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集训那几天禅院月生正好在东京, 她是惯常跟学校请假的,这一点早在当初入学的时候就商量好了,因此宫侑在国家体育馆外面见到特意来一趟的月生的时候, 人也不怎么惊讶。
“我知道你经常全国各地到处跑, 但这次不会是专门来盯着我的吧?”宫侑抱着胳膊如此吐槽。
“你猜对了。”月生整个人都缩在厚实的新围巾里,说, “怕你闯祸所以特意来盯着你的, 怎么样, 有此殊荣,高不高兴, 开不开心?”
宫侑:“……”
宫侑:“…………”
谢谢, 真是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东京的天气算不上特别冷, 但是架不住月生是个对一切极端天气抵抗力极弱的人。夏天的时候大家平等的因为热而烦躁, 冬天的时候, 朋友圈里大概就只有月生会因为太冷不愿意出门。
加茂琰每年冬天都要来月生这里住一段时间,主要目的是拉不愿意出门的人出门购置新东西外加好好吃饭。她坚持每年应该至少买几件新衣服, 月生这种有衣服就凑合穿也不管起球勾线掉色等等情况的, 绝对不行。
但今天的温度确实有点低了,月生从出门的那一刻起就觉得脑子被冷风吹的要冻僵了,外加她刚宰完人回来, 身上出的微汗被风一吹更是不得了。
宫侑眼睁睁的看着她冻的打了个哆嗦,狐狸叉腰:“你自己也知道自己怕冷, 还一定要来找我一下子干什么, 在家里好好待着不行吗?你又不是不回去上课了,我也不是不回兵库了, 倒也不用把这当最后一面珍惜。”
“怎么能不当最后一面珍惜呢?”月生长吁短叹,“你这个嘴万一被人忍无可忍的打死, 就是最后一面了。”
“拜托了,盼我点好吧!”
这时候一个穿着蓝色外套的黑发M字少年从体育馆里走出来,看到宫侑,下意识的问好:“宫前辈。”
“啊,小飞雄。”宫侑笑眯眯的招手。
双方点了点头,被称作“飞雄”的少年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但看到月生还是默默的不说话,走了。
月生:“他怎么这个表情,你该不会对人家干了什么吧?”
宫侑:“天大的冤枉啊,我像是那种人吗?而且飞雄明明从始至终都是那种八方不动的表情吧?他比我还不会说话呢。”
月生平静的道:“不错,看起来你还有一点自己不会说话的自觉。”
宫侑:“……”
可恶啊打架打不过就算了,连吵架也吵不过,难道我的高中三年就注定要在禅院君的压制下度过了吗?!马上可就高三了!
月生这次来还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单纯就是来找同学吃个饭。
她是那种到了一个地方,想起这个地方有熟人,就会去找对方聊聊天吃吃饭的那种人。国家体育馆的集训一天到底什么时候结束,她自己也不太清楚,遂给宫侑发了条消息,就在场馆外面等待。
宫侑对禅院月生的习惯并不发表任何意见,只是习惯性的嘀咕一下。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知道月生某种方面是个挺可怕的人,但是潜意识里反倒并不觉得特别危险。
至于到底为什么也说不上来……算了,管他呢,反正又不会死。
而且禅院月生请吃饭的店确实好吃!
“你好熟悉东京啊。”宫侑吃饱喝足以后这么说。
月生“嗯”了一声,“有朋友在东京读书,我的一些家人也在东京生活。”
其实月生现阶段最大的苦恼,来源于每到新年这样的重大节日,就要给家人和朋友挑选礼物。
然而很不凑巧,月生本人一点也不擅长挑选礼物。她给自己买东西都是凑合着就过,顶天了在网上搜索一下购物攻略,更别提给其他人买了。
对这一点倒是奇妙的很苦手。
分别的时候宫侑摸了摸下巴,说:“新围巾吗?很好看哦。”
完全不像禅院君自己会买的款式。
月生听见他的话眨了眨眼,眉眼忽然舒展开来,露出一个柔软的微笑:“我妈妈给我买的。”
其实柜子里还有另外一条围巾,只不过今天轮到这条围巾陪月生出门了。
百合子和雪惠又一次短暂的结束了旅程,打算在东京居住一段时间。月生在心里默默的数了数,才发现今年东京的熟人的确格外的多。
百合子对于动手方面向来算不上擅长,她对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动手倒还上手一些。而雪惠却出乎意料的喜欢手工活,做一点细碎的、需要耐心的事情,让时间慢慢的流淌,会让她感到安心。
因此家里面摆放了雪惠的许多手工作品,这么多年累积下来已经可以说是琳琅满目。月生的柜子里有她织的围巾,也有她亲手裁制的长裙。
国青集训结束之后,宫双子终于又恢复了往日那种狐狸厮打的状态,双方都显得很活泼,连带着社团之内的氛围也变的活泼开朗起来。
月生做完一天的数据记录,因为今日无事,就坐在角落里翻翻自己的本子。因为是可拆卸的,所以她有时候会在最后一页写上一点自己的东西,回去之后再拆下来。
赤木路成休息的时候跑到她旁边拿水瓶,眼睛余光一扫,发现最后一页上整齐的排列了一竖行的姓氏。
首当其冲的第一排就是“禅院”,然后是“五条”,五条的后面画了一条横线,再往下面一列列眼花缭乱,差不多有一半的名字被画上了表示划掉的横线或斜线。
赤木路成有些好奇的低下头:“这些名字都是……你的朋友吗?”
他说道最后自己也不确定起来,人会在本子上写下那么多朋友的名字然后很有目的性的划掉吗?
他好像是听说月生有姓“加茂”的朋友,很久之前好像还见过一面。但是第三行的加茂不仅被划掉了,还划了两条线。
月生漫不经心的把本子“哗啦啦”的翻来翻去,“没什么,乱写的。”
赤木路成疑惑的歪了一下头。
坐着的月生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抿唇一笑:“好吧,其实都是被我干掉的人。”
“哇,”赤木路成自诩作为前辈,非常配合后辈的玩笑话:“既然干掉了,有好好埋尸吗?”
月生眼睛弯弯的,笑:“有噢。”
埋的很干净的,幸好他们自家的家族墓地还算够用。
赤木路成拿着水壶笑眯眯的走了,在一旁听完了全程对话的北信介欲言又止:“……”
他默然了一下,还是叹了口气,看着赤木路成走远之后,静静地站在月生的旁边。
月生此刻又把本子哗啦啦的翻回了最后一页,认真的看着写满了名字的纸张,在上面勾勾画画。
少数几个姓氏勉强在后面画了一个圆圈,表示还行,比较识相。而大部分后面都画着顿号。
然后她在“五条”这个姓氏上面,画了一个圆圈,陷入了短暂的沉思当中。
御三家烂的非常平等,加茂家已经彻底出局,另外两家里面当然也没有多少好鸟。
好在这些年禅院月生自己已经把禅院家内部犁了一遍,而五条悟也对照着从调查出来的名单清理了一部分,并完全收拢了年轻一代。
大概性别原因,他做这些事总是要更容易一些。五条家内部虽然气的吹胡子瞪眼,但最终都没闹出什么特别大的波澜。
而这个新一代的六眼,正趁着这股东风,已经开始分解宗族制度。
世家的权力已经被削弱,大头被打击到位,剩下的小一些的自然也不能放过。
从旧的封建糟粕里走出来的三人组正在分了任务,有空的时候挨个上门“谈心”,当然了,听不懂道理的时候,大家也都略通一些“道理”,迄今为止都还算顺利。
禅院月生在心里大致列了一个图表,才发现自己已经干的不错。新鲜血液终于在咒术界这个鬼地方开始流通起来,尽管有些地方略微极端了一些……也没什么,先把屋顶掀了,大家对于开窗的接受度自然就高了。
北信介在这个时候幽幽的长叹了一声。
禅院月生一个激灵,“唰”的一下合上本子,扭头:“怎么了?”
她声音放低,眨眨眼,没怎么吸引其他人的注意力,因此角落里就他们两个独自谈话。
“我知道你比较……忙碌。”北信介试图委婉一下,但最后放弃了,“但是,不要随随便便的就把真话当成玩笑话说出来啊。”
月生小小声的“噢——”了一声,显得老实了一些,但还是小小声嘀咕,“反正大家也都当我是在开玩笑啊。”
“要是等将来某一日大家意识到你说的都是真的,”北信介仍然幽幽的道,“回过头来一想,会变成心理阴影的吧。”
月生想了想,自己在咒术界那边的画风,对于运动番里的高中同学们来说,好像是略微暴力了一些。
于是她又“噢”了一声,说:“好吧,我以后再也不说了。”
禅院月生低头,把自己的那张纸撕下来,折叠好,放进口袋里。
北信介没有去看那张纸的内容,只是平静的伸出手,摸了一下月生的头。
月生长大以后,倒是很久没有被人这样摸过头了,不由得楞了一下,又歪了歪头。
“会油的。”
北信介收手:“抱歉。”
“没事,主要是长头发洗起来确实有点麻烦。”月生叹了口气,“吹头发更是麻烦……我从前懒得动的时候都会被当时住在一起的朋友或者家人拖起来吹头发,现在自己住了,她们居然还会固定给我发消息催我……”
北信介不由得莞尔,轻声说:“你确实长大了。”
许多年前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都还只是满地乱跑的小萝卜头。原来一晃眼,已经过了许多许多年了。
北信介在月生上高中之前的日子里,与她见面的次数算不上多。他们从认识以来,却长久的保持着通信和互相赠送食物的习惯。
年纪小的时候,月生还被家族里管着,不能随便出门,那时候上门来的总是那个有一双明亮眼睛的年轻少年,充当了邮差和快递员的职责。
月生的邮件和附赠的信写的总是很收敛,偶尔她会在心中向北信介吐槽一些家族里的古板老头们,和讨厌的许多规矩。尽管她写的总是很隐晦,北信介却总能从中看出鸟儿被关在笼子里的憋屈感,
她那时候大概也很无奈吧。因为年纪太小,实力不够,压制她的长辈又足够年长,阅历丰富。所以很多想做的事情都没办法做到,连出门的次数都是被严格限制着的。
后来她渐渐的能出门了,路过兵库或者在兵库有任务的时候,会默默的跑过来看他,或找他蹭一顿饭。
月生那时候就说,信介的身上有一种麦子的气味,不知道为什么会感到安心。她又说如果真的有稻荷神存在的话,应该是信介才对。
年幼时北信介也不知道她到底怎么得出这个摸不着头尾的结论的,只好哭笑不得的连忙阻拦她。
“神明在看着呢。”
小女孩撇撇嘴,却很轻松的在他旁边睡了几个小时。没有美梦也没有噩梦,只是单纯的安心。
北信介后来会想,幸好京都和兵库距离很近。
幸好你想来找我的时候不算麻烦。
尽管他们切实身处在完全不同的世界,但能够为这样一个辛苦的孩子提供一点点的放松时间,他也颇感荣幸。
时间就这么晃了晃,好像昨天还是个小女孩一般的月生,今天已经出落成一个大姑娘了。
她高大,矫健,敏捷而且变得强大。曾经困住了她许久的牢笼早已被她远远的抛弃在身后。而今天北信介忽然晃神,明确的意识到了这个现实,不由得也为她感到高兴。
“我其实见过很多人。”北信介说,“很多人在年幼的时候无比渴望长大,却又在长大来临的那一刻倍感茫然。这种现象很普遍,因为长大是一件很不经意的事情,人甚至无法确切的定义什么时候才算真正的‘长大’。”
“你说的没错。”月生道,“我现在也觉得自己还是一个小女孩。”
“但你长大了。”北信介的眼睛里闪动着柔和的光,他微笑起来,声音温和笃定,“长大对你来说,是一件切实的好事啊,月生。看到你今天的样子,我也会觉得真是太好了。”
太好了,你已经度过了那段最难熬的痛苦时光。
太好了,你已经长大了,能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为自己做决定。
第112章
稻荷崎高校排球部在上一次的全国性赛事当中, 取得了亚军。
所以这一次大家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冲着冠军去的。出发前往东京的前一天晚上,排球部的少年们解散后刚出了校门, 宫侑就大喊:“这次一定拿冠军!”
