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因为生病, 杂志社批了漆夏一周病假，之后身体好转不用再去医院，漆夏就正常上班了。
这天上午, 她到工位刚刚坐下, 就被主编叫进了办公室。
孙芙递给她一杯咖啡，“身体怎么样？能喝咖啡吗？”
“好多了。”漆夏接过咖啡喝一口, “谢谢主编。”
孙芙平时话不多，和下属习惯了保持距离, 喜怒不形于色，今天却一反常态, 脸上挂着笑容，任谁都看得出来她心情很好。
漆夏有点奇怪，“主编, 你叫我来有什么事。”
“杨甫的采访做得不错。”孙芙笑着看向她，“上次郑心妍采访，杨甫说的内容没什么深度，再加上郑心妍不是把人得罪了么, 总编虽然保住了采访，但对内容质量没抱希望，你给了我们一个惊喜。”
其实漆夏也很震惊，那天她去研究所采访, 杨甫的助理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对他客气极了。杨甫本人也是，对于一些专业类问题两人聊得很深。
孙芙道：“所以我和总编都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搞定杨甫的？”
漆夏一噎。
做这行久了, 大家都是人精，难搞的采访对象总不可能忽然就转变了态度, 一定有什么原因。
漆夏笑笑，“托一个朋友帮忙，打听了一下杨甫老师的雷点。”
“这样啊，你还有这样的人脉。”孙芙满意地点点头。“行了，尽快把稿件写出来，发给杨甫团队审。”
“嗯，我知道。”
孙芙又道：“还有四月的晋升答辩，你准备一下。”
其实这个机会落在自己身上，漆夏一点都不意外，原本今年的晋升，她最大的竞争对手是郑心妍，现在郑心妍离职，轮到她理所当然。
从主编办公室出来，遇上几个同事，大家纷纷关心了她几句。漆夏笑着谢过，回到工位打开电脑，专心写杨甫的采访稿。
稿件前几天她已经写得差不多了，只需要再收个尾。上午十一点多，漆夏写完稿件，分别发给了主编和杨甫助理。
她站起来活动活动，问甘瑶：“去吃午饭吗？”
“走吧。”甘瑶合上电脑，两人拿着工卡往楼下走。
等电梯的时候，正好遇见了徐杉凯，徐杉凯冲她们微笑点头，然后拎着外卖回工位了。
甘瑶小声嘀咕：“我告诉你，徐杉凯和她前女友复合了，他前女友你记得吗？在楼上那家科技公司做运营，前两天我看见他们牵手一起下班。”
“靠！徐杉凯真是个渣男，他追不上你就吃回头草。”
漆夏去捂她的嘴巴，“你小声点，徐杉凯和谁在一起不关我事，我们就是普通同事好吧。”
“对对对，我们夏夏才看不上他。我就是觉得，这种三心二意的男人很下头。”
甘瑶又说：“还有个八卦，郑心妍入职小赵总的科技公司了，在那边做新媒体编辑。”
说曹操曹操就到，刚到楼下，就遇见了郑心妍。
郑心妍白她们两个一眼，趾高气扬地走了。
甘瑶性格有点冲动，当即也翻了个白眼。
“好啦，没必要和她置气。”漆夏拉着她走出大厦，转移话题说：“你和聂海最近怎么样？”
甘瑶撇撇嘴，“就还是暧昧吧，民航飞行员这个职业，真没多少时间陪女朋友，我和他差不多半个月才能见一次。”
漆夏想想，她和陈西繁好像也有一周多没见面了，微信上会聊，但陈西繁最近飞国际长途，不能及时回复消息。
吃完饭午休，漆夏发了一条消息给他，【我四月份要升职了，杨甫的采访多谢你，到时候请你吃饭呀。】
陈西繁：【好，提前恭喜漆记者。】
陈西繁：【今天几点下班？来接你。】
漆夏：【六点，你今天下班很早吗？】
陈西繁：【嗯，现在在大阪，三点半落地京市。】
漆夏没办法拒绝，她打字：【好，下班见。】
退出聊天对话框，甘瑶分享了一条链接给她，说：“曼斯甜品店做活动，分享这条链接到朋友圈，有机会中他们家的霸王餐，而且是不排队不限量的那种哦。”
曼斯是京市一家有名的网红甜品店，价格贵味道好不接受预定，平时购买至少要排一小时的长队。
漆夏心动，顺手把这条链接分享到了朋友圈。
另一边，大阪关西国际机场，AH0932航班驾驶室内，陈西繁把耳麦挂在脖颈上，等待乘客上机。
今天和他搭档的是一位性格很内向的副驾驶，不太爱说话，等待的间隙，两人各自看手机。
点进朋友圈，陈西繁一眼就看到了漆夏分享的那条链接。
他不太留意这种网红店的营销套路，只get到一个信息，漆夏想吃这家店的甜品。
思考片刻，陈西繁拨通了贺骁的电话。
贺骁今天没什么事，约了人在庄园打高尔夫，“喂繁哥，我……”
不等他说完，陈西繁便道：“去曼斯买几款甜品，下午我来找你拿。”
“什么玩意儿？”贺骁奇怪，“曼斯……那家网红甜品店？繁哥，你不是不爱吃甜的吗？什么时候口味变了。”
陈西繁声音懒洋洋的，“你管那么多？”
“我在庄园打高尔夫呢，那家甜品店出了名的人多，上次许幼菲想吃，我排队排了两小时。”
“让你助理去。”
贺骁不干了，“那是我助理还是你助理啊？”
陈西繁尾音拖着，“怎么，不行？”
“行行行，我让他去。呃……繁哥，那你得表示一下吧，你家地下车库那辆限量版suv……”
陈西繁轻笑一声，“嗯，它是你的了。”
“得嘞，以后我助理就是你助理，随便使唤……”
这时，乘客上机完毕，乘务组关闭舱门。陈西繁戴好耳麦，正准备和塔台沟通放行，耳麦里，忽然传来乘务长的声音。
“陈机长，紧急情况。”
陈西繁神色一凛，“说。”
“刚刚上机时，有个小孩往机身扔了几枚硬币……”
这种情况对于民航人来说简直是噩梦，飞机使用涡轮发动机，硬币进入后，会造成机械故障，这意味着，之前的绕机检查白做了。
这趟航班注定取消。
陈西繁迅速做出决断，向乘客说明情况后，让乘务长报警，然后叫来机务人员，调监控，拿着摄像探头一点一点地检查。
乘客下机时怨声载道，那个扔硬币的熊孩子吓哭了，他的家长则大声嚷嚷着小孩子不懂事，蛮横无理，说要向航司投诉机组人员态度恶劣……
陈西繁眉心蹙着，心情实在不美妙，他掏出手机，给漆夏发了一条消息。
*
一下午，漆夏的心情都很好，平时上班不太注意形象，趁着去洗手间，她补了补口红。
出来时，手机翁地一声，屏幕上，熟悉的名字跳了出来。
陈西繁：【抱歉，工作上有点急事，不能来接你下班了。】
漆夏努努嘴，有点失落，但还是通情达理地回复：【没事，工作要紧，你先忙吧。】
下班后，漆夏照常坐地铁回家，刚好家门口，就看见了唐荞。
“夏夏，好久不见啦。”
唐荞住在岚城，天天当空中飞人，两人不太常见面。
漆夏惊喜：“你怎么来了？”
“今天飞京市休假半天，顺便过来看看你。”
漆夏挽着她的手，“走吧，上楼。”
回到家里，漆夏洗了些水果，简单做好三菜一汤，和唐荞边吃饭边聊天。
唐荞手机一直响，漆夏问她：“怎么了？工作上有急事吗？”
“工作群里说，今天在大阪，有熊孩子往飞机上扔硬币，导致航班取消了，哦，就是你高中同学，大帅逼陈机长那趟航班。”
之前漆夏和唐荞说过，陈西繁是她的高中同学。
漆夏蹙着眉，追问：“怎么样，严重吗？”
唐荞啃着排骨，“哎，飞机上什么人都能碰见，那个熊孩子的家长可横了，说要投诉机组人员呢。”
心一下揪紧了，漆夏问：“被投诉会怎么样？”
“得了吧，不抓他进局子交罚款就是宽宏大量了，家长还有脸投诉！”
漆夏稍稍安心，唐荞又说：“其实我们这行挺受气的，你不知道，我今天还遇见一个奇葩乘客，问我飞机餐食为什么没有q/q糖。”
“我听说，陈机长家境优越不愁钱花，他为什么要当飞行员啊？节假日不规律，整天在天上飞风险又高，玩转资本坐着数钱不香吗？”
顿了顿，漆夏缓缓道：“那是他的梦想。”
“他中学时就特别喜欢飞机，家里有很多飞机模型。你不知道，陈西繁是为天空而生的。”
曾经，漆夏以为他再也不会飞上蓝天了，但陈西繁做到了，漆夏为他感到开心。
唐荞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等等，你为什么知道陈机长家里有飞机模型？你去过他家？”
“呃……”漆夏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和陈西繁的关系，点头：“嗯，去过。”
唐荞语出惊人，“靠！你和陈机长……难道睡了吗？”
漆夏一口水呛进嗓子眼，不停地咳嗽：“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那是哪种关系？”
不等她回答，漆夏手机忽然响了，是陈西繁。
她赶忙接起，“喂——”
电话那头，陈西繁的声音裹挟着滋滋电流传来，磁性又低沉，“在家吗？”
漆夏心跳一瞬间就快了，耳朵也有点烫，“在的。”
“下楼，有东西给你。”
“你在我家楼下？”
“嗯。”
这会晚上十点多了，漆夏顾不上其他，和唐荞说一声，换好鞋子往外走。
下楼的途中，她并没有挂断电话，小声说：“这么晚了你怎么还过来呀，明天不是还有航班吗？”
“想见见你。”
因为这句话，漆夏整个人如走在云端，每一步都好不真实。
有一种灼热的膨胀感，撑得心口满满当当。
最近陈西繁说话，真是越来越直白了，漆夏都有点招架不住，脸不争气地红了。
到了楼下，一眼就看到路边，一辆黑色车子打着双闪。
陈西繁透过车窗看见她，下车，招了招手。
“冷不冷？”陈西繁脱下外套，很自然地披在她身上，“怎么不穿外套就下来了？”
京市冬天漫长，即便入春后，夜里还是很凉。
总不能回答，因为着急见你，漆夏尴尬地笑笑，说：“忘记了，你要给我什么？”
陈西繁转身打开车门，拿出一只纸袋。那纸袋容量很大，白色很有质感，封面写了一串英文字母。
漆夏一眼认出来，这是曼斯家的甜品。
“你……你看我朋友圈了？”
陈西繁把袋子递给她，“嗯，找人什么都买了点，不知道这些种类你喜不喜欢。”
打开袋子一看，里面有芒果班戟，卡曼橘，千层蛋糕……都是那家店的招牌产品。
机场距离市区几十公里，真的会有人，大晚上跑那么远，只是为了给她送吃的。
手中的袋子沉甸甸，漆夏抿唇，细声细气地说：“陈西繁，你……你对我好得过分了。”
“嗯？”他俯下身来，清爽的薄荷味道席卷，陈西繁笑了笑，拖腔带调地问：“怎么了，不适应吗？”
“有点。”
“哦，那你抓紧适应一下。”
他没追过女孩子，不知道把握怎么样的度才能不让女孩子尴尬乃至反感，一切都是遵从本心地去做。
他的话说完，漆夏脸颊又烫了，幸好天色暗，他应该看不到。
陈西繁提议说：“在附近走走？”
“好。”
于是，漆夏把一袋子甜品放在车上，两人在小区附近闲逛。
这个点，出来散步的人很多，老人，夫妻，小孩……枯树枝上长出了嫩芽，春天真的来了。
慢慢走着，漆夏道：“我听说今天你们航班有人扔硬币？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就是花费时间。”
飞机检查后，取出硬币确认没问题，机组人员才返回京市。这一趟挺折腾的，陈西繁神色有些倦怠。
漆夏拍拍他的肩，“辛苦啦，陈机长。”
闻言，陈西繁扬了扬眉，淡淡笑着，“确实挺辛苦的，所以，漆记者能不能帮我充充电？”
“怎么充电？”
陈西繁表情有点坏，看起来不大正经，“比如……抱一下？”
“……”
漆夏愣了愣，心跳漏了半拍，她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
陈西繁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无奈道：“漆记者不愿意就算了。”
“我……我不是随便的人。”漆夏低着头，开玩笑似的缓解尴尬：“再说了，我的拥抱不能白给，要收费的好吧。”
陈西繁步子顿住，俯身看她：“是吗？怎么收费？”
漆夏翘了翘嘴角，语气随意：“嗯……五百块一个小时。”
“行，等着。”
陈西繁说完，忽然掏出了手机，低头点亮屏幕。
那瞬间，漆夏心脏几乎要骤停。
他在干嘛？不会真的给她转账吧？
漆夏解释说：“我开玩笑的。”
下一秒，口袋里的手机嗡地震了声，漆夏点开微信，两人的对话框里提示：【繁星历历看给你转账50000。】
她惊讶地抬头，对上陈西繁带笑的眼睛。
男人朝她伸开胳膊，懒散道：“过来，抱我。”
第52章
小区附近商业并不繁华, 没有霓虹，也没有川流不息的车辆，夜色融融, 偶尔经过几个行人, 周围安静极了。
昏黄路灯下，陈西繁的笑是那么明亮, 漆夏被晃得有些晕眩。
心口落下密密麻麻的鼓点，她抿抿唇, 小声：“你别闹了。”
“嗯？”陈西繁开玩笑道：“拿钱不办事？”
“我……我又没收。”
“可我给了。漆记者，不怕我投诉你吗？”
漆夏怔愣：“你想投诉我什么？”
陈西繁理不直气也壮, “投诉你欺骗消费者的真心。”
脸颊好热，整个人都快烧起来，漆夏又急又气, 也没管那么多，伸手在他胳膊上打了一下。
“你好烦呀，我说不过你。”
陈西繁蓦地仰头笑起来，他笑声爽朗, 看得出来心情真的很好。陈西繁觉得自己没救了，只觉得漆夏抓狂动手的样子好可爱。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姑娘那么好玩，随便逗一逗就炸毛。
漆夏皱了皱鼻子, “你还笑。”
玩闹一会, 陈西繁轻轻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好了，不逗你, 别生气。”
漆夏这才言归正传，“我没有生气。”
她是害羞, 以及走在曾经暗恋的人身边，无处躲藏的忐忑。
这段时间，漆夏觉得自己好像身在一个美丽的泡泡里，很多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就那样真实地发生了。
开心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毕竟泡泡美丽却也易碎。
她不知道，该不该放任自己心意。
陈西繁明天还有航班，两人绕着附近走了一圈，他就准备回去了。
临走前，陈西繁把一袋子甜品递给她，“回去早点休息。”
“你也是。”
陈西繁散漫地应了声，挥挥手，“上去吧。”
漆夏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他。
陈西繁站在车门旁边，低头百无聊赖地踢着路边的几颗小石子，他脖颈微微弯着，很随性的样子。风将他黑色大衣吹起一角，夜色里，总感觉他的身影有几分清寂。
手里的纸袋沉甸甸，隐隐可以闻见甜品的香气。
这个人，大晚上跨越半个城市，来给她送甜点。
想到这儿，漆夏心脏柔软了，她犹豫着，努力说服自己：其实朋友之间抱一抱也没什么吧，蛋糕漆圆不开心她也会抱抱呢……
身体比大脑更快做了决定，漆夏忽然小跑回去，她大着胆子，伸手轻轻拥了拥陈西繁。
这个拥抱短暂得犹如流星划过，漆夏飞快抱完，说：“回去路上车开慢一点，拜拜。”
然后，她做贼心虚，拎着纸袋逃似的，一溜烟没影了。
陈西繁都没反应过来，他僵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唇角弯弯，无声地笑了。
一路跑回楼上，刚开门，漆夏就被唐荞拉到沙发上，一通严刑拷问。
“老实交代，深夜和哪个野男人鬼混去了？”
“有个朋友过来找我。”漆夏把纸袋放在桌子上，从里面取出一个芒果班戟递给她，“吃吗？”
“男性朋友？”
“嗯。”
唐荞对吃的来者不拒，接过咬一大口，含糊着说：“我靠，那个野男人真会挑，这甜品好好吃，他是不是在追你？”
漆夏扯了个抱枕抱着，鼓鼓腮帮子：“我也不知道。”
“哈？”唐荞目光紧紧盯着她，“什么叫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呀，你可以理解为暧昧阶段吧。”
