

    她漠视着周遭各异的视线,水色月眸,静静望着远处那个已成为众人心中“修仙界弃子”的少女。

    清冷的声音,带着点刻意释放的威压,逼得在场绝大部分修士,都面

    容扭曲地捂住了顿感疼痛的脑袋。

    “你可愿加入清琉派?”

    江书苒看她的眼神,又痴又缠,声音听着,也比寻常刻意娇软了几分:“仙人,我愿意的。”

    “既如此,从今往后,我不会再让任何人,伤你分毫。”

    //

    门派考核正式结束。

    修士们纷纷以最快速度赶回门派,好告知大家今日的门派考核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而清琉派的几位,这会儿正一同坐在师宵涟的云团上,悠悠地往门派的方向飘回去。

    师宵涟不满地控诉厚脸皮的好友:“你不是自己会唤风的嘛!干嘛还来蹭我的云儿!我家云儿也会累的好不好!”

    付鱼:“下回再唤,今日顺路。”

    说着,她掏出一个百宝囊,将手伸到低了一路脑袋的江书苒面前。

    她们四人刚才已互换姓名,这会儿她便自然地喊了少女的名字。

    “书苒,你那桃花拿了一路,我先替你放进这里面吧,这囊虽称作百宝囊,实则是会自行根据第一任主人的修为进行扩充的,眼下你尚未正式入境,还不得控制,我先替你将东西收进去,等你入了境,就可自行使用了。”

    从不知害羞为何物的江书苒,听完恩仙的话,脸上未褪的绯色,更艳了。

    她颤着音色同对方道了声谢,才紧张地将自己手上的普通桃花枝递给对方。

    是的,普通桃花枝。

    一开始江书苒误会它有护身作用,后来在门派考核境时,虽然仍被保护,却不见它同样掉落桃花,也就清楚了,这枝桃花,并无任何护身作用。

    而保护她的……

    江书苒捏了一路的桃花枝,在恩仙的帮助下,很快便被收入了百宝囊中。

    对方转而将看似不含它物的百宝囊递给她,她又道谢着接过。

    被恩仙碰过的百宝囊,不断往鼻子里头送进一阵她从未闻到过的香味。

    这是恩仙身上的味道。

    和恩仙这个人一样,清冷脱俗,却分外诱人。

    自打见到恩仙的容貌后就失了定性的少女,被勾得忍不住攥紧了手中这件原是平平无奇的东西。

    她难以抑制地产生了一股冲动,想将这沾满恩仙香味的小小一团,凑至自己鼻前,细细嗅上一嗅。

    很想很想……想让自己的鼻子,都同样裹满恩仙的味道。

    但她还没有失魂到丢掉理智的程度。

    边上还有旁人在,恩仙也在,若她真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番冒犯的行径,虽不在意别人如何想,可恩仙若因此而厌恶了她……

    江书苒当然不想看见这个结果。

    只是她实在有些心痒痒,痒劲随着闻香的欲望未能释放,而有了烈火燎原之势。

    好在向来灵光的脑瓜子这时候站了出来。

    它教她将右手藏至百宝囊的底下,背着她人的视线,放肆地在百宝囊光滑的表面抠了数遍后,再佯装无意地抬手,揉揉自己的鼻子。

    江书苒用力嗅了嗅残留在指腹上的香味。

    嘴角勾起满意的弧度。

    恩仙的味道……

    好喜欢。

    师宵涟就坐在江书苒对面。

    她并没有发现江书苒这些巧妙的小动作,而是在纠结对她来说更重要的另一件事。

    大眼睛先是扫了眼江书苒手里紧捏着的那个百宝囊,又看了看离自己最近的慕浅月。

    纠结得两簇眉毛几乎要皱成一团。

    江书苒将会拜入死鱼脸门下的事,目前就只有她们俩知道。

    这样一来,死鱼脸给江书苒百宝囊的行为,看在这俩丫头眼里,肯定只是单纯的“同门之谊”而非“师徒之谊”。

    为了不让慕浅月误会,师宵涟咬咬牙,只好忍痛割爱。

    将自己随身携带的唯一一个百宝囊,递给慕浅月。

    “浅月,我这个也是百宝囊,虽然不如书苒手里那个大,但也能装下挺多东西,你的桃花枝,我也帮你先放进来吧。”

    慕浅月有着一张乖巧无害的脸,态度温软地收下东西后,同样甜甜地向师宵涟道了声谢。

    师宵涟硬逼着自己偏开眼,不忍再看她手中那个自己放了百来种吃食的百宝囊。

    殊不知这番反应皆被少女看在眼里,弯着的唇角,弧度又上扬了些。

    云团带着四人飘了许久,眼瞧着就只剩最后一段路,付鱼突的起了身。

    “你们先回去罢,我还有事需处理,解决完再回去,走吧,书苒。”

    师宵涟还算了解她,才不信她好端端的是有什么事,连忙问:“你要去干嘛?什么事还得瞒着我啊!”

    付鱼看她一眼,唤来风团让江书苒先站上去,自己随后跟上之后,抛下一句便兀自离开了。

    “去给别人讲故事。”

    师宵涟:?

    片刻后反应过来,连忙让云团改变方向,往凛巍派的位置飘去。

    一路寡言少语的慕浅月,这会儿开始主动出声,端着张叫人拒绝不了的脸,软声问:“师仙人,付仙人这是什么意思啊?”

    师宵涟抓狂:“她要去杀.人啊!你个死鱼脸!该不会是被人夺舍了吧!”

    云团的速度终究比不上风团的。

    等师宵涟慌里慌张地抵达凛巍派,派里的所有弟子,都已神色惊慌地围在了门派练武场的练武台上。

    而在那人群中间,迎风站着两人。

    身形较为修长的那位,面若寒霜,清冷无情之声,冻彻心骨。

    “日后若是瞧见这张脸,应当知晓该如何做了罢。”

    凛巍派的弟子,长相和气质大多都似那凶神恶煞的修罗,此刻却一个个像被掐住了后颈的鸡崽子般,抖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知、知晓了。”

    付鱼领着江书苒往师宵涟这侧走来,凛巍派的弟子们纷纷主动给她们让出一条道。

    师宵涟这才发现付鱼刚才待过的地方,竟是躺了个已经断气的人。

    她是认识那人的,正是凛巍派的二长老——陆鹤顶。

    等付鱼到了身边,她才惊诧道:“想要杀死书苒的小阴贼不是已经被你弄死了吗?你干嘛还杀这个老阴贼啊!”

    “下个月的秘境试炼,你觉得凛巍派不会派弟子参加?”

    师宵涟:“他们每年都派弟子参加,那今年肯定也会了。”

    “既如此,你是觉得,我杀了那火修,他这师傅愿与我化干戈为玉帛,不打算到时伺机寻仇?”

    师宵涟被问住,沉默片刻,不怎么有底气地应道:“那、那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嘛,他知道书苒有你护着,你实力又比他厉害那么多,可能就不敢对书苒下手了呢。”

    付鱼唤来风团,淡声道:“我既要护着她,那要的,自然只会是绝无可能,书苒,上去罢。”

    师宵涟在她就要离开前又问了一句:“那你就没想过,刚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那老阴贼杀了,其他人为了替他们的长老报仇,不肯放过你该怎么办嘛!”

    付鱼的声音卷风而来,消散的瞬间,人影也于她面前消失。

    “那凛巍派,就踏平了罢。”

    师宵涟:!!!

    这难道就是实力第一的底气么!

    呜呜呜死鱼脸你还收徒吗,我突然也不是那么想努力了呢。

    //

    温柔的风团中间,江书苒和付鱼一左一右地坐着。

    江书苒的心脏还在不受控制地跳着。

    刚才在凛巍派中发生过的一切,就如同不会消失的画卷一般,历历在目。

    她活了十余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从未出现过任何一人,能像恩仙这般待她。

    付鱼开了口。

    “日后不管遇到甚问题,都可直接来寻我,我都会替你解决。”

    江书苒也曾在凡界时听过类似的承诺。

    仍是那些贪图她美色之人,一边用那叫人生厌的眼神盯着自己,一边说着这些暗藏心思的话。

    她最初时也曾信过,后遭遇太多背叛,也就冷了心,再没信过任何一人。

    可此刻,听见恩仙这般说,她除了相信,还是相信。

    也因愿意相信,脑中忍不住跟着冒出一句问。

    ——我若不想替那天才师尊死了,您也能帮我解决么?

    许是瞧见了她的内心,漂亮恩仙主动问她:“是否真的有事需要我替你解决?”

    江书苒攥紧了手中的百宝囊。

    她虽暂时迷失于与恩仙有关的一切之中,却也不是过分自信之人。

    恩仙待她这般好,皆是看在她未来师尊的面子上。

    若是没有她的未来师尊,想来恩仙,恐怕连多看她一眼都不愿。

    她倒并不因此难过。

    她与恩仙,本就是云泥之别。

    恩仙这样的人,愿意多看自己一眼,就已是自己几辈子才修来的福分。

    自己命不久矣,更是不该肖想其它。

    可她实在止不住为之狂跳的心,最后,终是问了个能决定她是否该死心的问题。

    “仙人,您、您是否已有道侣?”

    付鱼倒是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愣了一瞬,道:“未曾,为何突然这般问我?”

    江书苒恨不得大声告诉她,因为我想做您的道侣。

    您帮了我这么多,我实在想不出该如何报答您。

    若是您不介意,不知可否让我以身相许?

    心里的想法有多疯狂,她面上便有多冷静。

    江书苒似真似假地解释自己为何那么问:“我不知道该如何报答您,想着日后多去寻您,替您多做些事,若是仙人您有道侣,我怕会害得她与您心生嫌隙。”

    付鱼并无道侣,也就不打算在有关道侣的话题上多聊,便回应了她的前半句:“只是举手之劳,无需放在心上。”

    说罢觉得不妥,只好补充一句:“若你真有此意,日后你若想修行,那便好好用功,就是对我最大的报答了。”

    话中隐含的暧昧之意,被不解风情的恩仙敲得稀碎。

    江书苒很快有了新的小心思,顺着对方的话道:“那日后,我若在修行之事上遇到了麻烦,不知可否前去叨扰仙人?”

    “自然,我刚才所说,并非虚言,日后你有任何问题,都可来找我。”

    江书苒压了压想要再往后咧一些的嘴角:“那我就先谢过仙人了。”

    //

    新弟子进入清琉派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拜师。

    来得稍迟一些的师宵涟,刚领着慕浅月踏入清琉派的主事大殿,就被候她多时的江书苒悄悄拉去一旁。

    师宵涟:“怎么了?难不成是那家伙冷冰冰的样子吓到你了?”

    江书苒像个盗贼般左右看了看,见周围没有第三双眼了,才从衣裳里头取出一样东西。

    她先反驳了师宵涟的话:“仙人待我很好,一点也不冷。”

    师宵涟:呵呵,鬼才信。

    紧接着,江书苒把东西递给她,眨眨眼,请求道:“师仙人,你可以替我将这牌子上属于你我的气息都抹净,只留下付仙人的气息后,再帮我收入这百宝囊中么?”

    师宵涟:??????

    不是?这玩意儿不是早就被那死鱼脸随手扔在考核境里了吗???

    你是什么时候捡起来的???

    我看你这丫头长得漂漂亮亮的,你该不会其实是个变态吧!!!

    第114章 修为尽毁的空灵根13

    师宵涟虽不理解, 但还是如江书苒所愿,替少女处理好了这个在她自己看来平平无奇的牌子。

    少女道了谢,心满意足地拿着百宝囊, 回了漂亮恩仙身边,准备参加即将开始的清琉派拜师仪式。

    付鱼只侧眸看她一眼, 就收回视线。

    名义上,自己等会儿就会变成少女的师傅。

    实质上, 自己只是希望, 对方能在自己的保护下, 肆意自由地去做任何能让少女自己感到开心的事。

    既如此,那不管少女去了哪儿、做了什么,她不主动提, 自己也就无需多问。

    付鱼选择沉默, 不代表另一个人也愿意保持沉默。

    见被人带走的师宵涟回了自己身侧, 慕浅月端着张再自然不过的无辜脸,以一种单纯好奇的语气, 软声问了句她们为何要这般偷偷离开。

    师宵涟瞒了一半事实:“书苒有东西想放进百宝囊里,她不是还没入筑基么, 就拜托我帮她放一下。”

    慕浅月嘴上应得乖巧,甜甜地表示自己清楚了。

    只是那双比夜间星河还要深邃的眸, 却是盯着江书苒手上那只百宝囊, 瞧了许久。

    拜门仪式定在半柱香后,在这期间, 师宵涟等得无聊,索性提前和江书苒二人仔细讲了讲清琉派一贯的拜师流程。

    “我们清琉派呢, 算是全修仙界,规矩最少、行事作风最为随性的门派了。

    “比如这拜师仪式, 有些门派规矩多,就连小小一个拜师仪式,都要费劲吧啦地挑个良辰吉日再开始,特别麻烦。

    “前两年有个小门派,他们规模太小了我都忘了那门派叫什么,总之就是有个这样的小门派,好不容易有个考核生愿意加入他们门派,后来你们猜怎么着?

    “他们门派的掌门死脑筋,卜了个适合举行拜师仪式的日子,正好是七七四十九天之后,结果正要举行拜师仪式的前一日,那位还未正式入门的考核生因为和凛巍派的内门弟子起了冲突,直接被打死了,你们说可惜不可惜?”

    师宵涟啧啧两声。

    “所以不管是做人还是做神仙,死脑筋就是种病,最好赶紧去治,抱歉抱歉,一不小心扯远了,总之呢,咱们清琉派是最不死脑筋的门派,只要几位峰主都到了,那拜师仪式随时都能开始。

    “要是有哪位峰主有事来不了,那就让她的徒弟替她来就行,要是没人能替她来,那就不用来,拜师仪式照样能如期举行。

    “说完了大概的,我就顺便再给你们说点细的。

    “咱们清琉派,不像其它门派,最大的是掌门,底下是各种长老,可能长老底下还有些七七八八的人。

    “咱们这里呢,没有掌门,负责管事的,是包括我们俩在内的六位峰主,因为每座峰名字都不一样,叫全名的话比较麻烦,所以我们几人就一致决定,按照进入清琉派的先后顺序来排名。”

    师宵涟先指指自己:“我是第五个被选上的,所以我在的元宵峰,也被称为第五峰。”

    再指指一旁的死鱼脸好友:“她和我是同一批参加的考核,但她当时排在我前面,所以她所在的染竹峰,也就成了第四峰。”

    染竹峰。

    江书苒默默把这三个字在心里多念了几遍。

    恩仙就是恩仙。

    不止人长得漂亮,就连取名,都取得这般好听。

    师宵涟没发现她跑了一瞬间的神,继续道。

    “还有其它几座峰,我就先不多介绍了,日后你们在门派里待久了,自然也就了解了。

    “接下来我再来说说你们的师兄师姐。

    “咱们清琉派虽然是修仙界的第一门派,但门派里的成员,是十大门派中最少的。

    “其它门派有很多种弟子,像什么长老的亲传弟子啊、资质较高的内门弟子啊、负责打扫干活的外门弟子之类的。

    “咱们门派没有这么复杂,我们六位峰主里面,除了最爱捡徒弟的二峰主,其它都是不怎么爱收徒的,比如我们俩,成为峰主都快一百年了,连一个徒弟都没收过,其他几位峰主比我们俩要好些,至少都有收过一位徒弟。”

    认真听她讲这些内容的江书苒,听到恩仙竟未曾收过徒时,眼睛噌一下就亮了。

    恩仙没有徒弟,岂不是意味着,日后自己寻修行借口去找她时,她的所有精力,都会投注在自己身上呢?

