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71. 我想你
《琴酒和波本通感后》
/系田
眼前的一切远超Gin的想象。他没想过世界上还有个一模一样的自己。
是高超的易容术吗?比贝尔摩德的还厉害?
琴酒左手握刀, 右手拿枪,苍白的手指摩.挲着熟悉又陌生的伯.莱.塔,像是a抚情人的身体。
“真是久违了。”琴酒慨叹, 瞥了Gin一眼,立刻读懂对方的所思所想。
这种通感甚至超过他跟安室的,因为琴酒和七年前的自己本就是紧密相连又独立的个体。
“怀疑我用了易容术?”
没等Gin说话, 琴酒的匕首对准自己。他控制尖锐的刀尖顺着脸颊下滑, 以一种不会割破但足以留下印记的力道。
如果有任何接缝都会被挑起,但一圈巡下来,只证明了那张脸皮货真价实。
Gin狭长的眼眸懊恼地微眯, “你到底是谁?”
“我就是七年后的你啊。”
要验证这件事很简单, 只需问Gin小时候模糊的经历,或不为人知的住所。
片刻后,两人面对面而坐,琴酒在床上,Gin在室内唯一一把椅子上。皎洁的月光照耀琴酒穿黑风衣的后背和Gin没有表情的脸。
“所以,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警校?”
“当然是卧底。”琴酒漫不经心回答。尽管Gin的目光锐利如鹰在他脸上梭巡,也没能找到撒谎的蛛丝马迹。
但怀疑是Gin的本性,即使面对自己。
他说:“难以想象你会在这么无聊的地方待这么久。”
在遇到琴酒之前,Gin花了一天时间观察警校的生活。除了课程设置枯燥、毫无挑战性,这里还充斥着一群他讨厌的热血青年。
Gin讨厌热血, 如果把这群人的胸口开个窟窿,溅出的血会把他的脸烧焦。
琴酒静静打量面前的男人, 勉强想起自己当时的心态。
因为刚杀了师傅斯汀格, 心里被巨大的破坏欲和愧疚填满, 两股截然不同的情绪相互拉扯,把他分成两半。
这些, 光凭那张冷冰冰的脸是看不出的。
“你的身体状况好吗?”
听到这个提问的Gin忍不住嗤笑一声:“你说的,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因为一个餐厅服务员的照顾?”
Gin的脸色淡淡,眼里闪过一丝警觉,“你认识他?”
尽管很快,琴酒依旧捕捉到了。他胸口涌起异样的情绪,像被火炙烤。琴酒舔了下口腔内的尖齿笑着忽略这个问题。
“我刚回答了一次,现在轮到你了。”
“告诉我——”琴酒注视面前这双橄榄绿的眼睛,比作毒蛇的话还略带青涩。
“自从成为组织里的Top Killer,你一共杀过几个人?”
*
第二天,冰冷的机械音从头顶响起。
“早上好,现在是出操时间。请所有学员五分钟后到大操场集合。”
相关流程琴酒昨晚已经跟Gin交代过一遍。此刻,Gin站在穿衣镜前审视自己,身上刺眼的天蓝色警服让他感觉廉价之余,还有阵别扭。
他和琴酒互换了身份,因为对方认为他身为TK,却在收赌债,非常浪费时间。
琴酒要跟乌丸莲耶交涉,这种事Gin并不擅长,至少现在是这样。
Gin正打算出门,广播里传来第二条通知:
“请鬼冢教场的黑泽阵同学立刻赶到校长办公室,再重复一遍……”
Gin脚步一顿。所幸昨天已经看过索引,以他的记忆力以最快速度到指定地点不成问题。
*
Gin站在校长办公室门口敲了敲。
“直接进吧。”
他依言进入,办公室后的大岛抬起头,对他慈祥一笑。
Gin没有理睬,目光极快在桌上一扫,对方刚才在查阅一张照片处空白的档案——他的档案。
“黑泽同学,早上好。首先谢谢你昨天制造机会让我和你的男朋友见面。”
男朋友?
Gin极快拧了下眉。虽然他的取向确实为男,但从没和人谈过。七年后的自己有男朋友了?还和警校的老头有关系?
Gin不动声色压下心里的疑惑。
“不客气。”他说。
大岛点点头,“是这样的。我昨天稍微和他了解了下你之前的背景。听说是……组织的三把手对吗?”
Gin心跳一顿,望向大岛的目光不自觉带了杀气。
大岛和他对视,时间比刚才长,看似平静的眼里藏着暗涌。
“我就开门见山了。黑泽同学,请问你之前杀过人吗?”
“……”
相同的问题昨晚琴酒也问过,得知他的答案后沉默片刻:“我不觉得你‘杀’了斯汀格。是他先攻击你,你充其量算防卫过当。”
当时他怎么想的来着?好像轻蔑地嗤了声?
Gin回过神,垂眼盯着大岛微微紧绷的脸,“别人举枪射我,我反抗过一次,算吗?”
有好几秒大岛都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审视着,仿佛要探究他的灵魂是纯净还是污浊。
突然,老头笑了:“既然这样的话,欢迎你来到警校,黑泽、同学。”
Gin点点头走了。大岛的语气有些古怪,好像发现他不是原来那个黑泽了。
不过具体的,他也懒得问。反正很快就会换回来。开门的瞬间,Gin又想到昨晚琴酒说的最后一句话。
他说:“虽然是防卫过当,但你不要再忘了斯汀格的名字。”
*
上午训练时,Gin见到了降谷零,一个和收留过自己的安室透很像的男人。
Gin吃了一惊,橄榄绿的眼时不时往降谷的方向瞟。经过仔细观察,他发现降谷眼里的热忱更多,而安室相对沉稳。
有一次,他的偷窥被降谷抓个正着。对方趁着整理队列的间隙,明目张胆地瞥他一眼。一瞬间,Gin仿佛感到两人间存在某种联系。
他正要转过头,服部拔高嗓音问:“有那么好看吗黑泽?要不要索性把你调到降谷身边去?”
Gin的薄唇抿成条直线,没回答。
“副教官在跟你说话!”
身旁的萩原撞撞他的胳膊。
“报告,教官。不用。”
虽然受训时间尚短,Gi已经受不了这种形式主义。
在Gin没有注意的角落,降谷的耳廓悄悄红了。他想到那晚浴室里两人的失控。
另一方面,站在队伍最前头的服部心情很不美。他正在追求仲夏夜之梦的老板丽子,每天发信息问候。一般丽子都会秒回,但今天左等右等都没个影。
难道是什么时候说错了话,惹对方不快了?
服部活这么大,第一次真切地喜欢上谁。
他觉得丽子身上有种魅力,像长满荆棘的玫瑰,就算风吹雨打也不会轻易认输。
服部心烦意乱,更讨厌黑泽和降谷间的眉来眼去。
*
午餐时间,一个叫萩原的来找Gin吃饭。Gin本来想拒绝,避免暴.露身份的最好办法就是减少跟人接触。但当看到跟在后面的降谷,Gin改了主意。
几人经过自动贩卖机,天气渐热,好几个选项都空了。萩原买了罐草莓汁,不是自己喝,而是径直递给Gin。
“你喜欢喝甜一点的对吧?”
Gin拧了下眉。
旁边的松田抱怨:“Hagi,怎么只给黑泽买啊?”
萩原一把揽住好友脖子,以手作拳碾了碾对方蓬松的发顶。
“你自己不也说要谢谢黑泽吗?”
“噢,那个啊……”
“什么什么?”阿航好奇地瞪大眼睛。
萩原压着松田的脑袋,郑重其事朝Gin鞠个躬。
Gin警惕地后退一步,耳边的声音情真意切:“之前拆弹课轻易说了‘这次失败不要紧,下次赢就行’,对不起。”
事实上萩原也好,松田也罢,这几天依旧会梦到当时在外守一干洗店拆弹的场景。那个被手铐困在二楼的白发老人,如果他们处理线路时有一点差错,就会被炸得粉身碎骨。
一种惶恐久久地萦绕在两人心间,绝不是贬义,反而需要他们珍藏。
就像教官在课上总强调的——保护人民的生命权。多一分恐惧,他们在拆弹时也能更谨慎吧!
大家都是同龄人,在大庭广众下两个向另一个鞠躬挺奇怪。Gin从没受过别人这么诚挚的感谢,一时间喉咙梗着说不出话。
还是班长出面替他解围:“好了好了,黑泽都被你们吓到了。”
萩原从善如流地和松田一起挺直腰,期冀地望着Gin:“草莓汁不尝尝吗?我觉得你会喜欢这个味道。”
Gin挣扎了下,不很情愿地打开易拉罐喝了口。
『好甜。那家伙居然喜欢这么甜的吗?』
“怎么样,还不错吧?”
他绷着脸“嗯”了声:“还不错。”
说完,对上降谷打量的目光,下意识语气变得生硬:“你在看什么?”
降谷若无其事转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今天有点奇怪。”
“……”
落在两人身后的景光拳头紧握又松开,勉强扬起一抹微笑跑到最前面说:“对了,我哥这周六来看我,顺便请吃饭,感谢大家帮忙破了我父母的案子。还有黑泽,救了我。”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Gin,Gin忍了一会儿还是转开视线。
『那家伙真是来警校做卧底的吗?』
*
黄昏时分,安室在二楼的卧室忙忙碌碌。他一边戴着耳机窃听别所的动静,一边尝试制作炸.弹。但他不像松田在这方面富有创造力,只会按部就班地拆,不会做。
忽然,安室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知道这个号码的除了丽子,就只有琴酒。
好吧,还有个降谷,被安室选择性地忽略了。
安室立刻停下手里的活拿起查看。
『想你了。』
琴酒发。
安室嘴角的弧度还来不及勾起,又眼睁睁看着对方撤回。
“……”
『?』
『发错了。』
『那请问你本来想发给谁?』
『别明知故问,快点拿你那罐昆布茶来见我。』
安室没忍住笑了下。他以前觉得琴酒像蛰伏在暗处的毒蛇,最近却愈发觉得对方是猫。
有本事让他神思不属,被惹急了也会伸出锋利的爪子。
挠人疼吗?
安室觉得还好,毕竟自从回到过去,琴酒总是对他手下留情。
安室把做到一半的炸.弹谨慎地藏起来,下楼经过空无一人的餐厅锁门,开车前往琴酒所在的地方。
*
安室有和琴酒私会的经验,本打算直接出现在对方面前。转念想到大岛校长对琴酒的评价——
『融入集体有困难,似乎有意游离在外。』
他改变主意,决定躲在暗处观察。
曾经也是鬼冢班的学生,安室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从道场出来,准备返回宿舍的琴酒。
从远处看,他和Hagi他们几个肩并肩,脸上确实偶尔闪过拼命忍耐的表情。有点好笑,安室一想到对方最初是为了他才留在这个地方,心顿时又软软的。
安室通过唇语,发现琴酒要去上洗手间。他提前蹲点,在琴酒经过拐角时猛地拽住对方的手。
Gin本来已经做出攻击姿势,看到鸭舌帽下的金发,眼里滑过一丝讶异:“是你。”
一句很普通的话,让安室收敛起唇角的笑。
之前站在安室的角度,只能窥得对方的侧脸。这会儿拉到眼前,面对着面,安室很轻易察觉了异常。
这不是他的恋人,而是更年轻的。
其实Gin和琴酒的脸没什么明显不同,硬要说的话或许是眼神。
琴酒自己不知道,最近在看到他时眼睛总是亮亮的,像昂贵的祖母绿宝石。
望向恋人的眼睛最美,就算给安室千万,他也不会换。
安室按下心里的猜疑,温和地放了手笑问:“抱歉,吓到了吧?你的身体好了吗?”
Gin安静地注视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已经被看穿。
他原先以为假扮七年后的自己是很容易的事,但降谷也好,眼前这个也好都认了出来。
“你就是他的男朋友?”
安室不假思索地回答“对”。
有几秒,Gin不知道该作何感想。他想到对方不顾危险救了被斯汀格打伤的自己,心里蓦地冒出股火,“你收留我也是因为他?”
安室先是点头再摇头,“如果说我有没有特意去找你,有。但我碰到任何跟你一样情况的人都会救。”
Gin默然,好半会儿绷着脸说:“你可以走了。我听说警校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来。再不走,我就要拉警报了。”
安室察觉两人间微妙的气氛,手伸进口袋摸到圆形的罐头,“好,你睡眠质量怎么样?晚上能睡着吗?”
刚杀了斯汀格的时候,Gin确实有严重的失眠,不过最近已经好了。因为他尝试忘记对方的名字。
琴酒却让他记住。为什么?
“不用你操心,我每晚都睡得不错。”
安室有些怀疑,但也没说什么,转身准备离开时,Gin短促地说了两个字——
『谢谢。』
*
过了会儿,Gin从拐角出来,迎面撞上降谷。看着和片刻前男人极其相似的脸,Gin的情绪产生波动。
降谷拦住他。
“怎么了?”Gin皱着眉问。
“他人呢?我是说另一个……你。”
*
“你人呢?”
走出警校的安室立刻给琴酒打电话。他知道自己被耍了,心里还压着股火。
“我在仲夏夜门口,今天怎么没营业?”
*
安室又驱车赶回去,门口没有琴酒的身影,一楼大厅的灯也暗着。但琴酒总归来过,否则不会知道今天没营业。
他抬起头,二楼的窗户比他离开时开得更大。
安室尝试开门,手里的钥匙因愤怒掉了两次。
好不容易打开了,他阴沉着脸冲到二楼,打开卧室的门,琴酒正坐在桌前摆弄那个做到一半的炸.弹。
“回来了?下次记得把窗户反锁,遭贼就不好了。”
安室走到琴酒身旁,隐忍地垂眼看他,“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就是他昨天晚上来找我。觉得该让你们见一面,让他当面道声谢。”
“那你也不需要用信息骗我过去。”
“我没骗你。”琴酒说着,手里的动作也没停。
安室见状,胸口的火越烧越旺。他用力抓住琴酒的手腕,逼迫对方转身,“你再重复一遍。”
琴酒面无表情地抬头看他,“行。”
“他对你有好感,我不爽,想看看你能不能认出我们两个。所以现在很满意。”
安室顿了下,琴酒趁机甩开他的桎梏,手腕上多了道刺眼的红.痕。琴酒不很在意地拿起手机朗声读上面的信息:
『别明知故问,快点拿你那罐昆布茶来见我。』
“请问我自始至终有说过是在警校吗?”
这是一个文字游戏,钻的是人容易先入为主的空子。
安室瞪着一对蓝紫的猫眼,哑口无言。
或许他生活的常识远超琴酒,但在恋爱方面真的被玩弄于股掌。
琴酒“砰”地把手机扔在桌上,转头迎上安室的目光。
“好,信息里有部分确实是假的。”
“……哪个部分?”