“哦哦懂了，那你也喜欢他对吧？”
漆夏眼睛睁圆了，“你怎么知道？”
“拜托，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你一个眼神我就知道什么意思好吧。”唐荞吃完一个芒果班戟，又拿了一块千层蛋糕，“如果不喜欢他，你根本就不可能下楼和他见面，更不可能收下他的甜品。”
漆夏撇撇嘴，安静了好一会，才说：“你记不记得我以前和你说过，我有个暗恋对象。”
“记得，好多年前了吧，那会我们在长宜旅游你提过。”
漆夏把怀里的抱枕抱紧了些，“去年我又遇见他了，现在……我们的关系很暧昧。”
“这是什么奇妙的缘分！”唐荞快好奇死了，“所以呢，这么多年过去，你那个暗恋对象就没变丑，也没变秃吗？”
“当然没有！”
唐荞点点头，化身爱情专家，“我懂了！说句实话啊，这种情况，你最好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等着他来追你。”
漆夏蹙眉：“怎么听起来像渣女？”
“哪里渣了？反正你就跟着自己的心走，先这么暧昧着，但绝对不能率先挑明。这是我的经验之谈，大学时一个男生和我搞暧昧，我主动挑明关系，我们就没有然后了。”
在感情这方面，漆夏还是个新手，唐荞倒是感情经历挺丰富的。
漆夏轻轻“嗯”了声，“反正……先这样相处着吧。”
夜深了，没吃完的甜点漆夏放进冰箱，洗漱后，和唐荞躺到一张床上。
躺了一会，漆夏却没有睡意，一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刚刚那个若有若无的拥抱。
她竟然，主动抱了陈西繁！
这简直不可思议。
漆夏翻了翻身，小声：“唐荞，忘了告诉你，其实我的暗恋对象，你也认识的。”
“唐荞？”
没人回答，看来已经睡了。
第二天一早，唐荞就回机场工作了，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没空见面。三月中旬，新的一期《科学时刊》杂志上市发表。
漆夏采访杨甫的稿件刊登在杂志重点版面，获得非常不错的曝光度，与此同时，漆夏的知名度也打开了。
那段时间，科学记者圈里提到漆夏，大家都有印象，而漆夏的邮箱里，每天都能收到猎头和各大行业峰会的邀请邮件。
这天是周三，漆夏和漆圆约好一起回家做饭。下午没什么工作，漆夏潜心准备升职答辩的ppt。
《科学时刊》升职答辩非常严格，答辩通过率不到一半。ppt改了好几版都不满意，改到六点，漆夏都有些头昏脑胀了。
她收拾东西下班，刚到家门口，就见到了漆圆。
“姐姐——”
上大学不到一年，漆圆没什么变化，只是肤色变白了一些。
漆夏习惯性地摸摸小姑娘的头，“晚上想吃什么？”
漆圆说：“简单一点吧，我不太饿，而且你上一天班也挺累的。”
“吃面可以吗？”
“可以。”
冰箱里面还有些素菜，漆夏在小区门口的超市买了一些鸡蛋，火腿肠和面条，拎着一袋子东西回家做饭。
路上边走边聊，漆圆说起大学生活滔滔不绝，还透露说有个男生在追求她。
漆夏问：“人品怎么样？大学可以谈恋爱，但还是宁缺毋滥。”
“我知道。”漆圆挽着她的手，“我对他没心动的感觉，不会和他在一起的。”
“那你趁早和他说，别吊着人家。”
“知道啦。”
进了家门，蛋糕飞扑上来，漆圆抱起猫给它顺毛，“姐，你打算什么时候给蛋糕找个爸爸，给我找个姐夫？”
漆夏白她一眼：“管好你自己。”
漆圆撇撇嘴，“人家是关心你嘛。”
“再关心生活费减两百。”
“行行行，我不说了。”
吃完晚饭，漆夏继续准备答辩ppt，漆圆独自下楼散步。这时候，手机忽然一直响，漆夏以为是工作上有什么急事，心惊胆战地打开一看，发现她被拉进了一个群。
群名叫“葫芦娃和他们的爷爷”，真是太中二了，漆夏点进去，一下子看见了好多熟人。
高中毕业后，班级q/q群保留着，现在时不时还有人冒泡，但微信群一直没人建，现在，魏宇鹏突然把大家都拉了进来。
许幼菲：【什么情况？】
贺骁也发了一个表情包：【什么情况？】
魏宇鹏解释说：【都有哪些人在京市？老胡今年七月就退休了，我想搞个同学聚会，叫上老胡我们见面嗨一波，大家觉得呢？】
这是高中毕业后的第一次同学聚会，再加上高中同学大部分都在京市发展，自然一呼百应。
朱青青：【我可以。】
孙筱洁：【我可以。】
……
群里一连串的跟队形，魏宇鹏提议说：【要不定在清明假期怎么样？】
贺骁：【你没事吧，清明搞同学聚会？一起去地府投胎吗？】
魏宇鹏发来一个抠鼻孔的表情包，【我只是觉得清明大家都放假，有空。】
贺骁：【周六日也行。】
魏宇鹏：【@所有人，4月3日，大家觉得呢？】
朱青青：【ok。】
孙筱洁：【ok。】
褚扬：【ok。】
……
漆夏想了想，那天自己正好没什么事，也跟风回复了一条：【ok。】
紧接着，魏宇鹏又单独艾特了繁星历历看。
魏宇鹏：【繁哥，来不来？不来不够意思啊。】
群里消息刷得飞快，漆夏一直没看见陈西繁回复，可能在忙吧。之后，漆夏把手机设置成静音放在桌上，专心写ppt。
另一边，漆圆才下楼，就看见一辆打着双闪的车子停在路边，熟悉的黑色DBX。
紧接着，陈西繁推开车门走了下来，手里拎着一只纸袋。
近期京市天气回暖，人们纷纷脱下了沉重的冬衣。陈西繁穿一件黑色冲锋衣，风带起衣角。他站在路边，一腿直立，一腿微微曲着，低头看手机。
昏黄路灯下，那张过分好看的脸引得路人纷纷侧目。旁边有两个女生上前和他搭讪，陈西繁冷淡摇头，两个女生便失望地走开了。
漆夏的电话一直没人接，陈西繁抬头，意外看见了漆圆。
他语气平平，问：“你姐姐呢？为什么不接电话。”
“哦，姐姐在工作，可能没听见，我帮你上楼叫她？”
“不用。”今晚陈西繁只是路过，马上要回航司参加一个紧急培训，他把纸袋递给漆圆，“帮我带给你姐姐。”
仍旧是曼斯的甜品。
漆圆接过，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她清清嗓子，“咳咳——我问你个问题啊，你……你是不是想当我姐夫？”
陈西繁眉梢扬了扬，坦然道：“你才知道么？”
第53章
第54章
三月下旬的一天, 漆夏接到了漆兰静的电话。
漆夏读大二那年，漆兰静和曹树伟正式离婚，两个孩子曹玉归漆兰静, 曹蒙归曹树伟。三年后, 漆兰静结识了现在的丈夫，目前一家三口定居岚城, 工作稳定家庭美满。
这次漆兰静打电话来，是有事想请漆夏帮忙。
“夏夏, 我听说陈奶奶病了，你能不能代我去看望一下？”
之前漆兰静辞职的时候, 陈奶奶很舍不得，但还是尊重她的想法。这些年两人一直有联系，过年过节漆兰静经常给陈奶奶寄土特产。
高中时, 陈奶奶对漆夏的关照颇多，就算漆兰静不嘱咐，她也应该回白塔巷一趟。
漆夏翻了翻办公桌上的日历，“好, 今天下午我正好有空，陈奶奶是在医院吗？还是家里？”
“他们那样的人家，生病哪里需要去医院呀。”漆兰静再婚后状态越来越好，说话做事都透着从容和温柔, “你直接去家里就行了, 记得买束花和水果，钱我等会转你啊。”
“不用姑妈，你太见外了。”
挂断电话, 漆夏迅速整理好手头的工作，然后和主编说一声, 提前一小时下班了。
杂志社附近有个很大的商场，漆夏步行过去，在花店挑了一束向日葵，又买了一个果篮，打车去白塔巷。
车停在巷子口，司机说：“姑娘，白塔巷五十六号就在前面，前面有点堵车，你看……”
“好，我在这里下吧。”
付了钱，漆夏拿着鲜花果篮，沿熟悉的路径往里走。
大学的时候漆夏住校，偶尔会来白塔巷吃饭，后来漆兰静再婚，她就再没来过了。
白塔巷一切如旧，幽深的巷子两旁，西府海棠盛开，风一吹落满了花瓣。
到了门口，远远地看见王阿姨冲她招手，“夏夏，快过来——”
漆夏笑笑：“打扰了王阿姨，陈奶奶还好吗？”
“都好都好，最近就是血压高，前天晚上晕倒吓死人，现在没什么事了，还麻烦你跑一趟。”
“应该的。”
进了屋，漆夏把果篮放在桌上，抱着花去看陈奶奶。
陈奶奶躺在床上，旁边站着护工和两个医生，正低声说什么。
看见她，陈奶奶就笑了，“夏夏来啦——”
“奶奶，我来看看你，身体好些了吗？”
陈奶奶让护工和医生出去，拉着她在床边坐下，“我好着呢，他们大惊小怪，非得弄得人尽皆知，把人往我这边赶。”
漆夏帮她掖了掖被子，“身体最重要，您还是小心些。”
“知道知道。”陈奶奶笑意盈盈地打量她，“好久没见你了，真是长得越来越标志，夏夏，听说你在杂志社工作？”
漆夏：“嗯，《科学时刊》，主要做科技方面的采访。”
“挺好。”陈奶奶满意地点头，“你单身吗？”
话题转向简直猝不及防，漆夏愣了愣，“是单身。”
“哦，那你要抓紧呀，事业是忙不完的，趁年轻多挑一挑。我随便说说的，你别介意啊，我们老年人就喜欢聊这些。”
漆夏抿唇笑笑：“不介意。”
陈奶奶又说：“用不用我帮你介绍介绍？”
“啊？”漆夏哭笑不得，“奶奶，你……你身边都没年轻人，怎么介绍呀。”
陈奶奶皱皱眉，“哎，怎么没有，你看我孙子不就和你同龄吗？高中和你同班，也算知根知底了，他也单身，你考虑考虑，让他做你男朋友怎么样？”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
漆夏太尴尬了，不自在地摸摸鼻子，正准备说点什么缓解尴尬，就见王阿姨从外面进来，俯身在陈奶奶耳畔说了什么。
陈奶奶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挤出一丝笑，说：“夏夏，让王阿姨带你下楼去吃点东西，我休息会。”
漆夏很有眼力见，“好啊，正好我饿了。”
出来时，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女人与她擦肩而过，走进了陈奶奶的房间。
中年男人身上有股儒雅的气质，西装革履风度翩翩，年轻女人挽着他的胳膊，一身珍珠白旗袍，身段纤细，看起来顶多三十岁。
匆匆一瞥，漆夏收回视线，没敢再看。
到了楼下客厅，王阿姨给她拿了些吃的，小声说：“那是陈先生和他养的女人。”
陈先生……
陈西繁的爸爸吗？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也太年轻了。
漆夏一下子想到，之前贺骁说过林阿姨在过年那天，跳崖自杀了。当时她不明白，好端端的林阿姨为什么想不开，现在看来，或许有什么隐情。
她轻轻叹息，小口小口地吃完东西就准备走了。
王阿姨又说：“你毕业那会，好像留了一箱书在曾经的房间，要不要去看看？”
“有吗？”
“有啊，前几天我打扫还看见了呢，应该是你大学时期的东西。”
漆夏回忆片刻，“大学毕业那会姑妈去学校帮我收拾东西，可能是后来她忘记带走了，我去看看吧。”
“去吧，就在你以前住的那个房间。”
从大门出来，漆夏沿着石头小路去后面那栋小楼，没走几步，又见几辆车子停在门口，然后，进来一个熟人。
宋清月站在几位长辈身后，浅笑着走进来。她今天穿了一身法式小香风套装，亚麻灰色毛边流苏，长卷发披肩，优雅又精致。
她抬头看见漆夏，也是一怔。
两人对视一眼，漆夏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宋清月久久无法回神。
进屋后，她问王阿姨：“那个女人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哦，以前老太太护工的侄女，高中时一直住在这里，老太太可喜欢她了，也是来探病的。”
宋清月语气淡淡：“她高中时，一直住在这里吗？”
“嗯，住了不到两年吧，后来上大学就不怎么来了。”
“这样啊……”
*
最近陈西繁都在飞国际航班，今天从大阪回来，下班后，他驱车到白塔巷看望老人。
走到门口，他看见一辆熟悉的银白迈巴赫，不禁皱了皱眉。心里已经有了掉头离开的念头，但因为牵挂陈奶奶的身体，他又止住了。
陈西繁坐回车里，点燃一支烟，随便吸两口，觉得冷静了，将剩下的大半截摁灭，然后下车。
进屋没看见人，他上楼直奔陈奶奶房间，果不其然，这里有很多不想见的人。
陈奎松坐在床边的沙发上，拿着一张饮食单子询问医生，郑蓉站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宋清月以及他的父亲宋衡也在，围在陈奶奶床头嘘寒问暖，真是热闹极了。
他忽然觉得没劲，转身欲走，宋清月眼尖，赶忙叫住了他：“阿繁，你来啦。”
方才和乐融融的房间，倏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向他看来。
陈西繁笑容极淡，扯了扯唇角，大大方方走进去，“奶奶，身体怎么样。”
“没什么事儿，你好好工作，不用担心。”
既然进来了，陈西繁就没打算让在场的人好过，他自顾自坐下，神色泰然，给自己斟了一杯碧螺春，说：“还是注意一些，高热量的甜点以后不要吃了。”
“行行行，听你的。”陈奶奶点点头，主动帮他解围，“还没吃饭吧？下楼去，让王阿姨给你做点好吃的。”
陈西繁语气淡淡：“不饿，陪你待会。”
空气凝滞，越发安静了。
在场的人，都是知道陈西繁和陈奎松关系不好的，这个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饭后谈资总逃不过那些事。
宋衡有意缓解焦灼的气氛，笑着打趣说：“阿繁来了啊，好久没见你了，上次清卓生日聚会，怎么没来？”
“有点事。”他淡淡答。
闻言，陈奎松也说：“有时间多和朋友们聚一聚，都是一块长大的，以后也有个照应。”
陈西繁不领情，低头冷笑，“不用你管。”
屋内本就凉飕飕的气氛，一下降至冰点。
当众被下了面子，陈奎松一时语塞，反应过来努力维持自己的威严，“什么叫不用我管，你是我儿子，父亲管儿子，天经地义。”
“行了。”陈西繁语调松散：“管好你情人就成，以后别让她来这儿。”
“情人”这两个字，深深刺痛了郑蓉的心，她身子一抖眼睛红了。
“你……”
陈奎松起身，指着他的鼻子说：“你到底是来看望长辈，还是来闹事的？这么大个人还不懂事，让客人看笑话……”
郑蓉赶忙拦住他，打圆场说：“算了算了，老太太身体要紧，都少说两句。”
陈奶奶一记刀子眼甩过去，郑蓉垂下眼睫不敢再出声，她知道，这里没有她说话的份。
刺人的话说得差不多，陈西繁不紧不慢地起身，向陈奶奶鞠躬道歉，“抱歉，改天家里清静点，我再来看你。”
陈奶奶笑说：“没事，你去忙，不用牵挂我。”
陈西繁颔首，转身走了，谁都没道别。
走到二楼楼梯口，宋清月追上来，“阿繁——”
陈西繁步子没停，继续下楼，宋清月在后面小跑着追，“你……你不该这么说话的，毕竟是长辈……”
陈西繁神色倦怠，略略站定，“你用什么身份和我说这些？”
“我……我们一起长大，不算好朋友吗？”
好像听到什么笑话，陈西繁笑了，但那种笑，是嘲讽，是否认，寡淡无味，总之不是发自内心。
他语气森然，“小时候我都没见过你，哪门子的一起长大。”
宋清月怔住，本就岌岌可危的自尊心，一下碎了满地。
小时候，她只见过陈西繁几次，就被送去南方上学了，再回来时，因为宋清卓的关系，才有了靠近他的机会。
宋清月手指握紧了，“阿繁，你说话太难听了，我是女生。”
“抱歉，我一直这么说话，无关性别。”
他不想再耗下去，转身下楼。
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宋清月忽然情绪崩溃。她一直以为，因为家庭的关系，自己在陈西繁眼里，应该是不一样的。