    “如果非要把其他几位峰主收下的徒弟都叫作亲传弟子的话,那咱们清琉派,就只有这些亲传弟子,至于那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都是没有的。

    “所以日后你们要是见到其它峰主门下的弟子,直接叫师兄或者师姐就行。

    “嗯……好像也没有什么是需要我再提前说的了,其它更具体的,等你们拜了师,让你们的师尊自己同你们讲就行。”

    师宵涟言毕,意有所指地补了一句:“刚才过来这主事大殿时你们也瞧见了吧?外头有六条小路,其中有条路上隔一段距离就种了些果树的,就是通往我那元宵峰的路,若收了你俩的师尊脾气不好,你俩日后有什么问题,都可来元宵峰找我。”

    她作势去掏自己身上的百宝囊,摸了半天没摸到,才想起来自己早将东西给了新弟子 。

    便又朝江书苒道:“我的入峰元宵都送给浅月了,那等拜师仪式结束,我再回峰上做一些送你,到时候你把它们装进你的百宝囊里,这样你们日后要是急着来找我,就把元宵吃下,再默念三遍我那元宵峰的名字,就会直接被传送过来了。”

    江书苒先前吃过她做的修行糕,此刻听她又研究出了移形元宵,倒是不怎么惊讶。

    只是默默在心里谢绝了她的好意。

    日后自己若有何问题,想找的人……

    少女偷偷瞥了眼习惯性冷着张脸的某位恩仙,又暗自将那个早已没了恩仙味道的百宝囊,攥紧了。

    //

    师宵涟讲完没多久,其它四位峰主,陆陆续续带着自己的部分徒弟赶来了。

    等人到齐,付鱼和师宵涟才分别坐去属于她们的位置。

    六位峰主全部入座,清琉派今年的拜师仪式,也正式开始了。

    负责询问二位新弟子意见的,是一峰主玉之瓷。

    她的长相就和她的名字一样,精致中带着种天然的破碎感。

    说起话来,又轻又细,像是话本中羸弱的病美人。

    “自你二人来之前,我便已收到阿涟的传音,有关门派的事宜,阿涟应当已经和你们说过了,那我也就不再赘述,阿月,既是你先进的门派,那就由你先来挑选你想选的师傅吧。”

    慕浅月乖声应了句好。

    四人坐着师宵涟的云团飘在天上时,师宵涟就坦诚地向慕浅月说了自己举牌的原因。

    她不是在替自己收徒,而是替门派的两位好友收徒。

    ——正是她在门派席上称之为小马驹和小麻雀的二人。

    慕浅月乖乖点头表示理解,不只如此,还主动问她哪位好友更适合自己。

    师宵涟喜欢这种听话的小家伙,还真的仔细站在慕浅月的角度替她想了想。

    说实话,她有着先天灵体,那自然是拜入死鱼脸门下才是最好的。

    但这条路行不通,只能选条相对来说更好的。

    小马驹是第三峰的峰主,和付鱼一样,也是风修。

    之所以叫她小马驹,是因为别人不断破境是为了拥有更高的修为,她的目的只有一个——

    如何让自己在日常生活中,跑得更快、走得更少。

    行事作风,主打一个能懒即懒、能摆即摆。

    正是因为如此“不务正业”,小马驹虽是第三峰的峰主,修为境界,却比最晚入门的小麻雀还要低上一些 。

    至于另一位好友小麻雀,则是第六峰的峰主 。

    人如其号,是个和师宵涟一样,话多得不行的家伙。

    偏偏她还能影响人,门下唯一一个徒弟,进门时几乎和哑巴一样,跟了小麻雀这么久,已经被培养成了第二个小麻雀。

    师宵涟比较了下这两位好友,突然有些后悔,自己或许不该把慕浅月收下来。

    这俩人,感觉没一个靠谱的。

    面对少女单纯期待她回答的眼神,师宵涟先把两位好友的衣着打扮告诉她,说完才委婉表示:“有时候找师傅呢,也看眼缘,不如你等会儿看看她俩哪个比较合你眼缘?”

    同时暗暗在心里想着,等慕浅月选好了师傅,日后自己就当是为了还这乱把人收进门派里的债,也得经常去“骚扰”死鱼脸,好从同样拥有先天灵体的死鱼脸那儿,得到一些能够帮助她修行的经验。

    当时在云上的时候,慕浅月乖巧的回答也算安了师宵涟的心。

    她温顺地接受了师宵涟的建议,表示自己到时候会看哪位峰主更合自己眼缘。

    此刻,站在清琉派主事大殿上、本该在小马驹和小麻雀之间选一个做未来师尊的慕浅月,却是将自己惯常弯成月牙状的眸子,直直看向斜前方的师宵涟。

    师宵涟:?

    她只困惑一瞬,就想当然地将少女的行为当成是她忘记了自己说过的话。

    殿内不管是站着还是坐着的,算起来都是自己人。

    师宵涟也就无需顾忌,直截了当道:“浅月,你看我做什么?我刚才和你说过的你忘了吗?”

    本人就在旁边,她也就不需要再用语言来形容对方的样子。

    指了指坐在最左边的、此刻正懒洋洋地打着哈欠的蓝衣女子,道:“那位便是我说过的小马驹,她对面那位,就是小麻雀,你看看你比较想跟着谁修行。”

    慕浅月很给她面子地分别看了眼被指到的两人。

    只是看了一眼,就无甚兴致地收回目光,紧接着,再次看向师宵涟。

    原本身体很是放松的师宵涟,重新同她对视上的下一瞬,脊背莫名发了冷。

    嘴角的笑意还未来得及收,就因少女温软乖巧的话,而僵在了脸上。

    “师仙人,我想了想,还是觉得您最合我眼缘,请问我能否选您做我的师尊呢?”

    师宵涟:!!!

    “我没记错的话,打从一开始,我就说过我不收徒弟的吧?”她笑不出来,咬牙强调,“是从我在等候圈见到你们的时候开始,我就说过的,没错吧?”

    慕浅月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怜神情:“修仙之路如此漫长,我若是能和合眼缘的师尊一同修行,想来日后不管会经历怎样的磨难,都是能克服的。”

    说罢,她已不自觉红了眼眶,扭头看了看师宵涟给她挑的两位待选师尊。

    “二位仙人,很抱歉,我这般说,本意不是想说二位不好,对我来说,二位自然也会是很好的师傅,只是我独自来到这修仙界,无依无靠,恰如一抹浮萍,是师仙人给了我第一份关怀,我对她的情感,难免要比对二位仙人要深一些,望二位莫怪我这般唐突。”

    她可怜兮兮的这番话,搭配上那副叫谁人看了想来都不忍心拒绝的委屈神情,别说小麻雀了,就连一向懒散的小马驹,也禁不住给了态度。

    二人连声表示当然不会责怪她,表完态度后又温声细语地哄了她两句,哄完,默契地看向师宵涟。

    “你就收了她吧,小丫头一个人来咱这修仙界不容易,而且也是你把人拐来咱这清琉派的,于情于理,你都该负责。”

    “我可没忘记你刚才在传音里是怎么和我说的,那我现在把你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地还给你!你也闲了百来年了,也该收个徒弟培养培养咯~”

    师宵涟:“……”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几句,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二峰主,也加入了劝说阵营。

    师宵涟还是第一次被这般共同“讨伐”,万般无奈,再加上自己的确对慕浅月心怀愧意,只能欲哭无泪地接下了这个自己亲手创造出来的担子。

    “停停停!我知道啦,我收就是了!你们好烦啊!”

    小马驹跑的速度快,真要做起其它事情来,速度也同样快。

    生怕师宵涟反悔,连忙让自己的徒弟端来两杯敬师茶,递给慕浅月后,笑着催促道:“快去给你师尊敬茶,咱们清琉派的规矩和凡界不同,敬师茶是二人碰完杯后一起喝,敬师茶喝完,你俩的师徒关系,也就成立了。”

    眼尾依旧氤氲着一点绯色的慕浅月,乖乖地端着手中的茶杯走到师宵涟面前。

    她没有马上将东西递给师宵涟,而是软声道:“师仙人,您若真是不愿,那便算了。”

    师宵涟圆眼一瞪,瞬间来气:“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既然答应了,就不可能再改口!你以为我是什么不守承诺的坏家伙嘛!”

    她说着就要直接夺过少女手中的茶杯,被对方技巧性地躲开。

    慕浅月水汪汪的眼眸中,盈满了期待:“那您是真的愿意收我为徒么?”

    师宵涟险些被她这一眼晃得失神,有些仓皇地眨了下眼,清声道:“是,我愿意收你为徒,这总行了吧?”

    言罢,又去拿那碗茶。

    慕浅月弯了弯唇,这一次,没有再躲开。

    两杯相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少女看着近在咫尺的眼前人,敛眸藏下了所有的情绪。

    完成拜师仪式的慕浅月,不再退回原处,而是像其他几位徒弟一样,站在了自己的师尊身侧。

    玉之瓷又开口,话中内容,与刚才有所不同。

    “阿苒,与你有关之事,阿涟方才便告知于我了,想来你自身也早就清楚,你和阿月不同,你的师尊早已定下,所以就不让你亲自选了,你直接端着敬师茶,去向你的师尊敬茶便可,阿绵,替你的师妹端茶来罢。”

    阿绵是跟着她一起过来参加拜师仪式的大徒弟,闻言温声道了句好。

    等待茶送来的间隙,江书苒又看了眼在场的几位峰主。

    师宵涟曾通过自己说过,自己未来的师尊,是个难看呆板的死鱼脸。

    眼前其他几位峰主,虽说不及她的恩仙好看,可长相也都各有各的神韵,一点也不丑。

    或许是要给新弟子一个好印象的缘故,其他四位,也没有哪位是板着脸的,面上都带着宽厚善意的笑,属实与那呆滞无神的死鱼脸对不上号。

    江书苒很快想到另一种可能。

    自己这师尊,乃是修仙界难寻的天才。

    身份如此特殊,再加上脾气古怪,想来也不屑将时间浪费在这拜师仪式上。

    估计是等自己端到茶了,才会掐道诀直接出现。

    等自己向她敬完茶,便再掐道诀,马上离开。

    如此被未来师尊忽视,江书苒一点也不难过,甚至暗自祈祷着,她那师尊最好能将自己忽视个彻底,这样一来,自己就能日日寻机会,去那染竹峰上,找她的恩仙甜蜜共处了。

    江书苒刚因这个想象的画面而翘起嘴,面前出现两碗茶,是那位被唤做阿绵的师姐递来的。

    江书苒道谢着接过。

    垂眸看了眼茶水表面映出的自己,突的回想起刚才发生过的事。

    因为想让师宵涟做自己的师尊,情难自抑的慕浅月委屈得红了眼,这副样子打动了其他峰主,使得她们甘愿做她的“武器”,替她攻下了名为“师宵涟”的这座本不可撼动的城。

    倘若自己也刻意哭上一哭,不知能否引得恩仙垂怜,排除她议,将自己收入门下。

    自然,这些只能在脑子里想想,万不能真这么做。

    她从小就没哭过,眼下要她突然哭出声,定是比登天还难。

    更何况,她来这清琉派,本就是为送命而来……

    发现自己又贪心了一回,江书苒很快收拾好没被旁人看出来的情绪,抬眼,扫了眼周围。

    自己的那位天才师尊,竟来得这般慢么?

    在座其他人,无一人催她。

    自己只是个还未正式入门的考核生,更是无理由催促。

    几位峰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都表达了同样的意思。

    这丫头茶都端着了,不过来给付鱼敬茶,是在等什么呢?

    小麻雀突然激动。

    哦吼!这小丫头该不会是等着付鱼亲自下去喝她的茶吧?

    因为江书苒的“不作为”,原本还有声音的主事大殿,一时间静得连风儿的声音都听不到。

    眼瞧着一切突然变得有些诡异,师宵涟猛地从峰主椅上跳下来,指着一旁的死鱼脸好友,扬声解释:“啊,抱歉抱歉,忘记和你说了,付仙人就是你的师尊。”

    “当啷——”

    江书苒手中端着的两碗茶,登时就摔在了地上。

    脑子被巨大的惊喜冲击过后,晕晕乎乎地推着她说出一句:“我家师尊这般好看,师仙人,你怎么能说她是死鱼脸呢?”

    全场死寂片刻。

    小麻雀先爆发出了惊天大笑。

    “师宵涟你这破嘴也是绝了,我说这丫头怎么傻傻站着不动呢,原来是被你给蒙骗了,谁家死鱼能长付鱼这样的脸啊,要真能寻到长这样的,我给你一块灵石,你去帮我买一条来,就算只是看着我都开心啊!”

    师宵涟笑得底气不足:“我那会儿只是随口一说嘛,没想到你会真放在心上,好啦好啦,时候也不早了,既然误会解除了,那你俩赶快把茶喝了吧。”

    这回不用玉之瓷叫唤,阿绵自己就先去重新端了两碗敬师茶回来。

    江书苒自从知道恩仙就是自己师尊之后,抖了大半天的手,总算恢复。

    迎着付鱼清冷的目光,她一步步向对方走去。

    步履缓慢,每走一步,心就要不受控制地跟着跳两下。

    终于来到自己的师尊面前,江书苒小心翼翼地将其中一杯递给对方。

    “师尊,请、请喝茶。”

    付鱼并不习惯笑,念在今日特殊,便简单地勾了下唇角,覆着雪意的清泠之音,跟着回了些温:“好。”

    “当啷——”

    未能受住美□□惑的江书苒,再一次摔碎手中的茶杯。

    等茶杯真正摔出声了,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又做了什么蠢事。

    害怕师尊会因此厌烦,她面露焦急地想要道歉:“师——”

    “无碍。”

    付鱼指尖隔空轻点了下地上那些茶杯碎片,风儿扫清它们之时,她冲着正打算再去端一杯茶来的阿绵道:“阿绵,不用再去了。”

    接着,月眸看向身前仍在不安的少女,叹:“不过一碗茶罢了,你与我,同饮一杯罢。”

    江书苒怔住,呆呆地应了声好。

    等付鱼凑唇至茶杯边沿,打算喝下一口再递给她时,失了魂的家伙,却痴痴地也同样凑上唇来。

    隔着一碗清茶,两阵由粉嫩所带出的水面涟漪,就这般直直擦撞到一起,彼此交融之后,才消了形。

    盯着近在咫尺的那片沾了水色的粉,江书苒脑中只余下一个念头——

    师尊的唇……

    想亲。

    第115章 修为尽毁的空灵根14

    “你俩这是喝敬师茶呢还是喝交杯酒呢?我寻思这茶也没好喝到需要你俩一起喝的地步吧?”

    打破二人间沉默的, 是一旁的师宵涟。

    就和她喜欢叫付鱼死鱼脸一样,并无其它深意,纯粹只是调侃。

    眼下这么说, 也只是见这安静的氛围似乎有些诡异,忍不住出的声。

    师宵涟随口一说, 话没被自己放在心上,却是被与付鱼同饮一杯茶的江书苒给听了进去。

    她总算反应过来自己又被勾得做了什么蠢事, 嘴上道歉着将身子往后退, 紧盯着茶碗的那双眸子, 却是带着尚未平静的内心,忍不住又开始了新的一轮痴想。

    若这喝的,真是师尊与自己的交杯酒就好了。

    师尊身上哪哪儿都香。

    身子香, 手也香。

    香香的手, 在同自己喝交杯酒时, 定是要与自己的勾缠住的。

    自己同师尊贴得那么紧,师尊的味道, 自然也是要缠到自己手上的。

    若是师尊的味道缠……

    “书苒?”

    付鱼第三次的叫唤,终于敲醒仿佛陷入魔怔般的少女。

    她慌里慌张地抬眼看向对方, 撞上的清冷月眸,夹杂着一丝担忧:“你是仍未习惯?”

    江书苒哪儿敢告诉她自己频频出神的真实原因, 只好硬着头皮承认:“多谢师尊关心, 只是稍微有些不适。”

    话落又担心自己这样回答会惹她不快,补充道:“师尊, 我很快便能习惯的,真的, 我不骗您。”

    付鱼将手中的茶碗往她身前送去一些,清声道:“无需这般逼迫自己, 慢慢来便好,茶我已饮过一些,你若介意,我便抹去——”

    “师尊,不用的!”意识到自己反驳得有些快了,江书苒清咳一声,接过她递过来的茶碗,道,“我并无那些不得与人同食的洁癖,所以这茶,我直接喝就好了。”

    说罢,她当着众人的面,表情无异地先抿了一口。

    看见江书苒也喝了敬师茶,小马驹终于能够站起来。

    她伸了个懒腰,边打哈欠边道:“既然这俩丫头的拜师仪式都完成了,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最近应该没什么事了吧?那就等下个月秘境试炼快开始的时候再叫我。”

    她起身,除了师宵涟以外的其他几位峰主,也纷纷跟着道别。

    最后离开的是玉之瓷。

    师宵涟和付鱼都是第一次收徒,但她并不担心前者如何教自己的新徒弟,只是有些担心后者。

    柔柔地唤了声付鱼的名字,等人回看过去时,才温声开口:“你一向性子冷,我们和你处得久了,自然也都习惯了,阿苒刚来,也是你自己主动要收的人家,等会儿带人回去了,尽量多笑笑,千万别吓到人家,晓得吗?”

    付鱼:“嗯。”

    她又扭头去叮嘱师宵涟,叮嘱的内容有变,不是让她如何“笑待徒弟”,而是让她日后多找付鱼了解点有关修行的经验,以免因为经验不足,而耽误了慕浅月这棵好苗子。

    师宵涟笑嘻嘻地回应:“我知道啦,就当是为了我的大徒弟,日后我也会经常去打扰死鱼脸的,我这样说,二娘亲你总能放心了吧~”

    玉之瓷与她自然是无血缘关系的,与她在凡界的亲人也并未接触过,会这么叫,纯粹是因为她在清琉派里面的形象,的确就是个众人心中最熟悉的娘亲形象。

    峰主们交流期间,江书苒偷偷用余光扫了周围一圈。

    发现此时并无人盯着自己,立刻用上此生最快的速度,将手中的茶碗转了一圈。

    小动作做完,回应完玉之瓷的付鱼收回视线,见江书苒手里还捏着仍剩大半碗敬师茶的茶碗,道:“这茶只是走个形式罢了,既然已经喝了,那余下的,便倒了罢。”

    江书苒用行动反驳了她。

    未及她将手凑近,赶忙贴着不久前被她亲口碰过的茶碗边沿,覆着那股若有似无的淡淡清香,猛地一口干完了这碗茶。

    咽完后,她面露无辜地开口:“师尊,我正好有些渴,那还是别浪费吧。”

    付鱼:“也罢,那茶碗便放了吧,旁人都走了,我们也回峰上吧。”

    一旁刻意在等她俩的师宵涟:?

