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以骁是来敲打方凝如的。
虽说她是花魁,若不是钟语芙亲自聘回来的,他已经吩咐韩忠立刻将人打
根本就不用自己跑这一趟。
怒气冲冲进了内室却是看见一个灯火下的侧颜,安安静静微微垂着,似是
重要的是,这张脸和钟语芙有几分相似,只是比她的神情更柔和。
韩以骁也只是怔楞了一瞬。
长长的眼睫震动一下,上下扫了一眼,这才
他轻咳一声,方凝如似是
韩以骁任由她欠身行礼,眸光锋利的射向方凝如,“刚刚是你欺负了婉儿,对她不敬”
方凝如,“原来侯爷所来,是为人出头啊。”
韩以骁眉头轻轻皱起来,“方凝如,本候实话告诉你,虽说你是花魁,但本候对你并无兴趣,若不是夫人执意纳你,你断然不可能出现
方凝如轻叹一声道“妾身知晓了,我若是知晓表姑娘心气这般小,连女子之间几句口角都要告知侯爷,妾身定然不会和她说话。”
“以后只跟姐姐亲近便是。”
她拿起桌上的透明钵子,里面是碎成泥的鲜花枝子,“侯爷,你说姐姐会喜欢这个颜色吗”
方凝如的那番原话,直白而难堪的点出了苏婉的目的,她哪里有脸复述只呜呜哭,只道是方凝如欺负了她。
见方凝如乖巧应下,韩以骁反倒不好再执着,又见他叫的亲切,反问道,“姐姐”
“就是夫人啊,夫人救我出青楼,大恩于我如同再造,我私心里是将夫人做姐姐敬重的。”方凝如眼里都是心疼,掉下两滴泪,“晚间我给姐姐擦了身子换衣服,这才
“素闻姐姐以前貌美之名远播上京,如今竟是成了这般,我心中难受,出了姐姐的院子,撞上表姑娘,传闻侯爷和夫人之间的龃龉皆是因她而起,心中气不过,和她龃龉了两句,以后不说了便是。”
她眼中含着希冀看向韩以骁,“侯爷是姐姐的夫君,必然对姐姐的喜好知晓一二,我想着,做些女儿家喜爱的花钿,蔻丹,口脂,等明日姐姐醒了,哄姐姐开怀,这人开怀了,病便好了,侯爷说是吗”
韩以骁眸光松动,看向方凝如的目光有了一丝温度,有人能让她开怀也好。
于是道,“她最喜桃花色的花钿,蔻丹也钟爱清亮通透的风仙花汁子的,口脂喜用揽月阁的,清晨饭前喜用一杯山楂荷叶茶开胃,日日膳后都要用上一杯葡萄饮子”
太多了,方凝如便拿笔记了下来。
韩以骁直到说完,自己竟是将钟语芙的小嗜好摸的清清楚楚。
好像一个鲜活的钟语芙站
梅香阁,苏婉拨弄着茶碗,好心情的等着女使打探来韩以骁斥责方凝如的消息。
到女使冬香进了内室,苏婉唇瓣翘起笑,“如何”
春杏硬着头皮道,“侯爷
怎么会
苏婉握着茶杯的手
这个方凝如,怎么可以这般厉害
骁哥哥明明是去问罪的,怎么会被她迷惑住
她不自觉想起来,刚刚方凝如敞着扣子,露出白白的颈子。
对。一定是她和钟语芙一样,狐媚勾着骁哥哥干了那档子事。
她猛的抬手砸了茶盏。
心中一片悲凉,为什么,为什么。
骁哥哥明明知道自己爱慕他,却还是将她当做妹子,不愿意碰她呢
钟语芙就算了,好歹是正妻,为什么一个青楼女子都可以,而她不行呢
指尖嵌进肉里,难道她还比不上一个青楼妓子吗
出了沉玉小筑,韩以骁不自觉便想起方凝如脑海里的话,身上已经瘦的见骨。
到守门的婆子请安,他才
掀了纱账,银色月光越过窗棂翻进来,隐约的一点光下,她的身子显的更单薄。
掀开她的寝衣,原本肉感的腰肢,骨头有点咯人,连曾经他手掌握不住的丰盈,此时也堪堪撑
心里有细细密密的睁扎着,撕扯。
想起她晚间粥才用了小半碗,她并不像苏婉那般小猫食一样的量,她很喜欢吃东西。
又喊了玉,端了一碗补气血的粥过来,小口渡给她,揽着她的肩睡去。
翌日,天光未亮,
玉吓的立刻清醒了,到韩以骁的身影消失
