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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7章

    客厅一时寂静无声。

    楚清微屏呼吸,脊背紧靠沙发夹角,身体僵硬如同木偶。顾烈将全身的重量压过来抱住他的时候,楚清才有一点反应,下意识抬手要推。

    手指马上要触碰到顾烈殴打齐权时,撕裂一小块的衬衫衣摆前,又猛地停住。

    拒绝的动作最终收回。楚清指尖蜷缩,小声说:“顾烈......你好沉......”

    顾烈眼眸半阖不为所动,一只手臂挂在楚清脖子,倒在他身上假寐。

    像个在外奔波一整天而疲惫至极,回来后只想抱住伴侣充电的普通丈夫。

    “我抱一会儿。”半晌,顾烈说,“清清,你听话。”

    楚清便努力放松肩颈,让后背全部靠向沙发,甚至挪动胳膊的摆放位置,让顾烈更舒服些。

    “......刚才的问题,你怎么不回答。”顾烈眼睛没睁开,大手在楚清后脑勺拨弄,有一下没一下撩他头发,想知晓答案,“什么时候会喜欢我?”

    楚清紧张,诚实地说:“我不知道......”

    从小到大他身边的人虽来来往往,各形各色,但始终能伴其左右的只有顾烈一个。

    除了身体的异样楚清隐瞒了二十年,他们之间没有秘密,透明的分不出彼此。别人找楚清都得先通过顾烈的同意,顾烈去哪儿,也一定会提前告诉楚清。

    没人当面对楚清表达过喜欢——齐权的追求令人反感,他单方面地自作多情——或许有人表达过,但顾烈早就将这些对楚清有意的桃花扼杀在摇篮之中了。

    本就对感情迟钝,二十年来没经历过,更是满头糊涂,楚清怎么能说明白什么时候能喜欢顾烈?他根本不敢作任何承诺。

    况且他从小就记着自己和少爷尊卑有别,这时让他们给彼此的身份划等号有些强人所难。

    楚清又为难地说了句:“我真的不知道......”

    “嗯,我等你。”顾烈说。

    他抬眸起身,牵起楚清的手去洗手间,把干净毛巾打湿,给楚清擦拭下唇方才被他恶劣抹上去的血。

    毛巾多了块红褐污渍,楚清的唇回归淡润。顾烈又转头把自己弄干净,迸溅的玻璃碴子,已经干涸的血点,一一从他身上褪离。

    很快,他罪犯般的凶恶形象被正人君子的外表取代,楚清觉得这才是他相处了二十年的真正的顾烈,情绪已不自主地平静。

    “接个吻吧。”顾烈说。

    楚清讶然:“啊?”

    疑问瞬时吞进肚子里,楚清的唇被不给他任何反应时间的顾烈堵回去,凶得几乎想把他吃了似的。楚清反抗不过,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反抗,但唇瓣竟下意识地微启。

    意识到这点,顾烈的眸色暗沉似海。他身体稍退,眼眸垂落锁定着楚清的唇,忽而意味不明地低笑,紧接着又追过去索取。

    家庭医生应该

    是给齐权包扎好并送进了医院,给顾烈打了个电话,简单说明情况。顾烈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一次性解决心头大患,让顾烈心情不错。他细心地给楚清做了饭,接着动手想把稀巴烂的客厅恢复原样。

    两小时过去,原样实在无法恢复,但也干净如新,不像遭受过重创的样子。

    接下来二个月的日子风平浪静,除了不能出门,楚清过的不知今夕何年,舒坦的日子简直能称神。但每到夜晚来临,顾烈就像头发疯的斗牛,抓着楚清努力地备孕。有时候大白天也要为这个素未谋面,并且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有的孩子努力。

    没了第二者的插足,顾烈还是那个顾烈,对楚清的照顾面面俱到,细致入微。可楚清知道他们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他摇头哭说我真的不能生,顾烈却仍一意孤行,将实践进行到底。每次结束顾烈甚至会着魔一般抓过一个抱枕塞在楚清后腰,防止备孕因子流初莱。楚清用手背挡住几乎已经流干泪液的通红眼睛,倦怠昏沉道:“真的不能的......你怎么不信......我是医学生......你得相信我说的话啊......()”