尾白阿兰:“小声点啊扰民了!”
角名:“不……阿兰君你也小声点吧……”
岔路口分开的时候, 三年级的赤木路成下意识的关心队伍里唯一的女孩子:“天好黑啊……角名,你照顾一下……噢噢, 抱歉, 禅院君, 麻烦你照顾一下角名了。”
靠谱的自由人前辈话说到一半,就瞄见两个后辈的身高不相上下。回忆一下禅院月生镇压宫双子甚至偶尔顺手镇压一下凑热闹的角名伦太郎的精彩锦集, 再看看禅院君今天背在后背的剑, 于是当场改了口。
银岛结偷笑了一下。
他笑的还比较克制, 其他的二年级同期们就没那么克制了。虽然禅院月生武力值惊人, 但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 大家也都知道月生不是那种二话不说就随便动手的人。
因此,在两个顺路的二年级平静又无语的目光当中, 大家慢慢的一起小声笑起来。
顾忌着今天结束的有点晚, 所以大家没笑的很大声。月生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拉了拉自己背后剑袋的背带。
“笑什么。”她平淡的开口,“这里接受回家护送服务, 物美价廉为人靠谱,至于我的简历, 请看角名君手机里的库存。”
“什么库存。”尾白阿兰一只手搭在北信介的肩膀上, 一只手捂着肚子小声狂笑,“宫双子被禅院月生小鸡崽子式拎起来还是狐狸厮打被制裁……”
“都有的。”月生波澜不惊道, “全方位无死角服务,接受适当议价。如果不够的话可以添加一个角名君的拎包服务。”
角名伦太郎:“嗯?我没同意哦。”
禅院月生的手去摸自己背后的剑袋。
角名伦太郎:“嗯, 好的,我同意了。”
禅院月生满意的把手放回了外套的口袋里。
尾白阿兰:“不要放弃治疗啊角名!就这么屈服了吗?”
角名伦太郎叹了一口气:“唉……被大魔王压迫是我的命运,我知道。”
“不白压迫,”月生说,“我可以罩你。”
“是啊角名,”宫治感叹着伸出胳膊勾住角名伦太郎的脖子,“你去年被社会不良青年找麻烦的时候,我记得是禅院君给你摆平的。果然是大魔王。”
“什么什么?什么时候的事情?”大家立刻都精神了,热热闹闹的凑了一窝,好奇的扒拉知情人:“说说,说说。怎么这件事大家都不知道啊。”
禅院月生在原地站了一小会儿,她特意落后几步,从背包里拿出相机。
新买的没多久,她才刚刚开始学。禅院月生对什么新的东西感兴趣很容易,但是行动起来却不容易。
修长的手指按下了快门,拍下了少年们的背影和回头的北信介,他们的外套上都绣着“稻荷崎高校排球部”。
月生快步赶了上去。
北信介在一片热闹的起哄当中立刻察觉月生掉队的人,等到月生赶上来,他微笑着轻声问:“拍的怎么样?”
月生眨眨眼,笑着给他看。
“光线有点暗了。”北信介说。
“现在天黑了嘛。”禅院月生耸了耸肩,眼神却温柔起来:“不过我感觉很不错啦。”
“是很好。”北信介含笑点头,“怎么突然拍这个……啊,以后大家看到的话,会很感慨吧。”
月生想了一想:“人们常说,人是无法同时拥有青春和对于青春的感受的。”
北信介微笑着听。
于是月生继续说道:“其实我现在觉得,也不是所有人吧。起码这个时候,我会觉得这一刻的青春很幸福。”
“这很难得。”北信介道,“不过并不是真的没有。”
也许是因为小时候日子过的太压抑了,所以察觉幸福总是要更加敏感一些。
北信介又想了想,问:“你明天真的不和我们一块儿走吗?”
“嗯。”月生说,“宫城那边有个东西,我得去一趟。放心吧,最多也就比你们晚到两个小时。春高我不会迟到的。”
北信介于是轻轻颔首。
然而第二天,禅院月生来的还是比所有人预计的要晚上许多。稻荷崎排球部成员在定好的酒店安顿好三四个小时之后,都没看见禅院月生的影子。
消息不回,电话也打不通。就在北信介着急到要联系加茂琰的时候,禅院月生才终于顶着脸上一块纱布出现了。
“你被打了?”宫侑的声音震天响,“被人堵了吗?谁干的?我们去给你报仇!”
“谢谢你的热心肠。”月生慢吞吞的看了他一眼,讲话也有点沙哑,“不过不用了,你想被禁赛吗?没有被人打,一不小心出了个车祸而已,好在大家都没事。抱歉没回消息,手机在这次意外事故当中壮烈牺牲了,我刚给它举办完葬礼就来了。”
“怎么突然出车祸了,你没事吧?”众人大惊,要不是顾忌着月生是个女孩子,估计就要冲上去把人翻来覆去查看一遍了。
“脸上的伤怎么样?有没有其他伤?做了检查了没有?”
“一个小的车祸,没有大伤亡。在医院做完检查才来的,只有一点小擦伤,没事。”月生一一回答过去,不由得莞尔,“放心吧,我在东京的堂兄送我来的,什么事情也没有,虚惊一场。大家回去休息吧。”
禅院润一郎提着月生的行李箱,勤勤恳恳的走了进来:“放哪里?”
北信介给月生发了房间卡。
月生顺手塞给润一郎。
润一郎沉默可靠的又提着行李箱走了。
“这种时候怎么可能当做没事发生一样回去休息啊。”队内的吐槽役原本没有那么多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渐渐的多了起来。
等到勤恳的润一郎又回来把房卡还给月生的时候,禅院月生已经被盘问了好几遍。
宫侑一巴掌拍在月生的背后:“真是的。你下次跟我们一块儿来啊,你要是跟我们一块儿来肯定平安落地,还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看望朋友……”
月生接过自己的房卡,斜了他一眼,“你有时候不会说话可以不说的。”
然后对润一郎点头:“麻烦你了。”
润一郎平静的扫视了一眼呜呜泱泱一大片的少年们,对禅院月生点了点头,“我先走了。”
等到大家终于散了,月生觉得酒店有些闷,喘了口气,出了门,在酒店不远的公共长椅上坐下。
她打算坐一会儿就回去,放空发呆的时候却听见北信介的声音:“伤严重吗?”
禅院月生回过神来:“啊。”
北信介在长椅的另一边坐下,递给她一杯温热的奶茶。
月生也不跟他客气,接过来,插好吸管就开始喝。
奶茶有些烫,却又不至于烫伤嘴,从喉咙一路滚烫的落进胃里,月生却觉得有些慰贴。
北信介知道一些内情,月生也就没跟他卖关子,耸了耸肩膀,幽幽的叹息了一声,决定从头开始啰嗦。
“被不死心的老头子整了一下。”月生平和的道,“信息有误,又被人为安置了消耗我的东西,砍完一个发现还有一个,砍了第二个发现还有第三个。虽然最后是祓除干净了,我人也被打的半死。”
禅院月生自诩在打架方面还算有些天赋。
这大概也是她第一次在祓除咒灵的时候狼狈成这个样子。
总监会的势力已经被年轻一代们蚕食了绝大部分,不甘心的老一辈们要最后反扑一下,革新派都心知肚明。
消息被刻意篡改的时候大家都盯着看知道,润二郎还给她发了被篡改后和原版的两版资料,让她注意一点。
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正好把剩下没蚕食的部分也借着这个由头干脆吃掉。
不过还是出现了意料之外的情况。
一口气干了三个特级,谁知道平常少见的特级咒灵到底为什么突然铺天盖地的冒出来,挨揍挨到开领域不知道她是不是头一个。
也算祸福相依吧,虽然还是没搞懂反转术式究竟是怎么个事,但好歹收获了一个领域,顺道捡了个特级咒物宿傩手指回去。
她现在能活蹦乱跳的在这里坐着,还是多亏了以防万一被请过来的家入硝子,当场治疗完之后,月生为自己不幸遇难的手机默哀了一下,就抄着雪中梅踹开了总监会的大门。
接下来几乎就是老生常谈,反正月生一顿爆锤之后心情通畅,后续事宜被加茂琰接管,她还能让禅院润一郎送她回来准时预备春高。
“都治好了。”月生吸着奶茶,“哇说真的,差点吓死我了。我就说天元结界罩了那么久容易出乱子吧,谁知道会长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今天来回跑了好远的路,累死我了。”
北信介发出一声长长的轻叹声。
“辛苦了。”
月生晃了晃脑袋:“是很辛苦,但是阿琰给我买了奶茶,小悟给我买了炸串,我的行李箱里还有大家塞的小零食,现在还有信介的奶茶,也是活过来了。”
“别皱着一张脸嘛,信介。”月生在寒风里打了个哆嗦,她现在有些后悔没戴围巾出来了,但好在还有奶茶,“这是我自己的选择。而且,付出和收益是成正比的。”
她歪过头,平静的注视着北信介,明亮的眼睛在黑夜之中也没有褪去半分光泽。
月生晃了晃自己只剩下半杯的奶茶,笑起来:“以后,就完全是年轻人的天下了。属于我们的新时代,已经拉开序幕了。”
旧日的辉煌就停留在旧日吧,刻在墙上的东西扣不下来也不能再死亡的时候带走,既然如此又何必执着?
