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分阅读网 > 玄幻小说 > 天欲雪 > 第71章
自去岁除夕宴后,贺兰敏的神便不太好,又历经幽州城守城之战,到底上了年岁,身上的各种病症便逐渐显现出来。
回来路上,即便贺兰泽放慢了行程,贺兰敏还是未能受住颠簸,几经染恙。
头疼,风寒,胸闷,类似这些看得见的病症,有薛素这样的医者
便如此刻,落
没想到,纵是皆作了齐家妇,喝你这盏茶,竟还是等了三日。
话是一如既往阴阳不变的挑剔味。只是嗓音和气息还是一样暴露了她的憔悴和疲乏。甚至话落,她还咳嗽了两声。
谢琼琚尚
她做得极自然,令
却不料,谢琼琚自个回了座上,端一副皇后尊荣样。
绘书退后一步,重新垂首站着。贺兰敏将落座的人打量一番。这人道, “母后请用茶。”
贺兰敏饮下一口,示意绘书赠回礼。竹青上来福身下。谢琼琚道, “妾谢母后赏赐。
贺兰敏一时语塞,欲如以往先要晾她一晾,或是施威一番,自己竟也觉得可笑。细想,这么些年,即便是她最低迷柔弱、被迫有孕的那个年头,她当也从未俱过自己。
贺兰敏让绘书领宫人退下,谢琼琚便让竹青一道离去。殿中静下有一会了。
到底贺兰敏先开了口, 这些年,你可恨我
谢琼琚看了眼四合的殿门,感受着暗下的光线,笑了笑道, “最初是歉疚,将你孩子伤成那般,所以磋磨再多,也没法生恨。后来该恨的,是您迫妾生子,恩怨扯到下一代。偏你的儿子又带妾远走。许是郎君太爱妾,爱到让妾觉得没法去恨一个生他养他的人。
谢琼琚顿下,饮了口茶。
她初来觉得冷,并非真的是气温严寒之故。实乃

然暖榻上的妇人却还捧着暖炉,想来是病得厉害了。
谢琼琚的视线从她的手炉滑向她面庞,只是贺兰敏不知何故瞥向窗外,唯有拢
然后嗤笑轻哼了声, “吾儿厚爱你。”贺兰敏愈
谢琼琚自不
贺兰敏转过身。
“这也是妾今朝来此的目的。”谢琼琚迎向她, “妾想与您聊一聊您的侄孙贺兰幸的事。其实,他之死,你我二人心知肚明。妾劝母后,早日同您母家兄弟说清了,洗干净妾身上的污名。您也看到了,纵是我背着杀贺兰氏子嗣的名声,但是并不妨碍妾依旧是皇后,亦不妨碍陛下依旧不纳后宫。
“但是,却妨碍贺兰氏同陛下的关系,亦妨碍阿梧与妾的关系。您这一招数,让吾夫为难,吾子伤心,妾自然生恨。妾生恨,自然伤不到您什么,但是您还是放眼看看,这天下初定,朝局不稳,是该让您的母族与陛下同心一体,还是彼此离心,您且三思
香烟袅袅,飘拂
谢琼琚又稍坐了片刻,并未得到贺兰敏的回应,遂起身离开。
走至殿门边,谢琼琚回首转身,叹道,“母后,其实你该庆幸是妾先动了手,杀了您的侍女。妾动手,再大的事,也不过是
返回未央宫时,才拐了个弯便
贺兰敕任司空一职,乃三公之一,亦是位极人臣。但见皇后辇轿,于礼也该避让。然经武库直道四里路途,贺兰敕的车驾都稳稳走
正午的秋风依旧带着凉意,驾马的车夫握缰的手开始打颤,直到额上一颗汗珠砸
“作甚”贺兰敕于车厢中
“又如何贺兰敕于被风掀起的帘帐间隙中看见还有半里路,只道“继续走。”
“殿下,这司空大人好大的
胆子。竟然不趋避车驾”竹青撩着帘帐,眼看愈
不必。”谢琼琚笑道, “他若不停,伤的是他自个。
两幅车驾不减速,不避让,于中间道逐渐通近。
终于
谢琼琚未露面目,只由侍女见对面车驾趋避
很快,司空见皇后驾“一里外不避让,丈地外不下车”的事,便传遍阖官。
长乐宫离得近,是最先知晓的。
“后者,君也。你怎可如此怠慢于她”殿中,贺兰敏还未从谢琼琚临去前的那番话中回神,便
闻了此事,不由捶桌而怒,咳嗽连连。
“主子,快别动气了。”绘书给她捶着背,让人捧来汤药侍奉。
“殿下的身子还未好吗你们都是如何伺候的”贺兰敕坐
“殿下这话,可还
“陛下未动怒吗”贺兰敏瞥他一眼, “新妇入门,翌日陛下便免了她来我处的晨昏定省。一盏敬茶,孤这个婆母更是隔了三日才用上。拂的是孤的面子,威却是给尔等示得且安分些吧。”
“殿下这是怎么了不说给臣等争取些,竟是让臣受这等憋屈。”贺兰敕眼看殿中无人,便愈
“孤以前也是这般想的。一介家族不盛的妇人,能有什么”贺兰敏长叹一声道, “可是你看看,她如今有什么家族式微有杜攸保她,年华逝
去但有一双儿女,从过去到现
“阿姊认她无妨,她如今是皇后,母仪天下,哪个敢不认她。但是阿姊,我们要的不只是一世一代的荣耀,我们得为子孙后代着想,贺兰氏的荣光需要世代相传。
“你何意”贺兰敏蹙眉道。
“臣来一趟不易,便直说了。臣同大哥商量了,他家七娘今个十岁择为太子妃。也算补了他失孙的哀痛。我处十一郎与华昌公主同岁,且尚公主。此事不算前朝事,殿下是做得了主的。”
“太子妃”贺兰敏愈