可是现实给了她一击又一击，无论八年前还是现在，陈西繁眼里，没有她，也没有过任何人。
不对，她突然想到一个人——七号同学。
宋清月看过陈西繁和七号同学的聊天记录，直觉告诉她，陈西繁对待七号同学是不一样的。
过去，她不是没想过利用这个身份做一些事，但一方面，自尊心促使她做不出冒充别人的事，另一方面，太容易露馅了。
宋清月颓然地走出大门，就看见庭院里，陈西繁和漆夏站在一起说话。
陈西繁和漆夏，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漆夏就是七号同学，陈西繁知道吗？
*
天色将晚，漆夏在曾经住过的小楼里果然找到一箱子旧物，是她大学时用过的。
她抱着箱子出来，猝不及防撞见了陈西繁。
漆夏总感觉，此时的陈西繁不太对劲，浑身好像长满了尖锐的刺，透着拒绝所有人靠近的冷漠。
“陈西繁——”她试探着叫了一声。
陈西繁闻声抬眸，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那个……我来看陈奶奶，顺便回以前住的房间取东西。”漆夏缓缓走近，主动说着话：“唔……你吃饭了吗？”
“陈西繁？”
下一秒，陈西繁恢复如常，散漫地笑了。
喜欢漆夏这件事，他早就确定以及肯定，但一直以来，陈西繁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刚刚一瞬间，忽然就找到了答案。
眼前这个人，让他感到久违的放松。
从小受到的教育使然，陈西繁并不会表露太多情绪。面对任何人任何事，他都可以谈笑风生，可以应付自如，但其实，那何尝不是一种束缚。
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尖锐的刺主动收敛，心脏也变得柔软，所有的坏心情都抛诸脑后。
就算明天世界末日，这个人在身边，他也可以从容地毁灭。
陈西繁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道：“你是有什么魔法吗？”
“嗯？”漆夏没听懂，“什么意思？”
陈西繁笑意更深，接过她怀里的箱子，“没什么，去哪儿我送你。”
“准备回家了。”
“走吧。”
那只箱子并不重，最上面放了一摞书，《新闻学概论》，《中外新闻传播史》……
陈西繁一只手抱着箱子，另一只手拿起其中一本，笑笑：“这些是大学时候用过的课本？”
“嗯。”
眼见陈西繁有翻开的趋势，漆夏想到课本第一页写满的那三个字母，一下子慌了神。
“等等——”她惊讶出声，“这些书……你……你不能看。”
陈西繁手指僵住，看到她微微涨红的脸，忽然意识到什么，赶忙把书放回去，“抱歉，不该动你的东西。”
慌张之余，漆夏更多的是懊恼，“没事，主要是因为……我大学时字写得太丑了，不想让你看笑话。”
“嗯，那我不看了。”
上车后，陈西繁摁下电子手刹，车缓缓驶出了白塔巷。
那箱书就放在后座，漆夏看着稍稍安心。
幸好，幸好他没看见。
路上，漆夏看手机，发现前几天魏宇鹏拉的微信群里，大家又在聊天。
魏宇鹏艾特了几个没回复的人，问同学聚会去不去，其中就有陈西繁。
漆夏转述：“4月3号同学聚会，你去吗？”
“你呢？”陈西繁反问。
漆夏点头：“我去啊。”
“嗯，那我也去。”
好像泡进了蜜罐，漆夏感觉周围的空气都是甜的。
她抿唇，提醒说：“那你在群里回复一声，魏宇鹏艾特你呢。”
陈西繁直接把手机丢给她，“密码0215，你帮我回。”
“啊？好……好的。”
漆夏奇怪，陈西繁的生日不是2月14日吗？为什么手机密码用0215？
这个数字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她怔怔想着，解锁手机点开微信，下一秒，愣住了。
陈西繁的微信置顶，是她。
心口涌动着复杂的情绪，漆夏一时不知道怎么反应。她克制着，翻他的对话列表，找到班级群聊，回复：【去的。】
魏宇鹏：【行嘞，繁哥，4月3号不见不散啊。】
繁星历历看：【好的。】
可能因为太熟悉了，魏宇鹏察觉到一丝丝不对，【繁哥，你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这么礼貌，我好不习惯。】
漆夏偷偷地笑，因为不是本人。
到达半春里，陈西繁帮忙把那箱书抱上楼，两人走进小区，陈西繁提醒说：“你的鞋带散了。”
“等我一下。”
漆夏蹲下身系鞋带，陈西繁抱着那箱书站立等她。也是这时，忽然起了一阵风。
风掀起书本封面，陈西繁不经意低头，借着昏黄路灯，看清了书本第一页的字迹。
风出卖了她的心事，仿佛一封下落不明的信件，历经多年，终于送到收信人手中。
陈西繁心口一震，呼吸微凝，终于知道，为什么漆夏刚刚不让他翻课本了。
课本第一页，写满了他的名字。
第55章
之后几天, 漆夏正常上下班，升职答辩的日子越来越近，不知为什么, 她莫名有些不安。
三月底本该春光明媚, 但这几日天却灰沉沉的，往返于钢铁森林间, 不免感到压抑。
与坏天气一起到来的，还有坏心情。
这天下午, 科学技术协会有个访谈活动，漆夏和摄影师温野一起去现场。这次访谈活动由中铁主办, 来的人除了媒体，还有不少桥梁，建筑方面的专家。
生理期疼痛让漆夏难以集中注意力, 她捂着肚子，冷汗一阵一阵往外冒。
幸好这个访谈不那么重要，只需要拍几张宣传照，写篇稿件。坚持到一半, 漆夏借口不舒服，和温野说一声，离席去洗手间。
在洗手间换完卫生棉，她没有立刻返回会场, 而是慢慢走到外面, 打算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些热饮。
会场对面是个老社区，隔着马路，711的牌子若隐若现。
漆夏从天桥穿过去, 在711买了一瓶红豆薏米奶茶，又给温野买了一瓶橘子汁, 结完账走出便利店，她低着头没注意，直愣愣撞上一个人。
手里的饮料掉在地上，漆夏说完对不起，然后弯腰捡东西。
也就是这时，对方忽然弯腰看她，冷呵一声：“哟，表姐，这么巧，在这儿碰上你啊。”
这熟悉的声音和语调……
漆夏僵住，抬头一看，果然是曹蒙。
这附近就是东棉小区，在这里遇上曹蒙也不奇怪，漆夏把饮料捡起来抱在怀里，态度不冷不热：“嗯，挺巧的。”
漆兰静离婚的时候，净身出户想要两个孩子的抚养权，但曹蒙不愿意跟她，没办法，漆兰静只能带曹玉走，每个月给曹蒙寄生活费。
上大学后，漆夏没再和曹家联系过，现在碰上也很意外。
她微微颔首就准备走，曹蒙拦住她：“表姐，现在在做什么工作？听说你名校毕业，赚的肯定不少吧。”
漆夏懒得理他，拉开两人距离，“不关你的事。”
“怎么不关我事？”曹蒙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当年吃我家的用我家的，现在能在赚钱了，多少应该表示一下吧。”
“你有病吧！”被这样的人缠上，漆夏有点怒了，“我高中花的每一笔钱都有记账，前年就还给姑妈了，你想碰瓷找别人去。”
曹蒙吊着眼乜她，“这怎么就是碰瓷了？表姐给表弟花钱，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你眼里除了钱还有什么！”漆夏恶心坏了，“别缠着我！”
毕竟是公众场合，漆夏声音放大，立马引得路人纷纷看过来。
曹蒙要面子，没再纠缠，却不甘心地冷哼：“装什么装，你眼里难道没钱吗？不是吧表姐，你做的好事我都知道了，少在我面前假清高。”
漆夏疑惑：“什么好事？”
“装的真像！”曹蒙嘲讽：“附中贴吧都把你扒出来了，名字缩写qx，用小号加陈西繁，你野心挺大啊，高中那时候就盯上陈家的钱了吧，费尽心思勾引陈西繁。”
“你胡说八道！”
曹蒙：“自己去看吧，别人猜不出来，我会不知道吗？qx这个缩写，不是你是谁？”
“要我不说出去也行，封口费……”
漆夏忍无可忍，把饮料砸他身上，“王八蛋——”
不敢再听下去，漆夏气呼呼跑了。
不知道跑了多远，直到看不见曹蒙，她才停下来。
胸口像压了块巨石，沉重得让她喘不过气。
q/q小号……
漆夏浑身都在抖，这么多年，她最怕的事，还是发生了吗？
想到刚刚曹蒙信誓旦旦的样子，漆夏完全静不下心。
她快速走回会场，此时访谈进行到了尾声，漆夏找到一个安静的位置，低头打开手机，下载贴吧，注册账号，搜索附中。
附中贴吧有十几万人，一点进去根本不用找，一条热帖飘在最上面。
这条帖子是2011年发的，里面全是关于陈西繁的讨论，有他的成绩单，运动会照片，这么多年一直在更新，已经有好几万回复了。
前面的一些回复都很正常，都是“膜拜校草”，“高考！求学神附体”，“十一年了，附中还是没有比cxf帅的男生”之类的评论。
直到前几天，有个网友调侃说：【当年为了看校草，每节课都绕路去卫生间，高三一整年，同桌以为我有尿频。】
一石激起千层浪，回忆起以前的暗恋傻事，大家纷纷自爆：
【我给校草送过巧克力，留的名字是他好哥们贺骁哈哈哈哈。】
【你们算什么，我在日记本上写过校草的名字，我妈以为我早恋，把我打了一顿。】
……
大家的青春里，有同样的男主角，有同样隐秘的心事，时过境迁，因为放下了，成为饭后闲余的谈资。
漆夏莫名伤感，她想，她永远也无法像他们一样，把曾经的经历云淡风轻讲出来。
紧接着，她又刷到一条回复：
米兰之秋：【我知道有个女生暗恋cxf，她隐瞒身份，用q/q小号加cxf，聊天记录谎话连篇，就emmm……】
帖子画风从这里开始不对劲。
沉沉的雨：【用q/q小号加校草？我听说过，好像是九班的叫王灵灵，后来cxf把她拉黑了，看来cxf非常不能容忍这种行为啊。】
米兰之秋：【不是王灵灵。】
李白小哥哥：【我靠我靠，王灵灵二号出现了？谁这么傻缺？说谎话骗人，过分了吧！】
李白小哥哥：【到底是谁，说出来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
梦里花：【用小号加校草可以理解，但说谎话就不对了吧。】
米兰之秋：【qx。】
沉沉的雨：【qx是谁？钱想？我们班的文艺委员。】
三生路：【祁笑？我们班的。】
长耳朵兔：【我们班有个女生，叫秦希。】
……
后面跟了一堆猜测，但米兰之秋只说了一句：【去忙了，下次再告诉大家是谁。】
这种放个钩子就跑的行为，更加激起了大家的好奇心，一时间大家把名字缩写为“qx”的人都猜了一遍。
当然，也有人说“只要不是过分的谎言，其实可以理解”，但诸如此类的声音太微弱，一下就被淹没了。
漆夏顺着往下翻，倒是没看见自己的名字，但她紧紧握着手机，心情有些崩溃。
一定是宋清月。
知道她小号的人，看过聊天记录的人，只有宋清月。
暗恋是一个人的独角戏，没有任何人，愿意这场戏被围观。尤其像现在这样，她的心事被完全铺陈，赤裸裸地呈现在大众面前。
漆夏静静坐着，双手捂住脸，大脑一片空白。
心里好像有两个小人在吵架，一个告诉她：没什么大不了的，被发现就被发现。另一个激烈反抗：没人喜欢被欺骗……
可是，明明不是那样的，她并没有主动加陈西繁，除了送邮票那件事，也没有骗过他什么。
陈西繁会看见这条帖子吗？
宋清月现在没说她的名字，但之后呢？
好像悬在头顶的达摩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来，漆夏不喜欢这种不确定的感觉。
思考了一会，还是没有头绪。
这时候，访谈已经结束了，宾客陆陆续续退场，温野过来找她：“漆夏，该回去了。”
“好。”她声音有些哑。
打车回杂志社的路上，漆夏都有些不在状态。好在今天工作不多，没一会就下班了。
收拾好东西，漆夏正准备下楼，看见一条消息。
沈橘：【漆记者，什么时候有空？方便一起吃个饭吗？】
漆夏看了看时间，【刚下班，现在就可以，有什么事？】
沈橘：【我接了一部现代职场剧，职业是记者，这不是没经验，想向你取取经嘛，我开车来接你？】
漆夏：【可以。】
等了十来分钟，沈橘的保姆车就到了。车上人不多，沈橘热情地邀请让她坐在自己身边，一路上都在请教记者相关的问题。
晚餐吃的法国菜，又贵又少，漆夏没胃口，吃了两块可丽饼就没动了。
职业相关问题聊得差不多，沈橘问：“怎么吃这么少？有心事啊？”
“嗯，遇到点麻烦。”
“说来听听。”
漆夏把今天在贴吧看见的说了一遍，沈橘气得差点骂脏话：“不是，那女的有病吧，泄露别人隐私可以直接告的，我把我律师借给你。”
“或者，我找找人，把那帖子删了！”
漆夏震惊：“你还有这种本事？”
沈橘大笑：“混娱乐圈的，删帖捂嘴是团队常用的手段啦。不过附中贴吧毕竟无关娱乐圈，我不敢保证一定能删。”
她们的位置靠窗，晚风吹来，漆夏拢了拢长发，心情也舒缓很多。
她抿唇浅笑，“还是不要删了，那个帖子存在这么多年，有很多人的青春记忆，而且，删帖大概会激起网友的逆反心理。”
“你倒是很懂公关危机嘛。”沈橘喝一口红酒，“其实我很好奇，你为什么不想让陈西繁知道，你就是七号同学？如果是我，默默为一个人做了这么多，肯定要全部，乃至添油加醋地告诉他。”
一时间，漆夏没回答，她想到一件往事。
大学那会，她的室友婉婉也用q/q小号添加了暗恋的男生，线下见面那天，虽然不美好，但后来两人兜兜转转，还是谈起了恋爱。
这段关系维持得很艰难，因为从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婉婉因为暗恋对方太久太久，相处过程中，没有安全感，计较得失，迫切地为自己过去的付出，讨一份回报。而男孩也因此感到愧疚疲倦，不到一年，两人不欢而散。
漆夏始终认为，暗恋陈西繁是她一个人的事，是她自讨苦吃，是她飞蛾扑火，她没想过要因此，向他索取什么。
她害怕陈西繁认为那是一种欺骗，也担心小号败露后，她会变得和婉婉一样，斤斤计较曾经的每一个细节。
那对彼此来说，都是负担。
漆夏不想变成那样的人。
心脏如装满了水的海绵，沉重潮湿，快让她无法呼吸。
也许是春天的风大，抬头时，她的眼睛有些红了，淡淡笑道：“你知道吗，去年再见到他的时候，我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再痴心妄想，可是没用，一看见他，听到他的任何消息，我就……就又变回曾经那个义无反顾的少女了。”
那时漆夏才明白，靠时间忘记的人，不算忘记。
过去的很多年，她只是一遍遍，重复自欺欺人的过程。
如果再重逢时，陈西繁不那么好，像大部分男性那样，恶劣可憎，或许她的暗恋会彻底结束，但是他没有。
记忆里那个张扬恣意的少年，踏破次元，真真实实地出现在她面前。
他依旧耀眼夺目，甚至比从前，更风光霁月。他工作认真负责，明明生在罗马，却比谁都上进努力，这样优秀，明朗的人，她怎么能不喜欢呢？
“我在喜欢他的这条路上，已经走了九年，而他……他是最近才注意到我的，我们之间，本来就不对等。我不想再仰望他了，想平等地被喜欢，你明白那种心情吗？”
沈橘被触动，握住了她的手：“我懂。”
暗恋的那一方，总是卑微一些，这是事实。
沈橘问：“所以呢？现在七号同学的事已经被曝出来了，你打算怎么做？要不，我想想办法，帮你删帖？”
这会，漆夏反而慢慢冷静了。
她摇头，“不用了，我要自己告诉他。”
“哈？”沈橘一时间没明白她的脑回路，“不是不想被他知道吗？怎么又要说了。”
漆夏咬咬牙，“因为我不想再被宋清月拿捏。”
与其让陈西繁从别人口中得知，不如她自己坦白算了。
长久的背负秘密让她疲惫，漆夏很累了，不想再躲藏下去。