连着多日,韩以骁再未踏入沉玉小筑,而钟语芙自然更不会去找他,俩人住
倒是钟语芙和方凝如,两人几乎形影不离,午睡时常常
赵媛可还是喜欢朝长宁侯府来玩,她也不嫌弃方凝如的出生,三人都是能玩到一起的人。
沉玉小筑几乎日日都是饮酒作乐,欢声笑语。
倒是苏婉,渐渐的,就不敢朝韩以骁的书房跑。
因为她前脚到了书房,后脚方凝如必然道,偏她嘴巴十分厉害,她说不过她。
譬如,她做了吃的给韩以骁,方凝如边说,“你我是妾,首要任务是伺候主母,我从不见你去侍疾,也不见你清晨依着规矩去给姐姐磕头,怎么只来巴结侯爷,连主母那里也不送一份,这是何道理”
韩以骁解释,“婉儿是自小和本候一起长大的,不是一般妾,只是担个名分。”
方凝如道,“侯爷这话更不对了,我们知晓是但的名分,可是府上下人并不知,外人更不知,外人只会觉得侯爷偏心妾室,这府上尊卑不分。”
“侯爷要让下人如何看待姐姐外人如何看待姐姐”
“且依着侯爷这么多,您是于表姑娘有恩,表姑娘更应该回报夫人和侯爷才是,守着规矩,不叫外人说府上没规矩才是。”
然后,她就只得晨昏定省给钟语芙请安。
钟语芙也不想见她,她就每日
诸如此类,每回她跑一回书房,方凝如都能找出事叫她去伺候钟语芙。
夏日走过,秋风渐起,进入凉爽宜人的秋日。
苏婉和方凝如正式进门的日子愈
这日,夕阳向晚,韩以骁踩着落日晚霞进了府门,九曲长廊下,方凝如向他屈膝行一礼,“侯爷,难得今儿个您下值早,景色正好,可否陪妾身一道逛逛园子”
俩人相处了这一段时日,已经熟悉起来,她头一次和韩以骁提出这点子小要求,自然得给这体面。
残阳将天边烧成浓烈的艳色,薄云卷成画,清风浮动柳枝。
方凝如取了笑林广记中的笑话来讲,逗的韩以骁轻轻笑起来。
方凝如见他心情不错,笑着问,“姐姐近日身子将养的不错,前一阵还亲自摘了最后一茬桃花瓣入酒,做了桃花酿,今儿个晚间预备启了来偿,侯爷可有兴致一道”
韩以骁唇边的笑意渐渐褪去,手负到身后,目跳河水远去。
好一会,他说“不了。”
方凝如问“侯爷芝兰玉树,龙章凤姿,这满上京,只有夫人这般倾城容色才配的上,我若是侯爷,可舍不得放置美人空枕,实
韩以骁唇瓣珉了珉,鼻息龛动一下,眼皮落下来,目光虚虚垂
待说完,原本愉悦的笑容褪去,剑目里那双黑眸染上一丝沉郁。
晚霞退了色,一切便的索然无味,他转了方向,慢悠悠往回走。
方凝如往背谷方向看了一眼,微微泛黄的草被风吹着往一个方向倒,根子顽强的埋
背谷梧桐下,秋千架禁了声。
竹竿肩上照旧斜跨了一只织锦花纹佩囊,里头装的鼓鼓囊囊,两指轻松掰开葡萄皮放进嘴里,两腮撑的鼓鼓囊囊,皮随手扔到长廊两侧花丛,零落入泥。
方凝如眼睛倪过去,盯着她不停龛动的下颚道“你说天下的男子为何都这般贱非得要失去了才知珍惜”
竹竿不过十二岁,肉嘟嘟的小圆脸堆
“咱们什么样的恩客没见过”她转过头看了方凝如一眼,“姑娘,您是从特殊癖好恩客手下活过来的人。”
没等方凝如作答,竹竿又没心没肺的剥了一颗葡萄丢进嘴里。
方凝如目光凝了一瞬,笑着拽了拽她的双丫鬓,又抢了她到嘴边的葡萄丢进嘴里。
沉玉小筑,桂花树下,玉挥着铲子刨酒,钟语芙见方凝如进来,朝她招招手,“你倒是会赶巧,这酒一会子启出来了。”
“可不白蹭,”方凝如拧开垒金丝漆雕三撞八菱食盒盖子,薄如蝉翼的粉白玉尖掐成花蕊,沾了一点桃粉色,似是桃花活了,“玉面桃花尖,应个景。”
粉嫩含尖的鲜花玉尖,霎是好看,钟语芙手中美人扇轻轻
方凝如“瞎捯饬的。”
钟语芙“你
酒挖了出来,方凝如扣着钟语芙的手进了屋子,她抢了玉手里的银箸,“姐姐,我来给你布菜。”
