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元庭和程南弈走到莫一凯身边一左一右坐下。
莫一凯抽着鼻子问：“你们不震惊吗？”
“震惊。”程南弈淡定道,“所以你为什么要跑到山上来？”
莫一凯闻言立刻咬牙切齿：“你们知道我今天看到了什么吗？”
莫一凯激动地在程南弈的肩膀上猛地拍了一下。
程南弈：“……”
下一刻莫一凯哼了一声：“我今天早上起来后先让我爸帮我请了假，然后悄悄跟在了他身后，本来我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是真的出差还是趁我妈不在家去跟那女人约会,他倒是真的去了机场,但没想到那个女人，我妈是她的客户，经常从她那里买首饰……”
“知道了,那个女人怎么了？”元庭忍不住打断他。
“……那个女人也去了机场,两人抱在一起……”莫一凯气的胸口起伏,一字一顿，“还—亲—嘴……呕……”
元庭：“……”行吧，这下实锤了，比任何照片都管用。
“我觉得那俩小孩儿就是我爸跟那个女人搞出来的。”莫一凯声音又低了下去。
元庭很程南弈都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莫一凯都猜对了。
等了好一会儿无人反驳他，莫一凯偏头看向程南弈：“你不说两句？”
“你想我说什么？”程南弈声音有些低。
“你不是心思缜密吗？你可以发现我话里的漏洞来反驳我呀。”莫一凯期待的看着他。
程南弈沉默一会儿后轻声道：“抱歉。”
莫一凯便沉默了，然后眼泪大滴大滴落了下来：“我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我妈,我不想失去这个家,可是我也不想妈妈受伤害,他都有别的孩子了，是不是就代表着他不想要我和我妈了？”
莫一凯从刚才的嚎啕大哭变成了默默抽噎，而程南弈和元庭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来。
哭了好一会儿后,莫一凯转头看着程南弈，说道：“你得帮我。”
“怎么帮？”程南弈反问。
“我不知道。”莫一凯抹了把鼻涕,“我只是想保护我妈妈，只要能护着她，我做什么都可以。”
“好。”程南弈点头,“我答应你，我帮你。”
莫一凯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样，松了一口气，接着又瘪嘴：“我爸以前经常带我来这里爬山的。”
“嗯，我知道。”程南弈点头，“每周六都要强制带你来，但你很厌烦，后来，应该是四年级以后，你爸就不再带你来了，你特别开心。”
莫一凯委屈道：“也许就是那时候他有了别的孩子的，所以不喜欢我了。”
元庭在一旁听得心塞，突然站起来对着莫一凯鞠了一躬：“对不起，一凯哥哥。”
莫一凯被他吓得往程南弈的方向缩了一下，连哭都忘了，脸皱了起来：“你有病？你想干嘛？”
元庭长长叹了一口气。
虽然上辈子的莫一凯也挺惨的，可那都是十几年以后的事情了。
如果说一个人的人生就像一颗大树，那么童年就是大树的根，大树的根越茁壮，长大后的底气便越足，哪怕风雨侵袭，也会屹立不倒。
而很多人即便表面上枝繁叶茂，底下的根却是千疮百孔，只一阵风就会顷刻倒塌。
莫一凯有一个比大多数人都幸福的童年，父慈母爱，生活幸福，从小到大没有经历过什么波折，恣意生长，骄傲张扬，那是童年赋予他的底气，可现在温室少年身上的玻璃被一锤子砸烂，过早的开始接受风雨。
而这一切都是元庭所改变的。
元庭默默坐了回去。
莫一凯只当他是突然发疯，不再搭理他。
程南弈倒是明白了元庭的一些想法，对元庭再次改观，小崽儿虽然咋咋呼呼的，但内心却还是很敏感的。
程南弈从莫一凯背后伸手在小崽儿脑袋上揉了一把。
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凉亭。
莫一凯又开始抽噎：“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更惨的人吗？”
虽然在人伤心的时候安慰的话语并没有什么作用，但元庭这么善良的人总不能站在一旁看着他哭吧。
于是元庭叹了口气，自揭伤疤：“我爸妈离婚了，我妈还再嫁了，我现在算是寄人篱下。”
寄人篱下？
程南弈看了小崽儿一眼后，默默道：“我爸去世了，我妈有了新的男朋友，我一年也见不到她几次。”
莫一凯：“呃……”
元庭又道：“我妈说不定很快就会再生一个小宝宝了。”
程南弈：“我下次见我妈，说不定她也会抱着另外的孩子。”
“嗝……”莫一凯打了个哭嗝，这么一听自己好像也不是最惨的那一个，但他真的好伤心啊，“那我还哭不哭了？”
“哭吧。”元庭拍拍他的背，“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莫一凯：“……”这下彻底哭不出来了。
三个人坐在凉亭里看着夕阳落下去，程南弈站起身：“天黑了，该回家了。”
莫一凯不太想走，犹豫半晌：“我回去该怎么办呀？”
程南弈想了想：“不需要怎么办，听妈妈的话就行。”
元庭：“……”说得好!