    她嗖的一下就从椅子上站起来,气鼓鼓道:“死鱼脸你是瞎了还是把我们俩当无形了?什么叫别人都走了!我们俩不是人嘛!”

    付鱼也起了身,睨她一眼,反问:“拜师仪式已结束,你为何还不走?”

    师宵涟还不习惯做人师傅,尚未同人产生辈分有别的概念,宛若挽着同行伙伴那般,直接挽着刚成为自己徒弟的慕浅月朝她走来。

    到付鱼身边了,才把头一扬,神气道:“我要邀请书苒去我那儿用晚饭,就勉强把这顿晚饭当作是俩丫头入咱清琉派的见面礼了,你既然已经辟谷了,应该不需要我再邀请了吧?”

    付鱼对她所说并无兴趣,只是道:“那便随你去吧,她若胃口不大,你莫勉强。”

    师宵涟摆摆手:“知道啦知道啦,她要是吃不下了,我难不成还逼着她吃吗?我又不是什么坏修。”

    她伸手一抓,就像老鹰捉鸡崽那般,将乖巧跟在付鱼旁边的少女也拉到了自己边上:“你师尊都同意了,那你今晚就去我那儿吃吧,可以吧?”

    江书苒有同样的事要拜托她,自然是愿意的。

    若非那事儿不便被师尊知晓,她被师宵涟这般邀请,定是要问一问师尊愿不愿意与她同去。

    情况特殊,只能咽下这句话。

    江书苒并不习惯和别人这般亲近,饶是师宵涟不久前帮自己处理过牌子,她也还是直言道:“师仙人,我在凡界时不曾与人勾过手,可否让我先适应一番?”

    师宵涟问得直白,倒没有奚落的意思:“你在凡界没交过朋友啊?没事没事,你不喜欢那我就不碰你了,欸,那浅月你是不是也不习惯啊?”

    她善解人意地同时松开一左一右两只手,后面的话是对自己的徒弟说的:“我一向随性惯了,可能有些行为会不小心惹你们的嫌,你要是不喜欢我做些什么,那就像书苒这样,大大方方地说出来就好啦,我虽然名分上是你的师傅,但我没收过徒,所以日后我们完全可以像朋友一样处的,有话你就同我直说,不需要害羞,知道吗?”

    慕浅月乖巧地笑了一下:“好的师尊,师尊今日同我所说,我都记下了,日后我若想同师尊要些什么,师尊也会愿意给我么?”

    师宵涟也算是个有责任心的人,既然收下了这个徒弟,那自然是打算从今往后,尽可能地做个好师傅的。

    便拍拍自己的胸脯,豪气道:“那是自然,你若真喜欢,只要你想要的是我有的,或者是我能替你拿到的,身为你的师傅,我肯定会二话不说就给你的。”

    她眸色深了一瞬,转眼又恢复清明,软声道:“那我就先替将来也许会太过放纵的自己,谢过师尊了。”

    师宵涟觉得她说的话有些怪,一般向他人索要东西,只会自谦是贪心吧,为何要说是放纵?

    心头的疑惑只出现了片刻,就被她甩了开。

    可能是和江书苒一样,刚来这修仙界还不太适应,一时口误罢了。

    “既然师尊让我有话直说,那我也便直言了。”慕浅月主动开口。

    师宵涟:“嗯?”

    少女朝她伸出自己刚被松开的手,坦言道:“我与书苒不同,在凡界时虽无同伴,却并不厌恶与人亲近,师尊刚才那般碰着我,对我来说是心生欢喜的,所以,师尊可以再同我亲近一些么?”

    同样是收第一个徒弟,自家这个喜欢亲近自己,死鱼脸家的,和死鱼脸一样,也是个不怎么爱亲近人的。

    师宵涟对江书苒自然是没意见的,她只是觉得自己在这方面赢了死鱼脸一次。

    尽管知道死鱼脸可能不会在意,但她还是忍不住想要暗戳戳炫耀一下。

    强忍着笑意将自家的乖徒弟挽住后,师宵涟冲着那冷冰冰的家伙道。

    “付鱼,你也别太馋我俩这么亲密,人嘛,生来性子就是不同的,我们家浅月现在是比你们家书苒黏人了些,但书苒也说了,她刚来咱这儿还不习惯,等她适应了,你俩肯定也能像我俩一样,亲亲密密地拉拉手的。”

    付鱼没理会在这时候显得格外幼稚的好友,面色无异地朝身侧少女叮嘱了句:“刚才我同宵涟所说,你应当也听见了,但她终究不是你,所以等会儿的晚饭,你自行判断,能吃得下多少,便吃多少,就算只尝一两口,也可直接离席,无需在意其它,知道了么?”

    “好,我知道了,师尊。”

    师宵涟插嘴进来:“嗨呀,被你说得我好像洪水猛兽似的,付仙人,我不会欺负你家宝贝徒弟的,所以,请您安安分分把心收回肚子里行不行?”

    “那你们便去罢。”

    “行,那我就把你的宝贝徒弟拐走啦~”

    //

    师宵涟喜欢弄各种各样的吃食,而最最喜欢的,便是在凡人看在再平常不过的元宵团子。

    正因如此,她才会将自己的峰地,唤做元宵峰。

    除此之外,她还将元宵峰上所有凭借法术所能捏造出来的东西,都制成了元宵形状。

    带着俩少女回到元宵峰的师宵涟,在元宵屋前的空地上,唤出了云桌和云椅。

    “你们先坐一会儿,可以互相聊聊天,认识认识,要是觉得无聊,也可以在这周围随处逛逛,我去做饭。”

    “麻烦师仙人了,不过我能跟你一起去么,我有些事想同你说。”

    师宵涟愣了下,很快点头:“当然,那你跟我来吧。”

    继而越过她看了眼乖巧坐在了云椅上的慕浅月:“浅月,那你自己先在这里待一会儿,等会儿书苒回来了,你俩再一起玩哈?”

    慕浅月温软回应:“好的,师尊。”

    面上天真烂漫的笑容,在二人一同离开时,却是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微沉的眼眸紧盯着逐渐远去的师宵涟,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仍固执得不曾挪开。

    浑然不知这一切的师宵涟,带着江书苒进了厨房,一边挽起衣袖,一边问:“找我有什么事?”

    江书苒此前做过一次这种事,眼下再来一回,倒已堪称熟能生巧。

    她摸出自己藏了半天的茶碗,直接道:“可以像刚才一样,将这上头属于我的气息抹去,再帮我放进百宝囊中么?”

    师宵涟这次的反应不如之前那般大。

    她只是表情复杂地看着江书苒,沉默良久,实在没忍住,问道:“你是刚来修仙界还不适应么?有没有觉得脑子哪里难受?你偷偷找我替你做这些,难不成是担心你师尊知道你脑子有、咳咳、脑子难受,因而嫌弃你,所以才不敢和她说么?”

    师宵涟看她的眼神带上一点怜惜:“凡界有句话说得好,莫要讳疾忌医,这儿没有别人,只有你与我,我向你保证,你同我说的,我不会告诉第三个人,所以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脑子不太舒服?”

    向来直言直语的师宵涟,倒是难得考虑周到地用了委婉的表达。

    江书苒听出她的言外之意,沉默片刻,主动回答了她的原意:“我脑子无病。”

    她坦言:“我只是喜欢她。”

    师宵涟:???

    “是想和她结为道侣的喜欢。”

    师宵涟风中凌乱:“哈???”

    但震惊也只是一瞬,很快便冷静下来。

    此前在凡界,她就耳闻过有违人伦的同胞三姐妹与生母之间的亲密关系。

    相比于那般混乱的关系,身为徒弟的江书苒,喜欢她的师傅付鱼,听着也太正常了。

    江书苒无所谓她的态度如何,只是反问她:“你喜欢我师尊么?”

    师宵涟闻言,连忙把头摇得跟筛子似的:“当然不,谁会喜欢那个死鱼脸啊?”

    江书苒强调:“我喜欢!”

    师宵涟:“……”

    江书苒又问她:“那你可知,除我之外,还有其他修士喜欢她么?”

    “嗯……”师宵涟挠挠头,好心地替她回想了下,“应当没有吧?”

    谁会这么想不开,跑来喜欢这种成天顶着张死鱼脸、性格还冷冰冰的怪家伙?

    她默默地看了眼面前这个小变态……

    哦,差点忘了,还真有捏。

    “那就行,你刚才说的,你莫要忘了,今日我与你所说之事,不得告诉你我之外的第三人。”

    师宵涟有些懵的眨眨眼,显然是没料到事情又会这样发展:“不是,你就只和我说这些么?”

    江书苒眉梢微拧:“不然,还要同你说什么?”

    “说你为何喜欢她,喜欢她什么,或者再拜托我日后应当如何帮帮你之类的啊。”

    “我喜欢的又不是你,和你说这些作甚?我喜欢的是她,至于喜欢她什么、因何喜欢,自然只需和她说便好了。”江书苒的表情看着比她还莫名。

    师宵涟:“……”

    她抬手抚了抚自己因为八卦不得而有些起伏不定的胸膛,心中默念着——

    不怪她!

    要怪只能怪天道!

    是天道没让她交过好友!

    才让她如此单纯!如此可恶!

    哄着自己冷静下来的师宵涟,又问:“既如此,那你为何又这么直白地告诉我你喜欢她?”

    江书苒把茶碗凑到她面前:“日后还需找你帮忙做这些,次次都要找借口的话,麻烦得很,索性还是直接告诉你罢。”

    她晃了晃茶碗,示意师宵涟接过去:“可以帮我了么?多谢。”

    师宵涟认命地又一次替她处理好“赃物”。

    “你收藏这些是做什么?”

    江书苒无情地回答:“等你有了喜欢的人,自然就懂了。”

    师宵涟:!!!

    小变态!我虽然没有喜欢的人,但我也不傻!你这行为,根本不正常好不好!!!

    “那我先出去了,下次我再来找你,你还能帮我的吧?”

    “等会儿你回去,那死鱼脸肯定就带你入筑基了,既然你有修为了,自己就能处理了,不需要再刻意来找我。”

    江书苒点点头:“好,那日后的东西,我都自行处理便好,那还是多谢你帮我这两回。”

    师宵涟又改口:“等下,不对,这种抹去气息的法术,只有金丹境以上的修士才能使用,那在你入金丹境前,还是继续找我吧。”

    “好,多谢。”

    她眨眨眼,八卦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和她说这些呢?你要说之前,知会我一声呗,我也想看看那死鱼脸要是知道有人喜欢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再说罢。”

    “行,不过你放心,既然我答应你了,那在你主动和她说之前,我肯定是不会出卖你的。”

    “多谢。”

    //

    江书苒从厨房出来,回到师宵涟特意唤出的云桌前。

    她有种直觉,慕浅月看似面软心善,实则和自己是同一类人。

    自己并不是个多话的人,想来对方也是。

    念及此,江书苒识趣地没有刻意找话题。

    安静管自己坐上云椅,扭头开始观察四周。

    慕浅月却主动开了口。

    她笑得满是善意:“书苒,我能否问问,刚才你找我师尊,是聊了些什么嘛?”

    若是其他人这般问,江书苒直接便是冷着脸冲人吐个“滚”字。

    慕浅月的身份比较特殊。

    不是因为她自身,而是因为她是师宵涟眼下唯一的徒弟。

    正所谓,不看僧面还得看佛面。

    江书苒态度还算友好地拒绝了她:“抱歉,这是我与你师傅之间的私事,不太方便同你说。”

    慕浅月被拒绝了,也没变脸,仍是笑着:“好吧,那日后我若有事需请教付仙人,应当也可以算是我与她之间的私事,对么?”

    江书苒瞬间冷了脸:“你这是在威胁我?”

    慕浅月软声:“你是付仙人唯一的弟子,付仙人又是我家师尊的至交好友,我又怎会这般对你呢,只是我与付仙人恰好同为先天灵体,日后需要借此时常前去叨扰,想来也是在所难免的。”

    若不是慕浅月提起,江书苒倒还真忘了先天灵体这件事。

    她家师尊是门派内唯一拥有先天灵体的,同为先天灵体的慕浅月想凭这个借口去找她家师尊,她就算再嫉妒也无法阻止。

    一想到今后自己日日都要看着师尊教导她人徒弟的这一幕,江书苒就忍不住握住了腰侧那把细刃。

    看出少女眸中因嫉恨而产生的杀意,慕浅月不慌不乱,笑盈盈地继续道:“不过呢,付仙人的峰地离我们元宵峰实在远了些,若非必要,我自是也不愿去的,毕竟,我和书苒你一样,对她人的师尊,并无觊觎之意,对罢?”

    听懂她的言外意,江书苒冷声道:“我若告诉你,你能保证,日后绝不以这个理由,踏入我染竹峰半步?”

    慕浅月弯唇:“那是自然,修行之路漫漫,能与喜欢之人同行已是不易,又何必浪费时日,去寻无关紧要之人。”

    音落,江书苒没有再接话。

    沉默良久,她才开口,告知真相。

    “我只是让她帮忙,将刚才拜师仪式时使用的茶碗处理一下。”

    慕浅月轻笑了声,笑声中听得出一点嘲弄之意:“区区一个茶碗,又何必背着她人处理,难不成,是想让我家师尊将那茶碗特意雕出花来?”

    江书苒觉得她的形容不错,套用过来:“上头有我的气息,她帮我抹掉了,剩下的,自然就是花了。”

    慕浅月笑意一僵,显然是没想到法术还能这般用。

    眼神一闪,追问道:“方才在那主事大殿时,你又是为何将我家师尊拉去一旁,那会儿并无甚茶碗吧?”

    江书苒和她聊了几句,气也差不多消了,听她这么问,反倒用以一种看白痴的眼神瞧她:“牌子啊,在那考核境时,我家师尊最后不是触碰那个牌子了么?”

    慕浅月无言。

    解释完,江书苒要她再次承诺:“我已将一切告知于你,但我并不信你,所以,你重新再发个誓吧。”

    沉默的慕浅月,缓声开了口。

    “要我发誓也成,你需将那块牌子赠予我,不只如此,你还得再帮我去找你的师尊,让她把其它气息抹掉,重新还原并只留下我家师尊的气息。”

    江书苒:???

    师宵涟,你徒弟好像是个变态啊???

    第116章 修为尽毁的空灵根15

    从某中意义上来说, 江书苒也算是个“明哲保身”的人。

    不管慕浅月是不是变态,只要变态劲不是朝着她,那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对她来说,都没有影响。

    眼下, 慕浅月的变态行为间接伤害到了她,她若还能继续心平气和地同这人相处, 莫说别人,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窝囊。

    江书苒气笑道:“慕浅月, 你可别太得寸进尺,自己方才不晓得把握,现在反倒来抢我的, 年纪轻轻的, 你还要点脸?”

    慕浅月的面上好似印了张永远不会消失的笑脸, 只是自她口中吐出的话,俨然不似她的面容那般纯真无害。

    “既如此, 那我自明日起,只好日日去寻付仙人, 好让付仙人多教我些有关先天灵体修行之事。”

    江书苒又捏紧了那柄匕首,恨不得一刀抹了她的喉:“你会去找我家师尊, 就没想过我也可以来找师仙人么!”

    慕浅月笑吟吟道:“原本这些是无需同你这个外人说的, 事已至此,让你听听也无妨, 你若坚持要来找我家师尊,那我自然也会去寻付仙人, 如此这般,白日之时, 你我还可算互相牵制,到了夜间,你待如何?”

    江书苒眼皮一跳,直觉她这张狗嘴里,肯定吐不出什么好象牙。

    “我自是会寻借口求我家师尊与我同塌而眠,你呢,莫不是也能如此?不能的话,我又何必在意这些?反倒是你,恐怕无法不在意吧?”

    江书苒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死穴,竟这么轻易地便被对方拿捏。

    慕浅月说的对,她怎可能敢这般做。

    师尊于自己而言,乃是世间最为珍贵之宝。

    她那般出尘脱俗,自是只可远观,而不应真的亵玩。

    今日自己未能压抑本性,屡次做出冒犯之举,已是大忌。

    幸在师尊未曾察觉,不然,她怕是连通往染竹峰的那条小路,都踏不上去。

    如此这般简单相处,对自己来说便已是莫大的心性考验。

    更别提,若是与师尊同被而眠……

    江书苒受制于人,挣扎不得,只能狠狠啐她一声:“真希望师仙人能早日看破你这张虚伪至极的无辜脸面,再挖出你这狼子野心,将你逐出清琉派!”