禅院月生在空气当中呼出了一口寒气,有一瞬间自己也恍惚的感觉像是做梦一般。
昨日已经是昨日,尾声早也唱至终结。明天又会是怎样的一天呢?新的舞台又会上演怎样的剧目?谁也不知道。
北信介回来的时候手里有另外一杯奶茶,两个奶茶杯子碰了一下。
“干杯。”北信介说,为她庆祝。
“干杯。”禅院月生说,她笑起来如同夜中绽放的花。
第113章
春高第一天, 轮空。
拜上一次大赛的好成绩所赐,稻荷崎第一天不用打比赛,精力旺盛的还能跑去看看别人打比赛。
宫侑在国青训练营的时候认识了不少朋友——大概是朋友——他去围观比赛的时候能和一堆人打招呼。
月生路过的时候他正笑眯眯的和她也见过的那个一年级后辈说话, 被称为“飞雄”的少年, 月生靠近了才知道那个少年姓“影山”。
宫城代表队,乌野高中。
月生有时候总会有一些相当奇妙的既视感, 比方说她看着影山同学, 在心里偷偷把他比作一颗蓝莓……对不起, 不知道为什么,感觉很像, 但是对不起。
她在心里偷偷的道歉, 顺便拎着宫侑的衣领子把人提走, 礼貌的对蓝莓君点头致意。
宫侑挣扎无能, 只好笑眯眯的对影山说:“拜拜了小飞雄希望你能撑到明天和我打比赛……”然后被拎走。
“我在和后辈打招呼啊!”宫侑一边抱怨一边整理领子。
月生平和的指出:“明明是在挑衅。”
“是打招呼!”
“有这个力气, 不如去挑衅井闼山。”
宫侑叉腰,气势汹汹的“哼!”了一声, “顺手的事!”
月生:“果然是在挑衅。”
宫侑:“……”
月生的听觉很敏锐, 她被身后的动静吸引的回了个头。
乌野高中的场地里,一个身高不算太高、橘色头发的孩子正激动地蹦蹦跳跳,疯狂摇晃影山飞雄。
“影山!那是谁那是谁那是谁?那个女孩——好高!好厉害!”
非常诚挚的夸赞。
月生收回目光。
乌野高中和稻荷崎高中在同一个分组, 如果乌野赢下了这一场,下一场将要遇到的对手就是稻荷崎。
那位月生蓝莓塑的影山君, 和宫侑同样打二传手的位置, 两个人在国青训练营的时候应该没少交流。
高二的宫侑已经被排球月刊称为“高中第一二传手”,而那位影山君在初中时代同样有“天才二传”的名声,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忽然没消息了。
直到宫城县春高预选赛上, 乌野高中打进全国大赛,影山飞雄一鸣惊人。
“我记得,宫城上一次的代表队伍是白鸟泽?”月生慢慢的道。
“是啊,有牛若的那个白鸟泽。”宫侑揣着手,哼哼道,“还以为这次春高能跟牛若打一场呢,结果他在高中的最后一场春高里竟然没有打进全国……小飞雄也是很有本事的嘛。”
这只金色的狐狸舔了舔后槽牙,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真想打一场试试看。”
体育赛事就是这样。
没有任何一场比赛能在开始的那一刻就注定结局,也正是因为一场比赛充满了太多太多的不确定性,才如此的吸引人吧。
月生自己也是上过全国赛场的人,对这一点再清楚明白不过了。
不过月生自己也没有想到,在当晚就和乌野高中的小橘子同学狭路相逢。
噢,对不起。月生又在心里面道歉,她有时候真的会对认识的人进行一些控制不住的、莫名其妙的泥塑。比方说日向翔阳同学这头漂亮鲜艳的头发,真的很像是一个会跑动的橘子。
“你是!你是!”对方瞪大了眼睛,卡了半天,震声道:“你是稻荷崎那个个子高高大大超厉害的漂亮经理!!!”
“……谢谢夸奖。”月生被他超长的前缀震了一下。
“你好!我是乌野高中的日向翔阳!”小橘子同学充满热情,“我今年高一!噢噢我记得影山和我说了你好像是二年级的前辈!前辈前辈,我可以问一下你到底是怎么长那么高的吗?真的好厉害啊!!!”
“啊……啊?谢谢。”月生其实是第一次遇见那么活泼、那么热情开朗的同龄人的。
她看了看天,心里觉得奇怪,明明现在天是黑的,但是身上很暖和,感觉像是被太阳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照射了……好厉害,这就是运动番小太阳的威力吗?
月生吸了一口气,想了想,关于长高这个命题:“……啊,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还有,多运动多锻炼……”
月生过了年回来已经有一米八六了。
这个身高确实是出乎意料,而且好像还有继续长一些的可能……百合子前段时间给她量尺寸,门上又多了新的划痕。
苦恼的地方也有,比方说一些好看的喜欢的鞋子没有她的码数,一些漂亮裙子也做的很小。
好在家里有溺爱她的长辈,雪惠的手总是巧夺天工。
月生上一次见那么阳光的人还是在上次……挺久远了,所以看着小橘子的时候,没忍住揉了揉他的头。
小橘子惊讶抬头。
“抱歉,”月生默默的收回手,“失礼了,因为觉得日向君你的头发蓬蓬的真的很可爱……”
日向翔阳:“唔……个子高真好啊。”
月生笑了笑:“可是你很能跳啊,跳得高也很厉害。”
“唉?”日向翔阳震惊抬头:“你知道我?我?!”
“我好歹也是稻荷崎的排球经理哦?”月生莞尔,“乌野昨天的比赛和春高预选赛决赛我都有看,很厉害的快攻,跳的那么高真了不起。”
日向翔阳的身高不到一六五。
在排球比赛这个巨人云集的地方,人们看到这个孩子的第一眼,大概只会觉得他是个自由人。但偶尔总是有这样的例外的。
日向翔阳是副攻手,甚至是乌野高校的得分利器。
在这场春高当中,和日向翔阳一样小个子的“小巨人”,还有一位。月生看过他的资料,来自长野县的鸥台高中,星海光来。
日向翔阳的眼圈红了。
禅院月生大惊失色:“唉唉唉?怎么了?你别哭呀。”
她手忙脚乱的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他,日日向翔阳一边哽咽的说谢谢,一边用纸巾擦眼泪:“被对手认可了啊呜呜呜。”
月生心说是对手的经理,我不算是你的对手。不过看这孩子感动成这样,估计一路走来相当辛苦,所以最后还是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明天就是对手了,但今天就这么直接交上了朋友,人生真是有够奇妙的。
这场相遇是很纯粹的意外。
日向翔阳对东京不太熟悉,出来跑步的时候人还好好的,但转个头就跟同学当场失散,被层层叠叠的高楼大厦包围,分不清东南西北。
迷路了。
弱小可怜又无助。
然后遇到了半夜想喝饮料说走就走穿鞋出来买的月生。
月生按地址给人带路,快到的时候还是没忍住问他:“明天就要和我们队打比赛了,今天怎么不好好休息,还出来夜跑。”
“太激动了!”日向翔阳握拳,“我看过你们比赛的视频,好强啊!一想到明天要和这么强的队伍打比赛,激动地睡不着觉!”
月生默默的往旁边走了一步。
啊……果然,好耀眼。
年轻人果然很有活力,气血充足。感觉这种人做什么事情都会成功的。
“还是要好好休息啦。”月生轻叹,“调整好状态,我也希望明天比赛的时候,双方都是最好的状态。”
日向翔阳还是难掩激动:“我会的!”
把活泼过头的孩子送到乌野高校下榻的民宿,月生在门口叮嘱这个新认识的朋友:“还是要小心。虽然天气有逐渐转暖的迹象,但这几天还是很冷,流感也在肆虐,注意好好穿衣服好好睡觉吃饭,生病的话未免太可惜了。”
日向翔阳用力的点头,眼睛在民宿的灯光照耀下更闪亮了:“好的!谢谢前辈!”
连鞠躬都很用力。
月生笑着摆摆手离开。
日向翔阳一转头,看见同期们和前辈们都站在他身后,动作整齐划一,若有所思的看着他。
“可恶啊你小子!”西谷夕扑了上来,用力揉着日向翔阳的头,“居然是被女孩子送回来的,还是那么高那么漂亮的女孩子!亏我刚才还在担心你呢!”
日向:“那是稻荷崎的禅院前辈!!对吧对吧,个子真的很高啊!”
泽村大地:“关注点完全不一样呢……”
菅原孝支:“哈哈,毕竟是阿谷和日向……不过稻荷崎的那位经理……”
东峰旭焦虑万分:“连经理都比我高呜呜呜呜……”
菅原孝支眼疾手快,一个内耗退散掌劈了下去:“你也知道那是经理!经理是不会上场打排球的!”
影山:“跑步都能跑迷路,日向你个白痴!”
日向:“哈?我才没有!你敢说你没有在东京迷路过吗?!”