“‘想你了’的下个部分。”
安室紧锁的眉头舒展开,飞快笑了下:“所以,确定没发错?”
“嗯,确定没发错。”
Ch72. 责任共担
《琴酒和波本通感后》
/系田
临近晚餐, 安室问琴酒想吃什么。
“银鳕鱼、白酒蛤蜊意面,还有鹰嘴土豆泥。”
安室愣了下失笑,半真半假地求证:“你该不会是事先看过冰箱, 什么食材没有就要什么吧?”
琴酒望向他,英俊的脸上表情淡淡。
“我从没跟男朋友逛过超市。”
简单一句话,安室硕大的猫眼亮起来, 嘴角也擅自弯成好看的弧度。
“好啊。”他听到自己说, “那就一起去逛逛。”
工作日的超市里人流不多,琴酒和安室走在海鲜柜台,安室推车, 琴酒虚扶。
“这个怎么样?看起来品质不错。”安室拿起一块银鳕鱼仔细端详后问。
相比他的谨慎, 琴酒显得漫不经心。
“都可以,我不挑。”
“你不挑?很高兴第一天知道这件事。”安室故意用夸张的语气揶揄。
琴酒转头瞥他一眼,“主要是为了避免某些人做得难吃,怪在我选的食材上。”
安室很少跟琴酒斗嘴,偏偏这样的感觉还不错。他捂住胸口,一脸心脏被利箭刺穿的苦楚,“没想到你会这么说,难道我们的关系还不能分担一点责任?”
日本讲究“不给别人添麻烦”,如果甘愿责任共担,关系的亲密程度不言而喻。
其实安室这时的演技挺差的, 他也有意演那么差。单纯闹琴酒嘛,又不是以前卧底, 关系到生死存亡。
琴酒由瞥改为瞪, 还没说话, 旁边负责售卖的大妈蠢蠢欲动起来。她宽厚的手掌伸向琴酒,琴酒的眼角余光早就发现, 想避开时,对方语重心长说:
“年轻人啊,听大妈一句。这银鳕鱼料理起来难度是很高。大妈我也是尝试了好几次才勉强掌握诀窍。你呢,就让你的‘好朋友’试试,说不定以后能大饱口福呢?”
大妈的手湿答答的,带着体力劳动者明显的粗糙,手背上到处可见处理鱼时划出的裂口。
琴酒对气味也很敏感,此刻鼻腔里充斥着难闻的鱼腥味。
他皱了皱眉,速度很快,也没逃过一直关注着他的安室的眼睛。
安室怕大妈的行为触到琴酒的逆鳞,正要跨前一步阻止时,琴酒抬起头,淡漠的目光越过安室的肩膀看向对方。
“知道了。”
眨眼功夫,三个字消散在空气里。安室没想到琴酒会回应,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妈满意的神情告诉他是真的。
安室的眼睛因惊讶微微瞪大,琴酒从他手里抢过那块银鳕鱼,自顾自走了。
隔了好几秒,安室才在大妈的连声催促中如梦初醒。他和大妈告别,提步追上琴酒后的第一句话果然是:“没想到你会回答她。”
琴酒嗤一声:“安室透,不可能事事都如你所料。”
好像是有点嘲讽的语气,安室并不在意,反而笑说:“对。你也没料到会跟我是现在这种关系吧?”
说完,他去牵琴酒的手。
虽说一度觉得琴酒这么热的天还穿风衣有点不可思议,但此刻他倒要感谢起对方了。
风衣的袖子长,垂下来时正好挡住两人交握的手。
当今的日本社会并不会对同性伴侣持有色眼镜,不过这样半遮半掩,自有种乐趣,让人脸红心跳。
购物非常愉快地结束。除了两人晚饭的食材,安室还额外买了包原味的pocky。
他们去结账前路过零食货架,一位母亲带着扎两个冲天辫的小女孩。
母亲贴心地半蹲下跟女儿说话:“老师说小步今天在学校表现很好,所以妈妈决定奖励小步她最喜欢吃的pocky~小步也答应妈妈继续保持,好不好呀!”
女孩稚嫩的欢呼声擦过两人耳畔,安室不由多看几眼,对上女孩的目光,对方还冲他甜甜地微笑。
过了会儿这对母女走了,已经离开零食货架的安室又原路返回去。
琴酒看着他手里拿的pocky问:“你干什么?”
安室朝琴酒勾唇一笑,“你没听到刚才那位妈妈说做得好就要奖励吗?”
琴酒几乎立刻明白安室话里的深意,皱着眉压低声音警告:“不想死的话就放回去。”
安室的笑容更加灿烂,像片刻前琴酒甩开他一样,甩开琴酒去收银台结账了。
*
等到做晚餐时,琴酒站在一边袖手旁观,一双橄榄绿的眼眸微眯着看向桌上的pocky。
红黑的包装实在太明显,完全有理由怀疑是安室故意放的。而颇有心机的“罪犯”本人还在认真地做料理前的准备。
安室洗完手,用毛巾擦干净手上的水,转头冷不丁对上琴酒的脸,忍不住笑出了声。
很短促的一下,他及时收住了。琴酒杀人的目光射过来,他装得一本正经。
“麻烦帮我系一下围裙。”
“你自己没手?”
“有是有。我就是想试试男朋友帮忙系围裙的感觉。”
绝妙的语境和金句化用。
琴酒沉默了下,板着脸走过来,三下五除二帮安室把围裙穿好,顺便用力系了个结,勒得安室呼吸一紧,连腰都跟着痛起来。
对于琴酒小小的报复,安室纵容地笑笑。
“确定不帮我打下手?”
“对,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好吧,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拿出真格,让你见识我超绝的厨艺。”
……
安室的宣告掷地有声,失败得也明明白白。
片刻后,他一脸尴尬地把被喷枪烧焦一块的银鳕鱼端上餐桌。
“抱歉,我失手了。”
琴酒盯着安室,更确切地说是盯着安室低垂的发顶。尽管没说话,琴酒很能理解为什么海鲜柜的售货员会自动自发为安室辩白。
可能得益于阳光般的头发或是健康的肤色,面前这家伙有种让人亲近的能力。
琴酒挑挑眉,“你想说的就这些?”
其实对于银鳕鱼的烹调方法呀、火候呀,安室在没回到过去前实验了很多次,面对小梓也能自如地教学。
偏偏今天当着琴酒出了丑。他仔细思考,或许是太想做好了反而容易失败。
不过这些他不打算告诉琴酒——他不喜欢找借口。
他抬起头,已经恢复成平时游刃有余的模样。
“你先吃别的,我再去买一块。”
说着,安室脱了围裙转身准备走。
琴酒从他手里接过盘子放在桌上,修长而苍白的手指握着餐刀。琴酒把银鳕鱼焦掉的部分均匀分成两块,一块搁在原处,另一块盛进自己的空盘。
“你……”
安室目露诧异地看他做完这一切。
“怎么了?不是说要我也分担点责任?”琴酒说着,倨傲地用下巴点点对面的空位,“坐。”
除了银鳕鱼焦了,其他几道菜安室发挥得都很不错。但他私心还是最喜欢自己的失败作,尤其是跟喜欢的人一起品尝时,仿佛他们不是在单纯吃饭,而是一起面对什么。
仔细想来,这样的事他们也经历过数次。
近到为了锻炼朋友们舍身相陪的干洗店爆炸,远到天台上的地震和漫天子弹。
他们的内心是靠一次次危机逐渐靠近,继而紧密相连的。
安室胸口的情绪激荡,表面却丝毫不显。这也瞒不过琴酒,过了会儿他抬起眼,恐吓地瞪安室一眼,“你在胡思乱想点什么?心跳这么快,影响我食欲。”
为了恢复镇定,安室用力咬了下唇,借着尖锐的刺痛成功转移话题。
“我在想,既然你让Gin以你的身份出现在警校,应该不只打算呆一天吧?”
乍听之下很容易叫人吃醋的话,因为安室顺利认出了七年前后的他,琴酒没什么多余的感想。
他用餐巾擦擦嘴:“对。我要让那家伙呆到你们这届警校生毕业为止。我问了,他还没接过真正的任务。”
接下来的话琴酒不必细说,安室也能够明白。
死在Gin手上的只有斯汀格,还是对方先袭击后的正当防卫。
如果要让Gin迷途知返,现在是最好的时机。
安室目光灼灼地凝视琴酒,为对方的选择欣慰的同时也想起另一件棘手的事。
“那乌丸莲耶那边?”
琴酒还是头一回听安室对老板直呼其名,以前在组织,安室那叫一个毕恭毕敬。
果然是演技绝佳的卧底。
“这不用担心。因为斯汀格死后无故失踪,Gin已经被打发去收赌债了,根本见不到乌丸的面。”
安室松了口气。他最担心的就是琴酒会再度投身黑暗。
他这股时而急躁,时而平稳的情绪也无障碍传递给琴酒。琴酒不着声色瞥安室一眼,“所以,这段时间我要另外找地方住。”
“你可以和我住一起。”安室不假思索说。
“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你们店今天也没营业。”
安室犹豫一下。他深知真假掺半的谎言最能让人信任,面不改色地隐瞒了丽子前男友是朗姆这件事,只说对方有黑背景。
琴酒听罢,玩味地转了下手里的刀,冰冷的金属表面倒映苍白的指节,动作依旧如身为组织TK时那般熟练。
他嘴角噙笑:“这么简单的事,还用躲躲藏藏?直接把人做掉不行吗?”
安室望着眼前熟悉的脸,一瞬间如坠冰窖。
“黑泽!”他砰地拍桌而起。
Ch73. 坦诚相见
《琴酒和波本通感后》
/系田
『哐当——』
安室手边的银叉应声落地, 伴随震颤的尾音,偌大的餐厅恢复寂静。
安室双手撑桌而立,上半身前倾呈攻击姿势, 但紧抿的薄唇显示他正在忍耐。
琴酒手握餐具抬头看他,四目相对时,安室先转开了头。
琴酒勾唇一笑, 起身绕到安室身旁。他弯腰捡起地上的银叉。叉上只沾了点灰, 但本来就是难以藏污纳垢的颜色,显得格外惹眼。
某种程度上和安室很像。
安室之前在组织卧底,游走在法律边缘, 有自己的底线, 现在绵延到琴酒也很正常。
人对亲近之人的道德要求总是苛刻。
琴酒把沾了灰的银叉举到两人中间,漫不经心说:“在我洗完之前,想好要怎么教训我。”
安室闻言忍不住投去一瞥,只来得及看清琴酒挺拔的背影。他乍然想起,哪怕脱离组织已久,对方的衣服也只有黑色。
安室不自觉握拳,耳边水声潺潺,非但没安抚他的心灵,反而让他更加烦躁。
他一直知道,两人间的差异客观存在。无论身份、背景还是处事风格, 这些被刻意忽略的东西一旦找到契机就会全面爆发。
他该怎么处理?
很快,琴酒去而复返, 想把叉子递给安室, 对方却迟迟没有伸手。仿佛预感到什么, 琴酒嗤了声把叉子放在桌上,想要撤离时, 安室猛地拽住他的手。
“你以后能不能不要把这种话挂在嘴边?”
安室仰头看他,表情、眼神都很恳切,还带着些害怕被拒绝的小心翼翼。
琴酒挑了下眉,眼里极快闪过讶异。
“你不打算跟我分手?”
“什么?”安室不明所以地问。
琴酒凝视两人交握的手,若无其事说:“没什么。你学校教过故意杀人要被判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无期或者死刑。”
所有警校科目,就属法学最为无聊。不过琴酒记性太好,背过一次的东西会深深镌刻进脑子里。
安室暗松口气,严肃的面容重新绽放笑意,“对了,大岛校长说过,你入学考的成绩很优秀。”
“还行,如果擒拿考试不是故意输了会更好。”
安室笑笑,其实彼此还是有共同点。
比如“都想争第一”。
“那下次有机会再认真比。”
“嗯。”
丽子前男友的事就此揭过,两人吃完饭又一起洗碗。依旧是熟悉的水声,这次安室却非常平静。他转头悄悄打量琴酒,思考对方刚才意图时,脑子里似乎极快闪现过什么,他还没来得及抓住,偷窥就被当事人逮个正着。
“有什么好看的?”琴酒冷声问。
“我也不知道,就是很喜欢。”
脱口而出这句话,安室本人都有些怔愣,他耳廓不自觉泛红,思路也跟着断了。
*
安室不擅长制作炸.弹,捣鼓半天也进展寥寥。
琴酒看不过眼提出帮忙,所谓的“帮忙”其实就是全权代劳。
看穿琴酒意图的安室赶忙阻止,“你有没有听过‘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琴酒瞥他一眼,“没那个耐心当谁的老师。”
这也是琴酒和朗姆最大的区别。面对新人,朗姆会选择对象谆谆教导,琴酒不然,如果任务失败,只会慷慨地给予一顿嘲讽或臭骂。
他也碰到过朗姆那种老师,结果死在了自己枪下。
所幸安室跟琴酒交往已久,还好巧不巧提前做了准备,他拿出那包pocky进行投喂,执拗地等了好一会儿,琴酒终于冷着脸咬了一根。
像是要故意逗他,pocky大半还在琴酒嘴外,安室就迫不及待说:“既然你收了我的‘贿赂’,能稍微拿出点耐心指导一下了吗?”
琴酒瞪着安室,“啪嗒”把巧克力棒咬断,眼见下半根要掉在地上,安室迅速用手接住,然后自然地扔进嘴里。
他朝琴酒露一个灿烂的微笑:“嗯?”
琴酒沉默下说:“我只教一遍。”
琴酒语速很快,提到的又都是重点。
他说,这个爆破犯应该自视甚高,引蛇出洞有两种办法。第一,如果对方是好为人师的性格,你可以故意做个简单的炸.弹,留下破绽,再用小白的口吻虚心求教。
第二,如果对方眼高于顶,这种手段就不会管用。你的炸.弹必须尽善尽美,且不能用常规的线路设置。
比如水银管保持平衡,pass。
比如感光管总跟液晶显示屏相连,pass。
“你可以列出一些常见的炸.弹类型、线路,然后反其道而行。这么简单的事应该难不住我们的综合Top吧?”
这个久违的称呼让安室的动作一顿。以前倒是常从朋友口中听到,自从他们一个接一个离去,称呼也和相关记忆被尘封在安室的大脑深处。
他笑笑:“如果真是综合Top也不至于连炸.弹都不会做了。”
“做炸.弹是罪犯的事,你只要会拆不就行了?”