    最近二四个月,楚清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家里的花园。初秋临至,艳阳高照,原先顾烈在花园里种了许多漂亮的花,如今开得正浓,香气逼人。在里面待片刻,楚清便觉得周身全是花香。

    天然的香水味道。

    秋千长椅荡在树下,楚清拿了本医学的大部书,看了没一会儿就觉得困,把书放在旁边,胳膊搭在秋千椅背上,额头枕着手背假寐。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很容易便会感到困顿,总是想偷懒不想忙活。不知是被顾烈养得太好,还是因为出不去没了努力搞学业的心思,楚清昏昏欲睡。

    明烈的阳光透过大树的浓密树叶漏下切割过的光线,有两束打在楚清后颈,让那截肌肤显得更加细腻。如若不是阳光让上面的几个咬痕无所遁形,他的颈像玉一般,堪称绝妙的艺术品。

    多日不去公司,顾烈视频会议开得多,有时候很久都待在书房。今天的会议开完,他发现楚清不在客厅,自发去花园寻找。

    周围初秋花开盛期,却无一朵能比得过秋千椅上的青年。顾烈走过去,在微微晃荡的秋千椅的另一边曲腿坐下,把楚清捞进怀里。秋千猛地动了动,腰间和肩膀又同时传来熟悉的触感,楚清立马惊醒。

    抬睫转头看过去,嗓音有陷入浅眠的沙哑:忙完了??[”

    “嗯。”顾烈摘掉从树上飘下来坠在楚清发间的碎叶,俊冷无情,“我是不是说过让你在来花园之前,先跟我说一声?”

    楚清肩颈微僵。

    顾烈说:“为什么让我找不到你?”

    “我没有......”楚清低声,眉尾轻皱透着微微的惧意,“我看你在开会,怕打扰你所以才没有说话......你也不会找不到我啊,我又出不去......”

    “想出去?”顾烈拿食指的指腹像玩儿似的摸楚清纤长的睫毛,楚清眼睫

    ()

    一阵乱眨。

    顾烈自顾自嗯道:“不说话就是不想。”

    “不是......”楚清抓住顾烈的手,不让他碰自己睫毛,眼睛会特别痒。

    “我想出去。”他看着顾烈的眼睛,细究之下有些急切的期待,“顾烈......我能出去吗?”

    “你喜欢我吗?”顾烈问。

    楚清不会说谎话,每次连骗顾烈都不会。

    他眼里透露出不安:“我不知道......”

    他不确定什么叫喜欢。在网上他搜索过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受,很多条他都占了,但仍然不敢确认。

    因为上面说,喜欢谁后,情到深处,会很想和自己喜欢的人做......但是楚清不想。夜晚是顾烈按着他索要的必经之路,不用假设幻想,所以楚清对这种事根本没有好念头。他每天做的最多的祈祷就是希望顾烈今天不行,让他精力不要那么强盛,但没一次实现。虽然......楚清会舒服,但累也是真累。医学上不建议那么频繁,会预支以后的幸福生活。

    时间一久,楚清试图和顾烈讲道理,完全没用。顾烈执念很深,他想要一个和楚清共同孕育而出的孩子,尽管楚清说了无数遍他真的不能生。

    “你不怕把身体搞垮吗?”

    楚清终于把这句话对顾烈提问了出来。

    闻言顾烈面色平淡,全然没有被挑战了男性尊严的愠怒,甚至莞尔:“清清,关心关心你自己吧。跟我比起来,身体快垮掉的好像是你。坚持时间太短。”

    楚清:“......”

    楚清抿唇郁闷,后问:“我要是真垮了,你打算怎么办?”

    顾烈说道:“我没同意,你垮不了。”

    楚清顿时将唇抿得更紧切。

    今天私自到花园,没有提前和顾烈说,回去后楚清被顾烈找茬,楚清躲之不及哽咽道歉,说下次一定提前告知,哪怕顾烈正在开会,视频那边所有人都能听见他喊人的声音。

    晚饭间楚清身心疲惫,精神蔫蔫的,用汤匙舀汤喝都觉得手酸胳膊无力,想睡觉。

    显然注意到他这段时间的反常,顾烈摸了摸楚清头发:“最近你有点懒。”

    楚清:“......嗯。累。”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说些家常话,最后不知怎么,聊到楚清大学两年吃别人送午饭这件事。

    “说了不让你吃别人给的东西,每次都气我。”顾烈抓住把柄发难,振振有词地说,“高中不听,大学还不听。”

    楚清手指轻轻一松,陶瓷汤匙“哒”一声轻响掉进碗里。

    他面容突然有些古怪,开口谴责道:“顾烈,你真幼稚。”

    顾烈蹙眉:“?”