    慕浅月自知赢了,倒是好心情地允她逞了一时的口舌之快,微笑:“那明日,我便等你替我送来这块只留我家师尊气息的牌子了,我家师尊守信,我自然也得随她,等你送来牌子,我便当面立誓,绝不再反悔。”

    //

    俗话说,爱吃的人,通常也更会做。

    师宵涟便是如此。

    她原是打算准备四菜一汤,想到死鱼脸刻意强调的自家徒弟胃口不大,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少做了一道菜。

    煮完最后一碗汤,师宵涟放下袖子,招呼云团帮忙将饭菜都运出去。

    等她坐上桌,乖巧的云团已经将菜都摆好了。

    菜已备齐,还剩下香喷喷的大米饭。

    师宵涟作势起身,本想直接替俩姑娘盛饭,记起江书苒尚不知深浅的胃口,只好作罢。

    “还没同你俩一起吃过饭,也不知道你俩能吃多少米饭,我怕不小心打多了浪费,那今日这顿你们就自己打吧,下回我就清楚了。”

    她重新落座,身子接触到云椅的同时,装着米饭的云团,开始按照她的吩咐,飘向坐她右手边的慕浅月面前。

    等慕浅月打完,又继续飘向江书苒。

    师宵涟见她只打了一小口,诧异道:“书苒,你是在害羞么?这儿就咱三个人,你不用这么客气,米饭还有很多,你想吃多少就打多少。”

    江书苒如实道:“我在凡界时吃的都是包子,通常一个都吃不下,所以这些对我来说足够了。”

    师宵涟摆出一副了然的神色:“我终于知道你那师尊为何要如此强调你胃口小了,行吧,那你自己看着来,吃不下的话就别勉强,随时都可以放下筷子。”

    同时,又有个新的问题冒了出来。

    死鱼脸早就辟谷,肯定没和这丫头一起吃过饭,那她怎么会知道这丫头胃口小成这样?

    带着米饭的云团飘回她面前,讨好地在自己主人身上蹭了蹭。

    师宵涟顿悟。

    喔,差点忘了,那死鱼脸自身就是个爱用风镜偷窥自家徒弟的假正经。

    肯定是当初偷窥的时候,正好看见的。

    她偷偷瞥了眼开始安静吃饭的江书苒。

    啧啧啧,一个是喜欢偷藏师尊东西的小变态,一个是喜欢偷窥自家徒弟的假正经,这俩绝配么不是。

    今日之前,师宵涟都是自己一个人吃的饭。

    她是个闲不住嘴的。

    就算是在吃饭,要会唤来云团,让它们充当自己的听众。

    今时不同往日。

    她师宵涟!

    终于在这偌大的修仙界,找到尚未辟谷的吃饭好搭档了!

    默默在心中为自己擦了把辛酸泪的师宵涟,开始找她的两位吃饭好搭档聊天。

    “书苒呐,你家师尊如果用凡界的话来形容,那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书呆子,我估计她都不怎么了解修行之事,毕竟像她那样的天才,都是天道追在屁股后天亲自喂饭给她吃的,既然如此,我就趁现在还有空闲,直接一起给你俩讲讲?”

    江书苒:“好,那就有劳师仙人了。”

    //

    半个时辰之后,讲完修行简事的师宵涟,宣布晚饭正式结束。

    她重新唤来云团,让它们将碗筷运回厨房清洗。

    等云团们载着碗筷消失,师宵涟起身。

    “书苒,日后你有什么需要了解的,若是不方便问你师尊,都可来问我,哦对了,我本想给你现做几个入峰元宵,刚才只顾着炒菜忙忘了,浅月,可以先把你百宝囊里放着的那些给书苒吗,晚些时候我再重新给你做。”

    慕浅月温顺地将百宝囊递给她。

    师宵涟取出里头所有的入峰元宵,放进江书苒的百宝囊中。

    “眼下时辰也不早了,你还没去过染竹峰,我肯定得送你过去的,浅月,你自己在这里等我可好?”

    慕浅月的眼眸不知何时变得湿漉漉的,盯着师宵涟看的时候,神情脆弱得险些将她整个人都勾进这汪清泉中。

    她软声道:“师尊,我能同您一起去么?”

    师宵涟见她眉宇间凝着名为害怕的稠云,叹口气,没想到自家徒弟胆子竟这么小,连一个人待在这元宵峰上都不敢。

    不过倒也正常,毕竟还只是个孩子。

    “好,那你就和我一起送书苒回去吧。”

    //

    元宵峰下,芸果树旁,立着道清隽修长的身影。

    师宵涟起初不敢认,直到带着俩人靠得近了,才试探着唤了下对方的名字:“付鱼?”

    正在闭目纳息的人,闻声睁了眼。

    付鱼回身,冷冽如霜的月眸,掠过一脸诧异的师宵涟,停在她左侧少女的面上。

    眸中的冷色,散去些许。

    江书苒原是站在师宵涟身边,同自家师尊对视上的下一刻,便主动抬脚走向她。

    贴近之后,停下步子,软软地唤了她一声“师尊”。

    付鱼:“嗯,吃得可好?”

    江书苒乖乖回应:“师仙人手艺很好,我吃得也很好。”

    师宵涟听言,嘴角还没来得及因她的夸奖而勾起,就先因死鱼脸格外难听的后话而僵在了脸上。

    “我方才的意思是,吃得可是刚好?”

    江书苒还没琢磨出她这言外是否有它意,听懂她什么意思的师宵涟,已经轰一声炸了。

    “死鱼脸你这话什么意思!真觉得我会虐待你徒弟吗!她能吃多少,我就只让她吃了多少,完全没有逼着她多吃好不好!!!”

    她气得不行,一双瞪圆的眼,里头火光熠熠,倒是衬得她整个人此刻都显得分外耀眼。

    付鱼侧瞥了她一眼,淡声道:“我在问她。”

    师宵涟:“……”

    她翻了个大白眼:“行,算我多话,是我没有眼力见,厚着脸皮在这碍着你俩拉近师徒关系了行吧!浅月,咱们走,谁还没有个可以亲近的徒弟了,哼!”

    师宵涟气冲冲地走出一段距离后又停下。

    本是挽着慕浅月的,收了脚步的同时,换成了伸手拉她。

    和自家徒弟亲亲密密地拉上手了,才转身,幼稚地向身后的讨厌鬼炫耀:“某些人真可怜喏,活了一百多岁,却连别人的手都没拉过,表面上看着好像一点也不在意,也不知道夜里会不会一个人躲在屋里哭呢~”

    隔着点距离,她其实看不见那张死鱼脸有没有因为自己的话变了脸色,单方面认为她是被自己刺激到了,又故意地拉着慕浅月的手,晃了几晃,啧啧道:“哎,真是替某些人感到难过呢,好不容易收了个徒弟,结果还是和原先一样,碰都碰不得,不像我,想拉就拉,想摸就摸,嗨,修为高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个都没人可以亲近的可怜虫!”

    这般自顾自话地说了几句,师宵涟的心情就好了,她哼哼两声,就继续带着慕浅月往元宵峰的方向去了。

    当然,真正离开前,嘴中也是不肯饶人的:“浅月,我们回去吧。再说下去,怕是咱的付仙人,要被你看见掉泪珠子的丢脸画面咯~”

    付鱼实在对这好友感到无奈,也不出声辩驳,等她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一同消失了,才看回身侧的江书苒。

    再次问她:“刚才问的,能答了么?”

    江书苒埋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回应她倒是回应得很快。

    “多谢师尊关心,我有听师尊的话,只打了一点点的饭,菜也是只吃了一些就放了筷子,师仙人待我也很好,并未逼着我继续动筷。”

    “嗯。”付鱼扫了眼周围,“今日已晚,原想带你在门派内走走,也好让你熟悉熟悉这里,既如此,那等明日再带你下来吧。”

    “好,多谢师尊。”

    “那便回去了?”

    “好。”

    付鱼唤来风团,领着江书苒站上去,便没再开口。

    仍是低着头的江书苒,一边感受着耳畔的温柔风意,一边犹豫着开了口。

    “师尊。”

    “嗯?”

    江书苒紧盯着自己被柔风轻吹起来一些的衣摆,迎风飘扬的两条素色衣带,恰恰对应了她此刻尚不平静的内心。

    她的声音听着有些娇,更多的,是面对喜欢之人时,情不自禁露出的软。

    “师仙人刚才说的那些,我都听见了。”

    江书苒的尾指像是痉挛般猛然抖了一下,比它抖得更加厉害的,是她说出后面这些话时的声音。

    “我的确不太喜欢同外人做出一些亲密之举,尽管是待我很好的师仙人,但如果、如果是师尊的话……”

    少女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连话都没能说完,就满面羞赧之色地止了声。

    可她眼里透出的慌乱情绪,又与面上的害羞截然相反。

    江书苒开始后悔自己为何要突然说这些,自己这样说了一半就说不下去,师尊会不会——

    纷乱如碎叶飘洒空中般的思绪,皆因身侧人温柔的动作而散去。

    江书苒愣愣地看向发生变化的那处。

    呆滞的目光尽头,捕捉到的,不再是一只孤零零的手。

    那只和主人一样干净又漂亮的手掌,主动握住了自己的。

    好听的声音随之响起。

    是她喜欢的人,发出的世间最为美妙的乐音。

    “我也不喜亲近外人,书苒的话,从今日起,于我而言,也便不再是外人了。”

    江书苒听见她的胸腔里,有东西在作怪。

    咚咚咚地响。

    似凡界大户人家迎娶新娘子时,刻意绕着街道走上一圈的迎亲队伍,敲锣打鼓时发出的声响。

    不。

    不是那样的声响。

    迎亲队伍发出的动静,听了只让她感到心烦意乱。

    此刻从她胸腔中穿出来的声音,却是叫她听了,还想再听。

    晕晕乎乎的脑子里只余下一个念头。

    师尊的手,和她冷清的外表一点都不一样。

    更像是块淬炼万年的暖玉,又光滑,又温暖。

    如果能够一直和师尊牵着手就好了……

    “到了,下去罢。”

    被唤回神的江书苒,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自己已被松开的手。

    余光瞥到自己腰间别着的匕首,忍不住又冒出一个常人不敢试图理解的想法。

    若是将自己的手砍了塞进百宝囊中,那师尊的味道,是不是也能永远留在自己这只断臂上呢?

    “书苒?”

    先行几步的付鱼,见江书苒迟迟未跟上,回头又唤了她一声。

    盯着自己的手臂不知道出神想了些什么的少女,呆呆地应了一声,后甩甩脑袋,朝她快步靠近。

    到了身边,又突然冒出一句:“师尊,你赠予我的百宝囊,可以存放原本是活的东西么?”

    付鱼毕竟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看不透她藏在皮肉之下的那颗并不纯粹的心,闻言,只是以长者的身份替她解惑。

    “不可,你是想用它来装些牲畜的尸体?”

    有某位好友的过往经验在先,付鱼倒是不觉得这样做奇怪。

    “我辟谷得早,对那口舌之欲,不若宵涟。早些年前,她痴迷用火炙烤牲畜肉,当时嫌次次去捕猎麻烦,索性做了个储生囊,一次性捕了百来头牲畜放在里头。你若是也想这般做,明日我传音给她,她那应该还有多的,叫她赠你一个。”

    江书苒像刚才那样问完,脑子便清醒了。

    听她这么一说,已经能想象到一些血腥可怖的画面,连忙摇了摇头:“师尊,您就当我刚才是在说胡话罢,我不需要那储生囊,您不用找师仙人要的,多谢师尊。”

    “既聊到这个,有件事倒是忘了问你,正式开始修行之人,便可进行辟谷,你可愿辟谷?”

    江书苒:“师尊,我若辟了谷,日后修行的话,会比不辟谷的我快一些么?”

    “无碍,辟谷并不影响修行。”

    少女看了看周围。

    比起随处可见的各种“元宵”,师尊所住的染竹峰,实在冷清太多。

    除了面前这间简朴的竹屋,视野可见之物,再无其它。

    “若我不愿辟谷,日后三餐吃食,是要去元宵峰找师仙人一起么?”

    “无需再叨扰她。”付鱼清冷的声线变得柔和了些,“之前这儿只有我在,我并无它趣,有间主屋便可度日。”

    江书苒感觉原本平静的四周,突然刮起了一阵风。

    风势并不急,就像是在欢迎她一般,皆是轻柔地自她身侧掠过。

    它们吹起她的衣摆,撩拨她耳鬓处的青丝,与她触碰过的每一团、每一股,都和它们的主人一样,让人感到无比的安心。

    “如今你亦是这染竹峰的主人,与之有关的一切,自然也可由你亲自把握,你觉得缺了些什么、想添置些什么,都可直接与我说,只要是这修仙界中存在的,我皆可替你寻来。”

    她顿了顿:“若你想要之物在那凡界,我虽同样也可替你寻来,但这两界之间有所禁锢,就连我,一年也只可回凡界一趟,不过修仙界修士众多,你若有所求,我也可去拜托其他修士,代我寻回。”

    话题又回到辟谷之事上:“你若不愿辟谷,明日我便再建个厨房,供你日后烹制三餐所用,除此之外,再开垦些田地,由你自行选择,种些你喜欢的果蔬,若是觉得累,到时便唤些风儿来做这些便可,如何?”

    在付鱼说话期间,江书苒一声不吭,只是定定地盯着她。

    那双已有雏形的桃花眼,瞳中似有思绪万千,如细密的蛛网般,一旦被缠上,似乎便无法再轻易脱身。

    付鱼并未陷入其中,她平静地同少女对视,温声道:“书苒,为何这般看我,是决定不好是否该辟谷么?”

    江书苒眨了下眼,那些复杂的情绪,如镜中花影,转瞬即逝。

    她摇摇头:“师尊,我在凡界时,从未有人待我这般好过,谢谢您。”

    江书苒心知,师尊照顾自己的初衷,只是为了让自己能在将来的某一天,能够助她渡劫。

    那又如何?

    凡界多的是为了一己私欲而罔顾人权的达官贵族。

    他们不但要剥夺百姓身上仅有的价值,还爱大肆践踏他们的尊严。

    师尊和那些达官贵族一样。

    也有自己的私欲,也有着寻常百姓难以企及的身份。

    可师尊和那些人又不一样。

    她需要自己为她献命,而在那一刻真正到来之前,却愿意以最大的善意,来温暖低廉的自己。

    若是自己助师尊渡完劫后,还能活着,该有多好呢……

    江书苒并未发现此刻的自己,眼里流露出了多么令人为之动容的悲伤。

    离她只在咫尺间的付鱼,却是将她的这副神情,瞧得一干二净。

    心头处,猛地被一只无形手狠狠地揪了一下。

    等她缓过神来时,身体已经摆脱脑子的控制,主动抱住了面前人。

    付鱼微怔了下,为自己这有些唐突的动作。

    念着江书苒应当是和原剧情中一样,素来不喜与人接触、对任何人都心存戒备,便打算悄然将人松开。

    手臂刚动,后腰先跟着缠上一双细瘦冰凉的手。

    埋在她怀里的少女,声音听着有些哑,像是带上一点无声落泪的哭腔。

    “师尊,我若不辟谷,日后吃饭的时候,你能陪我一起吃么?”

    付鱼的手,终究还是放了回去。

    她不太习惯地轻抚了下少女同样细瘦的后背,善解人意地没有问她情绪为何突然低落,只是怜声道:“那是自然。”

    “那、我还是不辟谷了,可以么师尊?”

    “好,你既已决定好,明日起,便可将这染竹峰,按照你喜欢的样子,重新修整,有何需要,都可来找我。”

    江书苒觉得这样太麻烦,也太辛苦对方。

    正想着委婉拒绝,还未开口,连忙又闭上了。

    常言道,睹物可思人。

    日后自己死了,消失的时日一长,师尊定然就会将自己忘了。

    若这染竹峰上的一切,都由自己亲手重新布置过,那等师尊回这染竹峰,应该能因此想起自己吧。

    因而拒绝的话,改为了道谢。

    “多谢师尊,那我今夜睡前便好好想想,明日应当在咱们这座染竹峰上,添置些什么。”

    听出少女的声音变得正常了些,付鱼暗自松了口气。

    她仍是放柔了声音:“不急,日后这儿便是你在修仙界的家,你在这儿生活的日子还很长,所以一切都可慢慢来。”

    江书苒知道,这应当就是所谓的客套话。

    她识趣地没有戳破,又一次表达完谢意,才主动从对方怀里退出。

    她看了看付鱼身前那道证明自己哭过的湿痕。

    这是她有记忆以来,第一次落泪。

    关于自己终要赴死之事,她早已释然。

    方才,实则也并未感到伤心。

    只是她没想到师尊会突然抱住自己,莫大的震惊之后,几乎可谓喜极而泣。

    她晕晕乎乎地贴着师尊香香软软的身子享受了一番,很快回过神,立刻就催着身体再多淌些欢欣之泪。

    师尊太过心善,以为她是伤心而泣。

    她其实也不想瞒着师尊。

    可一想到不知还有多久就要与师尊彻底告别,就忍不住想使些不为人知的小手段,好同师尊亲近一些……

    再亲近一些……

    眼下,她的这抹伪装之泪,也终于能够派上用场。

    江书苒迎着对方关怀的眼神,擦了下自己仍泛着红的眼尾。

    此番动作,与那伤心过后的擦拭动作几乎一致。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小声说:“师尊,抱歉,我方才情绪有些失控,不小心将泪珠子沾到了师尊的衣裳上,我想亲手替师尊将这衣裳洗干净,师尊可以将它脱了给我么?”

    也算是得了那心面不一的慕浅月的真传。

    面上有多愧疚紧张,心里头便同样有多气焰嚣张。

    不要脸的慕浅月,你夺我牌子又如何!