丢下这句,琴酒拿了桌上的那包pocky,棒上的巧克力已经有点融化,捏在手里黏黏的。他擦了擦手打开空调,又从安室耳朵里摘下耳机。
“我听听另一条蛇出洞了没有。”
两人一个坐在床上悠哉悠哉地窃听,一个坐在桌前绞尽脑汁画不熟悉的草图。
“啪嗒啪嗒。”
安室的身后时不时传来清脆的咀嚼声,他忍了会儿头也不回地说:“至少给我留一根吧?”
琴酒下了床走到他身边,瞥一眼乱七八糟的草图嗤道:“我都吃光了。”他想了想,举起被巧克力酱弄得黏黏糊糊的手指,如雪的白上一团黑色。
“你也可以舔一下。”
安室警告地瞪着琴酒,下一秒突然出手按住对方的后脑勺,他毫不犹豫凑上去,双唇相接,舌尖c绕。
不知道制造商灌了多少糖浆,安室只觉头脑发晕,几乎溺毙在这股甜蜜里。
过了许久,他呼吸略显粗重地松开琴酒。
“等我把炸.弹做出来,你应该也买一包给我作为奖励。”
琴酒垂下眼帘,橄榄绿的瞳孔倒映安室恨不得把自己吞吃入腹的模样。
他笑道:“抱歉,我还是个学生,没钱。”
*
夜深人静,安室和琴酒同床共枕。他们没做别的,因为这里是丽子的地盘,弄脏了不好收拾。
琴酒喝了安室特地煮的昆布茶,睡得很熟。安室又等了会儿,确定对方不会醒来,才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
他在琴酒的风衣口袋找到罐安眠药,对着月光,看清标签上是一串英文。
安室仔细辨认几秒,悄悄松了口气。
别所在劳力士表留的纸条提及——
『目前有一种获批即将上市的安眠药里含有未被识别的成瘾成分。』
所幸,琴酒这罐虽然原产地也是美国,但和别所提到的名字不一样。
想想也是,七年后发生的事不太可能现在就埋下伏笔。
尽管如此,他还是蹑手蹑脚下楼,留了几颗在真空袋,其他无一例外倒进水池,任由它们慢慢溶解。
做完这一切,他又爬回床上抱住琴酒,凝视这张近在咫尺的脸,安室不由思考对方的“不如干掉”,是恶意的玩笑,还是真有这想法。
他希望自己也能得到仅针对琴酒的通感。
*
Gin在警校呆了几天,每每跟琴酒联络,得到的都是那句“还没找到机会,再等等”。
Gin表面不耐,实则暗地松了口气。
警校的生活枯燥乏味,但对经历过命悬一线的Gin,无聊本身就是奢侈。
他和包括降谷在内的五个人关系渐好,在今天吃完晚饭后,酝酿许久的伊达终于说:“我觉得你也差不多是时候跟我们坦诚相见了,黑泽。”
Gin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萩原在一旁贴心翻译:“就是邀请你和我们一起洗澡。真兄弟都会这么做的。”
Gin自伪装成琴酒以来,都是在寝室里完成洗漱,对澡堂的拥挤也颇有耳闻。他想不通自己有什么必要做吃力不讨好的事。
他神情淡漠地一一看向对面的青年,惊讶地发现连降谷都暗含期冀。
“不去。”他斩钉截铁地拒绝。
那几双眼里的光唰地暗淡,身为提议者的伊达更是尴尬地摸摸鼻子,“好吧,对不起黑泽,是我冒犯了。”
“……”
Gin不知该说什么,索性闭嘴不答。
回程路上,萩原为了缓和气氛主动掏钱给大家买饮料。
他正要熟练地购买罐装草莓汁,降谷蓦地出声拦住他:“等等。”
“怎么了?”萩原回头疑惑地问。
降谷投了币,选择另一罐口味稍淡的水果饮料,捡起递给Gin笑道:“其实你不喜欢喝太甜的,对吧?”
Gin挑下眉,几不可闻地“嗯”了声。
降谷嘴角的笑意更大,其余几人则一脸难以置信:“诶,真的吗?黑泽以前明明……”
“最近天热了。”Gin面不改色地找个借口。
萩原忙不迭道歉:“真对不起,要是我观察再仔细点就好了。话说回来,我们的综合Top名不虚传啊。”
熙熙攘攘的人群里,Gin和降谷对视,降谷先一步移开目光,而后又转回来,用只有他们能听到的声音说:“我觉得你可以试试,和大家一起洗澡,感觉还是挺不一样的。”
*
结束晚训,学生们争先恐后往寝室跑。警校的洗澡时间有规定,花洒也不是充足供应,晚去一步就会错过很多。
五人组满眼羡慕地告别有独立浴室的Gin。Gin在寝室看了会儿书,也打算洗澡。他准备好换洗衣物,正在调整水温,微热的水洒到他的T恤,瞬间弄湿单薄的布料。
他想了想,拿起洗漱用品大步流星往外走。
现在的话,应该还能遇到。
*
警校的澡堂面积不小,只是Gin一走进,耳边就充斥着各种喧嚣吵闹。氤氲的热气里,浑身赤条条的青年们挤作一堆,或大声交谈或吵吵闹闹。
Gin不喜欢这种氛围,但来都来了。
他面色阴冷地继续走,偶尔有些敏锐的学生察觉他骇人的气场,转过头来一探究竟。
“靠,这谁啊?皮肤这么好!”
他们说着抹一把脸,等眼里倒映出Gin的脸,又不约而同变得沉默。
只是等人走远,几个学生又会忙不迭拍拍同一个花洒下的“敌人”,压低声音说:“快看快看,那个黑泽也来澡堂了。他真的好白!还是长头发,我差点以为是哪个漂亮的女同学走错了。”
这些话自然逃不过Gin的耳朵,他懒得去管,锐利的目光扫射一圈,无障碍找到熟悉的身影。
他径直走向不远处被两个人占据的花洒,站在还洗着头的降谷身后问:“能让个位置吗?”
降谷和旁边的景光闻声转头,降谷擦掉进入眼睛的些许泡沫,勉强睁开条缝——
当察觉面前什么都没穿的Gin和周围欲盖弥彰窥探的目光,降谷的心里只有一个感受。
『后悔。』
『非常后悔。』
Ch74. 绝非同一人
《琴酒和波本通感后》
/系田
男浴室的花洒不多, 3-5人扎堆是常有的事。降谷他们今天来得巧,暂时还能享受两人共用的豪华待遇。
降谷和景光,松田和阿航。萩原自告奋勇地站在中间, 左借点水,右蹭点肥皂。
左右逢源是他的本事,也是他独特的温柔。
Gin出现时, 萩原第一个看见。
“哎呀, 黑泽。赶紧过来吧!”他像个居酒屋老板热情招呼。
降谷勉强睁开被泡沫弄疼的眼,如临大敌地注意着局势变化。
他很清楚,萩原挪到哪儿, 黑泽就会去另一个地方。
按萩原和松田的关系, 降谷有九成把握对方会选——
正想着,萩原脚尖一转朝他和景光的方向走来。
“Hagi!”降谷不禁脱口而出。
急切的阻止声透过水幕,反而添了层虚无的温柔。
这一声让萩原脸上的犹豫消失,靠近的步伐更加坚定。
“你干嘛叫他啊?”身后的Hiro恨铁不成钢问。
降谷还没解释,萩原一头扎进他们所在的花洒下。
“谢谢你啊Zero,你的及时邀请避免了我的尴尬。我还在想,要是没人要我该怎么办呢?”
对上萩原的招牌笑容,降谷和景光都哑口无言。
『道、道行好高……』
降谷的视线越过萩原肩膀,惊讶地发现黑泽还站在原地。两人目光一撞,对方狠狠瞪他一眼, 转身走了。
阿航刚洗完头,对身边的暗涌似无所觉。他哥俩好地拍拍Gin的肩膀, “没想到你真会来, 好兄弟, 够意思!”
他飞快瞥了眼男性都很在意的那个地方,心里暗自比较。
嗯, 好像差不多大,很好很好。
阿航若无其事收回目光,“说起来咱们一起训练,你怎么看上去一点都不脏?”
男性油脂分泌旺盛,闷热的天气经过训练,不说从身上刮下层油,黏腻的触感总是难免。
但黑泽不然,很少看到汗水不说,皮肤也透着一股清爽。
“是吗?以前经常有人说我像蛇。”
阿航先是一愣,而后大笑:“啊哈哈,真是绝妙的形容啊!好想看看这么说的人。”
『哇,胆子真大。』
阿航在心里吁一口气。
“说你像蛇?真的吗?我摸过蛇,让我看看。”
一直在旁边等待插话的松田找准机会加入。Gin瞥他一眼,他心虚地扬起脖子,“怎么了?要我给你出示照片吗?”
“你的手机应该在教官那里,你怎么给我看照片?”
松田哑口无言,但这不妨碍他趁黑泽不注意握对方的手腕。
入手的皮肤确实让他滚烫的手掌降了些温,但触感不是想象中的光滑,反而有些粗糙。
确切地说,是一瞬间有点粗糙。
松田还要细看,Gin已经抽出了手,面无表情地盯着他问:“摸够了吗?”
对上Gin似乎洞察一切的眼神,松田喉结微滚,“嗯,还行吧。我猜你是不易出汗体质。”
“确实。”
就警校这种练习也远没到让他出汗的程度。
虽然仅隔一段距离,周围嘈杂的人声也让降谷、景光和萩原听不清隔壁具体在说什么。
他们只看到班长突然大笑,松田对黑泽上手,而黑泽没有拒绝……
“总觉得他们相处挺开心啊?”萩原酸溜溜地说。
景光抿了下唇。降谷扫视一圈,周围窥探的视线半遮半掩,他语气微沉:“这样要洗到什么时候,黑泽本来头发就长。”
萩原诧异地从后方注视降谷,似乎察觉什么,转头问景光,“你洗完了吗?洗完就一起出去吧。”
“啊,我……”景光支吾半天,又佯装镇定往身上抹沐浴露,“我好像没洗干净,还要再洗洗。”
萩原眼里的讶异转为了然,勾唇笑笑:“那好吧,我先出去,注意别中暑。”
降谷余光瞥见萩原离去,想都不想走到隔壁。阿航和黑泽正在闲聊,松田野心勃勃地时不时插上几句。
降谷眼前又浮现出松田抓黑泽手腕,喉结微滚的景象。他胸口发闷,一把拽住背对自己的男人。
Gin转头,“?”
“我们那里水大,而且Hagi已经洗完了。”
“不去。”Gin一口回绝。
降谷一眨不眨地盯着他,随时间推移,聚集到两人身上的视线越来越多。阿航和松田也发现异常。
阿航不明所以,松田出声道:“我觉得黑泽在这里洗得很好。”
降谷置若罔闻,依旧执拗地握着Gin的手,“黑泽的话,应该会喜欢大一点的水流。”
不是什么有说服性的话,但尾音落下,黑泽竟乖乖和降谷走了。
松田:“……”
“你威胁我。”
穿过水与水的间隙,乍然拂过Gin皮肤的空气有点冷。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
“我没有。”降谷的回答里有掩饰不住的笑意。
他牵着Gin走到自己的花洒下,好友的眼睛亮晶晶的。
景光已经等了很久,虽然有点卑鄙,但鹬蚌相争,他偶尔做那个得利的渔翁也很不错——
景光原本是这么想的,被黑泽淡漠的目光轻轻一扫,白净的皮肤就泛起红色。
他很确定,黑泽刚刚绝对看到了他下面!
与之相对,景光的眼睛都不知该往哪儿搁。过于有力的心跳声回荡在耳膜,仿佛随时都会击破胸口单薄的皮肤。一想到黑泽还会打量他,景光就手脚僵硬,屏着呼吸勉强把身上的泡沫冲洗干净。
“我、我洗完了。你慢点洗吧。”
景光忙不迭离开,因为地砖湿滑,脚底还踉跄了下。
降谷目送景光狼狈的身影。
说完全没发现好友的心思是骗人的,但既然“这个”黑泽没问,他也不打算说。
“Hiro是有点害羞。”
“嗯。”Gin不是很在意。他发现降谷默默站到了他身后。
“你干什么?”
“没事,这样洗比较方便。”降谷模糊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滚烫的呼吸和流水一起喷在Gin的脖子上,很痒。
Gin放在隔壁的洗漱用品忘了拿,索性用降谷的。
他们离得太近,某些角度的错觉甚至会以为是紧贴着。从Gin银色长发上流下的泡沫漫过降谷的脚背,熟悉的香味也夹杂水汽涌入鼻腔。
降谷身体紧绷,认为自己有一种义务。
Gin却不这么觉得。
他很不爽,稍一挪步就会撞到身后的降谷,对方像堵不解风情的墙,极大程度限制了他的行动。
只草草洗完头,Gin沉着脸走了。
*
降谷追出去时,Gin刚套完长裤,正准备穿上警服,余光瞥见他,立刻把衬衫搭在臂弯提步离开。
“黑泽……”
降谷在背后急促地喊,一分钟后超越并拦住了Gin。
“你怎么没洗完就走了。”
“因为你一直在我背后碍手碍脚,很烦。”
降谷噎一下:“我不是故意让你不痛快,是发现一直有人偷窥,想帮你挡掉点。”
“所以,你在给出建议的时候根本没考虑过后果。只是附和你的那群朋友。”
严肃的指控像支利箭直冲降谷的死穴。
他确实没有充分考虑,本来以为好兄弟一起洗澡很正常,但黑泽什么都没穿出现在澡堂时,他猛然发现自己并没有把对方当兄弟。
但这话,降谷不可能光明正大说。他自己都还没理清思路。
委屈加烦躁。他握了握拳,瞪着面前的男人:“那你呢?你生气,是因为我站在你身后,你不方便洗澡。还是因为我的存在,让你看不了别人?”
Gin默了下,“你说什么?”
“别装傻。我看到你打量景光了。”可能还有松田和萩原。
这次,Gin的沉默比之前更长。随时间流逝,降谷期冀他否认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就在降谷以为不会得到回应时,Gin嘴角一勾提步靠近。
降谷的理智想要后退,情感却叫嚣着让他像树根扎在原地,一双猫眼执拗地凝视着Gin。
从Gin银发上滴落的水沾湿降谷肩膀,对方语气戏谑:“听起来你好像对我有一种莫名的占有欲。希望我们都能认清面前的到底是谁。”
扔下这句话,Gin走了,湿漉漉的发尾甩在降谷脸上,像一记响亮的耳光。
降谷站在原地盯着更年轻的黑泽走出视野,半晌可怜巴巴地打了个喷嚏。
*
降谷从没处理过这么复杂的问题。他思来想去也得不出答案,但有件事呼之欲出——
黑泽是因为他的劝说才决定去澡堂的。
愧疚如同一块巨石压在降谷胸口。他向来敢作敢当。如果被打就打回去,做错了事,也要立即道歉。
查房前半小时,他做好心里建设敲响黑泽寝室的门。
等了好几秒,里面都没动静。但他明明注意过黑泽已经回来了。
降谷尝试拧动门把,门意想不到开了,他踟蹰一会儿走进去。单人床上,黑泽背对着他,向来挺拔的身体佝偻着,呈现一种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姿势。
“黑泽?”降谷压低声音叫道。
回应他的是些许痛苦的低吟。
降谷担忧地绕到前方,皎洁的月光照亮黑泽额头的冷汗和紧蹙的眉宇。
他意识到,对方正在做很可怕的噩梦,嘴里一直冒出同一句话:“我不会死。”
难道跟之前的经历有关?
