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一堆歪理

    耿致勤的话顿时震惊四座。

    叶烦问:“什么时候的事?”

    耿二哥面色寒霜:“你怎么才说?!”

    耿大哥看着耿致勤, 目光中的杀气近乎凝实,让耿致勤不由得往三嫂身后躲。耿大嫂扯一下丈夫的衣服。

    二嫂劝二哥:“你别吓唬小勤。小勤大了, 也该处朋友了。”

    耿致勤本能想点头,看到大哥和二哥脸色黢黑,又把话咽回去,弱弱地说:“告诉你们也没什么用啊。我不想跟他做朋友,可追我是他的自由。你俩总不能叫三哥逮住人家打一顿吧。”

    叶烦:“有何不可?”

    耿致勤噎住。

    耿大哥微微颔首:“我在家只是你哥,普通公民亲自出手,算不上仗势欺人。”

    叶烦点头:“再说了,套上麻袋他知道谁打的?”

    耿致勤禁不住睁大眼睛, 可以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吗。

    耿致晔失笑:“烦烦, 别和大哥一唱一和。大哥,在家你不是官也不能意气用事。小勤, 你怎么知道他们知道我和大哥的情况?”

    耿致勤:“我找人打听的啊。”

    叶烦:“你哥的意思他们怎么知道你出身好。不可能一见面就问你哥做什么的吧。”

    “三哥是这个意思啊?他们不傻, 哪能一上来就问。可是这事说来话长啊。”

    六个人六双眼睛盯着她, 耿致勤不得不从去年九月二十九号说起。

    九月三十周末, 十一放一天假, 合起来就是两天假。陈小慧学校离家远, 平时只有一天假不回来,但两天假期可以回家,而她乘坐的公交车会经过耿致勤学校, 陈小慧就约耿致勤一起回家。

    陈小慧和耿致勤的学校不算远,陈小慧上午下课找耿致勤, 不耽误下午上课, 俩人才有机会约到一起回家。

    公交车到站就停走得慢,俩人无事可做便在车上聊天。耿致勤没说有人追她, 陈小慧问的。耿致勤当她闲着无聊,又觉着不是她上赶着追人不丢人,就实话告诉陈小慧有几个。

    陈小慧打量一番耿致勤说,师范女多男少不愁没对象,几个人追你,别有目的吧。

    耿致勤问是她不配吗。陈小慧说换成叶烦她信,像耿致勤这样的相貌身高她不信。何况耿致勤虚龄二十六,大学毕业就三十了。人家是大学生,就算农村来的也可以找个城里小姑娘。陈小慧越说越觉着那几人别有目的,劝耿致勤下周末别回家,她过去帮耿致勤试试。

    陈小慧的办法简单粗暴,让耿致勤暗示那几人她是将军的女儿,又在人大读书。

    陈是大姓,首都姓陈的人多,陈姓将军也有几个,哪个都比耿父这位退休十多年的人脉广。周二,有个追耿致勤的就按耐不住找她旁敲侧击陈小慧有没有对象。耿致勤实话告诉他没有。

    那人走后,耿致勤找同班女生打听自己的事,这才知道她有个校友家离耿家不远,知道点耿家的事,说过耿致勤出身好。

    源头也不是那个校友,有人找校友确认,校友想显摆他认识大人物,说耿致勤的哥哥确实厉害。没想到听者有意。耿致勤找到那个校友,校友也没否认,还向耿致勤道歉。耿致勤叫他继续吹,吹陈小慧。

    没过多久陈小慧收到师范大学寄过去的求爱信。陈小慧拿给耿致勤看,上面没有署名,但字迹她认识,正是她同学。

    耿致勤被信恶心的见着那个同学就烦,以至于说完就向三个哥哥保证,她不在大学里找对象。

    耿大哥对这个回答很满意,不禁点头。

    叶烦见状想苦笑:“大哥,大学校园里国家栋梁还是占多数,不在大学里找,出了社会能找到好的吗。好比抓鱼,你不去鱼塘里抓,还想在河里抓到大鱼?”

    耿大哥恍然大悟:“小勤,你三嫂说得对,在学校里找个知根知底的。”

    耿二哥道:“回头我就问问我岳母或者大舅子认不认识家在首都的大学生。”

    大嫂说:“改天我问问我爸的同事。”

    耿致勤嘀咕:“那也不能要房啊。以后离婚怎么分啊?”

    叶烦:“你还没对象。”

    “总要想好以后。不如就给三哥好了。三哥三嫂不在首都,我住家里,也跟我的差不多。”耿致勤道,“我学校那么好,毕业后无论去哪个单位都能分到房吧?”