吃完饭，沈橘把漆夏送到半春里，下车前，漆夏和她道谢：“今晚谢谢你，我竟然会和你说这些，我们……也算情敌吧……”
“得了吧。”沈橘摆摆手，“我男朋友都换十来个了，哪门子的情敌。”
沈橘若有所思，看着她认真说：“漆夏，我真心希望，你的暗恋能得偿所愿。”
这么好的姑娘，她一个女生都要爱上了。
回到家，漆夏翻箱倒柜，找出了高中时用过的那部手机。
七号同学那个账号，她已经七年没登录了，这个夜晚，漆夏忽然很想看看以前的聊天记录。
旧手机充上电但无法开机，应该已经损坏了，漆夏只好把它放回抽屉里。
睡前，她收到陈西繁的消息：【明天同学聚会，我来接你。】
【好。】
漆夏：【聚会结束后，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陈西繁：【嗯，明天见。】
*
第二天便是高中同学聚会，地点定在紫贝。
早晨漆夏收拾了一下房间，随便解决午餐后，坐在电脑前写了篇稿件，下午三点多，她换上黑色半身裙，上身搭配一件粉白条纹衬衫，简单卷了卷头发，给自己化个淡妆。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漆夏都觉得不可思议。高中时，那个总想把自己藏起来的女孩儿，现在也变得落落大方了。
这是在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的事。
越接近约好的时间，漆夏就越坐立难安。五点钟，手机屏幕亮了。
是陈西繁发来消息：【我在楼下。】
漆夏打字回：【我马上到。】
陈西繁：【不急，慢慢来。】
漆夏挎上一只黑色链条包出门，一路上，心口好像有只乒乓球在蹦来蹦去。到了楼下，她一眼就看见，站在车边等人的陈西繁。
春日，阳光和煦，他今天穿了一件棒球服立领外套，拉链拉到最上方，运动感十足。他单手抄兜，原本低头看手机，看见她，微微勾唇笑了。
上车后，陈西繁单手掌着方向盘，偏头问她：“有事和我说？”
漆夏心不在焉，“呃……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等聚会后再说吧。”
“好。”
六点多，他们到达紫贝，漆夏原本有一点点紧张，但想到好朋友也在，紧张感渐渐缓解了。
深呼吸，推开包厢门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三十多个人了。大家齐齐朝他们望来，认出陈西繁，纷纷上前打招呼。
“繁哥，你可算来了——”
“听说你真当飞行员了？牛逼，我记得当年我们班二十多个人去参加招考，只有你过了。”
“哎，等等，繁哥后边这个美女是谁？”
……
托陈西繁的福，很快有人注意到她。陈西繁看向她，笑着在那个男生肩膀上打了一拳：“我们班的漆夏，不认识了？”
“漆夏？记得记得，哇，你变化好大，差点认不出来。”
漆夏笑笑，“你好啊，王贤亮。”
不一会，又进来几个人，大家一窝蜂堵在门口，很快有人发现陈西繁和漆夏好像是一起进来的。
孙筱洁问：“陈西繁，你和漆夏是在门口遇上了吗？”
“不是。”陈西繁坦然道：“我们一起来的。”
一起来的这种话，简直令人浮想联翩，在场的人安静片刻，目光看向他们，探究又暧昧。
王贤亮招呼说：“同志们，别杵在门口站岗了，去里面坐吧，贺骁许幼菲他们在打牌，班长吆喝打麻将三缺一。”
陈西繁回头看她，“走吧。”
“唔……好。”
包厢里各种游戏都有，除了唱歌，还可以玩麻将，桌游，台球，这会人还没到齐，大家找到熟悉的人打发时间。
许幼菲捏着一把纸牌，叫她：“夏夏，过来，我给你留座位了。”
漆夏坐到她身边，而陈西繁被几个男生堵住，非要和他切磋台球。
“夏夏，吃水果。”
漆夏接过许幼菲递来的哈密瓜，咬一口，觉得味道有点淡。
今天邢安娅原本也要来的，但临时被领导叫回单位加班去了，这会在三人小群里发牢骚，漆夏闷头和她发微信。
打完一局牌，许幼菲凑过来说悄悄话：“夏夏，你和我哥现在什么情况？”
“什么？”
许幼菲揶揄：“不要骗我哦，你们两那眼神都能拉丝了，说没点猫腻谁信！”
漆夏无措：“就……就还是那样吧。”
“什么？我哥这速度也太慢了！”许幼菲不满地抱怨，当即来了个助攻：“夏夏，我帮我哥说句话哈，他除了脾气有点差，其他都挺好的，比那个花心大萝卜林致远强多了……”
漆夏莫名：“这关林致远什么事？”
“你不是暗恋林致远吗？”
“哈？”漆夏脸都气红了，“你别胡说，我什么时候暗恋林致远了。”
许幼菲当她害羞，哄说：“好好好，你没有暗恋林致远，我瞎说的。真的，夏夏，你考虑一下我哥吧，嘿嘿，我喜欢你当我嫂子。”
这时，身边又坐过来几个人，漆夏掐了掐许幼菲，暗示她不要说了。
许幼菲点头说好，继续打牌，因为想着网上那件事，漆夏有些心不在焉。忽然，她听到身边的几个女生说：
“你们看附中贴吧没有？里面有新瓜哦。”
“什么瓜？”
“大家当年暗恋校草的傻逼事呗，好像还有人用小号加过陈西繁。”
……
漆夏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下意识的，她有点想逃。
逃避可耻，但有用。
另一边，陈西繁和几个男生打完桌球，他从冰柜里拿了一罐可乐，单手打开拉环，仰头喝一口。
他靠在球桌上，目光穿过人群，一眼锁定某个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漆夏不对劲，好像特别忐忑。
她在害怕什么？
陈西繁暂时想不到，喝完一罐可乐，他把易拉罐揉瘪投进垃圾桶。
魏宇鹏举着手机过来，笑呵呵道：“繁哥，这么多年，你魅力不减啊。”
“有屁就放。”
“你知道贴吧有个你的帖子吗？2011年发的，有接近十万的回复，最近热度又起来了，听说大家在里面聊暗恋事迹。我们繁哥，是多少少女的白月光啊。”
“你看——”魏宇鹏说着，把手机举到他面前，“有人说给你送巧克力，也有人说，用q/q小号加你……”
陈西繁知道这个帖子的存在，但从来没看过，他不关心，也没兴趣。
听闻q/q小号，陈西繁微愣，一把抢过魏宇鹏手机，低头查看。
帖子回复按热度排序，有几条评论点赞高，排在了最前面，他点进去，看见“米兰之秋”的回复：qx。
多么明显的指向性。
陈西繁大致猜到，漆夏在害怕什么了。
她是不是，也看见了这篇帖子？
陈西繁把手机扔还给魏宇鹏，莫名烦躁。
得知漆夏就是七号同学的那天，他有惊讶，有遗憾，更多的，还是心疼。
原本陈西繁想挑明的，但那晚漆夏醉酒哭得伤心，陈西繁忽然明白，漆夏并不想让他知道这件事。
那些心事过于沉重，低到尘埃里，陈西繁理解她的感受，也尊重她的意愿。
漆夏不想让他知道，那他就不知道。
无论如何，他都会认认真真，重新追求她。
可是现在看来，事情好像不妙，因为除了他和漆夏，还有其他人知道七号同学的事。
虽然不清楚米兰之秋从何得知，但他必须做点什么。
陈西繁放下球杆，径直朝着漆夏走去，半路，他被人拦了下来，王贤亮把他摁在沙发上，提议说玩俄罗斯转盘。
这个游戏很简单，转盘指针指向谁，谁就喝酒，或者回答一个问题。
一呼百应，大家聚在一起，场子越发热闹了。
此时，沙发四周坐了好多人，漆夏坐在陈西繁对面，看见他，目光躲了躲。
陈西繁散漫地勾唇，掏出手机，给她发了一条消息：【别怕，有我在。】
看见消息，漆夏一头雾水。
这时，游戏已经开始了，第一轮，转盘指针指向了一个男生，这个男生叫余昳，高中时内敛安静，成绩不错，现在在一家央企做芯片研发。
余昳不会喝酒，有人起哄：“不会喝酒就不喝，但你得告诉我们，你觉得我们班哪个女生最漂亮。”
包厢内到处都是口哨声，余昳脸颊爆红，憋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漆……漆夏。”
“哇哦——”
“我靠我靠，男未婚女未嫁，缘分呐。”
“这话也没错啊，我们家夏夏又漂亮学历又高，算你有眼光！想追她就去排队。”
……
陈西繁锐利的视线盯着余昳，没说什么，挑了挑眉。
气氛热闹得过分，漆夏握着玻璃杯的手紧了紧，她抬头，发现余昳在看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随即一扭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撞上了陈西繁的眼睛。
那双眼睛，比平时更为深邃，带着浓浓的占有欲，肆无忌惮地打量她。
漆夏心跳一颤，耳朵烧起来。
紧接着，第二轮转盘游戏开始了，这次，转盘指针停在了褚扬面前。
在场的人都知道，褚扬酒量很好，魏宇鹏起哄：“褚扬，喝酒就没意思了，给我们个问问题的机会呗。”
褚扬放下杯子，笑了：“问吧。”
一个女生问：“你有没有暗恋过谁？”
“什么鬼问题，褚扬看上谁都是直接上的，这货还需要暗恋。”
下一秒，褚扬低垂着眼睛，“有。”
贺骁惊了：“卧槽，兄弟真的假的，你别吓我。”
大家都愣住了，高中时，褚扬换女朋友的速度堪比火箭，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搞暗恋。大家欲接着问，但褚扬摇摇头，不再回答了。
魏宇鹏帮忙解围，“行了，继续继续。”
第三轮游戏，犹如被命运选中一般，指针落在陈西繁面前。
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王贤亮有心闹事，直接把酒杯挪走了，“繁哥，不喝酒，问问题行不？”
陈西繁懒懒的往后一靠，浑身松懈，吐出一个字：“问。”
魏宇鹏直接来了个大的，“繁哥，说说你的恋爱史吧，我可真是太好奇了。”
贺骁一副看好戏的样子，“我也好奇。”
女生们跟着起哄：“校草，谈过几次？”
“喜欢什么类型的？”
……
鼻尖一酸，漆夏不敢眨眼睛，生怕下一秒，眼泪就掉下来。
心里有期待，也有不安。漆夏反复问自己，他会怎么回答，或者，她希望听到什么样的答案。
漆夏抬头，对上陈西繁的视线，眼眶渐渐红了。
她的心固若城池，却偏偏遭不住他一眼。
同学们还在起哄，陈西繁淡淡道，“没有恋爱史。”
“骗人。”
“这就没意思了，大家都不是小孩，二十五六岁，怎么可能没有感情经历。”
……
陈西繁无奈笑了，“真没谈过。”人群中一阵失望的叹息，然后，陈西繁看向对面的女孩，目光幽深，一字一句开口：“但确实有喜欢的人了。”
这几个字，犹如一记重磅炸弹，包厢内安静几秒，倏然炸开。
“谁啊？”
“我靠，这要放在娱乐圈，是让全网瘫痪的程度。”
“啊啊啊啊校草你喜欢谁，快说快说，我好奇死了。”
……
陈西繁看着她，神情比任何时候都要认真，虽然仍淡淡笑着，但看得出来，他握着玻璃杯的指节，用力到泛白，似乎也是紧张的。
那短短几秒，被无限拉长，时间缓慢得令人发慌。
漆夏安静地等待，犹如过去九年里，安安静静看向他的每一个瞬间。
下一秒，她听到陈西繁的声音响起：“我喜欢的人，今天也在现场。”
漆夏一动不动地与他对视，心脏高高悬起，整个人像是挂在空中。
时间像按下了暂停键，沉闷中带着隐隐的躁动。
包厢内安静极了，陈西繁声线有几分颤，看向漆夏，两人的目光遥遥相接。
心如磐石，他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更坚定，也更确定。
他不想再让她流泪，也不想再让她不安了。
陈西繁逐字逐句，徐徐道：“高三五班的七号同学，我喜欢你。”
第56章
这句话说完之后, 满场寂静，久久无言。
骤然倾听到陈西繁的告白，所有人沉默着, 包厢里灯光昏暗, 犹如微弱的星光，若隐若现, 只能模糊辨认每个人的轮廓。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闷热的潮气，仿佛落了场热带雨。
不知是谁点了一首粤语歌, 哀怨的女声静静唱着：
期待你的花会开 其实自己也都讨厌期待
恐怕正式真实恋爱痛恨明日也许分开
这么不知所谓怎么爱
为何还没有初吻便要怕失恋
约会未完便挂念
……
是那首，听过很多次的《怯》。
倏忽, 不知是谁碰掉了玻璃杯，砸在地上发出尖锐的一声响，沉默被打破, 所有人如梦初醒，表情无不震惊，窃窃私语。
“我没听错吧，刚刚……校草是在表白吗？”
“是表白吧, 问题是，向谁表白啊？”
有胆子大的，早就忍不住了，王贤亮感觉自己挖到了一个大瓜, 干笑两声：“繁哥, 你刚刚是在……表白吗？”
陈西繁仍旧握着那只玻璃杯，指节泛白，表情晦暗不明。
他垂下眼睫, 遮敛情绪，说：“算是。”
刚刚说的话并不在规划之内, 按照原本的打算，他会循序渐进，慢慢表明心意。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不确定，漆夏此时是何种心情。
包厢里一下炸了，老同学们又开始起哄，“七号同学，谁是我们班的七号同学？”
“谁的学号是七号？”
……
附中的学号是按入学成绩排的，大家八卦地搜索一圈，发现学号为七的人，竟然是魏宇鹏。
魏宇鹏一脸懵，尴尬又震惊：“不是，繁哥，你开玩笑的吧？我……我他妈七月份就结婚了……”
“滚蛋——”陈西繁似乎隐忍着什么，语气不大好：“不搞基，谢谢。”
“啊？那是谁？”
“七号同学，我们班有这个人吗？”
……
“七号同学”这四个字，仿佛有千斤重，砸在现场每个人身上。
喧哗中，漆夏仿佛置身真空，听不见任何声响。她的耳畔，不断回荡着陈西繁刚刚那句：高三五班的七号同学……
既然陈西繁口中的七号同学不是魏宇鹏，那是谁？
她的呼吸和心跳，都不可抑制地急促起来。
难道，是她吗？
一股难以言表的酸涩感自心头涌上，她鼻尖一酸，不敢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
不可能，陈西繁怎么会知道她就是七号同学？
她没告诉过他，也想不到相处中任何一个可能暴露的细节。或许，是宋清月告诉他的吗？还是陈西繁看了那篇帖子，自己猜的？
她是打算今天坦白，可现在看来，陈西繁早就知道了。
漆夏心乱如麻，完全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办。
想一个人静静呆会，她喝下一大口冰果汁，勉强挤出一丝笑，“我出去一下。”
“啊？”许幼菲也没反应过来，还在纠结七号同学的事，她愣愣点头，“好，夏夏别走太远。”
漆夏拿上手机，侧身穿过人群，然而出口在陈西繁旁边，她不得不经过那里。
小步小步挪到他身边，陈西繁长腿交叠着，抬头看见她，长腿一收，也跟着站起来。
漆夏不敢看他的眼睛，低头匆匆走过。然而没走多远，她察觉到，身后跟过来一个人。
“跟我来。”
陈西繁握住她的手腕，强势的，急切的，将人往怀里一带。
漆夏完全没有挣脱的可能，被迫跟着他，走出了包厢。
包厢木门轻轻地合上，外面安静极了，走廊玻璃吊顶有几块亚克力字母，暖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像橘色的日落。
“陈西繁，你要带我去哪儿？”
陈西繁不说话，直到行至走廊尽头，他倏然转身，一步步逼近，将人抵在墙上。
熟悉的薄荷味袭来，漆夏快喘不过气，她避无可避，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开始颤抖。
这一天，这一刻，还是来了。
漆夏低垂着眼，长而翘的睫毛轻轻抖动。
陈西繁低头，仔仔细细地看她，眼神像暗夜的海，平静下涌动着巨浪，他克制着情绪，哑声：“刚刚……你听见了吗？”