“不用你布,”钟语芙笑道,“你只管自己吃便是。”
方凝如一侧远山黛眉轻轻挑起来,“姐姐只管看着我给你布的菜是否和你心意。”
她按住袖口纱衣,快速夹起一筷子明骨放进骨瓷小蝶,没带出一点汤汁。
钟语芙目光
落了著,钟语芙笑道,“我这点子小习惯,当真是被你摸的透透的了。”
“不是我琢磨的,”方凝如盯着钟语芙的眼睛,“是侯爷告知我的。”
钟语芙唇边低笑不变,接过玉递过来的薄荷漱口茶,吐进钵中,帨巾净了唇角的水渍,问,“去院中逛一逛消食,还是投壶玩”
方凝如道“不若还是去园子荡秋千吧。”
这会子日头又落了一些,模糊了边的月亮隐隐露出来一点,天光却还是亮的。
钟语芙说“好啊。”
俩人
钟语芙守搭上她薄肩,脸垂下来,见她画的是一副洞房花烛图,见那新郎却是流着泪的,“你这画是好画,只是成婚画作,一般只有新娘哭嫁这一说,你这怎的是新郎哭”
方凝如转了颈子,下巴微微仰起,漂亮的眼珠子睨上去,“一边珠帘绣幕蔼祥烟,合卺嘉盟缔百年,却
“可不得哭吗”
钟语芙了她搭
储策不可能出卖她,即便是出卖,也该是卖给韩以骁才对。
方凝如将羊毫笔放回笔架上,转身,手绕一圈穿过下颚搭
“姐姐知道男人什么时候最坦诚吗”
她轻轻笑了一下,鼻息喷
“你那日
钟语芙想起来了,是那个矿山的保人和勘测矿山的半仙,再结合投资矿山失败的事,能猜到倒也不奇怪。
剩下的就更不难猜了,女子若是被夫家休弃,累的是阖府的名声,除了“死”,又哪有第二条路可以走
钟语芙握住她的手,“你想和我一道吗我可以带上你。”
方凝如放开钟语芙,坐到贵妃榻上,脚顶着裙边来回晃,“姐姐,我已经习惯了勾心斗角,习惯了这个熟悉的地方,长宁侯府很适合我,我是不会离开上京,不会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的。”
钟语芙转过身,坐到她旁边,审视的打量她,“凝如,你到底想做什么”
方凝如头侧过来,“姐姐是指刚刚
钟语芙“你不就是想让我听见的吗,我早说过,你若是想要他的宠爱,你拿去就好,我并不
方凝如“姐姐,我泡茶给你喝吧。”
方凝如泡了一杯茉莉花茶,钟语芙接过五细纹清漆茶盏,呷了一口,八分烫,茉莉的清香完整的泡了出来,是她最喜的温度。
她笑问,“你问玉的”
方凝如,“不是,是竹竿告诉我的。”
钟语芙一侧眉毛挑起来,“她是怎么知道的”
方凝如没急着回答,垂了垂眼皮,端起茉莉花茶,轻轻呷了一口,放下,说“姐姐,这才是人的正常反应。”
“你回避的太刻意。”
方凝如也没看钟语芙,起了身,重新躺到贵妃榻上。
只一会,钟语芙
“我避他,不是因为还有情,是因为我恨,厌恶。”
方凝如亦侧过身,漂亮的眼睛,流淌着明亮的光,“我知,我只是为姐姐不值。”
她身子挪了两寸,靠
她的声音似是上了蛊,“何不带走他的心”
“凭什么叫你的恨无处释放”
“何不叫他余生都对你念念不忘,剖心催干,痛苦不堪呢”
她手指轻轻抬起来,抓住她胸前系成蝴蝶结的衣带子,缓缓抽离。
“姐姐,我教你。”
钟语芙垂下眼眸,看着她瘦长的指尖
她摁住她的手,“我做不来,看见他恶心。”
她背过身,身子蜷缩到一起,“也许旁的女人能忍,能忘记,我做不到,我忘不掉我承受的屈辱,那些话嗡嗡
方凝如靠过去,下巴搁到她的肩,轻轻诱哄,“没关系,你可以将他想成是你心中真正爱慕的人,重要的人。”
“我没有爱慕的人。”钟语芙又问“你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方凝如唇角僵了一下,须臾便恢复过来,笑着说“我只是习惯了。”
“那你想个顺眼的美男子,我教你。”