“走吧。”程南弈对元庭招了招手，元庭却也坐在那里不想动，仰着头看他，“哥哥，我好累，我腿疼，脚疼，我走不动路了……”
小崽儿今天跑来跑去确实挺累的，程南弈便走过去蹲在他身前：“我背你。”
元庭立刻站起来爬上石凳，打算往程南弈背上趴，就听莫一凯酸溜溜来了一句：“我也累，怎么没人背我？”
“自从这小屁孩来了以后你就天天跟他混在一起，我爸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了……”莫一凯说着说着鼻子又开始泛酸，“我特么好惨……呜呜呜……”越想越伤心，他什么都没有了。
元庭：“……”这还带搞吃醋的？
你乐意要，都给你，以后把你关起来锁床上，到时候他肯定天天去问候他：嘿，还活着呢？
程南弈有些无奈，思索片刻后，对莫一凯道：“那这样吧，咱俩一起抬着他，怎么样？”
？？？？
莫一凯惊了，啥玩意儿？
程南弈解释道：“这样，就不会把你撇开了。”两人活动就变成三人活动了，主打一个一碗水端平。
莫一凯更绝望了。
你不背我，还让我抬着他？
你看我像脑子有病的样子吗？
莫一凯自己默默往山下走，背影都带上了孤寂与清冷。
程南弈背起元庭，跟在他后面，元庭双手环着程南弈的脖子，装模作样道：“哥哥，要不然你把我放下来，背一凯哥哥吧。”
程南弈淡淡道：“我背不动他。”
“哦……”元庭冲莫一凯喊，“一凯哥哥，不是我哥哥不背你，是他背不动你，他心里还是有你的。”
莫一凯不想理他们俩，自顾自往下走。
程南弈也没刻意去追他，给他时间好好冷静一下，毕竟今天的打击其实很大。
走了十多分钟后，莫一凯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两人，一脸的惊恐：“你说，长大以后，不会有三个跟我长得一样的人吧？”
程南弈愣的步子都顿了下来，他属实没想到莫一凯一路上想的都是这个。
莫一凯眼眶又开始泛红：“我也太惨了吧，我以后会被人笑话死的，我爸的私生子跟我长得一模一样……”
元庭：“……”就……无语。
“不会的，他们长得跟你一点儿都不一样，不如你长得好看。”元庭说。
“你咋知道的？”莫一凯抽噎着问。
“我看到的。”
“你咋看到的？”莫一凯不信，“你是在安慰我吗？”
元庭：“……”好赖话听不懂是不是？
“他说的是对的。”程南弈接过话来，“根据遗传学和基因学来说，世界上没有两个人是长得一模一样的，双胞胎也不行，所以你是独一无二的你。”
“对。”元庭点头，“是不一样的烟火。”
莫一凯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又开始瘪嘴：“我都这么难受了，我妈要是知道了的话，岂不是会更难受？我妈可咋办呀……”
程南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元庭倒是安了心，朱阿姨，你放心，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你儿子一直都是站在你这边的，你没白养他。
又走了一段路，莫一凯突然多愁善感道：“程南弈，元庭，你们以后会一直陪着我的是不是？我们以后会一直一直在一起，你们不会抛弃我的吧？”
“嗯。”程南弈应了一声，但心里却不是这么想的，连爹妈都可以放弃孩子，谁又能陪谁一辈子呢？
“那以后我们买一座大房子，咱们三个人一起住好不好？”莫一凯又道。
程南弈：“……”
莫一凯见没人说话，就回头看他俩，对上莫一凯红通通的眼睛，程南弈不好打击他，只能硬着头皮点头。
“你呢？”莫一凯瞪着元庭，“你咋不说话？”
元庭干笑一声：“我，我就算了，你俩一起住吧，我得娶媳妇儿呀。”老子要去找一个软乎乎可可爱爱会撒娇的男孩子当媳妇儿，至于你俩，就锁死吧，莫挨老子。
“对哦，还得娶媳妇儿，那算了，还是不一起住了吧，我跟我媳妇儿住一块。”莫一凯擦擦眼睛，声音很低很低，“到时候我，我妈，我媳妇儿，我媳妇儿的爸爸妈妈，我们就是快乐幸福的一家……可我还是好难受，怎么办？”
元庭看着莫一凯清瘦的背影，叹了口气。
缺爹少妈的少年们啊，虽然前路坎坷崎岖，但好在还有人一路同行，不是吗？
……
三人下了山，又坐了一个多小时的车后回到了家。
程南弈和元庭一起将莫一凯送了回去。
莫家灯火通明，朱阿姨和朱小姨坐在沙发上，气氛沉闷。
看到朱阿姨的那一刻，莫一凯的眼眶瞬间红了，走过去喊了一声：“妈……”
莫一凯作为一个有钱人家的少爷，平日里与他妈的感情交流几乎都是在为了不学习和玩游戏之间斗智斗勇，他妈也每天开开心心的，基本没什么烦心事儿。
所以这还是他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真真切切的心疼自己的妈妈。
元庭看着他，还是有些羡慕的，毕竟莫一凯和他妈妈母慈子孝，这幅画面看着还是很感人的。
下一刻，朱阿姨从沙发后面摸出了鸡毛掸子，眼神冰冷莫得感情：“学会离家出走了是吧？我今天就给你腿打断。“
“啊啊啊啊……”莫一凯转身撒腿就跑，“救命啊啊啊啊啊……”
“……呃……”
元庭立刻上前一步，挡住了莫一凯的逃生路线。
虽然有理由，但你一言不合就搞消失，确实挺烦人的，是该被揍一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