“黑泽?醒醒。”
他拍拍黑泽的肩膀,想把人唤醒,试了两遍都没什么效果,正准备加大力道,床上的男人猛地出手扼住他的喉咙!
降谷一惊,反射性地握住那只手腕。
Gin完全醒了,看清来人打算松手,袖子却随抬臂的动作回退,降谷摸到他的皮肤,脸色微变。
“你手上有枪伤?你到底是什么人?”
初遇的时候也是……一个正常职业的人不可能屡次三番挨子弹。
听到这话,Gin的眼里射出寒芒,手里的力道如有千钧。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下一秒,降谷脖颈的软骨发出悲鸣。他用充满血丝的眼睛瞪视着Gin,缺氧造成的恍惚中,面前的男人和当时昏倒在草丛的合二为一。
『他真想杀了我。』
降谷不得不生成这样的认知。
这时,走廊里出现压迫感极强的脚步声。本该在十几分钟后查房的鬼冢提前抵达。
但哪怕有人靠近,Gin也不曾松手。黑暗里,他橄榄绿的眼眸像找到猎物的毒蛇,变得格外明亮。
终于——
鬼冢严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黑泽,我听到你房里有动静,快老老实实给我睡觉。”
Gin此前一直面无表情,闻言竟勾唇笑了下。或许是脸上的杀意仍没完全消散,他的笑分外惊心动魄。
降谷没想到,黑泽会选择在这时放手。大量空气顺着骤然放松的喉管涌入,他禁不住弯腰发出一阵猛咳。
剧烈的咳嗽声让鬼冢的口头警告进一步恶化。
叩叩叩——
“你到底在干什么,黑泽。快给我开门!”
Gin瞥了身旁的降谷一眼,真的起身照做。降谷望着他逐渐远离的背影,却没有升起相应的安全感。
又或者说,他没有哪刻有自己命悬一线的觉悟。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刺眼的手电筒光照在Gin的脸上,他闭了闭眼。鬼冢怒气冲冲地问:“你又在搞什么把戏?”
Gin把门开得更大些,好让鬼冢看清里面的景象,最主要是多出来的那个人。
鬼冢的脸色并无变化,意识到这点的Gin将信将疑地回头,这才发现被黑暗笼罩的房间里空空荡荡——
那个降谷零,不见了。
Gin眼里的诧异转瞬即逝,转过头,当着鬼冢的面用力咳嗽几声。
鬼冢看得直皱眉:“生病了就吃药,请假休息也行,别传染给你的同学。”
反正黑泽这课上与不上都不妨碍他对所有科目信手捏来。
Gin含糊地应了,随房门关闭,地上的影子逐渐消失,背后的床下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他头也不回地说:“你失去了一次告诉教官的机会。”
“我不喜欢打小报告。”降谷声音嘶哑地反驳,期间又忍不住清清嗓子。
“不怕我杀了你?”
“不怕。”
“为什么?”
“直觉。”
Gin轻嗤一声:“原来我们的综合Top也会相信‘直觉’这种不靠谱的东西。”
枯燥乏味的“我们”二字被Gin念得十分缱.绻,仿佛他和身后的青年真的亲密无间,融为一体。
降谷的心猛然一突,辩白似地,“真要这么说的话,我应该是‘相信自己’。”
“噢?”
Gin转身走去,一头金发的降谷零沐浴在月光里,有种可以救赎他人神明的错觉。
“听说,七年后的我在跟七年后的你谈恋爱。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人。”
话音落时,Gin走到降谷面前。他伸出手,降谷没有躲。那即使在夏夜也冰凉的手落在降谷的脖子上轻轻环住。
“所以,你清楚七年后的我和现在的我不是同一个人了吗?”
“非常清楚。”
Gin满意地眨了下眼,“很好,过来坐。我帮你处理伤口。”
Ch75. 即时反馈
《琴酒和波本通感后》
/系田
降谷坐在床边, Gin帮他上药。最近擒拿课上到高阶,动作难度倍增,学生被当沙袋扔来扔去的概率也呈几何倍上升。
大家怨声载道, 学校为了平息民愤,给每人配了活血化瘀的药酒。不得不说是另一种地狱笑话。
来自地狱的药酒味道很冲,Gin倒了些在掌心, 箍住降谷的脖颈来回揉搓。
降谷的伤处一直淤着, 药酒抹上去火辣辣地疼,Gin又不懂收力,他忍了会儿嘶出声。
“少在这儿装。”Gin撩起眼皮凉薄地说。
“教官在课上强调要有‘对伤者的怜悯’?你都忘了?”
Gin嗤一声:“如果怜悯有用, 小学生就该是最伟大的救世主。毕竟他们连蚂蚁都不舍得踩死。”
“……”
明知对方在强词夺理, 降谷也说不出有力的反驳。原来黑泽是这么想的,怪不得每次急救课实测,人文关怀这部分都会被教官扣分。
不是做不到,是不屑做。
降谷想着,英俊的五官不自觉皱起,因为黑泽报复似地,下手更重了。
过了会儿,Gin恩赐般宣告酷刑结束。他明显听到降谷呼出口气,眼帘低垂,神情淡漠地抽张餐巾纸擦手, 拧紧瓶盖。
这时,降谷出其不意地发声阻拦:“等等。”
Gin抬起眼表情不耐:“又干什么?”
“你的伤, 不是还没处理吗?”
降谷视线落处是Gin的手腕, 皓白的皮肤上有一圈触目惊心的红.痕。只是Gin不像降谷, 没那么“小题大做”。
Gin漫不经心瞥一眼,“一点小伤而已。”
降谷置若罔闻拽住他的手, “但我不喜欢欠人情。”
“切,随便你。”
于是还没拧紧的药酒到了降谷手里,他倒一点,在Gin的手腕上揉开。
如果说Gin上药是用石磨刀,降谷则是鹅毛轻扫。他抹完药后主动低头,在Gin的伤口小心翼翼吹了口气。
温热的气息拂过手腕皮肤,Gin敏感地起了层鸡皮疙瘩。没等反应,降谷又说:“呼呼~痛痛飞走吧~”
Gin闻言,一边太阳穴神经质地跳了下,低下头,降谷小麦色的后颈映入眼帘。
脖子是人类的命门,随便暴露在人前是非常愚蠢的行为。尽管如此,脖子的主人却无知无觉。
Gin猛地抽手,“你发什么疯!”
降谷抬头,笑着道歉:“我只是想到这个在日本家长间通用的咒语。怎么样,有没有减轻点疼痛?”
『这人是蠢货吗?或者把他当小孩子哄了?』
Gin的胸口顿时涌起怒火,冷着脸挤出两个字“没有”。
他以为对方会尴尬,实际上降谷只是顿了一秒就露出了然的表情。
“果然是这样啊……”
降谷语气里的落寞让Gin狠狠皱眉,在自己反应过来前脱口而出:“别跟我打哑谜。”
“噢,因为我是混血,小时候经常被找茬。每次看到和我差不多的孩子撒娇似地展示伤口,他们的父母都会念出‘痛痛飞走吧~’然后,刚刚还在嚎啕大哭的孩子立刻就不哭了。我很好奇,这句话到底有没有用,所以就想找个机会试试。”
Gin的薄唇抿成条线,脸色愈发阴沉:“如果你要博同情,对不起,找错对象了。”
降谷拧瓶盖的动作一顿,疑惑地眨了下眼:“博同情?”他恍然大悟,“你误会了。我只是在赞同你说的‘怜悯没用’。另外,你的回答让我释然了。谢谢。”
说着,降谷竟起身朝Gin深深鞠了一躬。
Gin看着他几乎呈90°的身体,没来由地厌烦。
Gin太敏锐了,一下就听出降谷没说的那些话——
小时候被以多欺少,受了伤没人心疼,对拥有父母疼爱的孩子感到嫉妒……诸如此类。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自己寝室了。”降谷转身欲走,还没迈步又想起什么似地转过头,指指自己的脖子,“啊,对了。这个的话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说出去的。毕竟机会只有一次,错过了就错过了。”
“……”
Gin凝视降谷淡然的笑脸,不知该作何感想。有一瞬间,面前的青年似乎缩得很小,只到他的膝盖,脸上带着大大小小的伤,眼神执拗地和他对视,紧抿的唇仿佛随时都会冒出那句——
『我才不会认输。』
『我才不会认输。』
……
『我不会死。』
Gin知道,这很可能是降谷的计谋,但当对方准备拧门离开,他握了握拳,沉声问:“想知道我手腕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降谷一脸惊讶地回头。但Gin没有错过,那双下垂的猫眼里转瞬即逝“赌赢了”的喜悦。
*
Gin脱了鞋,赤脚站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平时大家穿着长衣长裤不太注意,仔细看就会发现他四肢上明显的弹孔,这些伤留下的时间尚短,还远未愈合,周围的皮肤也绽裂开,看上去十分触目惊心。
“这是……”
降谷的审讯技巧很好,这会儿却像被猫叼了舌头说不出任何话。
Gin见状循循善诱:“你认为射击四肢是为了什么?”
“……阻碍行动。”
“那阻碍行动的目的呢?”
降谷很快回忆起听过的传闻——有钱又不能从正常爱好里得到快乐的富翁会把人当作羚羊,进行捕猎游戏。
又或者非法组织里任务失败的成员会用这种方式博一线生机。
面前的黑泽属于哪一种?
最关键的部分Gin不准备解答,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降谷。就像降谷为了套话主动暴露自己的过去,他也一样。
那家伙说在和七年后的降谷谈恋爱,他不认为降谷发现不了那家伙的真实身份。所以只有两种可能——
要么降谷从警察队伍脱离,要么那家伙背叛了组织。到底是哪个,就由面前的青年去问。
Gin话锋一转:“好了,说说你和那家伙的事吧?”
降谷愣了下:“什么?”
“你占有欲这么强,因为和他睡过了?”
即使是惊世骇俗的话,Gin的表情依旧冷淡,降谷却一下方寸大乱:“你、你在胡说什么。我和黑泽,我们……”
Gin步步逼近。刚才话题里的羚羊这会儿已经摇身一变成为老练的猎手。
“没睡过的话,就是……”
他走到降谷面前,唇缝间吐出两个字:
“互.撸。”
“……”
降谷没回答,但游离的眼神和狼狈的脸色说明一切。Gin极快眯了下眼,趁降谷不备俯身凑到对方耳畔:“他当时是不是还这么叫你的名字。”
“降——谷——零。”Gin喘了下,声音低低哑哑,恰到好处地被欲.望侵蚀,降谷耳后的绒毛霎时竖起,下意识往后倒去,他“扑通”摔在床上,被柔软的薄被砸得眼冒金星。
“愚蠢。”Gin冷淡的脸出现在降谷视野上方,居高临下说,“被利用了也不知道。”
“被……利用了?”
“对。那家伙的欲.望可不是那么容易满足。既然没做到最后,就是大概率被利用了。”
Gin细细打量降谷的表情,沉默了会儿笑容残酷,“啊,抱歉,是不是不告诉你真相比较好?”
“……”
*
安室的炸.弹进展比预想中慢。琴酒每天都会过来看,评语只有毫不留情一个字——
“烂。”
或者两个字——
“重做。”
来回几次后,安室都有点不自信了,甚至反省起警校时期没有和松田好好学着做炸.弹模型。
其实他也可以直接让松田帮忙,但轻易认输不是他的性格。
琴酒每次来都穿着那件标志性风衣,安室偶然发现其中一个口袋总是湿湿的,像被水洇过。害怕琴酒偷偷背着自己杀人,安室曾装作不小心摸过,发现真的只是水后,松了一口气。
“这里怎么回事?”他若无其事问。
琴酒漫不经心瞥一眼:“少管闲事,完成你的功课。”
好吧,某种程度上这确实是门艰难的功课。
琴酒是不怎么耐心的老师,自己是不怎么聪明的学生。
明明警校里,他还是当之无愧的Top来着。
又过了一天,琴酒坐在旁边看安室组装,进行到某步时突然出声拦住:“等等,你该不会以为假的炸药能骗过地下论坛那帮人?”
说着,他从另一个口袋掏出混合炸药必备的材料。
安室一愣,顿时紧张:“你回总部了?”
“嗯,顺手偷的,反正这种东西总部多的是。”琴酒观察下安室的神色又说,“别杞人忧天,没撞到任何人。我还只是收赌债而已。”
乌丸莲耶像忘了他,又或者把Gin的无故失踪当成天大的过错,觉得惩罚还不足够,琴酒倒无所谓。
又过了一个半小时,安室的组装终于完成。琴酒带着挑剔的目光检查半天,冷着脸说了句“还不错”。
要不是时刻关注着琴酒的评价,安室还以为自己又要挨批了。他很高兴。琴酒是他老师,又是他喜欢的人,得到这样双重身份的认可,连日来的疲惫被一扫而空。
接着,琴酒把手伸进那只神秘的风衣口袋,掏出一包原味pocky的同时,与之一起的冰袋哐当落地。
里面的冰块碎了,安室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
“这就是你几天来风衣一直潮湿的原因?”
“天热。”琴酒没头没尾地说。
安室听懂了,冰袋是用来保持巧克力棒不融化的。
“你可以买完放冰箱,或者等我做完再一起去买。”
琴酒目光淡淡地看他,“我觉得你会需要即时的反馈。”
超市里小女孩的妈妈好像就是这么做的。
安室顿了下,心里的缺口被填满了。那是藏在很深地方的缺口——
小时候被欺负,打架赢了没人可以炫耀,受了伤也没人能撒娇。
不过,现在那里已经不漏风了,是琴酒帮他填上的。
有点难以想象的事,明明一年前还争锋相对,恨不得抓去坐牢的银发男人居然会……
安室情不自禁握住琴酒,他的手滚烫,而对方凉凉的,中和一下是正好让人舒适的温度。
琴酒感觉到安室胸口那股喷涌的感情,沉默了下说:“你要全部吃掉,别留给我。”
“啊?为什么?”