    等我偷藏了师尊这件沾满她香味的衣裳,定是要买上那百八十串鞭炮,去你面前好好炫耀炫耀!!!

    第117章 修为尽毁的空灵根16

    江书苒出现以前, 付鱼与原主的心性高度统一。

    原主是个修为痴,除了破境之道,再无其它在意之物。

    付鱼亦然。

    身子早已辟过谷, 一日三餐自是不需要。

    从不主动下染竹峰,可穿衣物, 备齐两套足矣。

    若不是有着身体上的洁癖,恐怕就连沐浴之事都能省——毕竟在修仙界, 有种名为净身诀的可代替沐浴的法术。

    她素来不在意这些外物, 此刻若非江书苒刻意提起, 还真察觉不了胸口处的变化。

    顺着少女的视线,垂眸看向被她哭湿的位置。

    调皮的顽童从墙外经过,不小心打翻手中捧着的罐子, 里头的清水泼洒出来, 溅上了干净的白墙。

    墙上留下的水色印痕, 便是付鱼眼下胸前所被涸湿的模样。

    付鱼的洁癖在这时候无端地消失了。

    她无甚想法地收回落在湿处的视线,转而看向绯色眼尾仍未恢复的江书苒。

    似安抚、似解释:“只是些许泪痕而已, 我掐道散形诀便可。”

    作势要抬手施法,还未开始, 就因面前少女猛地抱住自己手臂的动作而被迫中止。

    付鱼瞧见江书苒神情的变化,看得出来她似乎也是刚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不觉无奈:“为何如何?”

    问得直白, 动作却尽含纵容之意。

    既没将手收回, 也不曾重新施法,只是由着她这般“拖着”自己。

    反应过来的江书苒, 为达那不可告人的目的,开始无师自通地换上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的模样本就生得标致, 如此伪装,更是叫人难以抗拒。

    眼尾那抹能乱人心的娇红, 直直撞入付鱼眸中,轻而易举地敲散那片宛如沉寂上百年的冰湖。

    “我还是想亲手替师尊洗……”江书苒嗫嚅,“师尊待我这般好,我若连力所能及的事都无法替师尊做,定是会寝食难安的。”

    付鱼有些不自在地偏开眼。

    重新瞧回来时,湖面涟漪停歇,她变回那个再寻常不过的关心弟子的师尊。

    仿若刚才的那一眼失神,只是幻觉罢了。

    她叹:“书苒,我收你为徒,并无其它所求,只希望从今日起,你不论行何事,都无需顾忌其它,只需顾及一点,行让自己欢愉之事便可,假若天塌了,我亦可替你顶回去,如此这般,你能明白我为何不需要你这般做么?”

    从未有人同自己说过这样的话。

    也无人敢这般像自己承诺。

    可说这话的人,是她的师尊,是在她眼里、无所不能、世界上最好的师尊。

    所以她自然是信的。

    信乃一回事,还是想要师尊的衣裳,便是另一回事。

    听出付鱼话里的些许松动,意识到示弱应当有用的江书苒,逼着自己酝酿起泪意。

    嘴上也发力:“我知道师尊待我好,正是因为师尊待我这般好,我也想对师尊好,可我的能力太弱了,若连替师尊清洗衣物这种小事都无法做,我心实在有愧。”

    她感觉自己快要再次落泪了:“师尊方才也说了,希望我能做令自己感到快乐之事,对现在的我来说,这件事,便是能让我感到十分快乐的,师尊若是不肯,难不成是因为方才只是在同我说笑么?”

    言毕,眼尾如她所料,恰到好处地坠下两串晶莹。

    泪眼微微朦胧间,她听见了师尊温柔无奈的声音。

    “那好罢,今日,便由了你。”

    江书苒还未来得及高兴,眼眶中的泪雾,被对方用温暖的手指拭去。

    她重新看清了面前人的模样,也瞧见了那根沾染上湿意的修长玉指。

    “今后,莫要再这般哭了,好么?”

    她痴痴地盯着它。

    乖巧应好的同时,心下满是肮脏的杂欲。

    师尊的手湿了……

    真想亲口……

    将它一点点舔净……

    //

    付鱼告知江书苒有关净身诀的事。

    目的是让她做选择,是要像在凡界一般坐进浴桶中洗净身子,还是直接用净身诀来解决。

    江书苒选择了前者。

    付鱼便将她带回自己的寝屋,递给她自己早就替她备好的另一套衣物。

    “那你先去洗罢,坐进浴桶之后,温水自会升起。”

    江书苒没动,抱着衣物坐到屋内唯一一张竹椅上。

    她乖巧一笑:“师尊,我睡前还需想想明日该在咱们峰上添些什么,想先去屋外逛一逛,所以师尊您先洗好么?”

    “那我陪你去看看。”

    江书苒慌忙阻止:“我胆子并没有这般小,只是在外头走走,我自己便可以了,师尊不用特意陪我。”

    付鱼沉默,点头:“好罢,那待我洗完,再去寻你。”

    “好。”

    江书苒仍旧未动,而是换上一副好奇脸:“师尊,我可以问个问题么?”

    “自然。”

    她指向窗外:“我若未猜错,应当已是亥时了,为何这天看着,还是同白日一般亮呀?”

    付鱼未答,而是抬手朝着空中做了个虚叩门的动作。

    刹那间,风云忽变。

    原是明媚的天,瞬间铺展开一卷沉墨般的画卷。

    星辰如织,乱了凡人的眼。

    此番变幻,实在令人惊叹。

    付鱼这才解释:“修仙界与凡界不同,天色是不会自行变的。”

    “那我们这儿变了,其它修士头顶的天,也都一同变幻了么?”

    “并未,凡升入金丹及以上境界的修士,便可在方寸之间操控这天,我便是其中之一。”

    江书苒收回被吸引的视线:“多谢师尊解答,那我便自行去逛逛了。”

    付鱼:“好。”

    江书苒这回动了,动的是脑袋。

    原本是看着窗外的,变为了看向不远处的付鱼。

    付鱼:“可是还有它事?”

    江书苒一脸无害:“师尊是忘了么,我还要替您洗衣裳呢,师尊不将衣裳脱给我,我该如何洗啊。”

    付鱼第一次感到无言以对。

    //

    得偿所愿的江书苒,冷静地告别了付鱼。

    浴屋的门刚关上,痴态便再也藏不住。

    低头埋进怀中这件团好的外裳中,上瘾般连着嗅了数下这股丰富的清香。

    仅是如此,方已上头。

    少女形似醉了酒,面上粉云升起,平稳的步伐,也开始乱了。

    她歪歪扭扭地回到自己的寝屋内。

    火急火燎地甩开鞋后,抱着怀中屋直扑上床。

    尚等不及掀开素色罗衾,就蜷缩起身子,将自己的大半个脑袋,都埋进这件香得诱人的雪白外裳中,染味。

    直到属于师尊的味道染上了自己的身子,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它。

    江书苒翻身下床。

    将这件仍留余香的外裳,小心翼翼地塞进罗衾之下。

    余光瞥见孤零零躺在床头的竹枕,思索一阵,将它收至外裳里,以便同样入味。

    做完这些,江书苒才坐去竹桌前。

    月华如水,流淌在她脸上,将她的痴态照得一览无余。

    日后若是能要到师尊的贴身衣物便好了。

    也不知师尊是否能答应。

    方才自己只是假哭一阵,师尊便心软了。

    师尊真是个容易心软的人呐。

    “书苒,你是已逛完了么?”

    心软的师尊突然从窗外出现。

    江书苒愣愣看向逐渐靠近的这道熟悉身影。

    这本该是分外美好的一幕。

    可对此刻的江书苒来说,师尊的出现,更似晴天霹雳,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僵硬地问:“师、师尊,您、您洗完了?”

    说话间,她清楚听见自己胸腔中那颗炽热,此刻正在疯狂跃动。

    它的反常,不是因为心生欢喜,而是在预示自己——

    死期将至。

    对方已然来到窗外。

    两人隔窗而视。

    付鱼并未察觉自己的衣裳“不翼而飞”,她的视线,皆被面色不太自然的少女夺走。

    独独在她面前才露出柔意的声音,此时还带上些许关心之意:“书苒,为何这般看着我,是发生何事了?”

    江书苒见她并未在意衣裳的去向,面色稍霁。

    正想着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耳畔骤然响起某个讨厌的家伙捏造过的理由。

    开始面露忐忑地照搬它:“师尊,是我高估自己了,周围有些黑,我一个人走着,实在有些害怕。”

    听到原因,付鱼松了口气:“近段时日,就先让天亮着罢,等你感到适应了,想再瞧一瞧夜色,我再为你送来。”

    说罢,星辰散尽,晨光复现。

    逆光而站的人,眸中的温柔之色,浓烈得宛若一汪能将人生生溺死其间的湖。

    江书苒稳了稳心神:“多谢师尊,我觉得好很多了。”

    “那便好,不然,今夜先替你掐道净身诀?”

    江书苒连忙摇头:“多谢师尊体恤,我已完全冷静,现在便可去沐浴了。”

    付鱼盯着她仔细打量片刻,见她神情不作伪,才道:“好,那我也先回屋了,你若有事,可随时唤我。”

    “好。”

    江书苒没有先动,坐着等付鱼的身影从眼皮子底下彻底消失,方才起身回到床前,将付鱼的外裳取出来。

    她原是想再度拜托师宵涟帮自己把它放入百宝囊,今夜见识了师尊有多容易心软,自然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要藏,也应藏师尊的贴身衣物!

    等着罢!

    我很快便会让师尊将你们脱给我收藏的!

    //

    半柱香后,沐浴结束的江书苒,敲响了付鱼的寝屋门。

    “进来罢。”

    江书苒推开门,并未进屋,只是老老实实站在外头同人对话。

    她开始圆自己撒过的谎:“师尊,我方才太过害怕,没走多久就跑回了屋,不知道水房在哪儿,师尊您能带我去么?”

    付鱼正在床榻上养息,闻言未动,只是伸指点向她怀中那团刚换下来的衣物。

    江书苒虽没瞧见发生了什么,但已猜到对方做了什么。

    付鱼的话,验证了她的猜想。

    “除了净身诀,还有道法术名为净衣诀,日后你的衣物,都交由我这般处理便好,至于那件你想手洗的外裳,明日我会建个水房,你在里头清洗便好。”

    江书苒乖乖地应了声好。

    “时候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明日我便同你说说与修行有关之事,还未问你,方才你去宵涟那儿,她可曾将这些告知于你?”

    江书苒一脸单纯:“我只是在师仙人那儿吃了顿饭,她并未同我说过这些。”

    付鱼点头,表示了解:“好,那明日我再同你详说。”

    她朝少女弹送了一颗黑色丹药:“这颗天幻丹你先拿去,你若觉得天太亮了无法入睡,只需将它捏碎,便可像我方才那般,变幻天色。”

    “好,多谢师尊。”

    付鱼早在沐浴时想好借口,道:“师尊,我此前在凡界时,听闻修士们可以将死物上残留的他人气息抹去,这是真的么?”

    “确有此法。”付鱼见她面露好奇,不觉失笑,“你是想见识一下么?”

    江书苒换上苦恼之色:“不是我,是浅月。”

    “嗯?”

    她开始袒露一些真中掺假的事实:“师尊可还记得,方才在门派考核境中时,每个门派都有块用来选择考核生的牌子?”

    “嗯。”

    江书苒:“我们清琉派的那块牌子,此刻在我这儿,其实是浅月暂放在我这里的,她方才偷偷把它捡起来,然后交给了我,是希望我能拜托师尊,帮她将牌子上其它人的气息抹去,只留下师仙人的。”

    她毫不脸红地编排起那个与自己争牌子的讨厌鬼:“我也不晓得她为何要这么做,她既然拜托了我,就算看在师仙人的面子上,我也不好拒绝,只能将牌子带回来了,师尊可以帮帮她么?”

    慕浅月的行为听在付鱼耳朵里,的确有些奇怪。

    不过她这样做究竟有何目的,付鱼倒是不在意。

    她应下:“好,那你将牌子拿来罢,我替她处理。”

    “多谢师尊。”

    江书苒离开又回来,怀中的衣物,变为了百宝囊。

    先前未进屋,眼下却是不得不踏进来。

    靠近付鱼的时候,有些别扭地揉了揉鼻子。

    方才在屋外,属于师尊的味道不算明显,她只要将精力专注于同师尊的对话上,便可忽略这些。

    此刻离师尊近了,香味便变得浓烈许多。

    要是没有揉散缭绕在鼻端的这些清香,恐怕她很快就要在师尊面前“显出原形”。

    付鱼并未在意她突然揉起鼻子的小动作,盯着她递出来的百宝囊,难得有些诧异:“牌子是被你暂时收进这里头了么?”

    江书苒连忙寻了借口:“不是我自己收的,是我觉得放在衣裳里面太麻烦,同师仙人去了元宵峰上后,拜托她替我收进去的。”

    付鱼点头表示理解:“那我便将牌子取出来了?”

    “好。”

    江书苒应得极快,回完话时,莫名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很快,这股不详之兆便应验了。

    用灵识在百宝囊中寻到那块牌子的付鱼,同时瞧见了与牌子一同摆放的茶碗。

    她只取出了牌子,顺口问一声:“刚才的茶碗,你也让宵涟替你收起来了?”

    江书苒脸色一滞,很快恢复。

    她开始庆幸师尊没将茶碗取出,不然,定然会发现茶碗上只留下了师尊自己的气息。

    逐渐与谎言变成好友的江书苒,再一次面色如常地把好友推出来“挡刀”。

    “不瞒师尊,我在凡界时不曾见过这般精致的茶碗,实在喜欢得很,就偷偷藏起来了,原先是想收藏我拿过的那个,可它不小心被我摔坏了,我就只能拿师尊这个了,若师尊觉得我不应这般做,那我便扔了。”

    付鱼回想了下,原剧情里的江书苒,确实是没有这种收集精致之物的癖好。

    不过原剧情里的江书苒,也不会像眼前人一般,允许别人触碰自己。

    这般对比完,便不再觉得她的行为“反原剧情”。

    毕竟,最“反原剧情”的行为,她自己就先做过了。

    “不过是个茶碗而已,我又何必责备你,你既喜欢,那便留着罢,日后若有其它喜欢的,无需麻烦她人,直接来找我便可。”

    江书苒表面乖乖回答:“好。”

    心头却想着,若这真的只是个普通茶碗,我自是会来找师尊您的。

    可它……

    付鱼正要抹去这块牌子上的气息,先发现了上头残留气息的异样。

    “这块牌子,并无宵涟气息,反倒只余了我的。”

    她眉梢微拧:“莫不是在此之前,已被处理过?”

    江书苒端着一副比她还困惑的神情:“可我只是让师仙人帮我放进来而已,难不成是师仙人不小心将她人的气息抹去了么?这样的话,师尊是不是就没法帮浅月处理它了?”

    付鱼没多想:“无妨,只需先将原先残留的气息复原即可。”

    很快,牌子便处理好了。

    “多谢师尊,既然浅月这么需要它,那我现在就先送过去给她好了。”

    付鱼并未阻止她:“那我同你一道去,也好早去早回。”

    江书苒第一反应是高兴。

    高兴不过一瞬,又开始在心里将讨厌的慕浅月痛骂一通。

    都怪这个不要脸的慕浅月!

    不然自己怎么会拒绝师尊的好意呢!!!

    她不敢让对方看出自己的委屈,强撑笑意地婉拒着:“师尊,这次还是我自己去吧,我其实还有些私话想同浅月聊一聊,师尊放心,师仙人刚才给了我好多入峰元宵,我直接用它传过去,很快便会回来的。”

    付鱼:“好罢。”

    她替江书苒将牌子放回百宝囊,同时取出一颗入峰元宵给她,末了,又凭空化出一道符箓来。

    “此乃之瓷峰主先前赠予我的移形符,你准备回来时,只需在掌心画出与符箓同样的形状,再在心中默念染竹峰,便可回来了。”

    “好,多谢师尊。”

    //

    元宵峰的天,呈现夜色之态。

    江书苒走至仍亮着灯的元宵屋正门前,敲了敲。

    来开门的,是她讨厌的慕浅月。

    正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江书苒和她之间的恶劣关系,虽未达到仇人的程度,但见到她,眼睛差不多已经红了。

    她一脸忿忿地拿出牌子,泄愤般拍进慕浅月怀里。

    “你的牌子。”

    慕浅月的表情比她好看太多:“这么晚了,还刻意跑这一趟,真是辛苦书苒你了。”

    江书苒:道貌岸然的坏家伙,我呸!

    她可没忘记慕浅月答应过自己的事,板着脸提醒她:“我已经照你说的做好了,你应当如何做,没忘吧?”

    慕浅月笑:“那是自然,我早同你说过,我和我家师尊一样,都是守信的人,你放心,待我仔细检查一番,若牌子无甚问题,我便当着你的面立誓。”

    江书苒一脸不屑:“你若真守信,就不会用那般下流的手段,逼我将这牌子让给你!”