漆夏没应。
陈西繁低声，“要是你没听见，那我再说一遍。七号同学，我喜欢你。”
即便刚刚已经听清楚了，但再来一遍，真真切切地听他叫自己七号同学，漆夏眼睛一红，心口的酸楚无以复加。
她抿唇，“你都知道了？”
“嗯，我知道。”
漆夏始终没抬头，“怎么知道的？”
“刚开始只是怀疑，我外婆叫林雪珍，是枳星文化出版社的投资人，偶然看见你写的那篇《飞鸟和鱼》，才让我确认。”
原来如此。
她万万想不到，出卖自己的，会是那篇《飞鸟和鱼》。
漆夏仍旧被他扣着手腕，整个人包裹在陈西繁高大的阴影里。认识以来，陈西繁少有这样霸道的时候，他逼近她，一步也不让。
四周的空气变得焦躁，仿佛火星子一点，就能燃起来似的。
陈西繁眼神固执专横，沉默地看着她。
漆夏受不了这样的眼神，默默吞咽。学生时代，她最怕的事是犯错误被叫去办公室，现在这场景，简直比犯错挨批还可怕。
“漆夏，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顿了顿，漆夏鼓起勇气，小声：“如果没有呢？”
“那也没关系，不想说就不说，你就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这话有点自欺欺人的意思，漆夏忽然有点想笑，埋怨道：“都这种情况了，还怎么装作不知道啊。”
陈西繁拧了拧眉，罕见地为难。
“你……你先放开我。”
陈西繁没动，“我担心你会跑。”
“我不跑。”漆夏红着脸，轻声：“我的手被你抓疼了。”
手腕的力道骤然一松，随即，那只大手又缓缓摸索过来，只是这次力道减轻很多，轻轻帮她揉着被抓疼的地方。
春夜醉人，窗口送来风，裹挟着萝卜海棠的阵阵香气。
漆夏拢了拢腮边的碎发，沉默好久，而陈西繁一直没催她。
过了好一会，心绪平复，她才缓缓道：“我……我想一想，那些事实在太久了，回忆起来，我都不知道怎么说。”
今晚没有月亮，透过窗户，只能看见色彩斑斓的城市，一眼望不到头。
她突然想到第一次来京市那天，望着高楼大厦惊诧不已的自己。一瞬间，仿佛时光逆流，她还是那个十七岁的少女。
心事像被雨水淋湿的信件，沉甸甸，漆夏缓慢开口，“我注册小号时，没想过会加到你，一开始，只是为了记录。那天在群里看见你想找特5-2003，刚好方颜姐的店里有，就买了。因为害怕被你删好友，也害怕暴露喜欢你的事，所以隐瞒了身份，对不起。”
那不是她的错，是他先加错人，才有了后续的故事。
他低头看她，没有出声。
“放暑假那天，我察觉你不开心，所以以自己玩游戏输了的借口，给你发冷笑话，我想……让你开心一点。”
陈西繁下颌线绷着，声音发紧，虽然已是往事，但亲口听她说，心口还是发疼。
“谢谢你，那天看了你的冷笑话，我确实开心很多。”
“是吗？那就好。”漆夏笑了笑，“高三的时候，我一直很期待，和你一起上京平大学，那个约定是真的，如果考上京大，我真的会和你面基，但是我去了，你却没有来。”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回忆起京大的时光，语气越发沉重：“你不知道，大一的时候，我经常跑去空飞班，远远看着那些人训练上课，那时候我想，如果你也在就好了。”
陈西繁愣住，当年出国是无奈之举，走得匆忙，谁都没有告别。
他没想到，会有人这么在意那个约定，在意他夭折的梦想。
“许幼菲说，你丢失了一块怀表，我知道那个东西对你很重要，所以寒假的时候，去了一趟普陀寺，幸运的是，我找到它了。那时候，学院刚好有个暑期海外学习项目，我选了剑桥，想亲手把怀表还给你……”
这段往事，陈西繁完全不知道，他惊讶：“你去过剑桥？”
真的有人，飘洋过海，只为了见他一面。
“嗯，2015年暑假去的，后来因为一些原因，我退缩了，问了褚扬地址，把怀表邮寄给你。”
时隔七年，她仍记得在去剑桥时，那份期待又失落的心情。
她和同学去看了叹息桥，圣体钟，以及三一学院门口右边，那颗牛顿苹果树。
总想着，或许下个路口，会与某个人不期而遇，她一定佯装镇定，说声好巧啊，原来你也在这里。
但是，整整两周时间，她一次也没遇见陈西繁。
回京市那天，繁忙的希思罗机场，有人拥抱相爱，有人耿耿于怀。
飞机上，漆夏做了一个梦，梦里，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不要喜欢那个人，更不要接受他的好友申请。
她一遍遍听那首《怯》，歌里唱到：
明知单恋惊险 但我还没脱险
如果初恋肤浅 怎么我会兴奋狂热 但却又什么都怯
喜欢一个人，本就是勇敢又胆怯的。
但从剑桥回来以后，漆夏感觉，自己的勇敢用光了，只剩胆怯。
她把最后一点念想写进信里，封进时光胶囊，决心告别这段暗恋。
飞鸟在天，鱼游深海，他们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怎么努力，也注定无法抵达彼此的领域。
那场独角戏里，男主角已经退场，她不该再守着破碎的剧本。
想到这些，漆夏再也无法说下去，而陈西繁也没再问。
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了，反复确认过去的细节，只是在她心上，残忍地扎下一刀又一刀。
珍贵的邮票，无厘头的冷笑话，甜甜的大白兔糖果，缆车里相触交融的体温……
过去的每一件事，都是她走向他，艰辛的证据。
他自诩理性主义，崇尚客观事实，却在过去无数次，刻意忽略那些巧合。太多巧合同时出现，那便是人为，他早该想到的。
他迟钝太久，失约太久，放任她一个人，独自在漫长的时间里，难过了那么久。
这样的自己，不是薄情寡义是什么？
心痛难忍，却甘之如饴，那是一种失而复得的侥幸。
陈西繁薄唇开合，轻轻唤她：“找到你了，七号同学。”
无需过多语言，他一把把她拉入怀里，那样用力，乃至漆夏脑袋撞上他的胸口，发出咚的闷响。
他死死抱住漆夏，双臂收紧，像要把这个人，揉进骨头里。
“抱歉……”每呼吸一次，心间的痛楚就加剧一分，他嗓音嘶哑，“我是混蛋，让你等了太久太久。”
漆夏被他箍得太紧，浑身发痛，她微微转头，脸埋进他的外套，眼泪洇湿胸口。
周遭是簌簌的风声，这座城市的春天，风染着寒气，但此刻她不觉得冷。
过了许久，漆夏才重新开口，“陈西繁，夏天不会一直存在，那些……都过去了。”
“我明白。”陈西繁回答。
俯仰之间，已为陈迹，他们都不是高中生了，抓不住年少的蝉，也无法退回那个心动的夏天。
过去可以铭记，可以遗忘，唯独不会被改变。
成年人的世界，通情达理是留给彼此的体面，但这一次，他选择执着。
“2013年的夏天已经落幕，但新的夏天会降临，我不想一错再错了。”陈西繁看着她，认认真真说：“能不能给失约的我，再一次机会？”
漆夏抬眸，亮晶晶的眼蒙了一层雾气，“你……你认真的吗？”
“当然，这段时间你没有感受到，我在追你吗？”
一时间，漆夏无言以对，“我……我以为我们在暧昧。”
陈西繁眸光暗了暗，难得在他脸上，看见挫败，“抱歉，第一次追人，不太有经验。”
追的人没感受到追求，他真的失败。
漆夏迟缓着出声，“我问你个问题啊，你追我，是因为知道我是七号同学这件事，觉得亏欠才这么做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陈西繁无语，干脆把话说得更直接一点，“我追你，是因为我喜欢你，在不知道你是七号同学，不知道你的心意时，我就喜欢你了。”
心脏发麻，滚烫的，颤抖的，漆夏怔怔看着他，忽然不知道怎么回应。
陈西繁叹气，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谁更迟钝。
他低声道：“换句话说，我想成为蛋糕的爸爸，漆圆的姐夫，你的男朋友，这样说，能明白了吗？”
他靠得更近，炙热的气息笼过来，语气几近恳求：“再爱我吧，七号同学。”
因为这句话，漆夏的心，颤得更厉害了。
“我知道你还没想好，毕竟我有让你难过的前科。没关系，你想多久都是应该的。”
“让我追你，你说你羡慕甘瑶能被聂海光明正大地追求，我想让你不用羡慕任何人……”
漆夏惊讶，“等等，你怎么知道我羡慕甘瑶？”
她记得，自己没对他说过这件事。
陈西繁语塞片刻，才道：“你喝醉酒那晚说的。”
“那晚我们见面了？”漆夏完全没有印象，她大惊失色，“那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陈西繁看着她的唇，喉结滚了滚，“你夺走了我的初吻。”
“……”
原本已经空白的脑袋，再一次宕机，漆夏彻底无法思考了，“抱歉……我……我现在脑子很乱……”
“我知道，你不要怕，我没让你负责，虽然很想这么做。”
她曾在信里写道，暗恋一个人，那条路是长的，那道门是窄的……
现在，漆夏发现，那条路她已经走到了终点，那道门，不知何时，也向她敞开了。
她努力平复心情，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
这时，不远处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原本安静的走廊，远远地飘过来几个人影。
手机响了起来，陈西繁蹙眉，拒接。
紧接着，漆夏的手机也响了，她没有接，走廊那头，有说话声传来：“繁哥呢？老师都到了，他去哪儿了？”
“漆夏也不在。”
“这两人别是私奔了吧。”
……
气氛被打破，漆夏后知后觉，他们已经出来半个小时了。
漆夏拉拉他的袖子，提议说：“胡老师到了，我们先回去吧，我想一想再告诉你好吗？”
“嗯。”
只能暂时这样，陈西繁也不忍心逼她逼得太紧。
分开后，体温渐凉，他看着漆夏的背影，忍不住，总想再抱一会。
进入包厢，果然大家都在了。这会，胡忠海被几个男生围着，喝了好几杯。
有人叫他，陈西繁说：“我先过去打个招呼。”
“好。”
好像没人记得刚刚那个似是而非的告白，虽然大家仍然好奇，但这里不是寻根究底的场合。
漆夏找到许幼菲，坐到桌子旁边吃东西。
许幼菲：“刚刚去哪儿了？”
“和陈西繁聊点事。”
许幼菲气嘟嘟地说：“夏夏，你不要考虑我哥了，我之前还以为他对你一心一意呢，谁知道他突然喜欢那什么七号同学，我再给你介绍更帅的男人。”
漆夏忍俊不禁，想想也是，许幼菲连自己的感情都是一塌糊涂，怎么能指望她明白这件事的始末。
实在不忍心陈西繁在她心里留下三心二意的印象，漆夏提醒说：“有没有可能，我就是七号同学。”
“哈？”许幼菲愣住，“为什么？因为你的生日是七月七号吗？”
漆夏目光穿过人群，看向某个闪闪发光的存在，说：“因为第一次见面时，陈西繁就是这么叫我的。”
那声“找到你了七号同学”，她真的记了好久好久。
吃完饭，大家各自玩娱乐活动，胡忠海被大家怂恿着，上台献唱一首《精忠报国》，后来陆陆续续，几个人被拉上台唱歌。
无论什么时候，陈西繁都是焦点，王贤亮笑着看向他，“繁哥，你也来一首呗，还没听过你唱歌呢。”
朱青青很给面子的回应：“来一首来一首，我想听校草唱歌。”
贺骁站起来，一点也不客气：“没事，校草我现在来给大家唱一首《小星星》。”
“贺骁，你要点脸吧。”
“你自封的校草，我们可不认。”
……
漆夏坐在侧面的沙发上，陈西繁不知什么时候坐了过来，她偏头看他。
只见陈西繁斜靠着，兴致缺缺的表情，明显没有登台的意愿。
察觉到她的视线，陈西繁回望，小声：“想听我唱歌？”
“可以吗？”
“只要你想，就可以。”
漆夏嘴角翘了翘，“那我想听。”
下一秒，陈西繁站了起来，脸上挂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他问：“有吉他吗？”
“怎么，校草是要表演自弹自唱吗？”
“我去我去，发福利了，我何德何能！”
连许幼菲也小声说：“哇，我哥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他从不在人前唱歌的。”
包厢内一下热闹起来，胡忠海掏出手机，“等等啊，我录个视频。”
很快，魏宇鹏找工作人员借了一把西提卡云杉木吉他，陈西繁接过，把绳子挂在肩上，抱着吉他，他坐在高脚凳上。
四周安静下来，无数手机对着他。
陈西繁沉思片刻，忽然转了个身，面向漆夏的方向，调整话筒高度。
他在用这种方式告诉她，这首歌，你是唯一的听众。
漆夏手指捏紧衣角，心提了起来。
必须承认，这个人，无论年少还是现在，都让她心动。
有人问：“繁哥，你打算唱什么歌？我报个幕。”
调整好麦克风，陈西繁抬眸，旁若无人地看向她，只看着她，他眉梢扬了扬，说：“这首歌叫《To 七号同学》。”
中学时，陈西繁学过作曲，这首歌完全是临时起意，自编自写的。
男人修长的手指已经落在了琴弦上，下一秒，一段陌生的曲调响了起来。
这段曲子安静哀婉，犹如流水，一点一点顺着缝隙，侵占所有感官。
陈西繁音调踩得很准，每一个字，都重重砸在她的心上。
他唱：
“难以忘记 十七岁 再次见你
青青草地 蝴蝶张开羽翼 阳光被你追寻
风送来你的信件
我再也移不开眼睛”
那股熟悉的酸涩再次涌了上来，眼前好像放映旧电影，昨日重现，漆夏呼吸轻了几分。
“想要拨慢钟表 回到最初那天
复刻所有瞬间 做成想你的明信片
oh 七号同学
夏天漫长 我的情书不止三行
忐忑给你 喜欢给你
月落了乌啼 星星缀满七夕
我寻寻觅觅 也将落日给你”
不知不觉，一曲已经到了尾声，陈西繁定定看着她，唱完最后一句：
“情书没有最后一页 你永远是我的七号同学。”
漆夏眼眶一热，泪如雨下。
第57章
十点半, 聚会结束，同学们结伴走到楼下，魏宇鹏作为曾经的班长, 妥帖地为每个人安排好回家的方式。
今晚大家都有点意犹未尽, 等车的时候，三三两两聚在一块, 说下次再约时间。
有几个老同学也是学新闻的，这会正拉着漆夏交谈, 许幼菲凑过来：“夏夏，需不需要我送你？”
“行了。”贺骁把人一揽, “你别给繁哥捣乱。”
许幼菲这才反应过来，挤眉弄眼的：“那我先走了哈。”
漆夏当没看到，耳朵热了热, 说好，再见。
另一边，陈西繁送走胡忠海，朝她们这边走来。
到了跟前, 他语气随意，问漆夏：“可以走了吗？”
“嗯，走吧。”
到了这里，现场很多人已经察觉不对劲了。聚会刚开始那会, 陈西繁说他们是一起来的, 现在又一起走……
这两人到底什么关系？
朱青青忍不住问：“校草，漆夏，你们住一个小区吗？”
不等漆夏开口, 陈西繁先回答了，“不是, 我送她回去。”
孙筱洁又问：“你为什么要送漆夏回家？”
一时沉默，老同学们目光在两人身上巡睃，八卦的，戏谑的，好像不说点什么，就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漆夏犹豫着，没出声。
其实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完全可以用顺路之类的借口糊弄过去。
但陈西繁没打算糊弄，他抬手，把漆夏往身边拉了拉，躲开一辆迎面而来的电动自行车。
“因为我在追她。”陈西繁当着众人的面说道。
空气凝滞，好像连路边的风都停止了。
老同学们一个个呆愣在原地，表情无不震惊。尤其孙筱洁，眼睛瞪圆了，脸上好像打翻调色盘，黑得不像话。
高中时，孙筱洁是语文课代表，因为漆夏语文成绩常压她一头，孙筱洁一直不太喜欢漆夏。
她喃喃：“所以，聚会上你说喜欢七号同学……”
“嗯，漆夏就是我的七号同学。”说完，陈西繁看向漆夏，温声询问：“走吗？”