“腻了。”琴酒说这话时透着股很深的怨气,“如果你每天吃,也会腻的。”
安室想象琴酒每天都去超市买原味pocky,以为今天能送给自己又愿望失败,不得不吃掉的模样,静静笑了。
*
爆破犯通常具有表演型人格。安室做的炸.弹放到地下论坛不久,一大批具有犯罪潜质的人披着马甲倾巢而出。
有些对他的“作品”赞不绝口,有些却指指点点。
安室必须在这些人里尽快找到残害了松田和研二的那个。
但他注定快不过琴酒,一是因为这群留言的人中许多都是琴酒扰乱他视线的马甲,二是——
犯过罪的人能一下子嗅出同类。
*
琴酒面无表情地盯着椅子上的眼镜男。他有些失望,还以为是个更胆大的人,没想到只是被绑着就不自禁抖成筛子。
不过,也可以想象。爆破犯的本质是怯弱,否则也不会选择这种能完美隐藏在人群中的犯罪方式。
琴酒没有掏枪而是握着匕首,“你听过火车问题吗?”
“正在行驶的火车经过一条铁路,铁路的前方绑着五个孩子。现在,可以通过改变信号灯的方式,把火车引到另一条废弃的铁路上。那条上面只绑着一个孩子。”
“好像很多人都为这个问题纠结不已,其实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你知不知道是什么?”
琴酒说着,俯身凑近眼镜男,冰冷的刀面在对方脸上拍了两拍。
“直接把火车炸了就行。”
耳边的话像恶魔低语,眼镜男顿时剧烈地挣扎起来。
“呜呜呜——”
琴酒对着他歪了歪头:“你想说话?”
那人疯狂示意。
琴酒用刀尖当作手指抵住嘴唇:“可以。但你要答应我,千万不能叫。”
眼镜男点头速度更快了,嘴里不断发生呜呜声,好像只求饶的狗。
琴酒取出塞在男人嘴里的臭袜子,还没一秒对方就失控地大叫:“救、救命!”
琴酒早有预料似地勾唇一笑,重新把袜子塞回的同时,冰冷的匕首也刺进对方身体。
“噗嗤——”
男人的眼睛因剧痛瞪得几乎脱眶。
滚烫的血天女散花般溅湿琴酒透明的雨衣,带着浓重的腥味徐徐往下滑。
椅子和男人软绵绵的身体一起往旁边倒去,“哐当”砸在木质地板上。
尽管如此,周围依旧静悄悄的。
琴酒早就调查好了,这个时间点眼镜男的邻居们都在勤勤恳恳地上班。
他居高临下望着逐渐失去意识的未来罪犯,喃喃道:“其实我无所谓你抢多少钱、杀多少人。不过那家伙在乎。”
说这话时,琴酒眼前浮现出警校里几个熟悉的身影——松田阵平、诸伏景光、伊达航和萩原研二,是安室透的朋友,不是他的。
这话是安室透亲口说的,所以琴酒也懒得跟他们成为朋友。
*
琴酒在盥洗台洗手时接到了安室的电话。
他开了扬声器,“喂?”
“喂,黑泽。刚刚降谷零来电话说,这周六高明哥要和研二他们几个来仲夏夜吃饭。一起吗?”
“具体时间发我,有空就去。”
话音落下时,琴酒耳边响起声极微弱的低吟,听筒里的安室捕捉到了,疑惑地问:“你身边什么声音?”
琴酒抬起头审视镜子里的自己,虽然脸上没有血,那双狭长眼眸里的冷漠他却再熟悉不过。
沾过一条人命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像他的话,回头就很难了。
琴酒瞥一眼地上蜷缩着的眼镜男,若无其事笑笑:“流浪猫而已。”
*
很快到了周六,安室透在提前做准备。仲夏夜好几天没有营业,有一大堆东西需要采买,不过也得益于此,他有更多时间去追查那个隐藏在地下论坛的爆破犯。
虽然还没找到,但安室不太着急,反正时间还很充裕。
他逛完超市回到餐厅,意外看到穿一身男装的丽子。
“你来啦。”
正在铺桌布的丽子冲他勾唇笑笑:“叫我阿智好了。大家都在,我一会儿想宣布个事。”
尽管阿智没把话说出口,安室还是猜到了大概。
“想好了吗?”
“嗯。对不起啊小安室。”
阿智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还是决定把店关了。既然已经被朗姆发现,这儿就不再是安全所在。
其实他也知道,朗姆不一定会对他做什么。但过往的记忆太深刻,被朗姆枪膛的子弹射穿胸膛的时候,为了活拼命呼吸的时候……
他说在组织里待久的人都有病,他待得不算久,也患上了病。
被背叛过的人会惶惶不可终日。
安室宽慰地笑了下:“不必担心我,我打过很多份工,什么都能干一点,不会活不下去的。”
这句话的尾音消散在空气中,两人不约而同沉默。这时,背后架子上的电视传来声音:
“今晨,在靠近米花町三丁目的河边发现一具无名男尸,身高179cm,体重约60公斤。死因初步判定为爆炸。右图为电脑恢复后该男子的容貌,请知情人士尽快与警方联系……”
安室闻言投去一瞥,看清画面上男人的长相时惊愕地僵在原地。
这不就是制造了两起爆炸,让Hagi和松田以及许多爆炸班同事牺牲的男人吗?怎么突然就死了?
电光火石间,安室想到种恐怖的可能。
他立刻道声歉,跑到店外给琴酒打电话,祈祷对方快接的同时,一颗心砰砰直跳。
“喂?”
“喂?黑泽。”安室局促地用围裙擦擦有些潮湿的手,深吸口气,“没什么要紧事,就是想问问你还有多久到。”
“你很想见我?”
“对。”
听筒里的琴酒沉默了会儿,“行。如果你听完这两件事还想我来的话,我就来。”
“什么?”安室说着,余光瞥见玻璃上笑容僵硬的自己。
“第一,我跟诸伏景光接吻了。第二,我跟降谷零在寝室的洗手间里互……”
琴酒还没说完,安室“啪”地掐断电话。
身后传来熟悉的吵闹声,安室沉着脸回头,降谷零和景光,Gin、其他的朋友们还有服部副教官正有说有笑地朝这里走来……
Ch76. 算你狠
《琴酒和波本通感后》
/系田
安室原本对今天的见面充满期待。他做完炸.弹放到网上, 接下来只要提前捕获那两个爆破犯。
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至少在给琴酒打电话前是这样。
现在,安室转过头, 景光和更年轻的自己映入眼帘,他一瞬间不知该作何感想。
或许,什么都没想。安室的胸口涌上一股冲动, 想把这俩人从人群中揪出暴揍一顿。
他的拳头紧了又松, 反复几次,是成年人的理智阻止了他。
在阿智热情的招呼声中,安室快步走过去, 躬身若无其事说:“欢迎~光临~仲夏夜之梦~”
过于抑扬顿挫的语调让阿智侧目, 安室硕大的猫眼里燃烧着熊熊怒火。阿智一愣,过往在组织求存的经验告诉他别多管闲事。
但人是好奇的动物。他循声望去,叫降谷零和诸伏景光的孩子正从面前经过。
不过阿智很快无暇顾及,落在最后的服部靠近,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到的音量小心翼翼说:“你穿男装也很好看。”
阿智抿抿唇,心脏一阵抽痛。
*
大家都知道黑泽在和仲夏夜的安室君恋爱,也各怀心思看安室会对黑泽有怎样的优待。
上次的特调柠檬红茶、免费菠萝冰淇淋和优先上餐还历历在目。出乎众人意料,安室这会儿只是很平淡地带笑点完了单,连哪款饮品不那么甜也是降谷侧身告知黑泽的。
见状,人们面面相觑, 半遮半掩的打量里透露相同的猜疑——
难道是吵架了?
知内情的降谷镇定自若,一旁的景光也若有所思。
安室透却不管这么多, 在阿智欲言又止的注视中独自走到吧台后开始料理。
但他静不了心, 每做一个动作, 和琴酒相关的记忆就涌上心头。
用火焰喷枪时,他想到那盘银鳕鱼。琴酒的刀把烧焦的部分切开两半, 一半给他,一半自留,很“勉为其难”地跟他责任共担;
撒巧克力酱时,他想到那包pocky还有砸在地上四分五裂的冰。天那么热,巧克力棒却无一融化,说琴酒一点儿也没用心,他自己信吗?
锅里的汤煮开时,安室揭开盖子,一刹那似乎闻到茶叶残留的清香。琴酒留宿的这几天夜里,他用昆布煮茶,给琴酒喝下,对方在他怀里睡得好香,连安眠药不见都没有发现……
吧台旁边的架子上摆放着台电视,西装笔挺的男女主持们热烈讨论着即将公布的新版日币。
“接下来,让我们来看一段接头采访。”
『吵死了……』安室心里有个声音在咆哮。
“我觉得宫泽贤治的头像可能出现在上面吧!他对农业贡献很大,还有那首‘无畏风雨’,鼓舞了很多人。”
“啊,我比较支持紫式部出现在新版纸币上。写出传世著作的女性如果能入选,我也会想好好努力的。”
“我猜两男两女,怎么样Hagi?要不要赌一把?”
等餐间隙,松田被电视里的气氛影响,跃跃欲试。
“诶?副教官在这儿,你跟我说赌?别害我啊小阵平。”
Hagi故作慌乱地瞥一眼服部,却发现对方的眼珠粘在餐厅老板身上,抠都抠不下来。
与之相对,阿智板着脸,欲盖弥彰地不去看他。
“到底谁害谁啊Hagi?我就开个玩笑,你想让我被退学吗?”
松田惊恐地拔高嗓音喊,话音未落,身后传来一声巨响。
“砰!”
松田的话戛然而止,回头一看,对上安室笑意不到底的双眼,“抱歉,刀插进案板里了。”
“……”松田哑口无言,身为拆弹top的直觉让他不禁缩了缩脖子。
阿智朝安室投去担忧的视线,“需要帮忙吗?”
“没关系,我可以搞定。”
这么说着,安室端着案板和上面直挺挺的刀走进洗手间。
由此,阿智愈发确定安室今天不正常。
关注到这件事的不止他,还有降谷、景光、高明和Gin。
*
进入洗手间的安室随手把案板往盥洗台上一扔,拿出围裙口袋里的手机,迫不及待拨出那串号码。
等待接通的间隙,他在脑子里一遍遍过待会儿的开场白——
『琴酒,我们好好谈谈。』
『琴酒,你刚说什么,我没听清。』
『琴酒,我想我可能理解错了你的意思,麻烦你再说一遍好吗?』
安室明明喝够了水,两片嘴唇却紧张得黏在一起。要开口确认喜欢之人的背叛,真的好难。
他多希望电话一接通,就能听到琴酒冷淡的声音:“你当真了?愚蠢,我只是开个玩笑。”
几秒漫长的等待后,安室直面痛击。
“很抱歉,您所拨打的号码暂时不在服务……”
这个机械提示似曾相识,安室在和琴酒因挽救朋友发生分歧的那一周无数次听到。
他居然又被对方拉黑了!
安室的意志力通常像山坚定不移,此刻耳畔却回荡起巨石滚落,山峦崩塌的轰隆声。
他紧咬牙关,凝视镜子里脸黑如锅底的自己。
“很好,琴酒,算你狠。”
*
安室出了洗手间,径直走向降谷,电视机里的新币公布已经进入倒计时阶段。
安室拍拍降谷的肩膀,声音低沉:“有空吗?上去聊一下。”
安室的动作突如其来,脸上惯常的笑也不见了踪影。一时间,众人的视线都聚集到他们身上,旁边的景光担忧地问:“出什么事了?”
安室面无表情看景光一眼,没有说话。景光还要再确认,哥哥高明及时制止,降谷也在此时起身,递给景光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我马上回来。”他说,不着痕迹朝黑泽投去一瞥,意外发现对方在笑。
是那种了然又恶劣的笑。
*
安室和降谷一前一后走到二楼。安室原本准备进卧室细说,一踏进,看见床铺,想起自己和琴酒同床共枕的这些时日,又原封不动地退出来。
“这里你不能进。”他头也不回斩钉截铁地说。
“……为什么?”
回答降谷的,是安室锁门时发出的嘎达噪音。
降谷在身后观察安室紧绷的背脊,冷不丁问:“你今天很不正常,到底怎么……”
“告诉我,你和琴、黑泽发生过什么?”
降谷顿了下,回忆起那晚在浴室里混乱的场景,心跳瞬间失速。他佯装镇定,“你这话什么意思?”
安室藏在阴影里的脸冷静得可怕,手上的钥匙几乎被拧断了,他轻嗤一声,转身:“别想说谎,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就是我。”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和、他、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降谷对上安室灼灼的目光,前所未有的压力像张巨网“轰”地笼罩下来。
*
此刻,楼下的众人对头顶剑拔弩张的气氛尚不知晓。见安室短暂离开,阿智赶忙站出来打圆场:“啊哈哈,我看小安室和降谷同学挺投缘的,估计要聊一会儿~大家慢慢吃。”
所幸,安室虽然颇为异常,他们点的单还是做完了才走的。
阿智暗自松口气,把吧台上的餐品一一端上了桌。服部也来帮忙,两人都在吧台后时,忍不住斟酌语气问道:“如果我做错了什么,你直接告诉我好吗?”
阿智无故不回他信息,也不接电话已经持续将近一周。
服部整天魂不守舍,却不敢贸然来找,要不是今天借着蹭学生饭的由头,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见面。
听到问话的阿智动作一顿,捏盘子的手不自觉收紧,径直绕过服部走向餐桌。
被扔在身后的服部脸色骤然暗淡。
他的沮丧与电视里热烈的倒计时对比鲜明。
“10、9、8……噔噔噔噔噔,我们的新版日币正式亮相啦~大家猜对了吗?”
男女主播的话音刚落,电视屏幕上出现了完整版的最新日币,纸币上印的人物有紫式部、樋口一叶等等……
松田瞪着屏幕上的新版纸币,眼睛几乎脱框。
“怎么了?”研二见状问。
“总觉得……有点熟悉。”
研二露齿一笑:“是所谓的‘既视感’吧?有科学研究表明,大脑有时候会加工或替换我们的记忆,明明没见过的东西却觉得很熟悉。”
“不对,我真的在哪里见过。”
松田反复揉按着太阳穴冥思苦想,也没想出所以然。
高明给身旁忧心忡忡的景光续了杯茶,“说起来,现在警校白天也会放假吗?”
景光抿了口茶放下杯子,不明所以,“什么白天放假?我们还是只有周末能回家啊?”
高明思索片刻,看向弟弟,“你肯定吗?但我之前确实看到你的朋友Zero到东都大学送外卖和……”
“和谁?”