    说完,她想起来自己那条裹满师尊味道的香衾,瞬间变得神气起来。

    “你还不知道我回染竹峰后做了些什么吧,那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地告诉你,我把我家师尊的衣裳要来了,又将它放入我今晚要盖的罗衾底下,等我回去之后,就能伴着我家师尊的味道睡到天亮,你就不行了吧,这么晚了,师仙人的衣裳,肯定早就洗过了。”

    慕浅月的反应和江书苒想的全然不同。

    她既不嫉妒、也不羡慕,反倒用一种类似怜悯的眼神看着她。

    江书苒只觉得她的眼神带有浓浓的羞辱意味。

    还不曾发作。

    眼神也讨厌的慕浅月,终于开口了。

    却不是回应她的话。

    “待我检查一番。”

    说罢,开始无所顾忌地当着江书苒的面,将这块重新处理过的牌子,凑至自己鼻前,用力闻了闻。

    慕浅月模样长得巧,就算做出这般不太入流的动作,也并不惹人生厌。

    江书苒并非那些“人”。

    她一脸嫌弃,鄙夷道:“你竟能有这般作态,实在是太恶心了,真想让师仙人来看看,她到底收了个如何变态的好、徒、弟。”

    如此义正言辞的样子,倒是叫人无法将眼下的她,与不久前把整个脑袋都埋进自家师尊衣裳里赏味时的满副痴态的她,联系在一起。

    慕浅月并未理睬她的阴阳怪气,继续自己闻牌的动作。

    秀挺的鼻子贴着牌子,仔仔细细地游过一遍,确认牌子上除师宵涟的气息外再无它物后,才将它收进怀中。

    “行了,我已检查过,确实无甚问题。”

    江书苒:“那你该发誓了。”

    慕浅月这回没再耍诈,当着她的面,老老实实地发了个誓。

    做完这些,她开始送客:“时候不早了,我也要休息了,付仙人应当也给了你入峰元宵之类的东西吧,那我便不送了,有缘再会。”

    江书苒故意道:“我也没打算让你送,要送也是让师仙人亲自送我。”

    慕浅月微笑:“还不走么?”

    江书苒瞥了眼她藏牌子的胸前,忍不住问了句:“这牌子,你只需要一晚?那你什么时候要扔?到时同我说一声,我再来捡回去。”

    百宝囊可以储存留在物品上的各种气息,而像慕浅月这样将东西单纯放在衣裳里头,味道至多只能保留一晚。

    “看在我家师尊与付仙人关系甚好的分上,就同可怜的你说了罢。”

    慕浅月笑容加深:“我家师尊心善,怜惜我初入修仙界还不适应,知我独自睡觉会惶恐不安,便允我日后夜夜与她同眠。”

    她温柔地拍拍自己怀中的牌子:“同枕共眠,难免肢体有所触碰,如此一来,抱着师尊一同安眠,想来也是自然的,若是抱得紧些,那这上头所留,又怎会一日便散?日后我与我家师尊的味道,自是只会缠缠绵绵,不再断绝。”

    江书苒:“……”

    她终于明白眼前这个变态的讨厌鬼,方才为何要用那种眼神看自己了!

    师宵涟!你清醒一点罢!

    快点将她逐出咱们清琉派罢!!!

    气死我了!!!

    第118章 修为尽毁的空灵根17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慕浅月才轻飘飘地补上最后一句。

    “是今日忙活一天太劳累的缘故么,你这脸色,怎看起来这般难看呢?”

    江书苒咬牙:“现在屋外头就咱俩, 你也无需在我面前装这无辜丑恶的嘴脸!我为什么脸色难看你还不清楚么!别给我得意太早!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哪天师仙人把你踹了,我一定会窝在我师尊怀里大笑三声替你送行!”

    慕浅月学她的师尊, 啧啧两声。

    “狗急跳墙了这是?不是我说,从你刚才那话中, 就听得出你与我最大的不同了, 也难怪你怂得连付仙人的床都不敢爬上去。”

    江书苒:?

    “罢了, 与你这般家伙也无甚好争辩的,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吧, 不送。”

    慕浅月转身时睨了她一眼, 撇下最后一句, 就当着她的面关上了门。

    “还真是羡慕你呢,夜里还能闻着付仙人的味道助眠, 不像我,只能抱着我家师尊香香软软的身子安睡, 真是太羡慕咯~”

    江书苒被她阴阳怪气的话气得抬脚就往门上狠狠踹了一脚。

    “慕浅月你给我等着!别以为先走一步的就是赢家,我迟早会爬上我家师尊的床!你最好祈祷到时候师仙人还要你!不然, 你就等着我买上千八百串鞭炮在你面前噼里啪啦地放吧!”

    输人不输阵的江书苒, 表情凶狠地抛完狠话,脸色就变了。

    她深深地叹口气, 如同一株被急风骤雨摧残过的荒草,萎靡不振地耷拉着脑袋, 转身离开。

    虽然不想承认,但还是不得不承认。

    她真的要嫉妒死慕浅月了!

    两人才认识不到一天, 怎么就能同床共枕了呢!

    啊啊啊啊嫉妒死了嫉妒死了嫉妒死了!!!

    我也想和师尊躺在一张床上睡觉……

    只恨自己这不争气的身体!

    要是在同师尊亲密接触时能控制住就好了。

    这样她就能像慕浅月一样,耍些无关痛痒的小手段,央求师尊夜夜陪自己一起睡。

    师尊的身子那么香、那么……

    江书苒猛地瞪大眼,弯曲的身子也瞬间因为紧张而绷直了。

    她先是怀疑自己看错了,不愿相信地揉了好几下眼。

    可就算将眼睛揉烂,也还是改变不了现下自己亲眼看见的事实——

    不远处这道迎着月色、正朝着自己缓步走来的人,正是她家师尊。

    江书苒的声音听着完全碎了:“师、师尊,您、您是何时来的啊?”

    付鱼停在她面前,温声道:“你离开之后,我想着你一人过来,还是不太放心,便跟着一同过来了。“

    江书苒并没从她这话中品出本该存在的甜味,只觉得像是尝到了砒霜,那是一种自己即将就要吐血归西的滋味。

    她恍似一个主动走上断头台的死刑犯,颤着声又问:“那、那您是一直看着我和慕、我和浅月在聊天么?”

    真是个叫人讨厌的慕浅月!

    自己方才背对着师尊,所以没能看见,才会不小心犯下如此塌天大祸!

    慕浅月不同,明明就面朝着师尊,定然早就看见了师尊,却知情不报!

    多么阴险!多么狡诈!

    这样一对比,师尊便显得格外心善了。

    明明早就听见了自己那些“折辱之言”,却没有一巴掌拍死自己,现在甚至还能心平气和地同自己对话。

    等等——

    师尊没有直接动手,莫不是希望自己坦白,再名正言顺地弄死自己?

    也罢,自己种下的祸因,也该自己品尝这恶果。

    视死如归的江书苒,咬咬牙,打算主动将自己先前做的那些“龌龊事”都给抖出来。

    唇未启,先听得眼前人道。

    “莫要担心,你同浅月说的这些私语,我并未听见。”

    付鱼解释:“方才跟着你过来之后,我便自行封闭了听感,如此一来,周遭一切,皆不再入耳。”

    江书苒又活了过来。

    那双光芒渐黯的桃花眸,顿时重新焕发光彩。

    一时之间,瞧着竟比天上的星斗还要耀眼几分。

    付鱼又情不自禁地栽进了这片分外动人的眸中。

    好在夜色渐深,她的面容几乎融入其间,一时的失神,并未被眼前的少女发现。

    恢复生命力的江书苒,声音听着都飞扬了些:“师尊,那我明日再来找浅月解释一下,她还不知道您没听见我们的对话呢。”

    付鱼敛下那些不合时宜的情绪,被她这副藏不住笑意的模样可爱到,忍不住抬手抚了下她的脑袋。

    江书苒:!!!

    师尊香香的手!摸了自己的脑袋!

    那自己的脑袋肯定也沾上师尊的味道了!

    剩下的日子,自己可以不洗头了么!!!

    付鱼并不知道自己随手的一个小动作,便让对方产生了这般可怕的想法。

    意识到江书苒并未拒绝,虽有种继续抚摸对方的冲动,却还是理智地将它压了回去。

    她收回手,唤了风团过来:“无需同她解释,方才我掩了身形,并未让她瞧见我,你既已同她聊完,那我们回去罢。”

    江书苒从付鱼的话中知晓了慕浅月“知情不报”的真相。

    默默在心里改了口。

    好罢,既然刚才误会了你,那日后你被师宵涟逐出师门时,我便不放那么多鞭炮了。

    勉为其难,减为百八十串罢!

    跟着付鱼踏上风团,江书苒垂眸看了眼自己孤零零的手。

    虽不知道师尊何时便可渡劫,但她相信凭借师尊的能力,渡劫之日,定不会来得太晚。

    既然自己时日无多,那在临死之前,在不失控的前提下,与自己最喜欢的师尊多做一些亲密之事,自然是无甚问题的。

    想罢,她鼓起勇气道:“师尊,我能同您像先前那般拉手么?”

    担心自己突然这么说会显得太突兀,又煞有其事地替自己找补道:“我那双亲虽健在,对我而言,却和死了无甚两样,我打小便羡慕那些有爹娘疼爱的其他孩子,他们每每同爹娘出行,都是会与爹娘手牵着手的。”

    江书苒很有技巧性地停顿了下,如此反应,颇有种因为提起自己的伤心往事、而情绪险些失控的味道。

    “凡界有一言,师尊应当听过,正所谓‘一日为师,终生为母’,师尊待我比我亲娘还好,我就算唤师尊一声娘亲,想来也是并无不妥的——”

    “咳、咳、咳。”

    付鱼硬生生被她一句话呛到,轻咳几阵,忙阻止她继续往下说。

    “我晓得你意思了。”

    她紧紧将人拉住:“方才那些话,日后还是莫要再说了。”

    江书苒目的达到,乖乖点头:“好,师尊不希望我这般说,我便不再说了,不过师尊您放心,有些话就算面上不说,我也会将它谨记在心的。”

    付鱼:“……”

    江书苒感受着师尊软软的手,只觉得就算不靠法术,自己也能欢欣得飞上那九重天外。

    世人最难摒弃的人性,便是贪婪。

    江书苒“深受其害”,忍不住说:“师尊,日后周围若无旁人,您还可这般拉着我么?”

    付鱼:“就算有旁人,我亦可这般拉着你。”

    江书苒心头甜得要命:“多谢师尊。”

    //

    付鱼的寝屋。

    静坐于床榻上的清冷女子,正闭目吸收着围绕自身而转动的一团修仙之风。

    或者说,是她的魂风。

    这正是她早先唤去保护江书苒的那团魂风。

    等江书苒进入门派考核境,她便将它收回身侧,直到此刻,终于寻得机会与它融合。

    魂风虽只固她一魂,却会放大这一魂中的某种情绪。

    彻底将它吸收完,脑中便多出许多肉/身并未亲自经历的画面。

    看清那些,付鱼自是明白,今日所化这股魂风,究竟放大了何种情绪。

    她叹口气,开始处理魂风留下的“烂摊子”。

    介于凡界与修仙界之间的入门考核境中,忽的刮起一阵风。

    风儿卷起被大多考核生们遗弃的桃花枝,很快从中寻到一朵被揉烂的桃花瓣。

    “脱颖而出”的桃花瓣被风儿带往修仙界,来到这座染竹峰,最后穿过窗子,落至付鱼右手掌心之中。

    她垂眸看着它,抬起左手,开始用指腹描摹这些被蹂躏过的花瓣。

    神奇的一幕就此发生。

    只见那些布满褶皱的烂花瓣,竟一片片地复原成最原始的模样。

    最终,桃花复现。

    付鱼将这朵桃花悄无声息地送回少女的百宝囊中。

    除此之外,还有些东西需要稍作修改。

    今夜本无梦的江书苒,突的做起了有些匪夷所思的梦。

    说它是梦,和梦又有些不同。

    像是曾经发生过却在无意间被自己遗忘的一些事,在这个因为闻着清香而得以安然沉睡的夜晚,又在脑子里重现了一回。

    她变成了旁观这一切的人。

    眼前这些熟悉又陌生的画面,却宛若隔了一层薄薄的迷雾,叫她睁大了眼,也依旧看不真切。

    只依稀听见有淅沥的水声,一股、两股、三股。

    足足朝外喷了三股,这阵水声才算停歇。

    除此之外,又听见有种叫人莫名感到害羞的无名音律,和着水声、高亢而鸣。

    江书苒搓搓自己逐渐发烫的脸,等热意退去,才有了下一个动作——

    她想要看清它。

    于是,开始试着朝这片雾靠近。

    可不管走了多久,仿若是有仙人在这上头施了法术一般,她始终无法进入这片诡异又讨厌的迷雾。

    江书苒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此刻已经过去了多久。

    实在走不动的她,被迫放弃。

    累瘫到直接席地而坐的少女,目光直直地盯着那片意图掩饰后方一切画面的白雾。

    整个人委屈得要命。

    第119章 修为尽毁的空灵根18

    修仙界, 染竹峰。

    日轮在这片天上,待了几近一日一夜。

    光晕透过窗,照在床榻之上, 映出江书苒那张精致夺目的脸来。

    江书苒一向醒得早。

    昨夜虽子时才入睡,今早不过卯时, 便睁开了眼。

    她的神情并未彻底清醒。

    意识稍显模糊,朦胧之间, 有种自己昨夜做了某种劳累之事的错觉。

    具体是何事, 她并无印象。

    这般感觉, 就如同先前在凡界时,只觉有人偷走了自己的部分记忆一样。

    “书苒,醒了?”

    清冷的声音自窗外传进来, 打断了江书苒这由来不明的思绪。

    她顿时将这股不对劲抛之脑后。

    本想扭头冲对方打个招呼, 脑袋未动, 理智先行。

    她想起来自己昨日踹完元宵屋正门后留下的豪言壮语。

    日后若真有机会爬上师尊的床,那她定是要在师尊面前维持一个好形象的。

    也不知自己昨夜睡相如何, 若是显得太凌乱,那被师尊看见可就糟糕了。

    江书苒还是扭过了身子。

    不是朝外看向对方, 而是朝里,将后背留给对方。

    她略显娇羞地道出一句:“师尊, 晨安。”

    付鱼误会了她的动作意图:“是还未睡够么, 那你继续睡罢,等你清醒了, 便来我屋中。”

    江书苒忙回应:“师尊,我已睡够了, 现在便可起来。”

    付鱼倒是知道她的生活作息,听她这么说, 点头:“好罢,那我在正屋外头等你。”

    “师尊方才不是还叫我去你寝屋么?”

    付鱼无奈:“给你弄了点米粥,等你先吃完,我再同你讲那些事。”

    江书苒:!!!

    讨厌的慕浅月!

    我真恨不得现在就飞去元宵峰告诉你这事儿!!!

    师宵涟做的饭,我也能吃!

    我家师尊专门为我做的饭,你就算哭着求我,也吃不上一口!!!

    付鱼确有无尽修为,却无透视的能力。

    不过,她虽看不见少女此刻的面容,却无端从她的背影中,陡然瞧出一丝欢愉之意。

    此番想法,自是荒谬。

    她不再停留:“那我去替你把粥盛来,你若收拾好了,便来喝粥吧。”

    江书苒咧着嘴角,痴笑道:“好!多谢师尊!师尊亲自替我煮的粥,一定会是世上最好喝的粥!”

    付鱼失笑,倒是不曾令人扫兴地刻意反驳她这夸张之言。

    听到脚步声彻底消失,江书苒才从罗衾底下爬起。

    她先是提起自己的衣领,凑到鼻前嗅了嗅。

    经过一夜,属于师尊的味道,已然散尽。

    江书苒不满地瘪瘪嘴。

    她并未死心,而是化作一条灵活的小泥鳅,哗的一下,便从罗衾这头直直钻了进去。

    昨夜,她满眼嫌弃地看着慕浅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将那块只余师宵涟气息的牌子仔仔细细闻过一遍。

    此刻,她自己也成了“慕浅月”。

    如同一条饿了好些日子的流浪小犬,疯狂地开始用鼻子去寻找能让自己活下去的东西。

    ——小犬找的是包子,她觅的,乃是属于师尊的味道。

    寻找的结果叫人失望。

    昨夜入睡前还满是余香的罗衾,眼下却连一丝清香都没有。

    江书苒面色萎靡地正式下床,双足踩到地上时,眼睛又亮了。

    今日等师尊沐浴前,自己还同昨日那般“哭”一回罢!

    师尊心这么软,肯定会再次将外裳脱给自己的!

    少女心情恢复,走出屋时,就连脚步都轻快不少。

    竹屋外。

    独坐在竹桌前等候的付鱼,终于等来了自己的徒弟。

    此时距离她从窗前离开,差不多已过去一炷香时间。

    付鱼未想过重新回去催她,也没打算等她过来后询问一番。

    江书苒从她手中接过这碗重新被加热好的白米粥,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师尊,抱歉,让您久等了。”

    “无碍,你吃得不多,我便只准备了这一小碗,可是刚好?”

    江书苒这才注意到碗中白粥的份量,她很难不感到诧异:“师尊,您的意思是,您就只煮了这么一点么?”