    “那些零食和午饭不都是你给的吗?我知道是你给的所以不想浪费也是错吗?”楚清委屈控诉地说道,“有时候我真弄不明白你,一天天的净发神经。”

    顾烈:“......”

    幼儿园楚清吃

    了齐权给的过期零食,进医院输液。身体痊愈后顾烈便再也不让他吃别人给的任何东西。

    为防止不好的事再发生,顾烈做了一段时间“外人”,没和楚清说,每天都偷偷地往楚清桌兜里塞零食,就看他有没有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但他不知道第一次这么干的时候就被楚清看见了。不过小少爷要面子,楚清没揭穿他。

    自此楚清看见零食就吃,而顾烈便以为他根本没记住自己的话,天天生闷气,甚至说:“知道是谁给的吗你就吃!”

    有时更会直接把楚清手里的东西夺过来,冷着脸丢垃圾桶。

    而楚清能知道什么东西是顾烈给的,则是因顾烈会悄悄做标记。零食包装故意弄出豁口,午饭包装故意弄烂一角。但他长大后俨然忘了自己有这个毛病,还以为楚清谁的东西都要,惯会没事找事。

    “......”

    客厅一时静得落针可闻。

    怪不得每次顾烈问这些令人尴尬的话时,楚清的眼神都像看神经病一样地看他。

    铁骨铮铮二十一年,顾烈阖眸扶额,第一次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还有什么脸见人。

    压抑了许久的脾气,今晚总是往心口窝。从身体开始不自主地惫懒,伴随楚清的其实还有烦躁,好几天了。

    看到明显有点心虚的顾烈后他猛地气不打一处来:“除了我谁能忍得了你啊!”

    顾烈霎时抬眸:“不对......你明知道是我给的东西,所以才敢吃的,不怕生病。除了你,这个世界上确实没有人能受得了我这种混账——”

    他突然笑了声,想明白缠绕了他们几个月的谜题般高兴,真心实意道:“清清,你这就是喜欢我、爱我啊。”

    楚清恍然大悟地怔住。他张嘴想说点什么,但今天晚饭味道有些重,一阵反胃忽如其来,他赶紧起身往洗手间冲。

    顾烈脸色霎时凛冽,连忙跟过去,蹲跪在扒着马桶的楚清身边拍他后背,焦急道:“哪里不舒服,你怎么......”

    问话蓦地中止,楚清明显同样意识到,吐了会儿什么都没吐出来,茫然地盯着顾烈的手,呢喃出声:“......不会吧。”

    顾烈到底是什么品种的畜生啊,楚清一个男人都能怀?

    他们谁也没耐心等,楚清恢复的差不多,顾烈便马不停蹄地带他去最近的医院。

    ——真怀了。

    看着明显有悖常理的数据报告,楚清眼神更加茫然。二个多月的奋战催熟,肚子里真的有了个孩子。可他根本没准备好,甚至觉得害怕。

    男人怎么生啊......楚清下意识抬眸寻求安全感般巡摸顾烈的身影。看到他神态既紧张又兴奋的和医生讨教注意事项,楚清一颗震撼的心脏突然回落到实地,坦然接受了。

    怀了个孩子而已,谁说男的不能生。

    来年六月,顾家迎来一位新成员。皱巴巴的丑小孩儿,顾烈贴着楚清又抱又亲,眼中滚烫的泪滴到他脸上。他一遍一遍地说以后再也不生孩子了,祈求楚清不疼。手术完刚转普通病房,楚清的唇瓣血色不多,但始终扬着笑容的弧度。

    他不想看见顾烈哭,微哑着嗓音故意问道:“跟你姓还是跟我姓啊?”

    顾烈抱着他:“跟你姓。”

    楚清毫不推辞:“我生的当然得跟我姓。”

    顾烈音颤:“嗯。”

    相伴二十几年,他们在彼此的生活中早已不可或缺。共同孕育的幼小生命,是他们把自身所有深情全部交付给对方的见证。

    他们还要一起走好多年。

    携岁月年华,赏大好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