泽村大地在乱成一锅粥的同期和后辈们当中叹息了一声:“……”
唉。
*
在真正的结果出现之前,谁也不能对比赛的结果下肯定的结论。
月生是第一次当运动社团的经理,也是第一次以经理的身份来到春高的赛场上。最初的时候,她仅仅只是想着作为朋友,想看一看北信介的最后一场春高。
的确是一场非常漫长的拉锯战,也的确是一场非常精彩的比赛。
最后一球被拦截的那一刻,裁判的哨声如同一声重击,锤在所有人的心头。
月生坐在赛场外的长凳上,忽然侧过头对北信介道:“虽然只是看了比赛,但‘置身事外的安全感’什么的,果然并不存在。起码,对我来说并不存在。”
北信介温和的微笑了一下,却像是一声轻轻的叹息。
故事的结局似乎总是出人意料,就像稻荷崎高校VS乌野高中,并在这场比赛当中败北。
“信介,”月生轻声道,“这是你最后一场春高。”
“也是第一场春高。”北信介平静的回答道。他仍然平静,像从前一样接受了过程结束之后到来的唯一结局。
月生微笑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本子,站起身来鼓掌。
这场比赛的观众也陆陆续续的站起来,掌声响彻整个体育场。
这场比赛实在拉锯的太过漫长,以至于许多的观众都被这场比赛吸引。稻荷崎高中作为夺冠预备役,却意外的在春高第二天败北。
从预选赛开始,乌野高中的确就成为了一匹最大的黑马。
这实在是一场非常非常精彩的比赛。
稻荷崎的啦啦队脾气一向比较爆,连自家打的烂的时候都会喝倒彩,这次比赛中,初次上场的一年级后辈理石平介就是那个被自己人喷的小可怜。
月生难免怜爱一下,但稻荷崎就是这样的风格。排球部的中老年粉丝们在对手打得好的时候也会鼓掌。
宫侑大概是不太高兴的。
输了比赛当然不会开心,只是这小子脾气一向比较极端,他只接受喝彩和怒骂两种极端的声音。
粉丝团们多了解这小子啊,鞠躬致谢的环节,他表情扭曲的大家看一眼都知道这人在想什么,于是不出意料的被骂了。
骂他摆那个表情给谁看,比赛打的很精彩,把臭脸收回去。
然后是铺天盖地的鼓掌与喝彩,席上的观众为孩子们献上了并不吝啬的称赞声。
月生把宫侑的表情拍了下来。
“请分享给我。”角名伦太郎下场后说。
月生瞅他一眼:“你不行啊,战地记者同志。”
“我当时在宫侑旁边好吗。”角名无语。
月生也只是逗他玩,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把照片发群里,引起宫侑刷屏式惨叫。
她安静的收拾了东西,在观众席上却遇到了熟人。
百合子和雪惠抽空来看了比赛。
姐妹两个最近按照兴趣新考了大学,并进入了学校学习。能来也是特意请了假,从学校赶过来的。
百合子的头发仍然是到肩膀的长度,柔软的落在肩头。她笑吟吟的伸手揉了揉月生的脸蛋,月生也很乖巧的弯下腰,任她捏圆揉扁。
年龄见长这些年,她们之间的相处比起母女,更像是朋友。母女两个反而都觉得这样很不错。
“很棒的比赛。”雪惠并不吝啬称赞,“虽然我不是很懂排球,不过能看得出来,打的很厉害。”
“是啊,排球部的大家都是很厉害的人。”月生微微一笑。
“明年我还想来看。”百合子直白的说。
月生仰着头思考了一下,最后摊了摊手:“好吧,收到。我相信同学们的实力,稻荷崎明年肯定还能来春高比赛。”
一轮游属实是意外中的意外情况,但体育竞技就是这样的。
时时刻刻都充满了各种各样的意外。
北信介和后辈交谈完,就去换了衣服。
虽然是队长,但他并不是正选。由于心态平稳,所以在需要他上去镇场子的时候,也并没有出岔子,很稳妥的完成了任务。
相比他的高中同学们,北信介似乎有着不符合年龄的沉稳。
这个年纪的少年们大多容易冲动,也有冲劲,想法和点子同样很多。
尽管他并不赞成在正式比赛上使用不熟练的技巧,但是按照当时的情况来看,确实也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只是。
北信介上了观众席,看着那片橙色的赛场。
乌野和稻荷崎的比赛结束了,但其他队伍的比赛还没有。
那片橙色的赛场之上,永远有人,永远热闹,永远有运动员为了一球拼尽全力的奔跑。
“虽然已经预料到你会怎么回答,但我还是想问一下。”月生轻声问他,“会感觉到遗憾吗?”
北信介定定的看了一会儿赛场,忽然笑着叹了口气,给出了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也许吧。”
月生眨了一下眼睛,同样也看着赛场,“日复一日的训练,日复一日的坚持,这一切的一切,结束的反而比想象当中更加轻易。就在那么短短的一个瞬间啊。”
“像做梦一样。”北信介轻声说。
“是呢,像做梦一样。”月生也说,
北信介微笑起来:“阿侑和阿治说,一定会努力成为那种可以让我和孙子辈炫耀的后辈。”
“哎呀,是他们俩能说出来的话。”月生道,“也是他们俩能做到的事情。”
北信介的手轻轻的搭在栏杆上:“阿兰说的是对的。”
“嗯?”
“人的感情是不需要理由的,虽然我接受了结果,但是想到以后没办法再站在赛场上,果然还是会有一点失落啊。”
月生莞尔:“好难得。不过这只能说明,信介你不是机器人啊。”
北信介吸了一口气,也笑:“所以,你现在愿意继续在稻荷崎当经理了吗?”
月生鼓了鼓嘴,轻哼了一声:“信介,你真的很狡猾。”
“毕竟我是狐狸头子嘛。”北信介也不反驳,很从容的转身,“既然是狐狸,偶尔狡猾一下,有何不可呢?”
月生嘀嘀咕咕的跟上去,不免抱怨他:“真是的,我从前夸你是稻荷神,原来稻荷神也是狐狸。”
北信介的眼睛弯弯的。
可他做的一切已经不再是为了那一句“举头三尺有神明”了。
他想做的事情,他真正踏实的做了的事情,让他长久的感到了安心。
“月生。”
“嗯?”
北信介回头,对她露出了一个笑容:“我的春天结束了。”
“你的春天,才刚刚开始。”
第114章
01.【意外的冠军】
这场春高的确是意外频发。
第一天轮空的三支队伍是最有望夺冠并且在上一次的大赛当中取得了优秀成绩的队伍。
然而遗憾的是, 这三支队伍全部无缘冠军。
稻荷崎高校败给乌野高中,桐生八的队伍败给枭谷,而上一次的冠军井闼山则在素有“魔之第三天”称呼当中的第三天第二场比赛中, 因为正选二传手受伤, 遗憾输掉了比赛。
至此,三支冠军预备役全部淘汰, 无缘奖杯。
小动物们最终都回归了森林, 有一支寂寂无名的队伍, 也默不作声的走了一段很长很长的道路,最终站在了世界的面前, 将奖杯高举。
欢呼声与掌声, 如同浪潮一般包裹。
没有人永远是冠军。
但永远有人为了胜利的走过漫长的道路, 这正是体育竞技的魅力所在.
02.【意外的朋友们】
春高的观众席上全是熟人。
——禅院月生发了这样一条动态, 后面附合影无数张。
虎杖悠仁是来看木兔光太郎的。
月生也没整明白小老虎到底是怎么和大猫头鹰认识的, 但双方的气场非常非常非常合得来。
比赛的时候,枭谷的王牌主攻手木兔光太郎在赛场上兴奋的“HeyHeyHey!”, 今年幼儿园在读的小老虎在赛场下面兴奋的“HeyHeyHey!”。
“好吵啊。”观众席有人小声说。
“好热闹啊。”观众席也有人说。
“好吵啊。”木叶秋纪生无可恋的说, “赤苇,那真的是你的徒弟,不是木兔的徒弟吗?”
赤苇京治波澜不惊:“接受转让, 如果悠仁愿意的话,我愿意让他成为木兔学长的徒弟。”
更要命的是, 观众席上兴奋的给木兔光太郎捧场的并不只有虎杖悠仁。乌野高中在这次春高当中崭露头角的副攻手日向翔阳, 他真的是木兔光太郎的开山大弟子。
令附加一条,枭谷的啦啦队也非常非常的溺爱木兔光太郎。
月生被“HeyHeyHey!”包围的时候, 一度误认为自己意外闯入了什么大型猛禽类的聚集地。
真希和真依这对双胞胎来看春高纯粹是冲着禅院月生来的,虽然月生本人并不上场, 但月生能来一趟东京不容易,所以姐妹俩兴冲冲的和母亲报备之后,偷偷跑来看月生的学校比赛,并在比赛结束之后被月生当场抓获。
抱着真依牵着真希,月生开始带孩子。双胞胎的母亲对双胞胎非常放心,然而月生却莫名的开始担心。
介于月生平日里总会有意无意的提起自己家里的双胞胎妹妹,所以排球部大家其实多少都知道点。
没想到这次来了东京,禅院月生直接把孩子们牵过来了。
头一次见到这么可爱的双胞胎小女孩,众人稀罕的不行,挨个从包里翻来覆去的找点零食投喂小朋友,找不到的则上供自己的运动果冻。
“可以摸摸你的头吗?”宫治认真的对禅院真希说。
真希没什么表情:“可以。”
宫治小心的摸了一下并高兴的给了双胞胎一人一个饭团。
“现在我们有两对双胞胎了。”角名伦太郎条件反射的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他问月生:“我可以拍照吗?”
月生低头问小号双胞胎:“愿意让那个哥哥给你们拍照吗?”
真希没什么意见。
真依也没有。
遂得到大小双胞胎同框珍贵画面,在排球部群聊里被反复翻出来欣赏许多年。
“我太痛心了。”加茂琰说,“我本来以为你去稻荷崎就是读个书,最多也就把剑道捡起来再打一打,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
加茂琰痛心疾首:“我早该料到的,信介能把你诓去稻荷崎读书,当然也能诓你当排球部经理,并且继续干下去。狡猾,太狡猾了!”
北信介露出一个礼貌而质朴的微笑。彼时小双胞胎正靠在他旁边。
整个排球部,小双胞胎对他最有好感,大概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可靠气息感染了孩子们。
加茂琰看着这一幕更加痛心了:“连孩子们也这么信任你啊!”
禅院月生连忙:“信介确实很值得信任嘛。”
加茂琰:“完了,全军覆没。有一天你们被北信介卖了还要帮他数钱……好吧,信介确实干不出来这种事,我们今天去吃什么?”
03.【意外的五条悟同学】
这位同学并不是在春高赛场观众席上偶遇的。
“偶遇”。
虽然被夸奖了也被宽慰了,但比赛输了就是输了。大家的心情和气氛难免低落了一些。
一轮游谁都不好受,何况最开始是冲着冠军来的。现在的二年级——下一次比赛的三年级们凑在一起,已经开始严肃的复盘了。
不过这场复盘还是被中途打断,不着急,有的是时间回顾比赛。现在,先去吃点甜的,禅院月生请客,吃东京又贵又好的。
一大群人哗啦啦去了一家甜品店。
禅院月生是整个稻荷崎排球部对东京最熟悉的人了,但凡是她推荐的店铺,必然很好吃。
当然也不出所料的得到了称赞,月生还能有空管一下和她坐在一起的双胞胎妹妹,叮嘱她们别吃太多,晚上记得好好刷牙。
大家的气氛渐渐轻松起来的时候,一个充满怨气的声音幽幽的道:“我恨你,月生。”
禅院月生头也不抬的伸出左手,将白毛脑袋推远,右手给真希擦了擦嘴角的奶油。
“好的小悟,知道了小悟,玩儿去吧小悟。”
“果然是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了!”五条悟立即谴责道:“你看看!你从前可不会这么敷衍我!”