“走吧。”再呆下去，漆夏担心被老同学围攻。
上车后，一路沉默，漆夏和陈西繁都没怎么说话。到了半春里，漆夏要去附近的一家宠物店买猫罐头。
陈西繁也跟着下车，说：“我陪你去。”
半春里这种老小区，周边夜生活并不枯燥，沿街烧烤店这会正是生意红火的时候，路边停满了小电动，白烟送来孜然烤肉的香气。
前面路口拐进一条胡同，这里安静许多，路过一家小吃店的时候，漆夏说：“他们家的梅花糕和无骨鸡爪特别好吃，下次我带你来试试。”
是家夫妻店，中年男女配合默契地忙碌着，烟火缭绕，人头涌动。
陈西繁提议：“现在去吃。”
“今天太饱了。”漆夏笑说。
“也是。”
他总觉得，和她呆在一起的时间太短，怎么都不够。
往前走了两百米，便是一家宠物店，店面不大，但胜在干净整洁，货物也齐全。
穿梭于货架之间，漆夏买了两只金枪鱼罐头，回头时，发现陈西繁一直跟在她身后。
陈西繁手里拿着一盒鲜肉猫条，鸡胸肉冻干，还有一袋小鱼干。
“你也养猫了吗？”
陈西繁轻笑一声，“给蛋糕的。”
“不用……”
陈西繁坚持：“用的，毕竟我在追你。”他声音压低了些，在寂静的店里，格外磁性好听，“提前贿赂一下未来的家人，你没意见吧？”
未来的家人……
漆夏抿唇，心口咚咚。
好像又发现了陈西繁的一个优点，她喜欢把宠物当家人的男生。
买好东西结完账，一起往回走，那家小吃店已经收摊，准备关门了。
陈西繁问：“明晚有空吗？一起吃饭。”
“我都可以。”漆夏说，“还是看你，明天飞哪里？”
“明天安全培训，没有飞行任务。”
漆夏轻轻点头，“好。”
很快便到了半春里门口，漆夏要上楼了。
她拎着一袋子东西，“那我回去了，明天见。”
“嗯，明天见。”
进入小区，她忍不住回头，发现陈西繁还站在原地，视线对上，两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你快回去吧，路上开车小心。”
“好，晚安。”
“晚安。”
回到家，漆夏洗了个热水澡，然后坐在沙发上擦头发。
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尤其这会一个人呆着，陈西繁那句“七号同学，我喜欢你”，不断循环播放。
每想到一次，漆夏的心就跳得更快一分。
她很确认自己仍旧喜欢他的心意，但不可否认的是，也有那么一些不安。
那种感觉，好像高考结束，走出考场的那天，沉重的压力骤然消失，高兴的同时，只觉得茫然。
恋爱好像开盲盒，谁也不能保证结果一定是好的。
他会一直喜欢她吗？
如果分手，大概连朋友都不能做了吧。
漆夏不知道为什么要想这些，可能长久的单向奔赴，让她丧失了少女时期的勇气。
她把蛋糕从窝里抱出来，喂它吃陈西繁买的猫条。
小家伙原本困得都睁不开眼睛，闻见香味，呼哧呼哧抱着不肯撒手。
漆夏逗它：“是陈西繁买的。”
“喵呜——”
“他想当你的爸爸，同意吗？”
“喵呜——”
今晚的社交消耗太多精力，喂完猫，漆夏吹干头发便躺下了。
第二天是周一，正常上班。漆夏起床后，像往常一样收拾好准备出门，临走前折返，在抽屉里找到高中的那部旧手机，打算拿去修理。
上午没太多工作，漆夏拿着旧手机出去了一趟。
她在杂志社附近找到一家修理店，问对方能不能修。
看见那只旧手机，修理店店长都吓了一跳，“哟，这是哪年的机子，买新的吧别修了。”
漆夏坚持：“里面有一些很重要的东西，麻烦您再看看。”
店长接过，把手机外壳拆卸下来仔细检查一番，说：“幸好没什么大问题，只是供电内线松了，180，修不修？”
“可以。”
四月初京市多雨，这会外面天光灰暗，黑云沉沉地往下压，像是要下雨。
漆夏干脆哪儿都没去，就坐在店里等着。等了一个多小时，物归原主。回到工位后，漆夏给手机充上电，然后继续工作。
六点钟，同事陆陆续续下班，甘瑶提醒她：“夏夏，还不走吗？”
“我给稿子收个尾。”
“那你尽快哦，外面马上就下雨了。”
“好。”
办公室人走得差不多，漆夏忙完工作扭头一看，那部旧手机屏幕亮着，提醒充电结束。
漆夏拔掉数据线，开机，等了几秒，熟悉的桌面跳了出来。
外面大雨倾盆，雨点打在玻璃窗上，砰砰作响。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漆夏呼吸微凝，点开q/q，登录“七号同学”那个账号。
七年没用，刚开始手机有些卡顿，等了等，q/q聊天界面出现了。
她的猫咪头像再次亮起，一直以来灰扑扑的状态变为绿色，下面挂了两个小字：【在线。】
官方发来系统消息：【七号同学欢迎回来，距您上次上线已时隔2556天。】
2556天，真的太久了。
很快，更多的消息接踵而至。
有航空极客群的，也有系统默认关注的订阅号，大批消息接连涌入，手机外壳发烫，一时间卡得动不了。
过了好一会，消息接收完毕，满屏的红色未读提醒。
漆夏一概没理，直接往下拉，下一秒，她怔愣在原地。
繁星历历看头像那栏，挂着鲜红的“99+”提示，这说明什么？
过去的七年间，陈西繁给她发过消息。
心跳漏了半拍，漆夏点开繁星历历看的头像，滑动屏幕，拉到未读消息的第一条。
【2015年4月29日：七号同学，今天收到国内的快递，是你寄来的吗？】
【2015年4月29日：七号同学，你从哪里找到的这块怀表？不对，你怎么知道它是我的？】
【2015年4月30日：七号同学，现实里我们认识，对吗？】
【2015年5月1日：七号同学，看到消息请回复我一下。】
【2015年5月3日：七号同学，你遇上什么棘手的事了？为什么一直不上线？】
……
【2015年7月7日：七号同学，偶然翻航空极客群聊消息，得知今天是你的生日，生日快乐。】
【2015年7月9日：七号同学，我一直在看心理医生，现在已经不那么怕高了，多谢你。】
【2015年8月12日：七号同学，我报名大改驾，准备重新成为一名飞行员。】
……
【2016年2月14日：七号同学，今天我驱车160公里去Eastbourne，站在白崖上拍到了日落。】
【或许你最近很忙，没空回复我的消息。那么晚安，希望白崖日落能烘干你的心事，明天所有的美好如期而至。】
【2016年3月1日：七号同学，很奇怪，今天站在白崖上，想起了一位高中同学。她叫漆夏，会讲冷笑话，养了一只和你头像一模一样的猫，是个很漂亮很温暖的女孩子。】
【或许，你是她吗？我希望如此。】
【2016年8月19日：七号同学，我现在在京大门口，有空吗？要不要面基？】
……
【2018年6月23日：七号同学，毕业快乐，希望你永远没烦恼。】
【2018年8月9日：七号同学，今天飞英国，故地重游去Eastbourne白崖看日落，再一次想起了漆夏。对我来说，她好像很特别。】
【2018年12月9日：七号同学，昨晚梦见了漆夏，她站在白塔巷口的梧桐树下，一直在哭，很想问她怎么了，但是闹钟把我叫醒，所以没有后续。】
……
【2020年9月16日：七号同学，经年未见，你还好吗？希望每个白日庸忙后，有美丽晚霞作为你的嘉奖。】
【2021年8月6日：七号同学，今天再次见到了高中同学漆夏，我莫名被她吸引，移不开眼。】
【2022年1月27日：七号同学，我大概是疯了，为什么觉得你和漆夏是同一个人。】
【2022年2月14日：是你吗？漆夏。】
整整七年间，繁星历历看给她发的消息超过千条，时间间隔太久，以至于有些对话不得不让漆夏暂停，回想当时的人生进程。
他记得她，甚至过往无数个瞬间，曾想过她。
风从窗口灌入，惊扰了走廊，穿过身体时，带起撕心裂肺的疼。
平生头一次，漆夏痛恨自己的胆怯。
她不该因为宋清月动摇想把怀表亲手给他的决心，也不该不告而别，以致所有消息石沉大海。
但凡七年间，她鼓起勇气登陆一次小号，绝不会错过那么久。
她的暗恋，一直都有回响，只是她不知道。
阴雨绵绵的四月，天灰蒙一片，但春天正在远去，夏天即将到来。
漆夏花了半小时看完未读消息，又回头重新看了一遍，她双眼通红，克制不住的眼泪决堤。
电话响了，漆夏握着手机，快速接通。
“喂——”不等对方开口，她便急切地问：“陈西繁，你在哪里？”
“刚到楼下，方便吗？我来楼上接你。”
漆夏声音有些颤，“不用，你在车上等我，我马上下来。”
“好。”
漆夏嗓音嘶哑，“你……你一定要等我。”
陈西繁声音顿了顿，认真道：“嗯，我等你，多久都等。”
挂断电话，漆夏一股脑把东西塞进包包，提起来就走。路上遇见几个加班的同事，她罕见地没打招呼。
这会正是下班高峰期，电梯数字一层一层地变化，迟缓而焦灼，最终停在二十九楼，一动不动。
漆夏不停地看手机，她一分钟也等不了了，正好今天穿的是一双平底白鞋，她转身，奔向楼梯间。
因为没耐心等电梯，选择走楼梯的人不少，漆夏扶着栏杆飞快下台阶，一层又一层……
有认识的人打趣她：“漆夏，这么着急下班，干嘛去呀？”
“有人在等我。”
“谁呀？”
“男朋友。”
楼梯间里一阵“咦”的叫声，同事们笑起来。
七八分钟后，顺利到达一楼，漆夏喘着气，从消防通道出来，刚刚走到一楼大厅，就看见那个人在等她。
陈西繁穿了件米色风衣，内搭蓝色条纹衬衫，身形修长落拓，无论是谁，几乎第一眼注意到的人，都是他。
他手里捧着一束辛西娅玫瑰，站在明亮的大厅中央，水晶吊灯光线自头头顶垂落，整个人好像在发光。
看见漆夏，陈西繁微微偏了偏头，勾唇笑了，大步向她走来。
“怎么了，这么着急见我啊？”陈西繁把花递给她，“跑累了吧……”
漆夏把他拉到旁边，稍微安静的地方，“陈西繁，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些年，你一直在q/q上给我发消息。”
闻言，陈西繁微怔，“你看见了？”
“嗯，我今天登录才看见的。”
陈西繁淡笑了下，他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刚开始收到快递，只是想谢谢她，但七号同学一直没回复，反而加重了他的好奇心。
后来，干脆当成树洞，想到什么，都会发给她。
很多时候，陈西繁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和七号同学对话，还是在和漆夏对话，即便她们原本就是一个人。
或许和谁对话不重要，只是那些年少似是而非的感情，需要一个载体。
陈西繁没追问她消失的原因，也没纠结错过的种种，只是摸摸她的头，“好了，那没什么，不是你的说么，都过去了。”
“我现在在追你，认真点儿。”他说着今天的安排，“我们先去吃日料，然后看电影？”
漆夏急促地呼吸：“你已经追到我了。”
“什么？”
漆夏一把抓住他的手，说：“你已经追到我了，不用那么麻烦。”
陈西繁愣了愣，“不麻烦，我喜欢追你，乐意追你，你呢，可以晚点再答应我。别人怎么追喜欢的姑娘，我可以做得比他们更好，你不用羡慕谁。”
“无论多久，我都等你。”
漆夏眼泪大颗大颗的掉，她不想管那么多，也不想以后。
视线模糊，陈西繁伸手帮她擦眼泪，声音温柔，“怎么又把你惹哭了。”
漆夏摇头。
她以为，在他热烈的人生中，自己没有一席之地，只是一个没有姓名的路人甲。
她以为，人生应该是一场马不停蹄的相遇和告别，陈西繁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还可以是失而复得和得偿所愿。
世界旷远，天大地大，他们的轨迹终于重合。
兜兜转转，他从风雨中抵达。
漆夏抓着他的手，本能地扑上去，脑袋埋进他的胸口，情绪汹涌，不断呜咽道：“我……我不想再等了，也舍不得再让你等了。”
确实，他们已经耽误了太久。
每个不能拥抱彼此的瞬间，都是浪费。
陈西繁垂眸看她，在她扑入怀里的那一刻，空了许久的心脏，终于被填满。
他的手落在她的耳畔，声音嘶哑，眼里燃起滚烫的热度，“那就在一起。”
“嗯。”漆夏重重地点头。
周遭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心脏发紧，发疼。
长久的追寻，催促着他们必须做点什么，来抚慰两个疲惫的灵魂。
漆夏眼睛还红着，睫毛上沾着眼泪，湿漉漉水光粼粼。她沉默地注视他，而陈西繁也没让她失望。
呼吸渐急，身体温度越来越高。
陈西繁眼眸幽深，低头逼近，轻轻唤她：“小七——闭上眼睛。”
心脏颤栗，她的睫毛好像蝴蝶翅膀，遭遇狂风，不停地抖动。
漆夏依言，闭上眼睛。
下一秒，一个极为珍重的吻，落在了她的眉心。
窗外风雨飘摇。
生命中望不到头的枯竭，终于迎来了盛夏。
第58章
微凉的唇落在眉心, 他的吻那样轻，又那样小心翼翼，好像捧着一件好不容易得来的稀世珍宝, 舍不得弄疼她一点点。
但心底的思慕和爱意来势汹汹, 勾起更多的渴望。
仅仅一个吻，这远远不够。
无奈, 考虑到公共场合，陈西繁克制着想与她亲近更多的本能, 一触即分，然后低头静静地看着她, 久久没有说话。
从小到大引以为豪的自制力面临崩溃，心脏好像好冲破束缚，从胸口跳出来。
风声, 雨声，路人说话声都消失了，时间变得那样缓慢，好像一瞬间, 已是天荒地老。
他的呼吸有些沉，待缓了缓，才开口，勾唇笑说：“你的脸好红。”
他们的距离仍然很近, 陈西繁说话时, 热热的气息吞吐，喷在她细腻的皮肤上。
米色风衣前襟被抓出皱褶，漆夏手指松了松。
身上的所有感官被薄荷味道侵袭, 每一个细胞都好像沉醉在他的温柔里。
漆夏抬眼，亮晶晶的眸子泛着水雾, 如梦初醒般地确认：“所以，你现在……就是我男朋友了？”
“不然呢？”陈西繁好笑，抬手揉了揉她的额头，“都给你盖戳了，怎么，想赖账？”
“那可不行啊，女朋友。”
他的声音压着，低沉富有磁性，漆夏觉得自己的耳朵又酥又痒，不禁伸手摸了摸。
陈西繁始终低垂着眼，唇角弯弯地看着她，“我现在——是你的。”
“做人得讲信用，别想甩了我。”
漆夏脸红得不像话，小声：“没想甩你。”
他们在楼下大厅待太久了，这会又是下班高峰，白领一波一波从电梯间涌出来，所幸他们站在一排高大的绿植后面，大家又忙着回家，匆匆一瞥也没看见什么。
漆夏说：“我们先回车上吧。”
雨还在下，天气预报说，临近清明，这几天都看不见太阳。
大厦门口这会围了好多人，陈西繁建议：“坐着休息会？”
“好。”
漆夏抱着那束辛西娅玫瑰，两人坐在休息区等了半小时，人走得差不多，才起身回车上。
一路上，每一步都像踩在空中，怎么也落不到实处。漆夏偏头，小心看他。
陈西繁的侧脸十分好看，眉眼深邃，鼻梁高挺，下颌线流畅凌厉，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挑不出一丝瑕疵。
脑海里不住地冒粉红泡泡，空气好像也是甜的。
这个如飞星皎月的人，年少时代，照亮无数女生灰扑扑青春的人，真的是她的男朋友了。
漆夏暗戳戳掐了自己一把，还是觉得像做梦一样。
察觉到她偷看自己的视线，陈西繁唇角忍不住翘起，“怎么又偷看我？”
“唔……”漆夏一怔，不自在地收回视线，“你是我男朋友，看看怎么啦。”
陈西繁轻笑出声，揉揉她的头发，“我是想告诉你，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看，想怎么看都行。”
漆夏懵了懵，“怎么看都可以吗？”
闻言，陈西繁挑了挑眉，“你想怎么看？”他眼里有明显的笑意，俯身靠近，凑在她耳畔小声：“脱衣服那种的话，我得收利息。”
反应片刻，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漆夏脸颊爆红。