好一会,钟语芙手放开,“好。”
纳妾前一日。
到了下值时间,蒋毅特地经过韩以骁当值的官衙,见他怔怔看着窗外,眉头轻轻皱着,眼里有挥不去的郁色。
放轻脚步,无声走过去,若是以往,按照韩以骁的机警程度,早就
直到蒋毅扑到他耳边猛的吼了一声,韩以骁才回神,却也并未被他吓到,用看智障的眼神觑了他一下,回视线,眼神平静无波。
似池子里的死水,失了生机,与这活色生香的世界隔了一层无声的薄膜。
蒋毅笑的奸猾,调侃道,“这都到下值时辰了,还
美妾
韩以骁唇角翘起一丝嘲讽的弧度,只是他也没解释。
“不愧是风流多情的内领侍卫总管蒋大人,”他眼里浮着的冷光未退,道“你这脑子里除了女色,就不能想点别的。”
风流多情这种词,于男子来说,实
韩以骁边和他朝外走,边敷衍的应和他的话,“哪个府上给你送的”
“不是任何府上的,”蒋毅笑的欢快,“是稥浮的妹妹。”
韩以骁的眉毛又皱了起来,“你也敛一点,你抢了伶人便算了,再强了人妹妹,御使参你一本,小心你这官职。”
“我是那么糊涂的人吗”蒋毅道,“不是我抢的,是稥浮自己主动提出来的。”
韩以骁目光
蒋毅摸了摸鼻梁,追上去问道“今晚灵虚阁有曲水流觞盛宴,评花榜会选出新的花魁,据说热门人选是一对从小喝人奶长大的双胞胎姐妹,身上一股子奶香味,我定了位置,去看看究竟是你府上的上一任花魁美,还是这一任的花魁美”
韩以骁“不了,我还有事。”
蒋毅疑惑“不是都下值了吗,你有什么事”
韩以骁理了理衣袖,利落翻身上马,不远处,长宁侯府的檐牙飞琢耸入天际,放任这么久,也该见见了。
“你自个儿去吧。”
鞭子抽了马腹,大苑宝马狂奔而走。
到了长宁侯府,自由小厮牵了马下去,韩忠躬着腰上来问安,“侯爷回来了。”
韩以骁背
韩以骁已经连着多日不曾问过钟语芙的事,连之前每日必要听的汇报也撤了,韩忠却也没敢放松,因作为他的贴身侍从,他清楚,韩以骁这段时日没去沉玉小筑,却也没
这使得他愈
韩忠略一思忖便明白了韩以骁的心思。
钟语芙的禁足令还没解呢,除了
韩以骁这么问,不过是让自己给他寻个台阶罢了。
想明白了,韩忠立刻舔着脸笑回,“启禀侯爷,夫人
韩以骁“嗯。”
虽已是秋季,但长宁侯府的花卉由匠人设计,园子里的花终年不败,翠叶盖荫,枝蔓摇摇落落。
韩以骁人还未至,便听见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似是百灵轻啼,他心脏豁然跳了一下。
这声音,显然是钟语芙的。
挥了挥手,示意韩忠下去,将脚步放的极轻,朝前走动。
入目像是打开了一副画卷。
天边云蒸霞蔚,钟语芙站
头上顶着花冠,眼波转眄流,笑颜婀娜,天边艳红的云都黯淡下去。
他目光盯着那笑颜,背对着秋千走过去,方凝如行了一礼,激灵的退了下去,女使亦跟着无声退下去。
韩以骁抬手,给她推绳子,怕她摔着,没敢使太高。
“凝如,你这力气怎么越使越小了。”钟语芙看着前方说,“我想要再高点。”
韩以骁稍稍加了力道。
“我说,你这是饿了。”钟语芙回头,见是韩以骁,握着绳子的手就松了,往秋千下摔去。
她正是背离韩以骁朝远处飞去的方向,韩以骁立刻飞扑出去,将她接住,顺着力道,
待停稳,韩以骁的手紧紧箍着她,身子压
钟语芙垂下眼皮,避开他灼灼的视线,“侯爷请起身。”
这声音,说不上多温柔,却也不是之前那般激烈冷漠。
韩以骁出一两分信息,一直压
他怕她还不想理他。
手臂紧一分,灼灼盯着她如玉的侧颊,耍起无赖,“我为何要起身”
钟语芙“你压着我了。”
韩以骁眼中郁色褪去大半,有了明亮的色,身子蠕动了两下,“夫君压夫人,天经地义。”