禅院月生:“对传绯闻没兴趣,和你的绯闻更没有兴趣。如果明天的头条是五条家和禅院家或有联姻可能,我就把你挂在你们学校的大门口。”
“口区。”五条悟说。
五条悟忿忿不平的打包了自己的甜品袋子。
“我恨你。”
“你再恨我也不会去咒高的,死心吧你。”
“真是越长大越冷酷无情了,我小时候你从来不对我这么说话的。脸上的纱布可以揭了吗?”
“你也知道那是小时候,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除非你能再变成小孩子。”月生耐心的给妹妹把散乱的头发重新扎了个小辫,“纱布明天就能揭,不用担心。你这么有空不如去帮琰搜集资料,她要准备考研了。”
五条悟哼了一声,扫了一眼排球部众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他和宫侑隔空瞪了对方一眼,同类相斥吗?
结账的时候倒是比较出乎意料。虽然月生说了这顿是她请,但北信介向来有承担前辈责任的自觉,却在收银员那里得知账已经付过了。
“五条少爷已经付了。”
“哇塞。”赤木路成说,“少爷?”
尾白阿兰有点惭愧:“让月生的朋友结账什么的……”
“没关系。”月生淡然道:“他有钱的很。”
“有钱也不能这……”
“这家店连同这家店所在地段的一整条街都是他的。”
“……”
“……”
“……”
“我要恨你们有钱人了。”
寂静之中,有人这么说。
第115章
随着新一年的到来, 樱花盛开的时候,原本的三年级们毕业,原本的二年级们成为了新的三年级。
稻荷崎高校排球部自然也要选出一个新的队长来。
很不幸的, 三年级的正选们大多对这个位置避之不及, 银岛结表示拒绝,宫治根本没兴趣, 而角名伦太郎压根懒得动。
所以最后胜任队长的人是——宫侑。
“我觉得我们完蛋了。”宫治说, “希望北前辈来看我们比赛的时候我们还能正常的站在赛场上。”
禅院月生:“倒也不必悲观到这个程度。要不然你去试试?不, 还是算了,你们两个毕竟同一套DNA呢。”
宫治:“……”
新的一年, 新的开始。禅院月生也特意买了一个新的本子, 陆续记录成员们的最新身体数据。
月生本人也被大家起哄着测量了一下自己的最新身高, 接近一米八七。
她自觉身高生长的速度已经放缓, 也许再过一段时间就不再长了。月生对于这个身高其实已经颇为满意, 起码曾经隐藏在皮肉之下密密麻麻的生长痛已经不再来袭。
三年级当中身高最高的人竟然是球队的经理,黑须教练想想这件事, 也觉得颇为神奇。
“你其实很有排球的天赋。”他早几年就这么找月生谈过, “身高和身体素质都很卓越,模仿能力更是天才级别。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把你引荐给女排的教练。”
月生国三第一次跟着北信介来到稻荷崎的时候, 完美复刻出的那一发跳发球,他至今还印象深刻。
如果月生进入排球界开始打排球, 那么黑须法宗可以肯定, 她必然能够在高中排球界女子组当中,成为一名强力的主攻手。甚至只要她想, 走职业这条道路也绰绰有余。
这一场谈话完全是私下进行的,月生拒绝了:“我并不打算上排球的赛场。”
黑须教练是颇为遗憾的:“你具有这份才能。”
“谢谢您的夸奖。”月生微微笑起来。事实上, 因为常年的高强度训练和厮杀,她对于身体的调度能力十分强大,在体育竞技方面无疑是很有优势的。
但是。
“才能并不是决定人一定要去做什么事的。”月生平和的回答他,“也许上天的确给了我这样的一份礼物,但是否拆开它,也应当由我来决定。我有更加想要去做的事情。”
黑须教练点了点头,神色很温和:“如果你什么时候改变了主意,欢迎随时来找我。我会一直愿意为你引荐。”
月生道了谢。
不过现在,阴差阳错的,禅院月生还是来到了排球部充当经理一职。
黑须法宗想起三年前那个还很稚嫩的小女孩,难免觉得唏嘘。日子一天一天往前走的时候倒是不觉得有什么,但突然把此刻的禅院月生与三年前的禅院月生作对比,就难免觉得小女孩时期更加年幼许多。
大见教练在结果出来之后悄悄来跟他商量:“没关系吗?”
黑须法宗挑了挑眉:“怎么了?”
“侑那孩子当队长啊。”大见教练忧心忡忡,“我也不是对那孩子有什么意见,只是你也知道,这个孩子总是有些……乱来。”
黑须教练示意他看禅院月生。
年轻的女孩习惯性的坐在社团里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从前她有空来围观练习赛的时候就是坐在哪儿,现在仍然坐在那儿。
得到了1号队服狂喜乱舞的宫侑路过了禅院月生。
禅院月生平静的抬头瞄了他一眼,合上了本子,“你今天感冒了。”
宫侑:“我没有!我好得很!好了我现在要去练球了。”
“回来。”
“……”宫侑忿忿不平的站住了。
“我听见你的咳嗽声了,垃圾桶里丢了半桶纸巾,还在这里嘴硬。”禅院月生指了指门口的塑料包装袋,“从校医室拿的感冒药和超市买的吃的都在那里。今天的训练取消,明天记得活蹦乱跳的来。”
宫侑拒绝:“我不要!我打一会儿排球就好了!”
禅院月生歪了歪头:“你也不希望北前辈刚毕业就接到你又想带病训练的消息吧?”
宫侑:“……”
宫侑忿忿不平的提着袋子走了。、
“哎呀,真是好眼熟的一幕。”大见教练笑起来,“禅院这孩子,还真是深得信介的真传呢。我大概明白为什么信介千方百计也要让禅院在排球部再留一年了。”
宫侑只是三年级了,并不是成年了。该乱来的地方他还是会乱来,能有个人压制一下真是再好不过。
这样一来就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
虽然嘴上都说着“无需追忆昨日”,但大家对于上次春高一轮游的事情很显然没那么容易咽下那口气。
夏季IH大赛的时候,所有人都擦拳磨掌,想要在全国大赛的舞台上再会一会乌野,连一向相对沉稳一些的银岛结都激动的有些睡不着觉。
但很可惜,乌野高中这一次没能打进IH。宫城县这次的代表队是伊达工业,听说素有“铁壁”的称号,长于拦网。
连一向善于戏耍敌方拦网的角名伦太郎都被闹的有点没脾气,好在最后还是获得了胜利。
但大家都感到了一种微妙的不爽。
“打的真的很憋屈。”角名伦太郎如是说,“三人拦网果然很烦人……”
而且乌野没来。
虽然表面不说,但三年级们想起上次的失败,心里都有一点暗戳戳的闹脾气。并不影响比赛,且藏的也很好。
大赛结束的时候,月生在回去的车上打了个哈欠。
她晕车,尤其晕大巴,每次一上车必然立刻睡觉,不过这一次倒是在睡前先通知了一个消息。
“下周末不训练。”月生说。
“啊?”成为正选的二年级理石平介探了个头,“为什么啊?”
“不是很想跟乌野打比赛吗?”禅院月生波澜不惊的道,“我约了他们下周末的练习赛。兵库距离宫城有点远,一来一回打个比赛要花掉一个周末,回来后估计也没力气练习了。”
车上沉默了三秒钟。
然后发出了震天响。
“你什么时候约的啊!跟谁约的怎么也不说一声!”
“太突然了吧?!所以打几场?对方人全吗?一定要打他们个落花流水!”
月生很耐心的一一回答完问题,约比赛是春高第一天的事情,稻荷崎第一场比赛结束之后,排球部众人都去洗漱休息,而月生衬这个时间通过日向翔阳辗转练习上了乌野的教练。
练习赛的次数很难固定,不过对方的人是齐全的。想赢的话就好好训练好好休息。
然后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带上眼罩和耳机立刻睡觉。
“到了麻烦叫我。”月生轻声说。
“好的。”坐在他旁边的角名伦太郎这么回答,眼睛却忍不住瞟了几眼禅院月生空空如也的怀中。
“……”
手看起来是随随便便搭在膝盖上的,如果忽略她衣服上不符合常理的、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的褶皱的话。
如果禅院月生的怀里抱着一个看不见的、类似的小兔子小猫之类的小动物的话,那这个画面将没有任何违和感。
三年级的角名伦太郎并不想当一个吐槽役,但现在他确实挺想吐槽的。
不,并不只是吐槽。他有点想拎着禅院月生的衣领摇晃她的脖子,告诉她不要因为察觉了他有点察觉他的秘密,就这么光明正大的抱着你的小型式神睡觉啊!
这是在钓狐狸的好奇心吗?不要啊!拜托不要钓鱼执法啊!他只是想安安稳稳的当一个运动番里的普通高中生而已!并不想突然卷入什么奇奇怪怪的灵异事件!
所以禅院君到底为什么会从灵异番跨到运动番来啊!是因为打排球不会死人但灵异番会吗?这未免也太地狱了!
角名伦太郎深吸一口气,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衣角好像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扫了一下。
藏狐的动作僵住了。
细长条的毛茸茸的尾巴,像猫一样,可能就是猫的形状。尾巴摇摇晃晃的,趁着主人睡着的时候让尾巴自己玩。
在角名伦太郎的垂下的小臂上扫了两下,然后卷起了他腰间的钥匙扣。
角名看着陷入沉睡对此一无所知的禅院月生,深吸了一口气。
他无声的戳醒了禅院月生。
月生迷迷糊糊的摘掉眼罩,还没来得及说话,就顺着角名没什么表情的脸和他的手势,注意到自己的式神在淘气。
月生:“……”
禅院月生默不作声的把小猫尾巴薅回来,捏了捏它的脸。
她想了想,看着角名伦太郎出了冷汗的额头,给了他一个抱歉的眼神,并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副眼镜,示意他戴上。
角名伦太郎犹豫了一瞬间。
然后他想着这人怎么着也不可能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把他杀人灭口,于是抱着悲壮的心情戴上了眼镜。
毛茸茸的小猫崽子眨着萌萌哒的大眼睛,乖巧的爬在禅院月生的怀里看着他,那条原本玩他钥匙扣的淘气尾巴正在月生的胳膊上扫来扫去。
……不,等等,这个配色和花纹,怎么说也不能是小猫吧?为什么和纪录片上的老虎幼崽一模一样啊?!