“没什么。”
高明本想说另一个人和桌上的黑泽阵很像,但身为警察,嘴里不能冒出任何无根据的话。
景光脸上的疑惑更重。这时,楼上突然传来打斗声。
“哐当!”
伴随什么东西翻倒的剧烈噪音,一楼众人的交谈骤停,互相对视一秒,争先恐后朝楼上跑去。
“降谷零!你知道黑泽是谁男朋友吗?”
安室透如头受伤的野豹低吼,毫不留情一拳砸在降谷的侧脸。
“砰!”降谷倒地,不偏不倚摔在众人脚边。
听了刚才的话,大家面色尴尬。
『额……他们是不是不要出现比较好?』
Ch77. 你感人至深的友情
《琴酒和波本通感后》
/系田
楼梯间站了一戳人。大家都很尴尬, 撞破了感情纠纷现场,听对话,貌似还是他们熟悉的降谷绿了仲夏夜的店员安室。
大家正在犹豫要不要劝阻, 打红眼的安室已经气势汹汹走向降谷。他提着领子试图把人从地上拽起,抡起拳头又要揍上去时,众人如梦初醒。
先行动的当然是诸伏景光。降谷是他最好的朋友, 没有眼睁睁看着好友被打的道理。
就算降谷做错了事——
再说, 追求自己喜欢的人就是做错事吗?黑泽的魅力有目共睹。
景光像块盾,坚定地挡在降谷面前。他一行动,其余人也像拧上发条, 纷纷加入拉架的队伍。
警校生主要负责降谷, 阿智自动自发跑到安室身后。
“小安室,你冷静点。”
“就算再怎么样也不能打人啊!”
阿智和景光异口同声。
景光原以为安室性格温和,至少不会连累“无辜”,没想到对方冷冷地瞥他一眼嗤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诸伏景光。”
景光一愣,“嗤笑”这个动作黑泽常做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刚才那瞬间安室的声音和Zero简直一模一样!
平时,他们俩的声音就这么像吗?
思索间,景光被轻而易举地推开。推开他的不是安室, 而是身后他试图保护的降谷。
“别挡着我Hiro,我要跟这人说说清楚!”
诸伏高明在角落作壁上观, 语气镇定地问身旁的Gin:“无意冒犯, 但他们都为你打起来了, 不去阻止吗?”
Gin伸手进黑风衣的口袋,当着高明的面大喇喇掏出手机开始录像。
高明见状, 不由顿了下。这一顿,看见弟弟景光被推到角落踉踉跄跄,赶忙上前也加入了战局。
Gin镜头里的场面愈发混乱——
安室在打架中后退撞到试图劝架的阿智,一直关注阿智的服部赶忙冲上去把人揽在怀里。
“你没事吧?”
“啊,我没事……”阿智心虚地低下头,紧紧抓着服部的警服,羞赧得很不合时宜。
另一边,景光又要去阻拦,哥哥高明眼疾手快拽住他,两人争执不断。
萩原和阿航也一直在忙着劝架,但收效甚微,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至于松田……松田在混乱中保持一种遗世独立的宁静。就像在拆弹现场分析电路,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只为思考出一件事:
『他到底在哪儿提前见过新版日币?』
正当场面一发不可收拾时,仲夏夜的店门口传来一阵摩托的轰鸣声。
伴随无法忽视的尾气,穿快递工作服的女人脱下安全帽,从摩托篮里拿了个小型包裹,边嚼口香糖边闲适地走进店内:
“嘿哟,安室透先生在吗?签收下包裹。”
一楼餐厅的灯明晃晃亮着,桌上还摆了各色丰富的菜肴,菜肴犹有热气,但食客却完全不见踪影。
女人本想把包裹放在哪个空处了事,转念想到领导千叮咛万嘱咐,撇撇嘴改了主意。
这已经是她三个月来换的第五份工作,再不好好做的话,人生就要完蛋啦!
她循着隐约的动静找到二楼,还没踏上最后级台阶,一只茶杯迎面砸过来。她本能地弯腰躲避,杯子“哐当”砸在背后的墙上,支离破碎。
“诶,请问——”
“你凭什么打我啊,安室透!你不就是……”
“诸伏景光!我以你哥的身份警告你,不要掺和到别人的情感纠纷里。”
“……”
女人环顾一周,目光定格在不远处倚靠在栏杆摄影的银发男人身上。她小心翼翼挪过去:
“那个,能麻烦你……”
Gin置若罔闻,看都不看她一眼。
女人默了下,本就不多的耐心宣告售罄。她深吸口气,用平生最大的音量:“喂!老娘在跟你们说话!你们这群人里到底有没有叫安室透的!一个叫黑泽阵的家伙加急送了份快递给他!爱签不签,再不签我就往楼下砸了。我数到三!一、二……”
尽管女人铆足了劲,声音在嘈杂的环境中也很难被听见。但“黑泽阵”这三个字仿佛存在一种魔力,安室只是隐约捕捉到,就像被下了咒语般停下打斗。
他猛地推开身前的降谷,朝女人靠近,一头耀眼的金发变成鸡窝,小麦色的皮肤上也多出些乌青和肿胀。
安室若无其事地勾唇笑笑:“抱歉,我就是安室透。你手里的包裹是……给我的?”
女人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那寄快递的人有没有说什么?”
这倒是真有。
女人从上衣口袋开始摸,一路摸到工装裤左边的口袋,从里面掏出张皱巴巴的纸,清清嗓子照本宣科:“黑泽先生说,这个包裹的名字叫……额,‘你感人至深的友情’。”
安室勉强勾起的嘴角僵了僵,心里掠过不好的预感。负责送快递的女人可不管这么多,临走时自来熟地问安室“如果下面的简餐没人吃,我能不能打包”。
安室代替阿智同意了,反正这餐厅已经决定要关门大吉。
等女人打完包兴高采烈地离开,安室和降谷间的战争也画上了休止符。某种程度上,女人就像维护和平的使者,带着奇怪的作风倏然出现,又倏然消失。
安室徒手拆了包裹,拉胶带时指尖火辣辣地疼。他无暇顾及,这股疼痛反倒让人清醒,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快。
终于琴酒寄来的包裹露出了真面目。
“录像带。”Gin抱着胳膊在一旁事不关己说。
这一出声,大家才后知后觉想起了他。
明明是风暴中心的当事人,刚才却全程没有参与劝架。在场的人或多或少脸上都挂了彩,最好的阿智衬衫也沾了灰,但Gin的风衣上一点褶皱都没有。
面对大家谴责的眼神,Gin很漫不经心地笑笑:“要看吗?”
作为回答,安室径直走向一楼餐厅。
原本桌上的食物被和平使者扫劫一空,电视机上还不厌其烦地播放着路人对新版日币的感想。
安室直接切换频道,放入拆开后的录像带,众人紧随其后或近或远找到站立的位置,其中也包括面部青紫,一脸不服气的降谷零。
片刻的雪花后,屏幕上出现一个榻榻米的房间,房间里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颤抖地坐在地上,浑身都被绑上电线,电线的末端连接着正在倒计时的炸.弹。
“这是……”阿航倒吸口气。
“外守一家里吗?”萩原不确定地问。
话音未落,他自己的背影出现在屏幕上。
“真的啊!”
得益于这个不知当时被藏在哪儿的摄影机,萩原一下回忆起了第一次拆弹的艰辛和紧张。
“哇,原来那个时候表情这么狰狞。亏我还以为自己很镇定呢!”
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人出现在画面里——
萩原、松田、降谷、阿航。
他们以头发灰白的老人为中心围成一个圆,或研究线路,或温和地安慰颤抖着的老人。
“真好啊。”景光不无羡慕地说,“可惜那时候我不在。”
“景光不是去和外守一较量了吗?你也很厉害啊!”阿航朗声笑道。
闻言,高明走过去拍拍景光的肩膀。兄弟对视一眼,一切过往的沉重与释然尽在不言中。
在此期间,安室一直都没有说话。
他定定地注视屏幕,画面中的他被几乎所有的好友围着,就像现在一样。大家众志成城想要救他的命,就像他想要阻止他们接二连三的牺牲……
片刻前不可遏的怒气神奇地消失,另一种更为深刻的情感潮水一般涌上来。
他必须努力握紧拳头才能控制自己不叫出好友的名字。
正在这时,一旁的松田突然叫道:“啊,我想起来在哪儿见过新版日币了。”
他下意识去寻求另一位目击者的认同:“Zero,你还记得吗?就是我们找到黑泽那晚上,从他钱包里……”
不知为何,降谷竟躲避了他的视线。松田没有办法,只好转头看向黑泽。
Gin依旧是那副高高挂起的淡漠表情,“不是我。”他说。
松田愣了下,语气不自觉激动:“我很确定在你的钱包里看到……”
Gin不耐烦打断:“说了不是我,听不懂吗?”
降谷的目光悄悄落在安室身上,正当Gin和松田各执一词,争执不下时,安室冷不丁开口:“是我。”
说着,他当众人的面一点点撕去脸上的伪装。伴随原本的模样逐渐清晰,在场除降谷和Gin外的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瞪大眼睛:
“怎、怎么会有两个Zero?”
望着阿航错愕的脸,安室脸上缓缓绽出个缅怀的笑:
“很简单,因为我来自七年后的未来。”
*
“……也就是说,你和黑泽,我是说和你谈恋爱的那个……都是从未来回来的啊?”
阿航嘴里的话咕噜咕噜往外冒,有种自己都听不懂的错觉。
在姐姐的影响下看过点科幻小说的萩原倒是接受良好,“怪不得觉得黑泽有点奇怪,‘突然不喝甜了’什么的。”
“这么说降谷也不能算观察力好咯,毕竟他提前知道了我们不可能想到的答案。”松田这么说时,语气里带着一股沾沾自喜。
虽然做了朋友,但他和降谷零关于优秀毕业生的争夺依旧在如火如荼地进行。
大家沉默了阵,不知是谁问道:“那我们七年后怎么样了呢?应该已经各自实现梦想了吧?”
许久没说话的服部笑意盎然接口:“当然,你们可是我最得意的学生。”
“服部副教官该不会是对哪届都这么说吧?”
大家嬉笑着,毫无预兆对上安室欲言又止的目光……
Ch78. 荒谬的念头
《琴酒和波本通感后》
/系田
听到问题, 安室脑海里浮现出许多画面。
一会儿是Hagi的集体葬礼,14具棺木从墙头排到墙尾,相互间的缝隙插不进一根手指。家属、亲友、警视厅高层, 约200号人把偌大的告别厅挤得满满当当。即便这样也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棺、白色的往生花、白色的发,和人们庄严肃穆的黑色着装相互衬托,好冷。
这是安室见过最残酷的颜色对比。
一会儿是松田的葬礼上拄拐杖姗姗来迟的男人。他是松田的父亲, 因为长期酗酒比同龄人看着都老, 骂骂咧咧要执意做警察的不孝子从棺材里爬起来,走近了才发现里面只有一身崭新的警服和重制的铭牌。
松田的遗体损毁太厉害,阿航出面去沟通提前火化。
男人像头一回听说这事, 惊愕地瞪大眼睛, 说不出话的模样活像只被扼住脖子的老鹅。
得知儿子死讯后,男人干了些什么呢?
安室想,或许是喝更多的酒。
一会儿躺在棺材里的变成了阿航本人,告别仪式进行到一半,另一具棺材被推了进来,是即将和阿航结婚的女友娜塔莉。两人安静地并排躺着,脸上是化妆师精心复原的妆。
但死就是死,再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
至于Hiro……
“叛徒”的尸体,安室没资格处理。
安室好像在记忆里沉溺许久,其实也只是短短一瞬。他回过神, 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勾唇:“当然,大家都变得很厉害了!”
众人不禁眉开眼笑, 相互恭喜着, 还说要更加努力。安室松了口气, 一旁的松田却出声拆穿:“不对,Zero。你在撒谎。”
松田的声音清晰而响亮, 安室心跳漏了半拍,定睛看去,对上松田灼灼的目光,恍惚间又记起多年前约自己在深夜单独决斗的青年。
“你可能不知道,来自未来的黑泽清醒时,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松田阵平,你没死?’”
安室脸色骤变。
*
公布朋友们的死讯相当残忍,即便事情还没发生。
安室咬牙一一说了,从研二到景光再到松田和阿航。餐厅的气氛在他的话语中愈发沉闷。
有好多次安室都想戛然而止,但大家的眼神告诉他“最好别那么做”。
突然,他耳边传来声稍纵即逝的啜泣,抬头一看是阿智。
阿智是在场跟整件事关联最浅的人,即便是他也忍不住同情大家的遭遇。
仿佛为了冲淡这股悲伤的气氛,阿航大咧咧扯开嘴角笑了:“原来是这样啊~看来交通部得加强针对疲劳驾驶的危害教育才行。”
阿航的笑容很勉强,眼神也不敢跟安室对视。
这很正常,很少有人能完全将生死置之度外,对疼痛、未知和离别的恐惧把死亡雕刻成大家都讳莫如深的模样。
好友们陆陆续续走了,走前还沉默地拍拍安室的肩膀。安室望着桌上被快递员扫劫一空的餐盘莫名庆幸,要不然东西都得浪费了。
整理完心情的阿智去外面扔垃圾,回来后说看到阿航在给女友打电话。安室如梦初醒,忙不迭地往外跑……
*
再回到仲夏夜已经是傍晚,阿智一看安室颓废的模样,就知道没找着黑泽。
这种悄无声息的消失通常是最坚决的,就像当时的他一样。
“还没吃饭吧?我做了点意面,手艺比不上你,别嫌弃啊。”
阿智说着,端两盘热气腾腾的肉酱面到桌上。安室抬头笑笑,表情凄惨得像被主人抛弃的小狗。
哪怕缠着绷带来仲夏夜找工作时,阿智也没见过对方这么沮丧。
他转身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啤酒。
啤酒和意面其实不太搭,就像安室和黑泽给他的感觉也不搭,但人就是会喜欢上和自己截然不同的存在——
爱情没有道理可言。
安室坐在阿智对面心不在焉,他找过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组织、警校还有黑泽曾提过的旅馆,一无所获。
直到希望落空,他才发现对黑泽的了解少得可怜。
同样是从未来穿越,在这里居无定所的黑泽会去哪儿呢?
难道真要到他看不见的地方吗?
安室越想越觉得嘴中的食物苦涩。
“你出门这段时间,我又把黑泽送来的录像带看了一遍,有个地方我觉得很奇怪。”
“什么?”安室反射性地抬头,看阿智的眼神好像在看一个救星。阿智失笑,“为什么录像带的名字是‘你感人至深的友情’?不觉得这个‘你’字很拗口吗?”
安室不明所以,阿智见状,重新组织下语言,“强调‘你’的话,就像刻意要把自己摘出来,但黑泽不也在警校呆了这么久,没道理和同学一点感情都没有吧?”