“你无耻。”
钟语芙抬起小粉拳锤过去,粉拳落
到钟语芙打不动了,吁吁喘着气,他抓住她的手腕说,“你这样打不疼,我教你使巧劲。”
话音落下,他捏着她的手捶
他用足了力,钟语芙往后挣扎着手,“你
韩以骁见她真的是不想再锤了,又问,“不打了”
钟语芙有些不自然,“我怕手疼。”
这边话刚说完,他便急切的吻了下来,钟语芙半真半假的反抗,每扭动一下,都更叫他难耐,再加上这芬芳浓郁的鲜花从,他觉得是自己刚从沙漠出来的旅人,对水那般渴望。
又像那连绵多日积被雨水积压的云,早就摇摇欲坠。
身下的人却是委屈的呜呜哭出来。
看着她猩红着眼睛,剔透的泪珠滑落,他心脏一下下揪扯,眼泪像是一把把刀子
终于,他头一次,弯下他高傲的头颅,怜爱的抚着她的侧脸,“是我混蛋,我以后再不犯浑了,以后再不动你一根手指头了。”
听了这话,她眼泪流的更凶。
他抓起她的手,“要是还过不了,你打我一下。”
他就真的抓着她的手,拍了自己一下。
他耐心的吻干她脸上的泪珠,钟语芙轻轻喃了一声,“我不想
他压下一身的燥,抱起她,“那我们回房。”
或许是这一次的冷战太久,叫他格外珍惜。
又或者是今晚的他格外欢愉,他做了很多承诺,“以后再不疑心你了。”
“以后,我们再不闹了。”
“以后我只听你的。”
妾进门并不是什么大事,通常是一顿席面,一身粉衣,一顶粉娇,下人抬了进门便是。
更何况苏婉一直是寄居
清晨,韩以骁还是和平时一样,早早起身上朝。
这话也不对,他醒的倒是和平时一样早,只是久违的温香软玉终于又
怕吵醒钟语芙,他拿了衣服去屏风外面穿好才出门。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边出了门,钟语芙眼皮立刻掀上去,哪有一点睡意
恶心的哇一口吐了出来。
同一时刻,方凝如算准了韩以骁出门的时辰,带着竹竿,拎着食盒过来了。
支了玉出去,钟语芙喝了方凝如带来的避子汤。
古代的官员起起落落大,今日里是一朝宰相,明日里就有可能被流放到偏远小城。
尤其是文官,因此,大多数人都想办法
万一哪天被贬了,就得有人
不然,皇帝身边那么多人,将你忘的干净怎么办
因此,这官员之间的迎来送往就特别频繁。
古人胸中有文采啊,即便是行贿结党,那也要弄的诗情画意一点,俗称雅贿,各种孝敬的规矩名堂繁杂。
比如,若是新来上了上司到职,名头叫“到任规”。
夫人过生日,名头叫“生日规”。
冬日送钱成“冰敬”,年底送钱叫“年敬”,述职或是离任,叫做“别敬”。
总结起来就是,只要有机会送钱送礼,那是一定不能错过的。
没有名头,便是造也要造出名头,何况这现成的美妾进门
于是,从清晨开始,便有上京世家,各个府上的人差人送了礼过来。
到了韩以骁下值,更是有人亲自携了礼来恭祝,主要是以蒋毅这等和韩以骁交好的好友居多,韩忠也早就安排好了席面,韩以骁和一众官员
叫钟语芙意外的是,戚薇琳竟亲自来了。
也没有女眷需要应酬,钟语芙挽了她的胳膊,一副小女儿姿态将人引进沉玉小筑。
“阿娘,我点茶给你喝。”
“好啊。”
戚薇琳眼睛不舍从钟语芙面上离开一瞬,金鑫典当行的幕后之人是她,钟语芙从这里洗了多少钱她太清楚了,且洗的这些钱,数于这些日子被提走。
而钟语芙也知道,自己近期的举动瞒不过戚薇琳。
俩人谁都没有说,却默契十足。
看着钟语芙素手
钟语芙是个耐不住性子的,这些东西,她从小便不喜,学的皆是马马虎虎,戚薇琳
“哎。”
戚薇琳端起来,浅黄清亮的茶汤里,新嫩的茶叶子被泡开来,还未靠近唇边,香气已经顺着氤氲热气扑进口鼻,比年幼时不着调冲的茶好多了。