……但是确实很萌。
好吧,原谅这个小崽崽了。
角名伦太郎的手指在眼镜框上停留了一会儿,又默默的摘下来,还给了禅院月生。
月生微笑着收回来,这次确定压制住了怀里穷奇幼崽的尾巴,这才再一次睡了过去。
确定了禅院月生睡着之后,角名伦太郎这才用右手捂住了自己的心脏,深吸了一口气。
……你们灵异番的视角那么精彩吗?!北前辈你肯定知道些什么对吧?!北前辈你知道禅院她抱着老虎幼崽当式神吗?!
我能不能摸一下?看起来真的很好摸啊但是现在是在大巴车上禅院应该不太想大家都知道这件事……给看不给摸,禅院君你坏事做尽!
第116章
角名伦太郎最近狐狐祟祟的。
禅院月生和角名伦太郎认识两年多快三年了, 一直保持着友好交流平静互损的好友关系,外加是邻居的原因,还有着在偷懒的时候会被前辈一起从出租屋里拖出来吃饭的战友情。
但这人最近好像对禅院月生燃起了全新的兴趣, 下课后莫名其妙的看过来的眼神, 训练时鬼鬼祟祟的靠近,以及欲言又止止又欲言的表情, 无一不昭示着——
他有秘密。
“这小子不会要跟你表白吧?”宫治说。
禅院月生:“不能吧?大家做了快三年同学了, 能不知道彼此是什么德行吗?要是能擦出爱情的火花还用等到三年级?”
宫治:“有道理。那他是怎么回事?被邪祟上身了吗?”
禅院月生沉思。
被邪祟上身的可能性不大。
被猫硬控了倒是很有可能。
她最开始的那只穷奇式神最近养了个崽, 几个月大的小毛团子正是好奇心旺盛并且爱玩爱闹的年纪,幼崽总有那么一段时间的, 猫嫌狗厌, 连亲妈都烦不胜烦。
但小猫崽子在月生面前会意外的老实一点, 也不知道为什么。穷奇见状大喜, 觉得脱离苦海有望, 遂有事没事就把小孩丢给月生带。
禅院月生本人正好也很喜欢小动物,尤其是这种毛茸茸的小团子, 所以有空就会把小崽从影世界里带出来溜溜, 还特意给它买了猫抓板以及猫爬架。
就是猫抓板的报废几率略高了一些。
IH大赛回来的大巴上,车上的冷风空调哗哗的吹,给月生吹的觉得有点冷了, 于是入睡之前把小宝拿出来抱在怀里。温度合适手感也好,只不过小宝仍然是那个淘气的小宝, 月生以为它很老实, 它却偷偷卷起尾巴去玩旁边角名伦太郎的钥匙扣。
当时的月生其实是处在一种清醒了但没有完全清醒的状态中,这种状态里很容易做出一点非常冲动的决定。
于是她掏出了原本给真希准备的眼镜, 借给了角名伦太郎,意图告诉他不要害怕, 只是家里的小猫主子比较淘气,不是什么不可名状的怨灵。
结果就是,角名伦太郎不仅不害怕了,好像还对小宝产生了非常浓厚的兴趣。
禅院月生敢打包票,他的眼神中透露着对于想摸小老虎的渴望。
……之所以能这么坦荡的给角名伦太郎看,一是因为她和角名伦太郎在咒灵祓除现场见过,知道他隐约猜出了一点东西但看破不说破。
二是因为,小老虎现在连翅膀都还没展开,尚且处在是个萌萌哒的团子不会像咒灵一样吓到人的阶段。
很显然效果好的出人意料了。
禅院月生就这么默默的看着这只大只藏狐反复的纠结、犹豫,在内心做自我斗争,跟乌野约的练习赛都打完回来了,他还没下定开口的决心。
【要不然你还是给孩子挼一下吧。】系统说,【你看看,给人家憋成什么样了。】
因为对小老虎幼崽心怀喜爱,所以蠢蠢欲动。
但同时,又因为对月生的世界完全不了解,所以不敢越雷池一步。
实在是一只非常谨慎的狐狸。
月生看他纠结了有半个月了,心下不免感到有些好笑。小团子在她脚边跑来跑去,然后沉甸甸一小只趴在月生的脚面上,不轻不重的啃咬她的鞋子表面。
它还没到能学习捕猎的年纪,因此月生盘算着给它买点能磨牙的零食或者玩具。家里现在也是有小猫了,怎么着也要好好照顾才是。
就是其他的式神们看着穷奇幼崽独得恩宠,似乎有点羡慕的样子。她偶尔进影世界的时候,膝下有幼崽的也会把小孩往她身上挂。
似乎把她当成幼崽照看员了,要是以后幼崽变多了,说不定能开一个式神幼儿园,园长正是她自己。
……身上都是各种猛兽的气味,最近连小区里的流浪猫们都跟她不亲了。
禅院月生勾起脚面,神态自若的把趴在她脚上的毛球球提溜起来捞进怀里掂量了一下。虽然是幼崽,但到底是猛兽穷奇的幼年体,个头和一般的猫差不多大小了。
接着她从容的路过了坐在台阶上懒洋洋的角名伦太郎。
藏狐的眼睛掀起一条缝,接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膝盖上就被放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
角名伦太郎一瞬间连眼睛都瞪圆了,整个人差点窜起来,骤然抬头,和月生平静的眼神对视。
“我去一下图书馆还书,”月生彬彬有礼的道,“帮我看一会儿孩子,谢谢。别害怕,是你见过的。小宝,不许拿他的衣服磨牙磨爪子,知道吗?”
角名伦太郎:“喂,等等……”
然而禅院月生已经背着她的单肩包,优哉游哉的往图书馆的方向去了。她走的轻快而且好不拖泥带水,只留下一个角名伦太郎,浑身僵硬的坐在树木的阴影下,听着夏季末尾最后狂响的蝉鸣。
膝盖上趴着的、看不见的小动物在禅院月生说完话时候,能听懂似的点了点头。很奇妙,角名伦太郎的眼睛根本看不见这只小动物,但却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它的动作。
它的重量算不上轻,沉甸甸的趴在人类膝盖上,被饲养官就这么托付给别人也不害怕,像鞭子一样的尾巴在角名伦太郎大腿边缘扫来扫去。
也可能是自来熟,毕竟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它就在玩他挂在腰间的钥匙扣。
三年级的男高中生难以置信的看着同期的身影远走,一个人在原地像一尊雕塑似的卡了老半天,才慢慢的伸出了颤抖的手,摸索着,小心翼翼的碰了碰小崽崽的头。
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很积极很热情的往他手心狂蹭,呼噜呼噜的甩头。
这是一只一点也不高冷的猫。
不仅不高冷,还相当黏人。角名伦太郎摸索着,把它捞进了怀里,摸摸它的脊背,顺毛撸。
猫就在他怀里惬意的伸了个懒腰,猫抓点拍拍他的裤子,在他腿上踩来踩去。
比现实里真正的猫要沉一点,大概是因为其实是老虎。
老虎!
这个名词直接冲进角名伦太郎的脑子里,搞的他双手的激动的有点颤抖了。
禅院月生这个人有小老虎当式神啊!等等,她都有小老虎了,那该不会还有一只超大超炫酷的大老虎吧?!
那不是超帅吗?!你们灵异番好精彩啊!
小老虎趴在他怀里,伸出舌头舔了舔角名伦太郎的虎口,张开嘴,用猫猫嘴假模假样的咬了一下。
也只是咬着玩,它谨记月生“不可以用这个人类磨牙更不可以用这个人类磨爪子”的叮嘱,老老实实的把新生的利爪和尖牙都收拢起来。
角名伦太郎也想起这个事了,他思考了片刻,手指揉揉小老虎的脸。虽然看不见,但柔软的手感几乎让他能够幻视,半个月前那只睁着大眼睛萌萌哒的看着他的小动物。
好可爱。
可以申请从运动番转灵异番吗?
……不,还是算了。他不太了解灵异番,上一次去试胆大会的经历现在回想起来也够让人出一身冷汗了。人还是不要轻易挑战自己完全不了解的东西,起码打排球是不会死人的。
而经常跑案发现场的禅院月生那边的场面就不一定了。
角名伦太郎摸摸的低头,晃了晃小老虎的小脑袋:“你能听得懂我说话吗?”
小老虎点头的动作,通过触摸,完整的传达给了藏狐。
“好吧,”藏狐说,“如果你的牙或者爪子很痒,那么你可以用我的衣服轻轻的磨一下。但是不要让我的衣服损失太严重,可以吗?”
小老虎欢呼了一声,在他的双腿上蹦蹦跳跳。
于是禅院月生还完书,背着书包从图书馆回来的时候,就看见明明看不到却已经可以神态自若抱着小老虎的角名伦太郎,以及——他不满了爪痕甚至已经勾线了的裤子。
禅院月生:“……”
禅院月生:“…………”
坏了。
小猫主子闯祸了。
小宝平常都很乖很听她的话的,怎么这一次把角名的裤子整成这样。虽然拉丝的地方看起来不算多……但各种各样的爪痕很显然根本无法修复啊!
禅院月生揪住了小宝命运的后脖颈,脸色一拉,开始审问:“怎么回事?”
小宝无辜的“嗷呜”了一声。
“啊,不,别怪它,是我说可以的。”角名伦太郎有点恋恋不舍的盯着禅院月生提溜着的一团空气,仿佛能看见那只毛团子在半空中蹬腿挣扎的样子。
事实和他的想象其实有点出入,毛团子在月生的手里老实的很。
禅院月生有点纳闷的瞅了他一眼,差点被这一人一猫气笑了:“你们俩还真是……”她伸出一根手指头戳戳小崽子的脑袋瓜,“早知道该把你给他养才是,无法无天。”
接着她弯下腰,把团子放下,让它自己跑跑。
角名伦太郎侧过身子,竟然相当期待,“可以吗?”
月生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什么?”
“给我养。”
“……”禅院月生瞅了他一眼:“不可以。等它再长两年,翻个身就能把你压死。这种意外死亡还是不要吧,大家去祭拜英年早逝的角名君的时候,想起这种死因真的不会笑出声吗?”
角名伦太郎发出了一声非常遗憾的气音。
“我可以问会长到多大吗?”