安室顿了下,脑海里似乎闪现什么,但速度太快他没能抓住。
阿智静静地打量安室,突然很想知道当年自己失踪后,朗姆是否也像这样百思不得其解。
他抿了抿唇,阻止眼眶涌上的酸涩,“我接下来的问题可能有点刺耳——你有没有问过降谷或者景光,他们和黑泽的事发生在什么时候?”
这话成功让安室丧失食欲,他放下叉子,不再勉强往嘴里塞食物。
没有人喜欢被绿,大部分人碰到这种情况都会本能地指责或逃避。
安室的表情很复杂,愤怒中掺杂疑惑和犹豫,隔了将近一分钟才终于下定决心说:“我……打个电话问问。”
“嗯,没法接受和降谷沟通的话,只问下景光也行。”
“知道了。”
*
安室打电话的时间比阿智预想要长。他百无聊赖地玩手机,看到此前没回复的服部信息,神色有些怔愣。
安室在这时去而复返,“抱歉,久等了。”
阿智猛地把手机塞回口袋,欲盖弥彰地捋捋头发,“嗯,怎么说?”
“我好像有点思路了。”
在阿智的建议下,安室不仅给景光打了电话,也给降谷打了。或许是今天得到的消息太过震撼,两人没怎么纠结就说出经过——
黑泽无论亲景光还是跟降谷在洗手间做那档子事都是同一周发生的。
阿智听罢叹为观止:“哇,你的意思是你们刚互通心意,紧接着一周没联系?”
“你们好牛啊……”阿智想了想,斩钉截铁地说,“那我感觉黑泽就是在报复你吧。”
“报复……吗?”
安室无言以对,连胃都开始有点痛了。
*
又过了会儿,餐桌旁只剩阿智一人。他有一搭没一搭地喝酒,喝到微醺脸色通红,才鼓起勇气拨通服部的号码。
另一边,回到二楼的安室兢兢业业收拾残局,翻倒的桌椅,被弄脏的墙面……
听了阿智的分析,他思绪万千,做这些不用动脑的工作正好能让内心短暂平静。
他去洗手间清理拖把,猛一抬头对上镜子里的自己。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正像阿智说的,他在这个世界找到黑泽的第二天,对方来找他剪头发,两人发生争吵,当时他说什么来着?
『他们(景光、松田、研二、阿航)是我的朋友。』
“!”
安室神色一凛,赶忙扔下拖把去拿放在卧室床头柜上的录像带。黑漆漆的封面上用白色胶布写着“你感人至深的友情”。
难道黑泽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报复他吗?
直到夜幕完全降临,安室还在反复查看手机里的每一条信息,试图揣摩黑泽藏在信息后的深意,找到对方喜爱或是报复自己的证据。
然后,安室看见一通未接来电,时间是凌晨,发生在他和黑泽断联的那周。
更确切地说,黑泽先打了通电话,他没接到,之后对方就跑去浴室跟降谷互相安慰了。
想着想着,安室的脑中冒出个很荒谬的念头——他希望黑泽是因为没找到他,才这么做的。
*
Gin看了场好戏,心满意足地走到公寓楼下。他意外发现属于自己的那间窗户里透着光,立刻眉头紧皱,下意识摸向腰间。
他确定了枪的位置,快速抵达相应的楼层打开门,客厅里的银发男人听见响动回头,神情淡漠地说:“你回来了。”
如果之前Gin还对琴酒的身份存疑,此刻是完全确信了,因为没人知道他的住所在哪儿,除了他自己。
Gin在玄关穿鞋,莫名有点局促,他抬头望向在客厅看电视的琴酒,意外发现屏幕上扎堆的人物十分熟悉。
“真是恶趣味。”他走到琴酒背后说。
屏幕上播放的正是今天发生在仲夏夜的闹剧,无论是安室和降谷大打出手,还是诸伏兄弟间因道德观引发的争执,或者服部和阿智小心翼翼的互动……都被完整记录下来。
琴酒短促地笑了声:“偷拍视频还发到我手机上的人有资格这么说吗?”
Gin挑挑眉,随意地脱下风衣挂到架子上,偏过头发现琴酒娴熟地把视频又倒了回去。
“……”
这样的操作在他回来之前,对方也不知道干了多少次。
他若无其事问:“所以,你打算在这儿住多久。”
琴酒抬头瞥了他一眼说:“这很重要吗?我记得我有不止一间卧室。还是你要告我私闯民宅?”
“私闯民宅情节严重者会被判处……”
Gin很自然地接口,又蓦地停下,两人隔着一段距离恼怒地瞪着对方——
是的,他们都被那个该死的警校荼毒了。
Ch79. 但他也知道
《琴酒和波本通感后》
/系田
琴酒率先反应, 面无表情地转移话题:“所以,这场闹剧最后怎么收场的?”
Gin言简意赅说了。当听到安室当着好友的面公布他们的死讯,琴酒眼里划过一丝讶异。
如果没记错, 那家伙之前一直很抗拒这么做。
琴酒有点好奇安室怎么粉饰苏格兰的死,毕竟Gin看起来没有起疑,转念一想, 凭安室的聪明才智, 这种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他低下头,薄唇勾成很浅的弧度。
“你们之前没聊过这个?”
Gin的问话打断了琴酒的思绪。他端正脸色,“当然没有, 不就是死几个人。”琴酒说到一半, 突然想起什么似地话锋一转,“啊,抱歉,我是不是不该在你面前这么说?”
琴酒和Gin是不同时期的同一个人。但人是由记忆造就的,现在的Gin还处在亲手杀了师傅的阵痛期。
尽管如此,琴酒也没留情,反而嘲讽地盯着更年轻的自己。
Gin脸色微变,刚要出声反驳,琴酒又说:“你要是受不了,可以一直读警校啊。”
话音未落, Gin猛地抽出腰间的伯.莱.塔对准琴酒脑门。那段录像还在循环播放——
电视里的争执很嘈杂,但Gin和琴酒间很安静。
两人不置一词地凝视对方。表面上Gin是那个手持武器, 占据高地的人, 实际他的内心比谁都恐慌。
他可以在枪杀斯汀格后, 在乌丸面前佯装漠然,可以在贝尔摩德恭喜他接任TK时若无其事地笑出来。
但此刻, 他什么都做不到——
因为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就站在面前。
琴酒淡漠地看他会儿,举双手投降:“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认真。”
Gin眨下眼,一瞬间露出松了口气的表情,很快又用坚硬的假面覆盖。
“不想被赶出去的话,就别试图惹怒我。”
丢下这句话,Gin收了枪,“啪嗒”关掉电视,头也不回地往主卧走。
他脚步飞快,甚至没耐心等琴酒回答。
伴随一声剧烈的关门声,琴酒的视线从微微震颤的门板移到自己面前的茶几上。
“啧——”
刚才争执的那段,Gin被荼毒是真的,琴酒却是假装的。他之所以那么做,是想看看劝服Gin脱离组织的可能性。
结果不容乐观。
不过也能理解,投入了大精力好不容易达成的目标,任谁都不会轻易放弃,更何况里面还搭上条重要之人的性命。
是的,现在的琴酒可以坦诚表示,教会他用枪并以生命为代价助他完成首秀的斯汀格不是无关紧要的。
琴酒对自己的固执深有体会,也知道这件事不好解决。他有些烦躁,又不由想起安室。
那家伙的耐心倒是很好,连苦恼的孩童都能完美安抚。
察觉自己对安室的思念,琴酒狠狠握了下拳。他走向客卧——
既然没什么好办法,那就先睡觉。
*
睡觉是睡不着的,琴酒看了太多遍录像,一闭眼就能回忆起当时的画面。
安室透红着眼瞪地上降谷零的模样、气势汹汹走过去拎降谷零衣领的模样、阴沉着脸没有一丝笑容的模样……
很奇怪,这场闹剧有那么多人,琴酒却只记得一个。
安室透、安室透、安室透……
他带着一脸煞气从床上坐起,胸口起伏一阵,赤脚下床走到衣架旁,手伸进风衣口袋摸索的同时,恶狠狠骂了句“该死!”
安室把他安眠药处理掉的第二天,琴酒就发现了,但一直没说,反正作为补偿,那家伙会给他熬昆布茶。
久而久之,他竟然忘了这事。
琴酒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血液经过手掌根部的青紫色经络一直输送到心脏的位置。
他的心脏……好像也缺了一块。
琴酒转而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调出黑名单里那个孤零零的号码。他等了很久,大概一分钟吧,见手机像死了一样没动静,又面无表情地把号码重新扔回去。
他转身走出房间,“砰砰”把主卧的门敲得震天响,门很快开了,站在面前的Gin眼里毫无睡意,浑身浸着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琴酒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一起睡。”
“?”
“我从来都只睡主卧,所以,一起睡。”
*
安室透这边也辗转反侧。阿智买的是稍大一点的单人床,之前他和琴酒两个人睡,翻身都要小心翼翼,免得滚到床下。这会儿一个人宽敞了,反倒很不习惯。
他翻手机翻到很晚,思考琴酒这么做的用意,尝试打过几个电话,每次听见的都是冰冷的机械音。到后来,他寻思到了琴酒的睡眠时间,也就默默地不打了。
甚至,安室考虑到琴酒或许离他很近,为免影响对方的睡眠质量,还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过了许久,安室都没能酝酿出睡意,直到抱了个枕头,像平时抱住琴酒那样,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
翌日。
阿智对失恋的安室非常同情,一大早就赶到仲夏夜之梦。他原以为安室还赖在床上,没想到对方朝气蓬勃地跟他打招呼。
“早上好,老板。”
阿智愣了下,“你起那么早?昨晚……睡得好吗?”
问出这话的同时,阿智在心里默默填上否定答案。
安室闻言笑笑:“吃早饭了吗?没吃的话一起,吃完我还要出门。”
“……还是去找黑泽吗?”
安室摇摇头:“不,有其他事去趟警校。”
等餐的时候阿智一直提心吊胆,甚至做好了哪怕黑暗料理也要全部吞下去的准备。
毕竟人失了恋,魂不守舍很常见。
出乎他的意料,安室提供的日式早餐很好吃,青花鱼煎得恰到好处,味增汤里的豆腐也很鲜嫩。
或许是他的惊讶太过明显,安室无奈地笑笑:
“‘他’喜欢吃日式的,都形成肌肉记忆了,味道不会差到哪儿去。”
至于“他”是谁,不言而明。
阿智眨下眼,哪怕作为旁观者也很希望他们能够和好,想谈恋爱的心愈发迫切了。
其实,昨晚他借着酒劲给服部打电话,两人闲聊了阵,很自然地把之前不回信息的事忽略过去。
服部是个性格很好的人,又尊重他,只是在通话最后羞赧地跟他表白,说“不介意的话可以交往看看”。
阿智当然不介意,但还有件很要紧的事没能告诉对方——
他跟跨国非法组织的干部朗姆谈过恋爱,自己也曾是个收赌债的混混。
这样的他能和警校教官谈吗?
想到这里,阿智的心情又变得低落,默默叹口气,若无其事抬起头问安室:“你去警校干什么?方便说吗?”
安室点点头:“昨天新闻里报道了一起爆炸案,我想去看看。”
“爆炸案?”阿智跟着重复一遍,脸上写满疑惑,“你现在的当务之急不该是找到黑泽吗?”
安室很坚定地回答:“我觉得,应该先处理这个。”
*
今天周日,安室赶到校长办公室说明来意。大岛听罢,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是,现在和你一起来的黑泽同学失踪了,同时本该造成松田和萩原丧生的爆炸犯提前死亡。”
安室点点头。
“你让我帮你获得调查资格,是觉得黑泽同学跟这件事有关?”
安室还没回答,敲门声又响。他在校长的示意下前去开门,映入眼帘的是再熟悉不过的五个身影 。
“你怎么也在这儿?”降谷零惊讶地问。
片刻后,六个意气风发的青年端正地站在校长的办公桌前,校长抬头望去,很难想象其中的四人或早或晚会死于非命。
但警察从来不是安稳的职业,他们报考时就该有所觉悟。
大岛双手交握慈祥地笑问:“同学们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带头的阿航说:“昨天新闻报道的那个爆炸案,能不能让我们也参与调查?”
*
伴随毕业临近,确实有派遣优秀毕业生去真实案发现场旁观学习的先例。
大岛同意了他们的请求。
几人在走廊里沉默地前行,过了会儿安室问:“你们为什么要掺和进这件事?”
“也不算掺和吧?”松田双手交叉枕着头走在最前,“毕竟是未来害死Hagi和我,还有许多同僚的凶手。尽管如此,也不能随意地被剥夺生命。”
对于松田的观点,安室也很赞同。无论是何许人,都拥有平等的生命权。
正想着,萩原转过头一脸严肃地问:“Zero,如果调查证明,真是‘他’做的怎么办?”
安室不假思索:“那就依法处理。”顿了顿又说,“但他知道,我不希望他这么做。”
安室说这话时的眼睛好亮,是对心爱之人深信不疑才会有的那种亮。
*
天光大亮时,Gin缓缓睁开惺忪的睡眼。他久违睡了个好觉,一摸身旁,床铺已经凉了。
昨晚,他睡床,琴酒打地铺。过了不知道多久,他又被拖到那个充斥鲜血的梦境,怎么挣扎都脱不开的时候,仿佛有人抱住了他。
这个怀抱很冷,对方也不怎么会安慰人,哪怕这样,Gin也仿佛受到某种庇佑,成功把可怖的场景甩到身后,沉入更深的睡眠中去。
他翻身下床,后知后觉身体满是酸痛。
想想也是,两个将近一米九的男性挤在一起,不难受才怪。
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纸条,他拿起一看,上面用和他一模一样的字体写着——
『我去帮你拿回Top Killer的位置,如果这是你想要的。』
Gin望着纸条失了神,狭长的眼眸第一次流露出迟疑……
Ch80. 狭路相逢
《琴酒和波本通感后》
/系田
办公室外传来敲门声, 乌丸去开,映入眼帘的是个久违的身影。
“你总算来了,Gin。”
琴酒沉默地跟进房间, 反手锁门,听到稍纵即逝的“咔哒”声,乌丸脚步微顿, 等琴酒转身, 又若无其事往前走。
琴酒恭敬地站在办公桌前,乌丸坐上造价昂贵的黑色真皮转椅。
他点燃根烟,白色烟雾在两人间袅袅升起。
“说吧, 找我什么事。”
乌丸这话问得奇怪, 刚才他明明透露出等候多时的意思。
琴酒也没拆穿,径直说:“先生,我想回到您身边。”
琴酒用的是最高规格的敬语,内容却算不上谦卑。真正谦卑的人会说“请允许我”,而不是“我想要”。
对乌丸而言,下属或者一条狗不需要自由意志。
他勾唇笑笑,像幼儿园老师循循善诱:“怎么了?收赌债不好吗?”