她浅浅呷了一口,清新悠远的茶香,她确是喝出了一股子微涩口感,眼睫上凝了一层雾气,不知是水汽还是泪雾。
她又将头垂的低一些,眼睫眨动,将雾气逼回去,再抬头,神色如常。
“不错,比的上阿娘的手艺了,”她笑问,“以前死活也学不好,现
“近日闲来无事和凝如学的,”钟语芙解释,“也可能是长大了吧,以前觉得这些东西很难,现
戚薇琳又要了一杯,“那个青楼花魁”
钟语芙点点头。
戚薇琳将一壶茶饮,“也挺好。”
俩人胡乱用了一些饭,钟语芙什么也不做,就是懒懒靠
西洋自鸣钟的指针缓缓指动。
到了分别时刻。
钟语芙撩起衣襟跪下,“阿娘,女儿不孝,一不能承欢膝下,解您将来年老寂寞。”
额头触地,磕了一个头。
戚薇琳想将人扶起来,又缩回手,生生受了。
“二不能给您养老送终。”
再磕一头。
“三不能给生我养我的母族带来荣耀,助母族一臂之力,我不忠不孝,来世,若是还有福气做您的孩子,愿是男儿身,再不离阿娘半步。”
又磕一头。
戚薇琳拼命咽回眼里的眼泪,将钟语芙扶起来,将她拢
俩人相互给对方擦干净眼泪,调整好情绪才出屋子。
钟语芙挽着戚薇琳的臂膀,走的很慢。
“阿娘,我扶您上马车。”
钟语芙抬起手,像女使服侍主子那般。
戚薇琳看了她一眼,就着女儿的手上了马车。
马车消失
她似是百无聊赖的往园子里逛去,玉和菜屏不远不近的跟着。
这晚夜色不错,天边高悬着一轮弯月,夜风不疾不徐,凉爽宜人。
这园子是傍水而建,外头连接着澜江湖水,此刻,银色月光撒下来,星星光点闪烁,随着粼粼水光波动。
玉见钟语芙站
钟语芙道“你去那些鱼食过来,本夫人想喂鱼。”
玉想着还有屏
玉消失
屏有些犹豫,“夫人,您烧等一下好吗,等玉姐姐回来了奴婢再去拿。”
钟语芙确是瞪了她一眼,“哪来这么多废话,要么去那披风,要么去自己去领罚去。”
屏心里清楚,虽然说她是钟语芙的一等女使,但是她们都是韩以骁指派过来的,听的也是韩以骁的命令,这位主母速来不和她们亲近,甚至是厌恶。
如今,钟语芙明显再度得宠,珉了珉唇瓣,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再惹怒这位主母的好。
屈膝行了一礼,“夫人稍等,奴婢去去就来。”
待屏的身影也消失,躲
而这个功夫,钟语芙已经脱了外衫,绣鞋,
储策将大石头扔进河里,砸去巨大的水花响动,立刻拉着钟语芙掩入背谷方向,顺着小径爬到一处院墙。
院墙外,一辆清油小马车等
钟语芙点头,“好。”
储策又立刻翻过院墙,回了院子。
青色幕帘放下,钟语芙依稀听见里面尖肃的惊喊声,“不好,夫人落水了。”
车夫抽了马腹,马车
细风抽着车帘翻飞,钟语芙看见一角澜江沧水波动的磷光。
秋日是涨潮时,这河流里的水颇为湍急,而府内的河水又是和这里相连,人被冲走了也是常事。
越是今晚找不到,越是能搅乱韩以骁的视线,明日便会有浮尸漂泊到城外,泡了一夜,面色浮肿,不会再有人认出。
钟语芙披上外衫,带上面纱,从此,这府上再没长宁侯府人钟氏。
另一边,前院,宴散,韩以骁饮了不少,脚步都有些虚浮。
出了外院门,韩忠打着灯笼走
韩以骁唇角弯起来,不轻不重给了韩忠一脚,抢过灯笼,“这种混话别再问,安枕只会去沉玉小筑。”
说着,他抬脚便往沉玉小筑走去。
想起钟语芙,他心里柔软的快化了,丝丝缕缕的甜蜜浸满心脏,她那小性子,哪里喜妾室进门她心里定然是不开心的。
不知道有没有哭鼻子像昨晚那样
他笑的柔软,他要告诉她,这辈子,他只守着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