    付鱼听出她因何吃惊,拿起竹筷,往她碗里夹了一口配粥用的小菜。

    “莫不是忘了自己已经来到修仙界?”

    在凡界做不到的事,到了修仙界,自然就成了可能。

    江书苒瞬间领悟,乖巧地点点头:“原来如此!多谢师尊解惑!那我开始喝粥了。”

    “好。”

    昨日在元宵峰上与师宵涟两人一同用餐,师宵涟的嘴,几乎就没停过。

    今日在这染竹峰上,除了偶尔掠过耳畔的风声,再无其它动静。

    付鱼虽没喝粥,却也没闲着。

    拿着双与江书苒手中那双一模一样的竹筷,时不时夹起一口小菜,放进江书苒舀好白粥的竹勺,让她一同咽下。

    江书苒面上镇定,胸腔里的那一团,却是从未平静过。

    她今日可一定还得再去趟元宵峰!

    若是不能让那讨厌的慕浅月知道,师尊不但亲自替自己煮了粥,还温柔地一口一口给自己夹小菜,她江书苒不配为人!!!

    见江书苒咽下最后一口,付鱼又隔空掏出来一方手帕,替给她。

    少女道谢着接过,将柔软的手帕压上唇角时,装作不经意地撩起一些,盖在自己的鼻口处。

    迅速嗅了一下。

    发现上头并无那股叫她痴迷的清香,瞬间对它没了兴趣。

    她主动道:“师尊,这方手帕我等会儿和外裳一同洗完,便还给你,对了师尊,水房何时修建啊。”

    付鱼不置可否,只是道:“水房我已建好,现在便带你过去。”

    “好,多谢师尊。”

    江书苒跟在付鱼身后走出两步,才委屈出声:“师尊,您是忘了昨日对我许下的承诺么?”

    付鱼愣了下,反应过来她是何意,温声道了句歉。

    江书苒如愿被她拉住手,垂眸盯着那处,乖巧道:“多谢师尊,我这一世能有缘遇见师尊,断然是连着做了几世的好事,天道才这般奖励我的。”

    付鱼失笑:“你也这般迷信么?”

    江书苒坦言:“不,我其实一点也不信天道,比起天道,我更信师尊。”

    闲谈间,建于竹屋后方的水房,到了。

    付鱼:“你去洗罢,等你洗完,我便再将水房拆了。”

    她看了眼四周:“此处甚广,你想想日后打算如何利用这块空地,昨日我同你说的,无论你需要什么,都能替你寻来,可没忘罢?”

    江书苒还打算今夜再拿师尊穿过的外裳用来熏香呢,自然不希望这个水房消失。

    她试图阻止:“师尊,要不、要不水房还是先留着吧,万、万一……日后我还要用呢?”

    付鱼:“昨夜我替你掐的净衣诀,莫不是忘了?”

    江书苒被她这么一反问,反倒没了主意。

    自己总不能告诉师尊,要这间水房是做什么吧!

    对现在的自己来说,这间水房就和自己的性命一般重要啊!

    变得心急如焚的江书苒,一时间实在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正苦恼该怎么办时,脑中有道灵光一闪而过。

    她先是埋下头,努力地将眼睛睁到最大,坚持片刻后,才将脑袋抬起。

    撞入付鱼眸中的,是少女又红了眼眶的可怜模样。

    声音娇而软,叫人看着,实在狠不下心来拒绝她的任何请求。

    “师尊,就把它留着吧,好么?”

    付鱼:“……”

    //

    “美人计”奏效。

    水房最终还是被留了下来。

    心满意足的江书苒,开始跟在付鱼身后,进入水房准备清洗那件素白色的外裳。

    外裳本就干净,她就算将它揉出花来,实则也并没有起到实际性的清洁作用。

    洗完外裳和那方手帕,江书苒将它抖平,晾在了日轮之下。

    做完这些,今日的“修仙之课”,便正式开始了。

    江书苒还记得师宵涟昨日是如何同她俩讲的。

    她先从最基础的灵根讲起,讲完修士们可能拥有的几种灵根,再继续延展开来讲其它的。

    师宵涟是个好老师。

    讲起这些东西,说实话,一点也不让人觉得枯燥无味。

    江书苒只听她从头到尾讲了一遍,就将她讲过的内容,全部记在了脑子里。

    不过嘛——

    她用一种类似溺爱的目光,看着面前也要给自己“上修仙课”的师尊。

    不管师宵涟讲得再好,对她来说,世上讲课讲得最好的,肯定只会是她的师尊!

    灵根之于修行,有如地基之于房屋。

    是最基础、也是最不可缺少的东西。

    江书苒相信付鱼也会先从灵根开始讲起。

    可结果还是和她预想的不一样。

    付鱼并未直接谈灵根,反而是从修士的几种境界先开始说起。

    她道。

    “每个想要成仙的修士,在真正渡劫成仙之前,一共需破五道境,分别为筑基、金丹、元婴、化神以及最后的渡劫。

    “前四道境,每道境各有三个时期,而最为关键的渡劫境,只有前后二期。

    “如今的修仙界,已升入渡劫境的修士,足有百来人,而在这百来人中,唯一踏入渡劫后期的,只我一人。”

    江书苒原本很好的心情,因为付鱼这一句,顿时低迷许多。

    师尊这般厉害,想来渡劫之日,很快便要来了吧?

    师尊其它不提,单单先提这点,难道是担心自己“乐不思蜀”,从而忘了自己身上所携带的任务么?

    付鱼的话还未说完,她继续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话,虽听着略显狂妄,但事实的确如此,我的修为境界,放在如今的修仙界中,确实是无人可敌。”

    看着少女的目光,温柔中包裹着一丝并不会被发现的怜惜之意。

    “书苒,我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

    江书苒心跳停了一瞬,第一次如此抗拒同自己喜欢的师尊对视。

    自己虽已接受将来要为眼前人殒命的结果。

    可对方若还是要将这件事摊开来讲,她实在忍不住去想,这对自己来说,真的有些残忍了。

    江书苒终究还是忍住了逃避的念头,强装镇定地坚持同付鱼对视。

    付鱼柔声继续道。

    “修行之路并不容易,眼下你尚未真正入境,修仙的一切,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只可谓是雾里看花,因为瞧不真切,便将它美化。

    “我并非劝你放弃修行,只是想说,日后你若难以忍受修行之苦,无需顾忌其它,直接放弃便好,无论你做何决定,我都能护你一生周全。

    “凡界若无你可依靠之人,日后在这修仙界,便试着,依赖我罢。”

    付鱼在原剧情里见过江书苒为了提升修为而饱受折磨的模样。

    她来这世界寻她,目的从始至终都未变过——

    她只需她,行事生活,顺心即可。

    想提升修为往上爬,自己便会助她往上爬。

    觉得修行太累想要放弃,那便放弃,以凡人之身留在这染竹峰上,又有何妨。

    江书苒心中有千言欲说,最后看着眼前这双极尽温柔的眸,只能愣愣地道出再简单不过的一个“好”。

    “那么,我便真正开始说了。”

    “好。”

    //

    虽说考核生们踏入修仙界之后,便可称为修行者。

    然而实际上,这时的他们,只是“徒有虚名”而已。

    就像一些传闻中的上古神器,在未正式开启它之前,它或许就只是一把再普通不过的长剑。

    想要真正开启它,需以血为引,令其认主,认主之后,才可令这把神器发挥应有的神力。

    修行者想要真正变成修士,亦然。

    只不过不是以血为引,而是吞服下一枚修行丹,在体内种下“修行之种”后,再由一位金丹及以上的修行前辈,替该催熟这颗“修行之种”即可。

    “修行之种”一旦被催熟,便有了个通俗的名称——灵根。

    正式拥有灵根的修士们,也就踏入了筑基境。

    不同类型的灵根,想要提升修为境界,所要耗费的精力大不相同。

    直接解释的话,比较麻烦,将它与打水这件事进行类比,就容易理解得多。

    拥有单灵根的修士,想要突破某个境界,就相当于是帮一个人打水。

    只要打到足够多的水,完成对方的需求重量,便可进行破境考验——也就是天雷考验。

    经受住数道天雷的攻击后,该修士就算破境成功,便可继续去找下一个需要打水的人,由此往复,直至渡劫。

    单灵根是替一个人打水,那么双灵根、三灵根,自然便是替两个人、三个人打水。

    有些修士需替四个或四个以上的人打水,便统称为杂灵根。

    还有一些最为特殊的修士,他们可能穷其一生,都寻不到那个需要帮忙打水的人,这是他们修行难的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则是因为需要他们打水的人,都是“贪婪”的,他们的需求,比正常的求水之人要多得多。

    如此一来,就算这类修士找到了他们,也会因为迟迟无法满足他们,而迫于各方各面的压力,被迫放弃。

    而那七种灵根,则相当于用来打水的容器。

    天系最大,可将之比作是拿着脸盆去打水。

    地系次之,是用饭碗。

    至于金木水火土这五种,用的都是茶杯。

    空灵根最为可怜,相当于人用双手捧着,可能走到打水人那儿,水便漏光了。

    正因如此,空灵根又被称作废灵根。

    修仙界建界至今,空灵根虽少有,却不是没有。

    只是出现过的这些空灵根,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得善终。

    这些内容,江书苒早已了然。

    师宵涟当时说完这些,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有关空灵根,我只知道这些,不知道你家师尊会不会知道的多一些,等你回了染竹峰,再问问她好了。”

    她口中的你家师尊,此时细细为她讲完这些后,并未露出爱莫能助的眼神,而是继续道。

    “我已替你寻来补根之果,只需将它吃下,便可让你同杂灵根那般以茶杯为容器,虽只是茶杯大小,但比起徒手去,已是好上许多。”

    付鱼从百宝囊中取出那颗形似凡界苹果的补根之果,递给江书苒。

    “我会继续寻求让空灵根早日找到求水之人的方法,在这之前,你需辛苦些,自行先去试着寻找那人,可好?”

    江书苒道谢着接过:“好,我都听师尊的。”

    话虽已说过一遍,付鱼仍不厌其烦地又重提一遍。

    “我方才所说,你也一并记在心上,日后若觉困苦,无需勉强,直接放弃便可。”

    除了一些深藏小心思的话,江书苒同付鱼说过的每一句,皆藏着她不敢递给对方看的真心。

    下面这句,亦是如此。

    “有师尊陪着,就算日后要吃再多的苦,对我来说,甘之如饴。”

    //

    付鱼知道江书苒已作出决定,也不再多说废话。

    “那现在,我便替你催熟那颗‘修行之种’罢。”

    “好,那我需要做些什么准备么?”

    付鱼:“无需,于我而言,并不是很难的事。”

    用“不是很难”来形容,还是略显自谦了。

    江书苒定定看着面前人伸指在自己额头处点了一下,都没感觉到身体里有何变化,付鱼便开口了:“灵根已种下,接下来,便把手里这颗补根之果吃了罢。”

    见少女神情有些恍惚,她关心了一句:“可是感到有不适?”

    江书苒看着她,发出无意识的喃喃:“师尊,不知为何,您现在对我做的这个动作,我总觉得之前好像也有人这般对我做过……”

    她眨了下眼,眼神已恢复清明:“其实今早我刚醒来时,也有这种错觉,师尊,我知道这种事听着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但我还是想问您一句,在修仙界,有没有哪种法术,是可以偷走他人记忆的啊?”

    付鱼眼神一闪,声音略显发涩地回应:“抱歉,我并不知。”

    江书苒:“师尊您又不是对我做了什么错事,只是无法回答我的问题而已,干嘛要同我道歉呀,况且师尊您这般神通广大,若是连师尊您都不知道,那肯定就没有了。”

    她笑得干净而纯粹:“我连这种只在话本中才存在的东西都能想象得出来,倘若没上这修仙界,或许去酒楼中做个说书人,也能赚得不少银子。”

    付鱼:“若是你,定然是可以的。”

    她扯开话题:“先将无根之果吃下罢,你现在也已有了灵识,不想试试用它打开百宝囊么?”

    江书苒顿时被吸引了注意:“是啊,我都忘了我现在可以打开百宝囊了,那我马上就把它吃了。”

    无根之果虽有苹果之形,却仅有杏子大小。

    江书苒三两口将它吃完,开始摆弄自己这个百宝囊。

    灵识探入囊中的刹那,江书苒情不自禁地发出了惊叹。

    眼前是间凡界最常见的储物间,只是它高达数米,长至几米,肉眼明显无法丈量。

    每个置物的格子都是关着的,但进入这里的她,就像有了透视能力,能够看清每个抽屉中都放着何物。

    师尊该不会,是把整个修仙界都装进这里面了吧?

    在这密密麻麻的物品之间,江书苒看见了那个留有师尊味道的茶碗。

    此刻若不是师尊就在自己旁边,她定是要亲手将它取出来,感受一番。

    茶碗过去一些,是那枝从凡界带上来的桃花。

    江书苒想到那个老太口中所说的“阿箬”,便将它取了出来。

    桃花枝与她在凡界所见时一模一样。

    从枝头到枝末,一共冒了七朵粉嫩的桃花。

    江书苒多瞧了两眼枝干处开得最为鲜艳的这朵,不知为何,总觉得它不应出现在此处。

    “为何取它出来?”

    江书苒抛开又冒出来的诡异杂念,向她求助。

    “师尊,这枝桃花是我从一个爱喝酒的老婆婆那儿拿来的,她让我把它交给一个名叫‘阿箬’的人,师尊,您知道修仙界,哪里可以找到这位‘阿箬’么?”

    她试着猜测道:“那位老婆婆提到这位阿箬时,眼中满是深情,我觉着,这位‘阿箬’应当是她心爱之人,那老婆婆看着年近古稀,想来这位‘阿箬奶奶’,年纪和她差不多,不知修仙界可否有这个年纪的修士?”

    刚说完,江书苒自己先想起来了。

    “不对,修仙之人的容貌,变化得要比凡人慢些,那位‘阿箬’应当还是年轻时的模样,她若是十来岁的年纪上的修仙界,那便是五六十年前的事了,师尊,您可知道,五六十年前的那批考核生中,有无名叫‘阿箬’的?”

    这是原剧情中的唯一未解之谜,付鱼自是不知,她如实告知了对方。

    “宵涟或许知道,我传音问问她罢。”

    江书苒被她无意一提醒,总算想起自己还有好多事需要去元宵峰做,连忙阻止:“师尊,我今日还有事需要去一趟元宵峰,到时候我直接问师仙人好了。”

    付鱼给了她最大的出入峰自由,并未询问她过去何事,只是说好。

    “师尊,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嗯?”

    江书苒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不那么狰狞:“浅月同您一样都是先天灵体,日后她来找您了解与先天灵体有关之事,我可以陪在一旁一同听听么?”

    她做出乖巧脸:“我向您保证,到时候肯定一点声音都不会发出来的,绝不会打扰师尊您给她上课的。”

    付鱼:“怕是无法答应你。”

    江书苒还没来得及难过,就听她道——

    “她人之徒,与我何干?”

    江书苒:???

    江书苒:!!!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是蠢蛋!!!

    不!!!

    都怪那阴险狡诈的慕浅月!说些乱七八糟的谎话乱我心扉!!!

    若是早知师尊会这般待那讨厌鬼,自己怎么可能会傻愣愣地把牌子交出去!

    慕浅月!!!

    还我牌子!!!

    第120章 修为尽毁的空灵根19

    桃花枝还在江书苒的手上。

    她还没傻到, 就这么捏着去找师宵涟。

    重新利用灵识打开百宝囊,放回它之后,又从存放入峰元宵的格子里, 随意取出一颗。

    她捏着这颗被做成浅粉色的元宵,正要将它塞入口中, 余光瞥见付鱼眸中自然流露出的柔色,动作顿了下。

    昨夜在元宵峰发生的一幕, 在脑中再现。

    江书苒默默地暂放下东西, 迎上付鱼的视线, 小心翼翼地问:“师尊,您等下还会像昨夜一样,跟在我身后一同过去么?”

    付鱼几乎没在她面前说过谎, 只除了那与“记忆消失”相关之事。

    少女问得直白, 将她问沉默了一瞬, 紧接着,还是如实道:“嗯。”

    在凡界, 有种名为烟花的东西,因为造价昂贵, 所以除了达官贵族或者有钱大户,无人买得起。

    江书苒年少时有幸蹭瞧过一回, 绚烂多彩的烟花, 每一簇都亮进了她心里。

    现在,她的心头也炸开了那般美丽的烟花。

    昨夜天色太晚, 师尊是因为担忧才选择跟着自己一同过去。

    眼下正是日轮高照,师尊自是无需再担心。

    既如此, 师尊还打算跟着自己过去,是不是可以表明、师尊是比昨日还在意自己一些了呢!

    她还没来得及咧嘴, 就听得对方道:“你若不喜我——”

    江书苒急得都发出了原声:“我喜、咳咳。”

    她假意咳嗽两声,又将音色改为只在师尊面前才会呈现出来的娇软状。

    “我并非不喜欢,师尊这般担忧我,我心头自是欢喜的,只是我今日与师仙人所说,也可算是私语,等会儿师尊同我过去之后,不知可否像昨夜那般,将听感封闭先啊?”