“这亦是臣最担忧的。”贺兰敕环顾四下,凑身压声道, “阿姊,阿梧乃正宫嫡出,为何不封太子,只封豫章王
“由王至太子,古来有之。”贺兰敏道。
贺兰敕闻言,摇首嗤笑了声。
只咽了口茶水,方道, “那有没有一种可能,陛下觉得阿梧长于你我之手,不得圣心,想着还要与皇后再生一个皇子为嗣君。
“阿梧乃嫡长子”
“殿下,我的阿姊”贺兰敕又凑近些,“陛下都不开宫院,这般离经叛道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若是阿梧做不成太子,说句不中听的,等你我百年后,家族可能得几时风光
“纵是眼下,臣得司空位,便未得封侯。长兄倒是封了侯爵,但是官位却到了九卿之末。还有三位叔伯,二品官位品级虽高,但是没有多少实权。小辈里,九位位儿郎,都可只是四五品官职。提了一个三品的可以随时出入官城的中领军给臣女婿徐良,看着是待臣亲厚,说他协助守幽州城有功。但徐良姓徐,亦非我贺兰氏。他当我顽童哄呢”
贺兰敏又咳了阵,半晌道, “孤连陛下面也见不上,谈何做他儿女的主。“
殿下,为了贺兰氏,你等做主
长乐宫的这间殿中,这日来人皆去,唯剩至尊的太后坐
“臣会
这样重复的话语中,偶尔杂入一句谢琼琚的话。“妾动手,再大的事,也不过是
是数得清的人命”
这一年,自贺兰泽登基,改年号元嘉。
元嘉十月二十,
大梁十三州,如今尚有南部的交、扬、荆、益四州未普复。那四州沿海,地广物博,贺兰泽势
故而,此乃朝中局势不稳的第一处。
而第二处不稳
即便更多的人对此流言多有反驳 “此乃帝后情深,当为夫妻和睦之典范。”又有人附和道, “皇后于关边多有功绩,乃清正端方不输儿郎的巾帼。”
但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
所谓权贵更是“权”和“利”当头,对帝王不设后宫,少了他们一条延续尊荣的路途,终究多有不满。
这样的不满,一直延续到元嘉二年的端阳节,
这一年,经不住贺兰敕几多要求,已经沉默许久的贺兰敏到底还是
贺兰敏开口,对上皇帝那冷漠又失望的眼神,便后悔了。但说出的话如泼出去的水,不回来了。
其实,原
皑皑是因为心有所属,看上了宋淮的长子宋阙。阿梧则是因为年岁尚小,贺兰泽不急于他的婚事。
其实,他倒也说得明白, “阿母细算,舅父们尤其是三舅父错有多少,而孩儿又罚过多少,如此比之,儿予贺兰氏的其实够多的了。
自入宫阙,都是君君臣臣,已经有太久母子间不曾这般亲昵称呼。
现下这一声母和儿,原是她用这一年多的沉默、退让、和意多的白
她提出,帝后二人拒绝。
拒绝了贺兰氏,旁的世家原该觉得拣了机会。
然坊间很快便又出了一种声音,道帝
受皇后蛊惑,不尊不孝恩母,端阳宴拒亲之事便是证据。声音不算太大,未几便也消散了。但终究有损帝后清营。
如此,明晃晃摆了他们夫妻一道,贺兰泽焉能不恼。但是他做的事,没有半分恼意。
这日午后,贺兰泽和数位股肱之臣
彼时杜攸还未走,贺兰泽看他一眼,笑道, 太师觉得可有这个需要
杜攸回道, “此往大了说是政事,往小了说是家事,陛下独断即可。”
贺兰泽也不再追问,只传御史台拟诏书一封, 念三位舅公年事已高,特赐居洛阳行宫临安殿,以安晚年。
天家的宫殿,赐给了臣下,乃是莫大的荣宠。
贺兰敕
彼时徐良
尚公主,结连理,整个天下就都是贺兰氏的了。
前日里南边传来急报,四州已经举兵意图北上。天色暗下,贺兰泽便带了部分卷宗回椒房殿处理。
而近日,眼看近一年的时间,阿梧的身子被重新养过来,谢琼琚便又开始陪着他尝试站立。只是阿梧今岁开春后,被挪去了北官,正式开宫独居。谢琼琚便只得两头走,这会才回未央官椒房殿,便闻得贺兰泽扔卷宗的话语。
“司空处可是有所掣肘”谢琼琚转到他身后,见他隐怒模样,便将阿梧的事咽下,只抬手给他按揉太阳穴。
“许多的借口,反正他们老少都不愿出征。”贺兰泽见人,便散了一半的怒,索性持卷宗卧
谢琼琚闻言,瞪他一眼。
“不去便不去罢,是朕考虑不周,朕给他们表示歉意了。”贺兰泽连手中的书卷也搁下了,只转身
向谢琼琚腰腹挪去,嗅她遍体芬芳,
谢琼琚拍着他背脊, “妾闻郎君赐了萧氏和宁氏诰命,甚至将城郊的一处皇家庄子赐给了贺兰芷。
贺兰泽闷
“那他们不去,可有好的人选”
贺兰泽坐起身来,亲了亲她面庞, 朕御驾亲征。
谢琼琚惊道, “你身上去岁的剑伤才将将养好”
烛火摇曳。
贺兰泽与她絮絮低语,终于让她勉强松下一口气。
“你让妾不担心您,您也不担心妾吗”四日后,六月十六,谢琼琚
妇人芙蓉面生出气血,漂亮的丹凤眼氤氩起热泪。
“朝中给你留了一把刀。”他低头衔过她耳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