“比较难说。”月生平和的揣着兜。
穷奇作为记录在《山海经》里赫赫有名的凶兽,和普通的老虎存在很大区别。亚成年的穷奇体型就已经可以和成年后的大体型老虎齐平,真正成年后更是比老虎要大上一整圈,体重更是相当可观。
她小时候窝在山君旁边睡觉的时候,山君就从来不会翻身,保持一个姿势陪她一觉睡醒,就是怕翻个身就把主人压死了,连玩闹都跟哄孩子没区别——好吧就是在哄孩子。
更何况还有一对宽大的翅膀。
小宝的翅膀还没有到展开的年纪,因此它到处打滚的时候也是肆无忌惮。等到翅膀伸展开了,估计也要好一段时间来适应一下。
月生伸手,提了提自己的单肩包,低头对趴在角名伦太郎脚上的小宝道:“走了。”
小宝立刻手忙脚乱的从角名伦太郎鞋上跳起来,欢快的在月生脚边跑来跑去。
禅院月生瞅了一眼角名伦太郎的裤子,叹了口气:“……你买新裤子记得找我报销。别轻易把自己的衣服送给正是爱磨牙磨爪子时候的幼崽啊,这孩子不仅没大没小,下手还没轻没重,万一一巴掌没收住把你拍死,我到哪儿哭去。”
角名伦太郎揣着兜:“小宝很乖的。”
禅院月生“啧”了一声:“这孩子合该是你的式神才对……走了。”
她摆摆手,踏着午后的光晕离开。
小老虎四条腿跑的很快乐的跟着他,月生心想幸好另外一只小老虎不在这里,不然两个孩子玩着玩着说不准能把家拆了。这个年纪的幼崽果然精力旺盛的可怕,睡觉之前还得再溜一下它。
坏了,这下好像真成幼儿园老师了。怎么个事,小时候被式神养,长大了养式神幼崽吗?
第117章
三年级的春高, 稻荷崎和乌野都没出什么岔子。
排球部的众人对于上一届的春高输给乌野一轮游的事,已经耿耿于怀一整年了。本来期待着在IH上复仇,但IH来的是伊达工业。
这次春高, 已经三年级的宫兄弟终于如愿在大赛之中, 和乌野去年那对怪人组合再一次狭路相逢,并成功复仇。
毕业之前大仇得报, 实在是一件令人畅快的事情。反正宫侑是到处狂奔并找特意来看比赛的北信介昂首挺胸讨夸奖去了。
北信介嘴上虽然不说, 但行动上一直颇为溺爱后辈们, 果真给了一个夸夸,甚至还有一个摸摸头。
这下子一石激起千层浪, 到场的三年级和二年级们垂死病中惊坐起一般爬了起来。
“北前辈!你不可以厚此薄彼!凭什么侑这家伙能被你摸头!”
于是, 比赛结束之后, 稻荷崎这边的场地上就出现了三年级成员和二年级成员有序排队, 挨个儿到北信介面前求夸夸的奇妙景观。
而北信介果真很疼后辈, 每个站在他面前的人都能被他精准的夸奖一遍,并获得一个摸摸头后开心跑走。
“真不愧是狐狸头子啊。”禅院月生如是唏嘘道。
其实对北信介不太熟悉的一年级的后辈, 摸摸的扯了一下禅院月生的外套衣角, 小心翼翼的道:“前辈……这是什么仪式吗?”
“可以算是?”禅院月生思考一秒钟,笑着拍拍后辈的肩膀,把他往排队的队伍那边推了推, “你也去,跟着前辈们一起去领一个狐狸头子的夸夸吧, 小狐狸崽崽。”
小狐狸崽崽刚从赛场上下来没多久, 整个人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当中,被禅院月生一推, 整个人就晕头转向莫名其妙的真的去排了个队,脑子里还在想为什么狐狸头子不是侑前辈而是北前辈。
等到真的站在这个已经毕业了的、不太熟悉的前辈面前, 他还是下意识紧张的立正了。
北信介笑着夸他:“一年级就能成为正选,非常了不起。第二局结尾的那个球扣的真帅啊。”
后辈的脸涨红了,原地立正鞠躬:“谢谢前辈夸奖!”
北信介笑眯眯的:“也和他们一样需要一个摸摸头吗?”
后辈仍然红着脸,有点结结巴巴的:“……嗯!”
就跟他们隔着一个排球赛场的乌野的场合——
日向翔阳伸着脖子往那边看:“哇!是去年那个下手接跳飘球的很厉害的抗压球员前辈!他也来看比赛了!”
影山飞雄正在思考:“……是什么赢了比赛之后的胜利仪式吗?居然在排队啊。”
西谷夕欢快招手:“啊!清水前辈也来了!清水前辈!我在这里!还有旭!”
而最后一个摸摸头,则出乎意料的落在了坐在旁边的月生的头上。
轻轻的拍了拍,像从前一样。
禅院月生提起自己的背包,将变成麻花辫的长发拢在胸前,歪了一下头,神色有些感慨:“结束了啊……”
“还没有呢。”北信介莞尔,“稻荷崎这一次还没打完。”
月生瞅了他一眼:“侑都说了会把冠军奖杯拿回去了。”
北信介:“他上一次春高也是那么说的。”
宫侑:“这次是真的!!!绝对会拿给你们看!!!”
北信介无奈的叹气:“我的意思是不用给自己那么多压力——”
宫侑气势汹汹:“反正你们就等着拿奖杯就是了!北前辈你看好了,我们这一年在禅院这家伙的魔鬼训练里经受的折磨可不是白受的!”
北信介不由得回过头:“魔鬼训练?”
月生抿唇,露出了一个含羞带怯的笑容,看起来拘谨又真诚。
角名伦太郎快应激了,他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拜托了,禅院,别露出这种表情好吗?我们被你的跳发暴扣全方位无死角攻击的时候你就是这么笑的,我已经有心理阴影了,要不然你还是赔我们点钱吧。”
禅院月生:“钱没有,春高完了可以带你们吃好吃的。如果觉得训练力度不够的话……”
银岛结:“不!完全够了!一想到今年我们就要一起毕业了我居然有点庆幸,北前辈你当初到底是怀抱着怎样的想法,才把禅院这种人型凶兽招进我们社团里来的啊?!”
北信介沉吟片刻:“在阿侑三年级想乱来的时候能够压制住他——我大概是怀抱着这样的想法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宫侑立刻遭到了围攻:“好哇!原来万恶之源是你!受死吧阿侑!”
“喂!我是队长好吗?我可是队长,你们这群没大没小的……”
一片哄然的喧闹当中,北信介对禅院月生道:“你做了什么吗?”
“我什么都没做呀。”禅院月生神色无辜,“也就是看了一些很厉害的比赛,模仿了一些很厉害的主攻手的跳发让他们接一下;把我以前的训练计划修改一下给大家尝试一下;练习赛的时候打乱队伍把自己也混进去给对面的选手增加一点点的压迫感……”
北信介:“我大概明白了。”
大家都能活着来参加这次春高,真的非常努力啊。
稻荷崎是历年的排球强校,曾数次逼近冠军。然而体育赛事的冠军总是充满各种各样的意外,上一次的IH大赛上,稻荷崎惜败井闼山,所以这次春高的复仇对象并不仅仅只有乌野。
还有井闼山高中。
两支队伍都是强势的夺冠预备役,如果不是上一次春高的意外,井闼山或许能蝉联三次全国大赛的优胜也未可知。但稻荷崎这一次并不打算将胜利拱手让人。
“蝉联什么,未免也太没意思了。”决赛之前,宫治舔了舔后槽牙,这么说,“高中最后一场比赛了,怎么着也不想让井闼山连赢两次。”
宫双子对外的形象当中,似乎宫治的脾气总是跟好一些,看起来也波澜不惊一些。
但大家其实都知道,双胞胎毕竟拥有一套相同的DNA,骨子里一样的争强好胜。
井闼山的佐久早圣臣高二就名列全国三大主攻手当中,而且,因为生的月份早,在三月份开学之前,是一整个年级中年龄最小的那一批。
他的手腕超乎寻常的柔软灵活,因此可以给球施加非常独特的旋转,月生模仿的时候翻遍了这人的所有比赛视频,上一次IH的时候又近距离仔细观摩过,这才勉强复刻出来。
她的手腕没有柔软到掌心能贴到手腕的地步,因此打出来也相当够呛。好在再加上越的几次练习赛,已经足够让稻荷崎对这种球达到相当程度的熟悉和适应。
虽然排球部众人在强力的训练当中艰苦连天,但没有一个人真的放弃过一丁点。基本每次训练结束之后,还会挨个用各种各样的零食上供给月生表达感谢。
反正这一年月生是不愁零食吃的。她从前惯性往兜里揣点好吃的,但忙碌的时候就来不及。但这一年只要一打开包,就能看见排球部众人塞的满满的五花八门的食物。
没有一支队伍来到这片赛场之上是为了输,而体育竞技的赢家只能有一个。
决赛要打上整整五局,而稻荷崎,也在这一年真正捧回了去年无缘的奖杯。
漫天浪潮般的欢呼与痛哭声当中,禅院月生转个头,又退后了一步。
已经习惯性戴上了口罩的佐久早圣臣眯着眼睛:“上个月练习赛的时候我就想问了。”
月生:“什么?”
佐久早圣臣:“你是怎么做到只是看了几次,就复刻我的扣杀的?练习赛的赛前热身,我看到自由人接你的球了。”
月生的指尖抓了抓下巴,“啊……也没有完全模仿,只有六七分像吧。我也研究了很久,你的手腕太厉害了,我做不到那样。”
佐久早圣臣沉默了一会儿:“你完全有能力成为一名优秀的主攻手。”
“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不过谢谢。”月生耸了耸肩,笑起来,“我有其他想做的事。”
佐久早圣臣颔首,伸出了一只手:“还没来得及对你道谢,谢谢你的碘伏。”
稻荷崎和井闼山春高前的最后一场练习赛是在上个月,然而练习赛结束的时候,井闼山一个一年级的后辈却不慎从楼梯上滑下去,擦伤了膝盖,痛的差点满地打滚。
月生当时恰好在采买社团医疗用品回去的路上,掏出一瓶碘伏就塞过去了,塞完就因为赶着急事走了,没跟他们有太多交流。
没想到对方还记着这件事。
月生回想起这位井闼山王牌主攻手好像有洁癖来着,于是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湿巾擦了擦自己的掌心,才慎重的跟他握了一下手。
“……”佐久早圣臣的神色缓和了很多,“我其实没有很洁癖。”
只是格外爱干净而已。
月生笑了一下:“我知道。所以我决定在我们短暂的接触里也特别干净一下。”
虽然佐久早圣臣平常表现的恨不得离脏东西八百米远,但他其实只是把“爱干净”这一习惯表现的夸张了一些而已。如果真的特别洁癖,就不会来打排球了。
“禅院!我们赢了我们赢了我们赢了啊!!!”宫侑在双胞胎兄弟和队员们旁边发完疯,立刻又充了过来拽住月生快乐欢呼。
他身上还出着汗,这场比赛剧烈的消耗了他的体力,更何况他作为二传,在这场比赛中的脑力消耗同样不可小觑。
结束之后宫侑整个人几近虚脱,但炫了两袋运动果冻外加一瓶水之后,他就满血复活跳起来狂欢了。
月生倒是不介意他身上的汗,但佐久早圣臣像火箭一样飞走了,飞走之前强撑着礼貌对点头致意,速度快的像逃难。
“臣臣你跑什么!”宫侑大声逼逼,“是因为输给我所以无地自容了吗?你别跑啊过来抱一个!”