她咬咬牙，小拳头打在陈西繁背部，“我才不想看那种。”
“你确定？”陈西繁继续逗她：“其实我身材还不错。”
漆夏完全招架不住，脸上的热度就没下去过，“你不要欺负我了。”
陈西繁扭头看她，笑意更深。
眼前的女孩儿白皙皮肤上染着红晕，娇羞勾人，她这副模样，只会让人越发想狠狠地欺负她。
心软成一片，陈西繁败下阵来，“好了，不欺负你。”
这会人都走光了，大厦门口冷冷清清，雨势小了许多，到处潮湿一片。
陈西繁撑开一把透明雨伞，一只手举到漆夏头顶，“走吧。”
“好。”
伞不大不小，容纳两个成年人有点勉强。地上积了好多水，陈西繁带着她小心绕开，这就导致路程远了一大截。
两个人挤在一把雨伞下，斜风细雨飘着，外面有些凉。
漆夏的手不小心擦过陈西繁的风衣外套，她下意识缩了缩，然而下一秒，肩上环绕过来一条胳膊。
陈西繁揽住她，将人往怀里带了带，这让他们靠得更近。
他一手揽着漆夏的肩，一手撑伞，动作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靠过来一点。”陈西繁语气闲闲的，“这样才不会淋湿。”
漆夏身体僵了僵，然后慢慢放松，“哦——”
她真的靠了过去，脑袋几乎贴着陈西繁胸口，聆听他和自己一样，毫无规律的心跳。
可能因为一路上都靠得很近的原因，伞虽然小，但回到车上，衣服都没怎么湿。
附近有家港式茶餐厅，陈西繁提前定了位置，上车后，他打开空调除湿，驱车去商场。
雨天餐厅人少，而且这家港式茶餐厅价格偏高，没太多客人。
被服务员带到卡座，陈西繁把菜单递给她，漆夏按照两个人的口味，点了四道菜，然后说：“你看看，还想加什么？”
陈西繁看两眼，说：“可以了。”
这时候，漆夏忽然来了个电话，她皱皱眉，“工作上的事，我去接一下。”
“好。”
因为担心有些客人打电话声音太大影响别人，餐厅内设置了专门的休息区域，在一道玻璃墙后面。
漆夏握着手机走过去，陈西繁目光追随她，然后听见，自己的手机也响了。
是班级群聊，几个老同学又在水群，平时陈西繁不太关注群消息，但不断有人艾特漆夏，陈西繁便点了进去。
这会，群聊里消息刷得飞快，未读消息逼近300条。
陈西繁一条一条往上翻，才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十分钟前，魏宇鹏在群聊说了一个八卦：【你们还记得七班的王军和赵慧慧吗？就是当年早恋被教导主任请家长的那对情侣，现在要结婚了，听说今天回附中给教导主任发请柬。】
王贤亮：【记得记得！高二那年这件事闹得特别大，当时教导主任劝分，说什么年少的喜欢就是一盘散沙，你两能结婚我倒立洗头。】
魏宇鹏：【就是他们！我靠，教导主任真的要表演倒立洗头吗？】
胡忠海要退休了，这段时间特别闲，发了一条语音：【洗不洗头不知道，但教导主任送了两千块份子钱。】
魏宇鹏：【高中那会，其他班都有班对，毕业后还修成正果了。就我们五班，一对也没有。】
王贤亮：【卷王！这也要比？】
魏宇鹏：【我这叫集体荣誉感。】
忽然，一个弱弱的声音跳了出来，朱青青：【那个……也不一定吧。】
魏宇鹏：【朱青青，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朱青青发了一个吃瓜的表情包，【同学聚会那天，校草不是说他在追漆夏吗？如果追上的话，咱们五班，也有一对了。】
王贤亮：【？？】
魏宇鹏：【我怎么不知道，繁哥不是喜欢七号同学吗？】
朱青青：【漆夏就是七号同学。】
同学聚会那天，陈西繁当着一群女生的面承认在追漆夏，但是男生们大多不知道这件事。
这条消息一发出，好像滚水入油，班群一下炸了。
胡忠海：【真的假的？】
魏宇鹏：【啊？繁哥在追漆夏？我怎么没发现。】
贺骁也来凑热闹：【@魏宇鹏，你眼睛可以捐了。】
……
群里热闹极了，再加上贺骁，许幼菲，邢安娅三人拱火，众人的好奇心越来越重，恨不得严刑逼供。
班里大部分人都有点怕陈西繁，他们不敢艾特他，就艾特漆夏。
朱青青：【@漆夏能说说吗？被校草追是一种什么体验？】
【+1，我真的很好奇。】
……
陈西繁揉揉眉心，从当众宣布在追漆夏的时候，他就料到后续，倒也没意外。
他打字回复：【漆夏在打电话，直接问我吧，别烦她。】
群里安静了半分钟，然后再度炸开。
王贤亮：【繁哥，是真的吗？你喜欢的人是漆夏？】
陈西繁：【嗯。】
朱青青：【只有我一个人关心，校草你为什么知道漆夏在打电话吗？难道，你两在一起？】
陈西繁：【嗯，一起吃饭。】
群里又是一阵啊啊啊。
胡忠海继续发语音：【漆夏是个好孩子，学习努力真诚善良，陈西繁你眼光不错。】
魏宇鹏班级荣誉感极强：【繁哥加油追！我们班的集体荣誉靠你了！】
王贤亮：【繁哥，我私聊你，给你发追女孩的小妙招，这个我有经验，百试百灵。】
贺骁：【得了吧，姓陈的还需要你教？他闷骚，花样多得很！】
……
这时候，漆夏终于打完电话回来了，她握着手机，弯腰坐回椅子上，“抱歉，主编突然问我一篇稿件的细节，让你久等了。”
“没事。”陈西繁支着下巴看她，“看班级群了吗？”
漆夏摇头：“还没有，刚刚打电话的时候微信一直响，怎么了？”
说着，漆夏点开手机。
陈西繁道：“在讨论我们的事。”
“我们？”
漆夏饭也顾不上吃了，爬完楼，明白怎么一回事，心突突直跳。
陈西繁看着她，眼里有亮亮的光，“我们的关系，可以公开吧？”
“现在？”
陈西繁唔了声，抬抬眉梢：“怎么，我见不得人？”
“没有。”她和陈西繁都不是高调的人，但谈恋爱不该遮遮掩掩的，漆夏说：“那就公开吧。”
“嗯。”
陈西繁低头看手机，过了会，漆夏发现，他在群聊里回复了魏宇鹏的消息：【追到了。】
老同学们再度不淡定了：
魏宇鹏：【这就是学神吗？连追女孩效率都这么高！瑞斯拜！】
王贤亮：【祝99。】
邢安娅：【啊啊啊啊，我开始攒份子钱了。】
许幼菲：【不管了，这声嫂子我先叫为敬。】
贺骁：【不管了，这声嫂子我先叫为敬。】
……
*
这顿饭吃的不安宁，因为他们的手机一直响，三人小群里，许幼菲和邢安娅不停地艾特漆夏，还有很多老同学加漆夏好友。
同学们的问题一个接着一个，最后，陈西繁在群里发了两万块红包，大家才稍稍安静了。
因为这件事，吃完饭已经九点多，陈西繁明早有国际航班任务，只能先送漆夏回家。
车停在半春里小区楼下，陈西繁熄火，扭头问她：“他们还在烦你吗？”
“没有。”漆夏唇角翘了翘，“关系不好的我没理，只有菲菲和安娅一直问，待会再回复就好了。”
空气一时间安静下来，因为下雨的关系，今天小区外没有人散步，车打着双闪停在黑色雨幕中。
也不是第一次被陈西繁送回家了，但这是第一次，以他女朋友的身份被送回来，漆夏感到，心口有些微妙的情绪变化。
酸的，苦的，最终融合在一起，变成了甜的。
她抿唇，小声说：“那我上去了，你路上开慢一点。”
“嗯。”
“到家了告诉我一声。”
“嗯。”
漆夏低着头，白皙的侧脸泛起红晕，听见陈西繁那两声“嗯”，她努努嘴，“你有点冷淡。”
倒不是冷淡，而是舍不得她走，又不知说点什么挽留。
“冷淡？”
漆夏小幅度地点点头，“嗯，别人的男朋友，和女朋友说再见时，可认真了。”
闻言，陈西繁解开了扣在肩上的安全带，紧接着，俯身逼近坐在副驾驶的漆夏。
他手掌撑在副驾驶椅背上，低头，安静地观察她。
面前的女孩儿，皮肤白而透亮，染着薄红有几分羞怯。她今天化了淡淡的妆，唇水润粉嫩，像夏日雨后的水蜜桃。
陈西繁盯着她的唇，眼神幽暗。
车窗玻璃被水汽模糊了，窗外，满城风雨。
明明最讨厌雨天，但这样的坏天气，和她待在一起，也觉得很好，恨不能时间慢些走。
陈西繁压得更近一些，漆夏手指攥紧了他的衣襟。
“女朋友，我想……”
漆夏不说话，男人的气息袭来，强势地侵占她的感官。她眼睫发颤，忍不住往他怀里躲了躲，露出那只小巧的耳垂。
莹白如玉，泛着好看的红晕。
随后，她的长发被两根手指拨开，轻轻别在了耳后。
呼吸越来越重，空气升温。
一只手覆上了她的后颈，稍一用力，霸道地绝了她的退路。
下一秒，陈西繁低头，吻住了她白嫩的耳垂。
反复流连，甚至轻轻地吮了一下。
温湿的触感，好陌生——
身体如触电一般，漆夏手指，脚趾都开始蜷缩，屏住呼吸，下意识不敢出声。
意识涣散，大脑一片空白，毫不夸张地说，没骨头似的，漆夏身体软了。
她想躲，可是后脖颈被陈西繁扣着，根本躲不了。
漆夏闷哼，陈西繁会意，唇离开耳垂，沿着她的侧脸吻了一下，然后又回到她的耳廓，若有若无地吻。
他并不比她好到哪里，声音哑得好像含了一口沙，喃喃：
“怎么办？还没分开，但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第59章
漆夏不知道怎么回答, 车内久久没有人说话。
被他吻过的耳垂，鲜红欲滴。
喘息中，陈西繁闻到了她身上的栀子香气, 清雅中带着丝丝甜, 他无端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晚自习，他在天台抽烟, 回头时，于微弱火光中看见了漆夏。
然后, 她给他一颗大白兔奶糖。
想再多抱她一会，更肆无忌惮地吻她, 但怀里的人颤得厉害，手掌轻推他的胸膛。
陈西繁便舍不得了，他停下, 微微拉开两人的距离。
窒息感远去，漆夏终于可以大口大口地呼吸，她整个人呈依偎的姿态，额头抵着他的胸膛, 无助又无措。
她的乌发拂过鼻尖，清香宜人，陈西繁深嗅一下，沉默许久, 才揉揉她的耳垂, “这样还冷淡吗？”
漆夏手攥着他的衣襟，抬头，双眼迷离。
“我要上去了。”漆夏脸颊发烫, 小声说。
陈西繁却没有放过她，“你还没有回答我, 这样还冷淡吗？”
“……”
漆夏浑身都在发烫，看不见的地方，脚趾蜷了又蜷，“不冷淡了。”
这次，陈西繁满意了，嗯一声，额头碰碰她的，“上去吧。”
上楼的时候，漆夏都有些没缓过劲来，双腿是软的，她扶着扶手，好不容易走到家门口。
捂了捂脸，觉得好羞耻。
她竟然会有被陈西繁亲到腿软的一天。
掏出钥匙打开门，蛋糕已经守在门口了，冲她喵喵叫。
漆夏挂好包包换上拖鞋，抱着猫走到阳台，便看见小区门口，那辆车还在。
她掏出手机给陈西繁发消息：【你怎么还没走？】
陈西繁几乎秒回：【你房间的灯亮了。】
陈西繁：【我这就走，拜拜。】
漆夏：【路上小心，拜拜。】
之后，漆夏开了一盒罐头喂猫，手机不停地震动，是三人小群里，许幼菲和邢安娅不停地艾特她。
许幼菲：【夏夏，你真的和我哥在一起啦？怎么没有和我们说。】
邢安娅：【啊啊啊啊你出来，我想听细节。】
许幼菲：【@漆夏嫂子，收到请回复。】
邢安娅：【@漆夏。】
……
两人在群里自嗨了好久，一直没等到漆夏回复，群聊画风开始不对劲。
邢安娅：【为什么不回复？你和校草是不是开房去了？】
许幼菲：【我哥不喜欢酒店，大概率是在家里。】
许幼菲：【滚床单中……】
邢安娅：【怪不得不回我们！！】
邢安娅：【天噜啦！夏夏，你明天还能正常上班吗？】
许幼菲：【为什么不能？】
邢安娅：【夏夏体力不行，我担心她明天下不来床。】
……
三人中，只有许幼菲恋爱过，邢安娅是个母单，但理论知识很丰富，没一会，两人便开启了两性课堂，话题上了高速越发不可控制。
邢安娅大言不惭地说，校草这种男人，看着冷淡禁欲，但实操起来，绝对不简单，不知道漆夏受不受得住。
许幼菲也说，我哥经常运动加训练，体力惊人。
两人越说越离谱，漆夏抱着手机坐在沙发上，爬完楼无语死了。
她打字：【你们别乱猜了。】
邢安娅：【这么快就结束战斗了？】
漆夏：【我们没有！吃完饭各回各家了。】
许幼菲：【吃个饭要那么久吗？你和我哥真的只是吃了顿饭？】
当然不是只吃了顿饭，漆夏想到刚刚坐在车里，陈西繁俯身压过来时，那灼热的呼吸，以及落在她耳垂上的吻……
不想还好，一想到这些，漆夏浑身臊得发红。
大致和两位闺蜜描述了下她和陈西繁在一起的过程，群里又是一阵啊啊啊啊。
邢安娅：【哇，感觉校草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他竟然送你玫瑰，啊啊啊啊苏死我了。】
许幼菲：【可不是嘛，刚刚我哥专门和班里的人说了，不要打扰你，有什么想问的直接找他，护得可紧了。】
许幼菲：【嘿嘿，我喜欢夏夏当我嫂子！嫂子，可以帮忙和我哥说说，我欠他的钱不用还了吗？反正他不缺钱。】
漆夏打字：【不行，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许幼菲怒了：【夏夏，你偏心！】
邢安娅：【人家夫妻共同体，这不是很正常嘛。】
……
聊到快十二点，三人才互道晚安。漆夏洗漱完躺在床上，仍然没有一丝困意。
她握着手机，点开和陈西繁的对话框，犹豫着，要不要给他发句晚安。
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手机嗡地一声，陈西繁的消息率先跳出来。
陈西繁：【睡了吗？】
漆夏唇角弯弯，【没有呢。】
漆夏：【睡不着。】
陈西繁说：【我也是。】
陈西繁：【想见你。】
明明才分开了两个多小时而已，漆夏发现，自己好像也有点想他了。
怎么办？
只有她一个人这样吗？还是别人谈恋爱也这么黏黏糊糊？
想到明天陈西繁还有航班任务，漆夏只好说：【很晚了，你快睡吧。】
陈西繁：【女朋友可以讲个冷笑话吗？】
漆夏想了想，当真讲了一个：【有个吸血鬼咬了一个热血青年，然后，他被烫了一嘴泡。】
陈西繁：【……】
陈西繁：【不愧是你啊，七号同学。】
漆夏像着魔似的，躲在被子里嗤嗤地笑，【好啦，七号同学讲完冷笑话，你该睡觉了。】
陈西繁：【明天飞国际长航线，来回大概四天，周六见。】
他还会主动向女朋友报备行程，这是个好习惯。
漆夏唇角扬起：【好，周六见。】
放下手机，大脑仍旧处于一种兴奋的状态。漆夏翻来覆去，生怕这是一个梦。
她登录q/q小号，把过去那几年，和陈西繁的聊天记录又看了一遍。
原来美梦成真，求而可得是这种感觉。
终于有一天，她可以坦荡地站在他面前，承认自己就是七号同学。
终于，她看向他的目光，不用再躲躲藏藏了。
*
接下来几天两人都没见面，漆夏正常上下班，除了工作就是准备下周的升职答辩。
雨后天晴，阳光懒懒地从窗口照进来，漆夏坐在工位上改ppt，甘瑶凑过来：“你和陈机长在一起了？”
漆夏惊讶：“你怎么知道？”
“我听聂海说的，他今天和陈机长搭档。”
甘瑶啧啧，“可以啊，你俩发展到哪一步了？”
漆夏：“才在一起几天，能到哪种地步啊。”
“哦，那慢慢来哈哈哈。”
随便闲聊几句，漆夏看见微信一直闪，是陈西繁给她发消息。
陈西繁：【褚扬要回澳洲了，周六几个朋友想聚一聚，你愿意来吗？】
过去，陈西繁的圈子和漆夏重合程度不高，漆夏担心都是不认识的人，问：【都有哪些人呀？】
陈西繁：【大部分是高中同学，还有几个亲戚朋友，到时候介绍给你认识。】
陈西繁：【别担心，如果不舒服我随时带你走。】
他希望漆夏能参与自己的生活，迫不及待地想把她介绍给朋友，家人，同事。
一场聚会而已，漆夏倒没有那么金贵，她答应下来。
陈西繁这会在加州，因为隔着时差，两人没多聊，漆夏让他赶快休息。
刚刚结束对话，一个熟悉的微信头像又闪了，沈橘也来凑热闹：【苍天呐！你和陈西繁在一起了？祝福撒花！】
漆夏奇怪：【你怎么知道？】
沈橘发来一张截图：【在附中贴吧看见了，你还不知道吗？】
沈橘：【快去贴吧，陈西繁简直男友力爆表好吧。】
因为上次贴吧爆料q/q小号的事，漆夏一直逃避着，没敢再去看。现在听沈橘这么说，便没犹豫点开了贴吧。