    江书苒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如何“大逆不道”的话!

    昨日自己才说日后要在心中将师尊当成娘亲来尊敬呢,连十二个时辰都未过去,竟就不小心原形毕露了?!

    在凡界,莫说师尊是娘亲的身份,就算师尊只是师尊,自己以晚辈的身份如此要求长辈,若是被旁人知晓,只怕将自己浸猪笼也不为过。

    她慌忙道:“师尊我不是——”

    “好。”

    江书苒眨眨眼,一双桃花眸,在面前人写满柔意的清湖中游过一圈,离开时,满是甜香。

    付鱼:“我会封闭的,你莫担心。”

    江书苒只觉自己胸腔里头涨涨的。

    “师尊,您待我真的太好了,我都不知该如何报答您。”

    付鱼的手,第二次温柔落在她的脑袋上。

    “无需这般为自己徒添压力,只要你过得好,于我而言,便是最大的报答。”

    温情一幕结束,江书苒将目光看回自己手上的入峰元宵。

    她又问:“师尊,既然您要与我一同过去,那我便不吃这元宵了,可以吗?”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付鱼眸底含笑:“好。”

    //

    元宵峰。

    付鱼拉着江书苒一同从风团上下来。

    踩到地面之后,她便松开了江书苒,并单手指了下自己的耳朵,示意少女自己已经封闭了听感。

    江书苒本来只需点点头便好,脑中一道光闪过,顿时有了其它主意。

    她小心翼翼地拉过付鱼的右手,过程中还不忘抬眼看她的反应,见她未露不满而是微有惑色,才放心地将她的手往自己身前扯。

    等整个手掌心都显露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了,江书苒才捏着她除大拇指外的其余四指。

    以掌心为竹简,以自己的食指腹为毛笔,一笔一画地在上头连着写下“师尊,我知道了”六个字。

    写完又抬眼看向付鱼,这回眼中多出几分希望她能看懂这些的期待。

    对方的反应并未让她失望。

    月眸中的柔色渐深,深到甚至可以用宠溺来形容。

    付鱼只是暂封听感,并非连说话的功能也封闭了。

    她轻笑:“好,那我在这儿等你,你去罢。”

    上了瘾的少女,仗着她的纵容,又用同样的方式,在她掌心中写下“师尊,那我去啦”。

    心头可甜可甜的江书苒,蹦蹦跳跳地去寻师宵涟和她那讨厌的徒弟了。

    而在她转身的刹那,付鱼抬起另一只手,贴着自己被“动过手脚”的另一掌心,缓缓抹过。

    只见那些无痕的文字,一个个以有形的姿态,飘在眼前。

    最后,皆数被纳入付鱼的百宝囊中。

    此刻的江书苒,已经从侧面绕到了元宵屋的正面。

    师宵涟正和慕浅月坐在元宵桌前看书。

    江书苒的身影出现,背对着她的师宵涟未曾发现,时不时开小差瞥两眼自家师尊的慕浅月,却是立刻便瞧见了她。

    两人的目光无意间撞上。

    一人窜起霹雳啪啦的火光,另一人,则是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无声地挪开了视线。

    江书苒直接喊她的死穴:“师仙人,你现在忙么?我有些事想请教你。”

    师宵涟闻声扭头,见她来元宵峰做客,忙起身迎她入座。

    “来得可巧了不是,我今日正好煮了桂花莲子羹,刚和浅月一人一碗喝下了,你先坐着,我去端一碗给你哈。”

    说完,她才想起来还有个前提未问,又补上一句:“忘了问你,昨日你回去之后,可是开始辟谷了?”

    江书苒谢过她后,坐上其中一张云椅。

    她先装不经意地瞥了眼旁边的慕浅月,才回看向师宵涟,重声强调:“我并未辟谷,我家师尊让我自行做选择,等我做完不辟谷的决定后,我家师尊还刻意为我修了间厨房。”

    师宵涟先听见她说未辟谷,刚有些开心日后就要彻底多出两个吃饭搭档,就因她最后的那一句,而面露遗憾。

    她把怨气撒在自家好友身上:“我们元宵峰就有厨房呀,那死鱼脸还刻意建厨房做什么,你既然不辟谷,那日后直接来元宵峰吃不就行了,死鱼脸也真是的,没苦硬吃!”

    江书苒就喜欢听她这般说,刻意顺着她的话道:“师仙人是很希望我能来元宵峰与你一同吃饭么?”

    师宵涟浑然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激怒工具人”,单纯道:“当然了,吃饭嘛,肯定人越多越好啦,先前这元宵峰上只有我自己,每天吃饭的时候只能找这些云团聊天,现在你俩来了,我还以为都能陪我一同吃饭呢。”

    江书苒满意了,随口道:“师仙人待我这么好,日后有机会,我也会多多来元宵峰陪你吃饭的。”

    “那是再好不过,好了,我去给你盛一碗来,你先在这儿和浅月聊聊,你俩年纪相仿,想来也是能像我与你师尊那般,成为好友的。”

    江书苒:下辈子也绝不可能!

    我与这讨厌鬼!不共戴天!!!

    她心下这般想,面上还是在为真正能气到慕浅月而努力,刻意掐着嗓子道:“多谢师仙人,不过我胃口小,还要麻烦师仙人替我特意盛得少一些。”

    她将“特意”二字咬得格外重,本想看见慕浅月变沉的脸,结果她依旧笑得和善,看起来一点也没因她的话受影响。

    江书苒见状,脸上露出不爽的神情,心里也在偷偷编排她。

    装吧你就!

    肯定是怕输给了我,所以刻意憋着是吧!

    今日不将你搞破防,我枉为师尊的唯一徒弟!!!

    那头的师宵涟已往厨房的方向行去。

    听她这么说,头未回,声音倒是传了回来。

    “好。”

    江书苒不死心地继续喊她:“师仙人,我喜甜,我这份桂花莲子羹,你再亲自帮我撒些糖可好?”

    师宵涟:“好。”

    她脚步停顿住:“你还有其它需要么?有的话一次性说了吧。”

    没能从慕浅月脸上看见表情变化的江书苒,放弃了幼稚的行为:“没有了。”

    等师宵涟的身影一消失,她便啪的一声将手拍在这张元宵状的云桌上。

    云桌云椅,顾名思义,便是师宵涟用云团特意制成的。

    云团乃是这世间最为柔软之物,她这般重重一拍,倒是不觉疼痛。

    江书苒知晓刚才那两句刻意之言影响不到她,改口道: “今早是我师尊亲自为我煮的粥,我家师尊和师仙人可不一样,师仙人所做吃食,每个人都可吃到,你身为她的徒弟,就算吃了,也无甚好神气的。”

    这般说罢,她自己反倒一脸神气起来:“我家师尊就不同了,想来昨日师仙人是如何形容我家师尊的你应当也知道,像我师尊这样的人,为了我而亲自下厨,你晓得这叫什么吗?这便是偏!爱!”

    她将最后俩字说得又重又响:“师仙人的性子我也算清楚了,她是个博爱之人,哎,想想你这般可怜,都没法得到师仙人的偏爱,我还是不多说什么,以防刺激到你。”

    慕浅月微笑:“说完了?”

    江书苒直觉她这张讨厌的狗嘴里肯定又吐不出什么象牙,眉梢刚拧,便听她软声道。

    “真羡慕你有付仙人亲自替你下厨,若是有机会,我也真想尝一尝呢,只是天道不待见我,想来是不会给我这个机会的,没有你这般福气的我,只好在我家师尊的亲自投喂下,可怜地吃完早饭了。”

    江书苒没能让慕浅月黑脸,自己的面色反倒先沉了。

    她咬牙,鄙夷地看了眼慕浅月完好无损的双手。

    “你都多大的人了,竟还要像个孩童一般让师仙人喂你么!此等荒谬之事,若是被修仙界其他修士知晓,只怕师仙人这张脸,是再也抬不起来了!你可真是个好徒弟,为了气我,只顾一己私欲,却不曾替师仙人想一想!也不知师仙人何时才会发现你这自私的真面目,从而将你彻底逐出清琉派!”

    慕浅月和她争论不多,但也算有些了解她。

    知她每次破防就会说出这最后一句,唇角的笑意更深,毫不客气地给她来了更为致命的一击。

    “你莫不是以为,我只是单纯因为不想自己吃饭,所以才央着我家师尊喂我的么?”

    江书苒冷嗤:“不然?难不成你还要说,你是因为受伤了?”

    她酸溜溜的小眼神又在慕浅月这双完好无整的手上扫过一遍:“若真是那也算好了,最好伤你个百八十年!”

    慕浅月的情绪起伏不如她,与她相比,甚至可以称作是心如止水。

    她眉眼弯弯,笑得又乖巧又好看。

    只是眸中那点怜悯之色,实在令江书苒感到牙痒痒。

    “如今与你也算相识,有些话,本不必同你说,只是看你实在求知心切,便好心地告知你吧。”

    此番开场白,江书苒虽没听过一样的,却甚感熟悉。

    她眼皮一跳,不再像昨日那般傻,粗声就要阻止她继续——

    晚了一步,慕浅月满含笑意的话,还是一句不落地入了她的耳。

    “昨夜我家师尊许是怕冷,睡着睡着,便自行往我怀里钻了,我只好被迫以这种姿势搂住她,虽然你没有这种经验,想来你也清楚,如此这般维持一夜,次日早醒来,胳膊定然是会被亚麻的,我家师尊心里有愧,今早便亲自喂我了。”

    江书苒一一拆穿她:“我呸!怕冷个鬼!倘若昨夜不是你主动把师仙人搂进怀里的,我江书苒三个字从此倒过来写!”

    终于从厨房出来的师宵涟,只听到她最后一句话。

    她人还未靠近,先笑着调侃了声:“哟,你俩刚才是在打赌么?所以要是书苒输了,以后是不是就得叫你苒书江了?”

    江书苒默契地和慕浅月对视一眼,难得意见一致——

    这些事,绝不可让她俩以外的第三个人知道。

    江书苒:“我们嘴上闹着玩的呢,师仙人,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师宵涟将东西放到她面前,坦言道:“本来只是想替你打一碗就回来的,结果我煮得实在太香,没忍住,又在厨房里尝了一碗,你吃吧,看看味道如何。”

    江书苒舀起其中一颗伴着桂花清香的莲子,在她期待的眼神下,放入口中。

    咀嚼几阵,咽入肚里。

    “味道很不错,不愧是师仙人,这般手艺若是能在凡界施展,想来聘请你为厨师的那些酒楼,每日都要人满为患才是。”

    师宵涟被她夸得整张脸都笑皱成一团。

    “你和你家死鱼脸师尊真的是两种极端,对了,说到你那师尊,她现在自己一个人在染竹峰上啊?还是像昨日那样,在芸果树底下等你?”

    江书苒如实道:“师尊陪我一同过来了,现下正在屋子东侧的空地那儿等我。”

    师宵涟啧啧两声:“说实话,要是昨日前有人同我说死鱼脸日后会这么宠爱自己的宝贝徒弟,我绝对会带以为这人疯了,事实证明,再冷冰冰的人,终究还是躲不开一个情字。”

    她不知道小变态喜欢死鱼脸的事,早已是“元宵峰人”尽知,担心自家乖徒弟多想,又类似找补般添上一句:“我说的是师徒情谊哈。”

    江书苒当然清楚师尊对自己是何感情。

    就像师宵涟喜欢别人夸她吃食弄得好一样,她也喜欢别人夸师尊和自己的感情好。

    小嘴一扬:“那是自然了,毕竟我家师尊是史上最好的师尊了!”

    她将碗里最后一颗莲子吞完,转换了话题:“师仙人,我来是有事想同你说。”

    师宵涟的眼神里明晃晃透出一层意思——

    又是来让我替你抹气息的?我家乖徒弟还在这儿呢,你可别乱讲话,到时候把单纯的她都给带坏了。

    江书苒努力一番,还是看不出她挤眉弄眼地想表达什么,索性放弃直言:“我不是想找你替我做何事,而是想和你通口气。”

    师宵涟:“嗯?什么意思?”

    “我家师尊不久前问过我,昨日来元宵峰时,师仙人你可曾给我讲过那些与修仙有关的事,我骗了她,说你不曾说过,我今日来找你,就是想和你通口气,若我师尊日后问起这事,你可千万别说漏嘴啊。”

    师宵涟越听表情越慌,等她一口气全部说完,脸上的表情,已呈现一副“天要亡你”的颓败之色。

    她垂死挣扎般唤来一团云,云儿飘在三人正中央,当着她们的面,像往云肚子里吸气一般,身体不断膨胀扩大。

    江书苒见它直往脸上扑来,下意识想往后躲。

    化神境的云灵,自然不是她这种筑基境界的可以躲过的。

    没能躲开的江书苒,只好慌乱地闭上眼。

    “这云不伤人,睁眼吧。”

    是师宵涟好笑又无奈的声音。

    她缓缓睁眼,发现包括自己在内的三人,都被云团给包裹住。

    见她面露不解,师宵涟这才解释:“你个小笨蛋,刚才要说那些之前,怎么没想过提前同我说一声?死鱼脸没和你说过么?修为越高的修士,能听到的也越多,好比你说的那些话,你家师尊,定是已经听到了。”

    江书苒:“我家师尊听不到的。”

    师宵涟一副“孩子你还是太年轻”的神情:“书苒呐,我知道你可能是因为一时难以接受所以才——”

    “我家师尊已经暂时封闭了听感,所以刚才那些话,她都是听不见的。”

    云团噗嗤一声漏了气。

    云团的主人:???

    “你确定那死鱼脸没有把柄在你身上?她这前后变化也太大了吧?我都怀疑现在的她是不是被夺舍了。”

    江书苒一脸神气:“我刚才说过了,我家师尊,乃是世上最好的师尊!”

    师宵涟翻了个大白眼。

    无脑吹和双标怪,又是种绝配。

    她站起身,去收江书苒用过的那个碗:“行吧,我知道了,日后死鱼脸若是问起,我知道该怎么说的,锅里的莲子羹看着也没剩多少了,我去将它吃吃光,浅月你还要么?”

    慕浅月笑得乖巧:“好,多谢师尊。”

    “那你俩继续再自行聊会儿,我吃完我那份,就端出来给你。”

    江书苒直勾勾地盯着师宵涟逐渐远去的背影,等她的身形再次消失在视线中,才瞪圆眼,恶狠狠看向慕浅月。

    “我已问过我家师尊了,日后就算你去找她,她也绝不会亲自教导你!所以你已经威胁不到我了!快把我根本不想给你但被逼无奈只能给你的牌子还我!”

    慕浅月漫不经心地从怀里掏出那块牌子。

    瞬间眼红的江书苒伸手就要去抢,被她躲开。

    她不肯放弃,龇牙咧嘴地又要去夺。

    慕浅月这次没再避开,只是轻飘飘地问她一声:“你确定还要?”

    江书苒自行停住动作,黑脸:“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慕浅月暂时未解释,而是捏着牌子一端,朝着她扇了扇。

    笑着问她:“可闻到什么味道?”

    江书苒蹙眉:“什么?”

    慕浅月弯唇:“自然是昨夜我与我家师尊亲密相贴,彼此缠绵之后,留在这牌子上的双重味道。”

    江书苒被她恶心得像只蚂蚱般瞬间从云椅上蹦了起来。

    “慕浅月你真的是变态吧!先前讲那些难听的话也就算了,我大人不记小人过,不同你计较,你自己听听你现在讲的什么腌臢话,我听了都为你感到羞耻!”

    慕浅月依旧是那副仿若泰山崩于面前也不会改的神态,她毫不介意地当着江书苒的面,将牌子往自己鼻前凑近,嗅了一口。

    后含笑道:“我与我家的师尊缠绵味道,只怕是已彻底将这牌子熏入味了,你若真打算将它夺走,可曾想过日后拿着它时,从中品到的,可是我与我家师尊在这儿上头留下过的痕迹?”

    江书苒翻来覆去只会用变态一词来骂她,毫无新意的用词,听得慕浅月耳朵都仿若被磨起了茧子。

    她好心地主动将牌子递出:“你若真想要,那便给你吧,没了这牌子,我也只好,今日搂得我家师尊再紧些,好让我的身子能够替代这块牌子,多染些我家师尊的味道。”

    江书苒第一次觉得语言的杀伤力如此强大。

    她直接被气走了。

    端着桂花莲子羹回来的师宵涟,见云桌上就剩下慕浅月一人,好奇地问她江书苒哪儿去了。

    慕浅月眼也不眨地说:“书苒担心付仙人等太久,就先回去了,托我同师尊您说一声。”

    小变态有多痴迷那死鱼脸,师宵涟一清二楚。

    因而她现在为爱选择“不告而别”,她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将碗放到慕浅月面前,师宵涟同时在她对面坐下:“那便不管那家伙了,你吃吧。”

    慕浅月未动,而是面露苦恼地盯着她,软嫩的声音里,带着些小心翼翼的恳求:“师尊,昨夜这般抱着您睡,让我觉着有些热,今夜或许您还是会往我怀中钻进来,我自是不讨厌师尊这样贴着我的,只是后背被打湿的话,实在有些不舒服,所以今夜入睡前,您可以脱下外裳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