琴酒看着他,“先生,我已经进行过深刻的反省。”
听到这儿,乌丸才饶有兴致地挑眉:“噢?怎么反省的?展开说说。”
“我不应该杀了斯汀格之后失联一周。”
“这也很正常啊, 毕竟我逼你杀了自己的师傅嘛。难道你心里没有恨?”
乌丸的态度是上位者的游刃有余。他时常觉得自己是神,能掌控世间万事, 看破所有人心中所想。比如面前的琴酒, 他料定对方会诚惶诚恐地辩白, 就像和斯汀格比赛当时,四肢都血如泉涌, 也不敢开枪。
但出乎意料地,琴酒只是静静地望他,那双橄榄绿的眼眸像湖,深得探不到底。
乌丸一愣,手里的香烟燃尽,灼伤他的手指。
他“嘶”了声,飞快把烟扔进烟灰缸,琴酒箭步上前,半蹲着用冷水冲刷乌丸的伤处,又在急救箱里找到烫伤膏给乌丸抹上。
琴酒身量很高,目测将近一米九,乌丸本来需要仰头看他,这会儿变成俯视,一股掌控感从胸口油然而生。
“听说,你喜欢男人。”乌丸冷不丁开口。
琴酒动作微顿,面不改色地承认。
“是。”他仰起头,顶上的男人四十多岁,服下APTX4869后又注重保养,现在的模样和七年后相差无几。
“那你找到固定伴侣了吗?”
乌丸打量琴酒,琴酒也在看他。某种程度上,他和乌丸最像,无论工作还是感情都试图把握主导权,对感兴趣的人习惯冷处理,直到对方受不了,主动臣服。
琴酒还没回答,乌丸又自顾自摇头:“不对,像你这样的人很难找到固定伴侣。你和我一样追求刺激,不是吗,Gin?”
乌丸说着,一只手掌就要抚上琴酒侧脸。还没临近,琴酒闻到股似有若无的烟味。
说起来,他好像从没见过那家伙抽烟。所以忧伤孤寂,又比如说好友惨死的时候,对方都是怎么排解的?
琴酒偏头稍稍避开,“抱歉先生,我不和工作上有接触的人谈感情。”
乌丸眼里掠过一丝恼怒,手还是照着琴酒的脸过去,但力度由刚才的抚摸变成甩,“啪嗒”一声脆响回荡在办公室,听上去十分骇人。
琴酒的脸被打到一边,苍白的皮肤上立刻浮现微红的五指印。
“对不起,手滑了。”乌丸没什么诚意地道歉,尾指的祖母绿戒指泛着冷光。
“没事。”琴酒站起来,心里有一瞬间恍惚。
其实和乌丸调调情没什么,如果这样能更快地达到目的。但一想到那家伙,被人不怀好意地触碰都变得难以忍受。
他以前明明还跟乌丸睡过好几次。
『该死的安室透。』
琴酒又开始思念那个人,思念到最好把对方直接杀掉。
尽管如此,站在乌丸面前的琴酒依旧不显山露水,甚至脸上的伤都没碰一碰。
乌丸又变成仰望的姿势,眼里的不满几乎溢出来。他缓了缓,从抽屉里拿出瓶贴着英文标签的药,脸上挂着假笑:“看你没睡好,这个拿回去吃吧。”
“这是……”
“美国现在最时兴的安眠药,效果很好,我还在谈代理,日本目前买不到。”
琴酒很顺从地把药瓶捏在手里。
“多谢先生,那我从明天开始回总部工作。”
乌丸不由笑了——被气的。
*
中午,琴酒回到Gin的公寓,对方还没去警校,百无聊赖地在沙发上看那段嘈杂的录像。
琴酒走过去,像对方之前那样“啪嗒”关掉电视。
Gin抬起头语气不悦,“你什么意思?”
“这是我的东西。”
“如果不是我录的话……”
“你发给我了,就是我的东西。”
Gin眉头紧蹙,难以想象七年后的自己那么强词夺理。他刚要反驳,意外发现琴酒脸上的红印,连忙走到对方面前,冷着脸问:“你被打了?谁干的?”
“Boss。”琴酒撩起眼皮,漫不经心回答。
Gin沉默。
“你不是想回去当杀手吗?Boss同意了,随时都可以走。”
“那你……”
琴酒瞥他一眼,从怀里掏出那瓶药打开,Gin见状伸手抢夺,药物名为diaslumber,很明显是治疗失眠的。
“这是什么?”
“你看不懂?Boss知道我没睡好,特地给的。”
琴酒说着,修长的两指一翻,中间夹着粒白色的圆形药片。他当Gin的面塞进嘴里吞下去,语气里尽是嘲讽的笑意,“说起来,某人昨晚也挺闹。”
“……”
Gin哑口无言,等回过神,琴酒已经走进主卧,一句“你走的时候不用叫醒我”慢慢消散在空气中。
*
傍晚,Gin思前想后还是选择回到警校。他被降谷拦在角落,对方开门见山问:“你知道黑泽在哪儿吗?未来那个。”
“不知道。”Gin面不改色回答。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难道你和另一个降谷关系很好。噢,抱歉,你们都好到大打出手了。”
“……”降谷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好半会儿憋出句:“这件事已经过去,就不要再说了。当务之急是找到黑泽。”
Gin从和降谷的对话里大致整理出那帮条子目前的计划,他把自己反锁在寝室,谨慎地给琴酒打电话,铃响了五声自动转到语音信箱。
Gin挂断,浴室镜子里的脸格外阴沉。
这个琴酒怎么回事?睡那么死,还有没有身为TK的基本素质?
*
七年后,未来。
一家平平无奇的酒吧,贝尔摩德坐在吧台.独酌,短短几分钟,搭讪的人换了三波。转眼,她又被一个男的缠住,不过这次,对方神神秘秘掏出个小的真空袋子,里面是几粒白色圆形药片,压低声音问:“美女,加大剂量版的RAM,感兴趣吗?”
贝尔摩德瞥了眼吧台后,酒保不知是没注意还是习以为常,很自然地忙着手里的酒壶。
她正要开口问价,身后出现个浑厚的男音:“抱歉,能麻烦离我朋友远点吗?”
新来的男性穿一身孔雀绿西装,人高马大,虽然短发是乏味的顺直黑色,但上挑的眼尾莫名让人感觉很不好惹。
卖药的小贩浑身打个哆嗦跑了。
宾加一脸不悦地坐下来,随口要了杯伏特加,“你疯啦,不知道RAM成.瘾.性多高?”
贝尔摩德无辜地抚长发笑笑:“了解下市场价和需求而已嘛~”
RAM全名叫Repozepam,是由日本药.监.局批准上市的一种安眠药,治疗失眠效果很好,销量也前所未有的高,不过最近陆续有黑市流通该药的传闻。懂的都懂,其实就是把它当成低级的替代品来嗑。
“所以,你找我什么事?”贝尔摩德抿了口酒。
宾加警惕地环顾四周,目之所及有好几个酒客嘴里嚼着可疑的药片。
他狠狠皱眉,“你想知道金菲士为什么死吗?”
“为什么?”贝尔摩德反问,转瞬又笑意盈盈说,“我猜他是发现了成田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对。”
“该不会……跟这药有关?”
听到这话,宾加眼里快速掠过一丝讶异。不愧是能游走在鸽派朗姆和鹰派琴酒间,还片叶不沾身的女人。
想到琴酒,宾加心里一阵复杂。
贝尔摩德摩挲着杯沿的口红,思考比宾加更深——
既然金菲士的任务是在成田身边收集情报,再反馈给Boss。那这款安眠药成功上市有没有成田在背后斡旋?Boss又知道多少?
回忆起曾经不为人知的经历,贝尔摩德不自禁捏紧高脚杯,白皙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你跟我说这件事,就不怕我转头汇报给老板吗?”
宾加灼灼地盯她,虽然潜伏需要告别了玉米辫,但上挑的眼睛目光依旧犀利。
“你会吗,贝尔摩德。在老板拿你试A药之后?”
话音未落,贝尔摩德风驰电掣出手掐住宾加的脖子。她手指纤长又涂着鲜红的指甲油,白与红的衬托,随着动作看起来十分扎眼。
吧台后的酒保听到动静循声望来,正要靠近制止时,贝尔摩德已经亲昵地靠在宾加肩上,娇嗔:“亲爱的,抱歉,我有点醉了。”
酒保于是又重新专注自己手上的事。
“不想死的话就小心你的舌头。”
宾加扶着贝尔摩德的肩膀微笑:“别紧张,我只是觉得不能再这么下去。”
他没多少良心,但也看不惯平常人因为失眠,开了几片药就沦为药物的奴隶。
琴酒失踪后,他同样有长期睡不好觉的经历。
贝尔摩德闻言,换了个更放松的姿势和宾加相拥。
“想让我帮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喜欢琴酒那个家伙,想帮他报仇?”
其实,问题的答案昭然若揭,如若不然,谁会愿意整天戴着张面具,压抑本性过日子?
贝尔摩德知道宾加性格自由,现在却自愿接替金菲士的位置,在成田身边做秘书,累得像条狗。
她以为宾加不会回答,毕竟这是很私人的事,没想到对方问酒保要了杯蜂蜜水,杯子推给她后,手指沾酒,在桌上写了个字——
『是。』
*
同一时间,某老旧小区内,风见带领零组成员埋伏在一间公寓外,听到里面轻快的歌声,眼神示意最前面的同僚敲门。
叩叩叩——
“谁啊?”一个成年的女性声音问。
“物业。”
女人边嘟囔着“我物业费刚交了呀”之类的话,边趿着拖鞋过来开门。
门一开,一帮人试图把女人按倒,没想到玄关数十个装快递的纸箱像崩塌的山轰隆隆倒下来,反而把他们砸得头晕眼花。
片刻后……
“你是怎么越过这些障碍物给我们开门的?”风见脱口而出,转瞬又端正脸色,“不是,我的问题是,你为什么在地下论坛留这种言论?”
旁边的同事一只手捂住后脑勺砸出的凸起,另一只手打开笔记本屏幕。
风见面无表情指着论坛底部的最后一条评论:
『贴主真想解脱的话,在明晚把对方干掉。因为流星雨和月环食同时降临,周围的磁场发生剧烈变化,即使对方死亡,也不会对你的生命产生任何影响。』
女人挠挠乱蓬蓬的头发,随手在地上抓了根口香糖拆开包装,塞进嘴里。她嚼了嚼,含糊地说:“我乱写的啊。匿名论坛不都这样吗?而且,谁能保证这个贴子本身就是真的?两个人通感什么的,世界上怎么可能有嘛?”
风见望着对方理所当然的脸头晕目眩,虽然他也不相信有所谓的“通感”,但技术科的同事斩钉截铁表示这是琴酒浏览过的最后一条记录。
以他的了解,琴酒不是这种喜欢怪力乱神的男人,有没有可能他真采纳了女人的建议?
那是对谁下手呢?
电光火石间,风见毫无根据想到一个可能——
“降谷……前辈吗?”
*
夜深人静,乌丸莲耶走到别墅二楼最里面的房间,雪白的床铺上躺着个两鬓斑白的女人,身上插着各种用来维持生命体征的管子。
女人是金菲士真正的母亲,十几年前,时任地方议员的成田爆出贪污大额公款。但他是二代,上面有人力保,作为对公众的交待,被推出来顶罪的就是金菲士的父亲——成田的秘书。
丈夫“畏罪自.杀”后,金菲士的母亲隐姓埋名在工地干活,不小心遭遇事故,成了半死不活的植物人。
这人本来是乌丸调查出金菲士身份用来威胁的筹码,金菲士死后,又想着用来对付琴酒。
琴酒虽然表面冷漠,其实也有心软的部分。而金菲士正好是他最脆弱时趁虚而入的那只害虫。
乌丸本以为只要留着女人的命,总有一天琴酒会再次出现,但随时间推移,琴酒的死亡愈发成为可能,既然如此,留着个累赘还有什么意思?
想到这儿,乌丸低下头,注视了会儿氧气面罩上朦胧的雾气,毫无征兆地伸手拿掉。只是片刻,刚才还呼吸微弱的女人胸口剧烈地起伏,像一只缺氧的鱼张大嘴,去汲取尽可能多的氧气。
不过,没有还手能力的女人很快变得安静。
她死在皎洁的月光下,逐渐成为一具漂亮又冰冷的尸体。
乌丸打开女人的床头柜,里面放着她儿子当时在成田那儿发现的安眠药。
现在由乌丸和成田改头换面上市,嗑友间简称“RAM”,在成功本土化前还有另一个名字——
『Diaslumber』。
*
七年前,现在。
琴酒和Gin依旧延续着自己在组织,对方在警校的分工。
回到总部后不久,还没得到代号的别所彻像上次一样找到琴酒。
琴酒装作不曾察觉地和对方成为朋友。
今天是别所靠受伤换取成田信任的重要日子。
琴酒根据对方给的路线图,事先埋伏在一栋高楼的天台,不一会儿,一辆黑色的丰田缓缓驶入视野。车门打开,身穿笔挺西装,戴金丝边眼镜的别所率先出现。
他恭敬地拉开后座的车门,琴酒在狙击枪的瞄准镜里等待最佳时机。
对方似有所觉地抬头,两人目光相触的瞬间,一双再熟悉不过的猫眼在瞄准镜内成倍放大。
琴酒的心脏开始控制不住地怦怦乱跳。
他很清楚,这种紧张不属于自己,而是那个沉不住气的家伙。
琴酒嘴唇一抿,砰地射出一枪,伴随楼下惊慌失措的叫声,他逃也似地转身走了。
*
但事与愿违,琴酒到达楼底时,安室透也正好换装出现。他对着琴酒略微勾唇,神态间颇为自信,“毕竟搭档了这么久,你的行动模式我还是挺了解的。”
“滚开,别挡着路。”
安室置若罔闻,扯掉脸上的遮蔽物塞进口袋,敞开双臂站在不远处说:“消失了这么久,都不想我吗?”
“……”
琴酒不动声色地观察地形。这条巷子太窄,仅够一个人通行,别说飞檐走壁,连避免和安室正面冲突都很难。
他提着枪沉默地走过去,把自己投入安室怀抱的同时,寻找全身而退的时机。但安室的怀抱很暖,人也瘦了好多,让琴酒片刻失神。
就是这短暂的几秒,“砰——”
琴酒被蓦地揍倒在地,仰起头,挡住阳光的安室脸色异常阴沉。
“你这是什么意思?”
安室笑笑,眼里却冷若冰霜。
“不是要比擒拿吗?现在,就在这儿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