附中贴吧，那条熟悉的帖子飘在最上面，这会已经十五万回复了。
不知是谁把五班班群的聊天截图发了出来，引来大家围观。
古娜拉黑暗之神：【我2g了？校草什么时候脱单的？】
李白小哥哥：【这个漆夏是谁？完全没听说过啊。】
沉沉的雨：【等等，漆夏的名字缩写不就是qx？我靠，难道那个用小号加cxf，满嘴谎话的女生就是她吗？】
李白小哥哥：【华生，你发现了盲点！有可能！】
三生路：【什么情况，所以qx用小号加上cxf，然后还把人追到手了？】
古娜拉黑暗之神：【不是，看聊天记录，是cxf追的qx。】
李白小哥哥：【我不信！校草还需要追人吗？他站在那儿不动都有女生前仆后继。】
三生路：【我也不信！校草要是主动追qx，我开直播表演砍头！】
……
帖子里讨论得热火朝天，五十分钟前，忽然有人注册了一个id叫“cxf”的账号，在这条帖子里回复：
cxf：【三件事。】
cxf：【第一，是我主动加漆夏□□，不存在说谎。第二，是我主动追求漆夏。】
cxf：【第三，那位叫“三生路”的网友，你什么时候开直播表演砍头？】
一石激起千层浪，附中无论哪届的校友都挤进贴吧，吃瓜的，起哄的，回复越刷越快。
【这人真的是cxf吗？别是钓鱼吧。】
【应该是真的，没人敢顶着校草的名字乱说话。】
【卧槽卧槽，吧友们，快去看cxf朋友圈。】
【啊啊啊啊我没他微信，哪位好心人截图给我康康，求求了。】
……
回复太多，漆夏手指翻得有些酸。最后她翻不动了，干脆退出贴吧点开微信朋友圈。
陈西繁并不是一个喜欢发朋友圈的人，他大多隔几个月发一次，有时候是行业新闻，有时候是美丽的日落，也很少在朋友圈有互动。
半小时前，他发了一条朋友圈：
【追到了喜欢很久的女孩。】
第60章
聚会定在周六, 这个季节风光正好，骑马游湖适合户外，所以大家约在那座陈西繁三人投资的庄园见面。
上午, 漆夏起床后, 对着镜子化了个精致的妆，刚换好衣服, 手机屏幕就亮了，陈西繁说他在楼下。
漆夏简单卷了卷长发, 背上一只黑色链条包出门。
刚下一层楼，正好碰到开门取外卖的邢安娅, 邢安娅调侃她：“哟哟，穿这么漂亮，约会去啊？”
“和陈西繁的朋友聚一聚。”漆夏整理了一下裙面, “安娅，你真的不去吗？”
先前组织聚会的时候，陈西繁怕漆夏在陌生人面前不舒服，特意让她带几个朋友过来。
邢安娅打呵欠：“得了吧, 我下午还得去单位加班呢。”
“这么惨？”
“嗯，这不快五一假期了么，单位加紧整治五重点，评审中心一堆事。”
漆夏抿唇：“好吧, 那下次再叫你。”
“玩得开心点。”
漆夏又问：“对了, 我今天的装扮怎么样？妆会不会太重了？”
邢安娅仔仔细细看一圈，“美爆了！去吧，皮卡丘, 今晚别回来了。”
“安娅——”
“哈哈哈我闭嘴。”
小区门口，车已经在等候了。
漆夏拉开车门时, 一眼看到，副驾驶座位上，有一束白玫瑰。
很大的一束花，被一圈真丝纱包裹着，朵朵白玫瑰中间，点缀了几支含苞待放的茉莉。
如洁白无暇的月光，仔细看，花苞中心又透着淡淡的粉。
陈西繁转头看过来，目光微怔。
她今天穿了一条白色连衣裙，吊带款式，外面搭了一件牛仔外套，偏日常休闲的装扮，可能气质使然，让人有种初恋白月光的感觉，眼前不禁一亮。
漆夏被他看得脸热，不自在地捋了捋头发，“你怎么又送花？”
注意到她羞赧的表情，陈西繁笑笑，“不喜欢吗？”
“喜欢的。”漆夏抱起那束白玫瑰，闻到淡淡的清香，“这是什么品种的玫瑰？好漂亮。”
陈西繁说：“Bridal Akito ，中文也叫新娘阿姬。”
漆夏好笑：“每次你都送我不一样的花，是花店老板帮忙选的吗？”
“怎么会。”陈西繁扬了扬眉，“我挑的。”
学神属性之一，做事力求完美，追姑娘也是。为此，陈西繁甚至专门了解过玫瑰种类，花期，受欢迎程度。
他没说那么细，只道：“花束先放后面吧。”
漆夏想想，一路上抱着一大束花也挺累的，点点头，“好。”
放好花束，她再次打开车门，坐了上来。
阳光明媚得让人心醉，天气晴朗，柔风拂面。
坐上车后，漆夏把包包从肩上取下来，系好安全带，抬头，发现陈系繁眼睛仍旧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漆夏不好意思，催促：“走呀，干嘛一直看我。”
陈西繁眼里的笑意更深，偏头看她，“你急什么。”
“……”
紧接着，他又说：“很长时间没见了，先让我好好看看你。”
这种张开就来的情话，漆夏一时间难以招架。她怀疑，陈西繁是不是学过什么恋爱课程，不然怎么谈恋爱这么游刃有余。
空气慢慢升温，漆夏脸颊也热起来，她故作镇定：“哪里很长时间，就四天而已。”
“四天还不久吗？”
漆夏投降，“好啦，你别看我了。”
陈西繁扑哧笑了，揉揉她的头发，“怎么那么容易害羞。”
“还不是你欺负我。”
陈西繁眼神暗了暗，再开口时，语气意味深长：“这样就是欺负？那你以后可怎么办。”
漆夏抿唇，压住翘起的嘴角，“以后再说。”
“吃早餐了吗？”
“吃过了。”
陈西繁转身，从车门储物格那儿取了一只纸袋，递给她：“打开看看。”
纸袋上面印有T家的logo，应该是饰品之类的礼物。想到这个牌子的价格，漆夏手顿了顿，接过一看，里面有只丝绒质地的盒子。
盒子被打开，一条多层珍珠串拼手链出现在眼前。
珍珠是非常纯正的白色，盈盈透着光泽，卡扣的地方，有一个艺术花字“7”。
陈西繁拿起那条手链，靠近，帮她戴在手腕上。
“很适合你。”他评价说。
这么浪漫的时刻，漆夏不想煞风景，“确实好看，以后我天天戴。”
她笑起来，陈西繁目光落在她的唇上，想做点什么，但这会是白天，小区门口人来人往。
他轻轻叹气，捏一把漆夏的脸，“走了。”
*
庄园距离市区有点远，车在高速上行了一个多小时，拐进辅路又走了一段才到。
下车后，两人并肩进门。
因为靠得近，走着走着，漆夏察觉自己的手，不小心碰到了陈西繁的手背，她本能地缩了下，然而下一秒，手就被陈西繁捉住了。
陈西繁抓住她的小手，分开，与她十指相扣，然后偏头看她，眸子带着淡淡的笑意。
空气中好像飘满了粉红泡泡，脚步轻盈，整个人好像要飘起来。
漆夏嘴角一点一点翘起。
进入庄园大门，是一片绿草坪和郁金香花海。
阳光暖洋洋的，花园中，贺骁带着褚扬等人在搭遮阳伞，许幼菲翘着二郎腿当监工。
许幼菲第一个发现他们，起身笑眯眯地走过来，“哥，嫂子你们来啦。”
即便已经被许幼菲打趣过好多次了，但亲耳听到这个称呼，漆夏还是好不习惯。
“不要这么叫我，还不是。”
闻言，陈西繁挑了挑眉。
许幼菲乐得不行，替她哥把话说了，“迟早的事。”
这时候，遮阳伞搭好了，贺骁，褚扬，魏宇鹏走过来，还有两个眼熟的男性。陈西繁介绍说，一个叫蔡斯杰，一个叫李未浮，都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还有一些人骑马去了，暂时没见到。
漆夏并不胆怯，微笑着和大家打完招呼，许幼菲递过来一只盒子：“给你和我哥的礼物。”
漆夏惊讶：“还有礼物？”
“那当然啦，你和我哥在一起了，我作为你的好闺蜜加小姑，当然得表示一下。”
不好推辞，漆夏便收下了，“谢谢。”
褚扬紧随其后，也递过来一只白色盒子，上面用丝带绕了一圈，“给你们的。”
“谢谢。”
其他几人大眼瞪小眼，贺骁急了：“不是，要送礼物，你们怎么不提前通知我？”
许幼菲受不了这个大傻子，一巴掌拍在他头上，“说你蠢你还不服，这种事还需要通知吗？”
李未浮点点头：“我下次补上。”
大家太客气了，漆夏都不知道怎么办，倒是蔡斯杰说：“别有负担，阿繁这棵铁树好不容易开花，不得庆祝庆祝么。”
陈西繁轻嗤一声，“直接A钱吧。”
“你他妈还缺钱吗？”
陈西繁：“你会嫌钱多？”
……
互相拌嘴进屋后，众人分工准备午餐食材。做饭太麻烦，所以大家提前说好了吃火锅，所有事亲历亲为。
漆夏卷起袖子，站在水池边洗青菜，露出的那截胳膊在阳光照耀下，白得晃眼。
身边凑过来一个人，许幼菲嘀嘀咕咕：“夏夏，和我哥谈恋爱什么感觉？”
漆夏怔了怔，“就……谈恋爱的感觉啊。”
“咦——”许幼菲撇撇嘴，“这么说吧，我哥对你好不好？”
“非常好。”
许幼菲小胸脯挺了挺，“那我就放心了，他对你不好你告诉我啊，放心，我肯定站你这边的。”
另一边，陈西繁打开冷柜门挑选食材，贺骁做贼似的凑过来，往他口袋里塞了一个东西。
陈西繁挑眉：“什么？”
“兄弟送你的脱单礼物。”
依贺骁那副不着调的性子，陈西繁实在想不出来这货会送什么。
挑选好食材，他趁着没人掏出来一看，竟然是一盒未拆封的冈本，还他妈是超薄。
贺骁邀功似的跑过来，压低声音：“兄弟对你好吧，万事安全第一，不用谢我。”
陈西繁把东西塞给他，“留着自己用。”
“哎，你还看不上是吧？”
*
食材准备得差不多，没一会，骑马的人也回来了，除了魏宇鹏，还有几个熟悉的高中同学。
吃饭中途，大家聊起高中趣事，话题不免集中在陈西繁和漆夏身上。
魏宇鹏还是很好奇，“繁哥，你和漆夏什么时候的事？怎么感觉突然就在一起了。”
陈西繁淡淡地笑，往漆夏碗里捞了几块牛肉，“也不突然吧。”
“不突然吗？”
“很久以前就盯上了。”
那时候，一方面因为家里的事，让他没精力也没时间想，另一方面，确实是他后知后觉。
或许从那个发现叫错名字的午后开始，他看向她的目光，就不清白了。
拷问完陈西繁，魏宇鹏一帮人又盯着漆夏，“漆夏，你呢？”
“我……”
“行了。”陈西繁帮忙解围，“吃都堵不上你的嘴。”
贺骁啧啧：“至于么，护得这么紧。”
“不然呢？”陈西繁淡淡道：“吓跑了你们赔？”
漆夏耳朵都红了，干脆埋头吃东西。
因为吃火锅，饭桌上的红酒改成了啤酒，贺骁和魏宇鹏继续追忆往昔，忽然间，话题转到了褚扬身上。
贺骁揽着褚扬肩膀，“兄弟，那天同学聚会，你说有过暗恋经历，真的假的？”
“你别是诓我们的吧？”
饭桌上大家都很好奇，褚扬到底暗恋谁。
魏宇鹏恨不得抓心挠肺：“褚扬，你藏的也太深了？那女的是谁？我们认识吗？”
褚扬沉默着，喝下半杯啤酒，才说：“认识吧，她也是附中的。”
“什么？”
众人都很惊讶，高中那会，褚扬交过多少女朋友，他自己都数不清，这样的人，也会偷偷的暗恋吗？
漆夏也抬头，好奇地看向他。
“谁啊？说来听听，兄弟帮你追。”
“就是就是，褚扬你都单身多少年了，该不是还没忘掉那个姑娘吧。”
“我记得，褚扬高三那会，和文科班班花分手后，就没再谈过了。”
……
男生们吵得厉害，褚扬笑笑不说话，只道：“早就不喜欢了。”
吃完饭，漆夏和许幼菲去厨房选甜点，许幼菲问：“夏夏，你知道褚扬的暗恋对象是谁吗？”
“不知道。”
许幼菲拿了一块黑森林，自顾自道：“其实吧，褚扬也挺不容易的。”她压低声音，“你不知道，他是私生子，褚家那帮人防他防得可紧了。读书那会，褚扬都不敢冒头。”
这种豪门秘辛，漆夏还是第一次听说，“所以他选择出国发展？”
“这是原因之一吧，他妈妈原本住在一个老小区，这几年褚扬把人接去澳洲了，渐渐和褚家分割，他是真没想过和褚家那几个人争。”
……
吃完饭，大家提议打麻将。刚刚褚扬喝得有点多，脑袋昏昏沉沉，脱了外套到花园吹风。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他扭头一看，是陈西繁。
陈西繁递给他一瓶冰水，“还好吗？”
“这点酒，没事儿。”
陈西繁问：“什么时候回澳洲？”
“明天下午。”
“嗯，下次回来再聚。”
褚扬笑着说好。
“褚扬——”陈西繁忽然道，“你暗恋的人，是漆夏，对吗？”
“阿繁，你过于聪明了。”
陈西繁扯唇，“没办法，刚刚吃饭时，你偷看了她四次。我作为她的男朋友，问问不过分吧。”
空气沉默，两人都没有说话，许久，褚扬才笑着叹了气。
有些事，该有个结果了。
褚扬笑着，眼睛有点红，“高二寒假，我去东棉小区看我妈，当时漆夏带着一个小孩出门买零食，我远远地见过她，只觉得这姑娘温温柔柔的，笑起来很好看。”
陈西繁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我很早就发现她喜欢你了，课间她经常扭头到处张望，看似和后桌讲话，其实是为了偷看你。篮球场上，她偷偷拍过你的照片，嗯……还有每次她从后门进入，经过你的座位时，会脸红。”
“你家里出事后，她找我打听过好几次你的事，那时候我就明白，我一点机会都没有。”褚扬笑得勉强，“很不公平是吧，明明是我先遇见她的。”
陈西繁单手抄兜，目光越过花园，看向阳台上，和许幼菲说话的漆夏。
他的目光柔和几分，“褚扬，我比你更早认识她。”
“初三暑假，岚城夏令营，我和漆夏组队去过海洋馆。”
仿佛一记绝杀。
褚扬笑得苦涩，“这样么，那我没什么不甘了。”
他出现得太晚，而且年少时，他太黯淡，成为不了她的光。
没有人知道，毕业那年，他曾去雍和宫，许了一个愿望。
他祝她美梦成真，祝她求而可得，唯独忘了祝自己，得偿所愿。
褚扬拍拍陈西繁的肩，开玩笑道：“怎么，你突然和我说这些，是要把她推给我吗？”
“感情不分先来后到。”陈西繁不退不避，目光坦荡，“如果你喜欢她，我们公平竞争。但我永远，不可能把她推给任何人。”
*
聚会直到晚上九点多才结束，现场大部分人都喝了酒，陈西繁滴酒未沾，所以负责收尾工作，留到了最后。
人都走光了，他找到漆夏，捏了捏她的手，“今天玩得开心吗？”
“非常开心。”
下一秒，漆夏忽然感到腰上一痒。
陈西繁掌心贴着她的腰肢，把人往怀里一带，然后后仰，漆夏跟着他倒在了沙发上。
偌大的庄园安静极了，空气中，隐约飘来花香。
陈西繁长手长脚，躺在沙发上，整个人呈舒展的姿态，而漆夏压在他胸口，一动也不敢动。
她的脸颊染上绯色，不知道因为他的体温，还是因为亲昵的姿势。
漆夏小声问：“干嘛？我们该回去了。”
陈西繁不为所动，把她的脑袋按在胸口，倾听自己过分剧烈的心跳。
“听见了吗？”
咚咚咚——
漆夏乖乖趴在他的胸口，说：“听到了你的心跳。”
“嗯，它在说话。”
“说什么？”
“好喜欢你。”
猝不及防的告白，漆夏忍不住靠得更紧一些，彼此的体温，灼热得能融化陈年冬雪。
难得有这样安静抱着她的时候，脑海里，不断闪回更多的画面。
高中时，她回头一次次偷看自己，篮球场上，偷偷拍下他的照片……这些，他都不知道。
陈西繁手掌揉揉她的脑袋，“漆夏，我以前是不是把你惹哭过很多次？”
“嗯？”漆夏顿了片刻，认真回想：“也没有很多次吧。”
那就是有过。
陈西繁心脏软成一片，他单手握着她的腰，往上提了提，让漆夏的目光能与他对视。
他看着她，缓缓道：“漆夏，以后不会再让哭了，也不会让你难过。”
“真的吗？”漆夏眨眨眼睛，脸红，耳朵也红。
“千真万确。”陈西繁虔诚地回答，“因为你有我了。”
下一秒，陈西繁仰头，炙热的呼吸迎面而来，拂过漆夏的锁骨。
他的掌心按住漆夏后脑勺，不许她拒绝，也不许她闪躲。
意识到他的意图时，漆夏感觉唇上一软，陈西繁已经不容分说地吻住了她。
嘴唇被他含住，轻轻吮吸，漆夏的所有感官，被眼前这个男人占据，呼吸间，都是他的味道。
时间像停止了，空气也凝滞。
漆夏在他热烈的气息中，溃不成军。她变身飞蛾，即便冒着化成灰烬的风险，也要义无反顾地扑向这颗火种。
一开始，他的吻还算温柔，细碎地在她唇上辗捻。
漆夏被吻得有些发懵，脑袋空空，忽然间，陈西繁的动作停止了。
像渴了太久的人，终于得到一点慰藉，但这远远不够。
陈西繁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带着深深的渴求，“小七，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