“请不要霸凌你的对手,尤其他是个特别爱干净的人。你俩在国青组过队,难道你能比我还不了解他?”月生很无语的翻了个白眼,按着狐狸的头狠狠挼了他的金毛,“好!我们赢了!今天要大吃一顿,作为真正的队长我来请客!”
宫侑手脚并用的疯狂挣扎起来:“就算大家都知道这一点,但表格上的信息队长还是我!都要毕业了你能不能不要跟我执着这个队长的名号了啊!都要毕业了!”
禅院月生大笑起来。她拽着宫侑,冲进了稻荷崎排球部的队员们当中。
“信介!看见了吗?稻荷崎是冠军!”
“稻荷崎是冠军!!!”
第118章
禅院月生很少有这样情绪特别激动, 还是高兴到激动的时候。
两年前她打死也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参加剑道比赛,赢得毫无悬念的时候其实也不怎么有意思。因为她和同组同组的孩子们有着完全南辕北辙的经历,以至于那次参加比赛的感觉其实并不好。
她觉得自己是在欺负人。
于是后来她没有再参加任何比赛, 直到北信介邀请她来稻荷崎, 又邀请她进排球部。
一开始她想好吧,只不过是坐在旁边的位置上而已, 又不是自己上去打比赛, 不会去力挽狂澜当然也不会有拖后腿的可能, 置身事外实在是一种安全感。
但果然还是做不到,因为哪怕她只是坐在那里, 也必须承认自己被赛场上的每一球的牵动着神经。
青春是那么热烈美好的东西, 就算只是看着, 又怎么能不为之牵动心神呢?
她从来不肯对排球部的众人坦白这些想法, 但今天, 她也能坦然扯着任何一个人大笑,和他们一起欢呼, 然后告诉北信介, 你的后辈们真的很令人骄傲。
他总是正确的,能做出正确的判断,正确的选择, 然后取得正确的结果。
笑是一种很奇妙的行为,发自内心的大笑过后, 胸腔里的振动所带来的愉悦感会一直持续很长很长时间。
颁奖仪式结束之后, 宫侑第一时间抱着奖杯,敏捷的冲上观众席, 率先把奖杯塞给了北信介。
去年的三年级基本都来看了比赛,宫侑叉着腰站在他们面前眉飞色舞:“补一个去年的奖杯!怎么样, 我们超厉害对吧?!”
其他人晚他一步,冲上来的时候七手八脚的把他摇晃均匀:“可恶啊被你抢先了!你小子不要总是一个人偷偷耍帅好吗!好吗!太过分了北前辈你看他!”
奖杯在已经毕业的前辈们手里轮流过了一圈,又被尾白阿兰笑眯眯的交给了一年级的正选后辈。
赤木路成探头探脑:“禅院呢?刚才不是还在?”
“禅院君看到妈妈,去打招呼了。”角名伦太郎回答道。
百合子去年就说今年还会来看比赛,她从不会食言。母女两个坐在观众席上人较少的位置,月生打了个哈欠,靠在母亲的肩头。
“很少能见你开心成这样。”百合子摸摸她的脸,莞尔,“你很少有这样大喊大叫的时候。”
这个动作让她想起月生小时候,那时候她们都还被困在院子里,而月生对外仍然是个男孩儿。
被当做继承人来培养的“长子”,似乎就这样被轻易剥夺了如普通孩子一般大哭、大笑、大闹的资格。所有人都在她成长的过程当中不断的审视着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是否都符合要求与礼仪。
那时候的月生有时候会一个人跑去找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枕在她的膝盖上,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那么睡上一整晚。
百合子知道月生有时候很想大声痛哭,因为禅院家那个环境一点也不好,她在哪里一点也不开心。没有选择的余地自然就是失权,那时候两个失权的人只能依偎在一起,因为她们除了依偎束手无策。
后来月生终于长大了,她在十二岁那一年就匆忙又冲动的将自己的剑指向了父亲。简直莽撞的要命,但也英勇的要命。
但十二年如此的长久,在这长久当中养成的沉默习惯是无法说改就能改掉的。但幸好月生的朋友们也都是好孩子。
她今天那么开朗的大笑,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失去的少年时代。百合子遥遥的看见举起双手的她的时候,心里一酸,险些落下泪了。
“我今天真的,真的很开心。”月生闭着眼睛,仍然保持自己在母亲肩头蹭蹭的习惯,“而且你也来了,我特别高兴。”
百合子握住她的手。
“其实我想,也许我应该和你道歉的。”
月生睁开眼睛:“嗯?有哪里要跟我道歉?你找了新男朋友吗?也不至于吧……”
“不是那个。”百合子有点失笑,伸手为她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发丝,轻声道,“我离开禅院家之后,花了相当长的时间去做我自己,可是我回过头的时候,又想,我好像并没有好好做你的母亲。”
月生道:“我没有那么觉得。对我来说,没有比你更好的母亲。”
百合子不由得莞尔:“你先听我说……我有时候会觉得,自己真的很幸运。”
在轰然的体育馆中,所有的声响仿佛都被隔绝了。现在好像只剩下她们两个,在这里小声的谈心。
“我年少的时候,坚持一定要出去读书。因为我觉得,只要到了外面,我就一定会有离开禅院家的机会。但是,我失败了。我又被架在禅院家为我准备好的院子里,好像一辈子都要屈服于命运。”
百合子近乎平和的提起那段漫长的痛苦,“我其实一点也不想生孩子,我不喜欢靠近男人,我从十岁开始激烈的觉得,男人是一种和我完全不同的物种……后来我被命运摆布,整个人就要屈服的时候,你出现了。连我自己一开始都以为,我会生下一个儿子,可是上天把你给了我,阿月。”
月生温柔的看着母亲的眼睛,她们两个的眼睛几乎一模一样,此刻也闪动着相似的情绪。
“直毘人做出让你女扮男装的机会的时候,我想这也许是一个新的机会。因为你是个女孩子,倘若你不想一生都提心吊胆的生活在秘密泄露的恐惧当中,那就必然要走到和禅院家撕破脸的一步。这一点我要和你道歉,你来到我身边时,我只认为老天还没有封死我所有的路。”
“我原本的人生计划里面没有成为母亲这一项,我不想用我母亲对待我的方式对待你,但我也不知道一个好的、正确的母亲究竟应该是什么样的。”百合子有点出神的说,“有时候我做选择好像也没有想的特别明白,我的心想要这么做,于是我就这么做了。”
“离开禅院家之后,我好像也在尽我的全力爱你。可这些都在做完自己想做的事情之后,而我想做的许多事情里都没有你。现在你长的那么大了,再来问你会不会觉得冷落你好像也显得虚伪。”百合子组织着措辞,“对不起,我想我大概没有成为一个很好的母亲。”
月生想了想,问她:“你会后悔你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吗?”
百合子很笃定:“当然不会。这么说大概会把你排在后面吧,但就算重来一次,我也会先宴请十八岁被关回禅院家的我自己。”
“这不是很好吗?”月生笑起来,没骨头似的靠在她身上,道,“人类总是对‘母亲’施加非常多的期待,但对‘父亲’就没有。可是你很好啊,你特别好。”
她掰着手指头数,“你不想当母亲,可是你被迫生了我之后也没有把我掐死,这一点我应该给你磕头道谢的。而且我出生的时候我们也才刚认识,怎么能要求一个人特别爱她刚认识的人呢?你敢说后来我们渐渐相处起来后你不爱我吗?”
百合子莞尔:“我当然很爱你,阿月。”
“对吧?你没有身体虐待我,没有精神虐待我,也从来没有背叛我。我跟直毘人干起来的时候你也站在我这边。”月生说,“我们一起回家之后,你关心我的衣食住行,会看我的作业,跟我的老师交流,在我生病的时候带我看病,睡不着的时候给我讲故事……无论是作为家人,还是作为朋友,我都觉得你特别好。”
月生总结陈词:“我觉得你是一个特别好、特别正确的母亲。别人怎么样我不太清楚,反正在我这里,你是什么样,特别好、特别正确的母亲就是怎么样。而且,你也不用非得把自己当我的母亲呀,我们两个当朋友不是也特别好吗?”
百合子轻轻的笑起来,她揉了揉月生的脸蛋,在女儿发出“呜噜呜噜”的声音的时候拥抱了她。
“我这一生恨过很多人。我恨我的祖父,恨我的父母,恨花言巧语欺骗我的禅院直毘人,恨背叛了我的直哉。”百合子垂下眼睛,轻声说,“可你是上天给我的礼物,我一直想,拥有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我希望就算不拥有我你也能幸运。”
百合子的眉眼变得很柔软,她笑了笑,带着点微微的苦,“希望吧。”
“咕噜咕噜咕噜。”月生说,“怎么这两天emo啦?你上次回京都请直毘人吃枪子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唉?也没有。我只是突然想,我年纪小的时候挣扎在父母爱不爱我的难题里,又想到我是否让你这样挣扎吗?”
“没有噢。”月生回答道,“直毘人不爱我我知道。你爱我,我也知道。”
百合子笑起来了,还是忍不住把她的脸当橡皮泥似的揉来揉去:“你要回去一趟吗?”
“大概吧。”月生说,“毕业之前先回去一次。”
百合子“嗯”了一声。
“那你现在呢?”月生小声问,“你还挣扎在这些质疑的情感当中吗?”
“我已经放弃了。”百合子平静的回答道,“毕竟他们都已经死了。我不打算隐瞒你,但我确实花了很长时间,才从那些让我感到剧痛的情感当中挣扎出来。”
月生安静了许久:“我知道。”
百合子年少时也许也对来自家庭与父母的情感和压迫困惑许久。
他们好像爱着她,又好像不爱。他们说为了她好,又把旧的枷锁套在她的脖子上。
这是感情中格外疼痛的一种。爱也不纯粹,恨也不纯粹,两种感情纠缠混杂在一起,落在身上就是一件藏满了针的外套,穿上时,落在身上就是针扎般的剧痛。
百合子十五岁去高专读书。
那不仅仅是一个去学校的决定。
那是她第一次想要把那种剧痛从骨头里撕扯出去。
那是她人生当中的第一次逃亡。
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比自己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