    三兄弟相视一眼,她的话不无道理。万一单位离得远,耿致勤要坐公交车上班,倒不如住单位房。

    耿致晔因为突然休假走得匆忙,有些不要紧的事没交代,担心廖政委过于谨慎好心办坏事,不敢在家停留太久,下午,耿二哥就陪耿致晔过户。

    耿致晔的二嫂娘家人几乎都在教育系统工作,二嫂偶尔听娘家人聊两句也比叶烦懂得多,第二天叶烦就请二嫂陪她找相关单位询问她这种情况应该在哪儿参加高考。

    有关部门同志耐心告诉叶烦,还没到高考报名时间,她可以先把资料给家人,她自己也留一份,报名前夕耿致晔调到别处,叶烦无法随军必须回首都,就让家人帮她在首都报名。倘若还在横山岛,她可以去甬城报名。

    回去的路上二嫂叫叶烦把资料给她,今年耿卉卉参加高考,她难免要为高考奔波几次。

    叶烦这次回来匆忙,没带个人资料,就说回到岛上就寄过来。

    二嫂这个时候才说前年耿致勤参加高考她就想问叶烦怎么不参加。分居五年都过来了,四年怕什么。再说了,以前她在供销社上班没寒暑假,以后上大学寒暑假可以带着大宝和二宝去耿致晔驻地。

    只差没明说叶烦恋爱脑。

    叶烦考过一次,压力太大,不想来第二次。其次她找苏远航打听过大学专业,她想学的还没开。

    叶烦上辈子报的计算机专业——她父母说这个专业工资高。毕业后当几年码农她颈椎不适,跳槽转岗,钱多事也多,然而有命赚没命花。

    这辈子叶烦无论如何都不想碰,死前的感觉太难受,她恐怕这辈子都忘不了。

    可是化学、物理等专业,前世就不感兴趣,数学需要天赋——她欠缺,去掉这些她能报的寥寥无几,说不定最后不是选考古,就要研究历史。

    事关前世没法对外人说,叶烦就假装不好意思地笑笑,接受二嫂未说出口的吐槽。

    二嫂比叶烦大九岁,也不好把她当小辈数落,就转移话题:“老三说十三就走?”

    叶烦点头:“到家歇一天就得给大宝二宝报名交学费。他俩跟别的孩子不一样,特别爱上学。我要是做饭晚了,人家不吃饭也要去上学。”

    “以前大宝不是不爱去幼儿园?”

    叶烦:“刚开始以为幼儿园恐怖,也不想跟我们分开。后来发现跟着我不如上学好玩就爱上学。这两年在岛上听人说苏远航——就是横山食品厂第一任厂长,毕业后能当大官,俩官迷就要考大学。”

    二嫂:“这样容易走歪啊。”

    叶烦笑道:“一个前几天刚满十周岁,一个到夏天才八岁,哪懂当官,还不是想一出是一出。过几年大点就好了。”

    二嫂忘了大宝虚龄才十一:“怎么没让大宝留级?现在初中高中是两年制,十三四岁上大学太小了。要是有少年班还差不多,老师会帮忙照顾一下。”

    全国上下百废待兴,包括大学,哪有精力开设少年班。叶烦摇头,“没有也没关系。到时候看吧。实在不行就在他学校和二宝学校中间租房,让他俩坐公交车回家。”

    “也只能这样。”二嫂说完笑了,“大宝今年初一,现在大学没少年班,三年后不一定。现在没必要想这么多。”

    叶烦点点头,没说她就是这样想的。

    又在公交车上待一会,公交车就到站了。

    叶烦和二嫂下车走到胡同口,看到耿致勤的大舅和小舅,叶烦不禁问:“昨天不是回去了吗?”

    二嫂:“是不是叫于姨回村住几天?”

    叶烦点头:“有可能。”

    然而俩人都没想到,她们刚到胡同口,耿致勤的大舅妈就从胡同里出来,对叶烦说一声“回来了?”没等叶烦开口就说她想跟叶烦聊几句。

    二嫂很有眼力见儿,招呼大舅和小舅去屋里喝茶。

    大舅妈先是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才说:“我听小勤妈说过,你们妯娌几个就你最孝顺。”

    “舅妈,别挑拨啊。”叶烦笑着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您老想说什么直说便是,这里没别人,不用担心被人听见。”

    大舅妈尴尬地笑笑:“小勤妈真说过你懂事孝顺,她送小勤去你家备考,离发车只剩俩小时,你都要带她去国营饭店吃饭。还说每次过去你都去车站接她,走的时候还给她带很多东西。对了,我也吃过你买的海带和大鱼。”

    “舅妈,说吧。”叶烦颇为无奈地说。

    大舅妈点点头,犹豫好一会儿才问:“你看你公爹不在了,你婆婆以后怎么办啊?她嫁到你们家那年,老大十八,老二十四,会自己洗衣服做饭不用她伺候,老三十来岁,算是她养大的吧?”

    叶烦:“也是几个舅舅的意思?”

    大舅妈又犹豫一会儿才说:“以前我们家日子苦,全靠她的工资撑过去。早几年小勤要考大学,她立刻找几本书给我们送过去。托了她的福,我家那群不识字的还出了两个中专生,到秋就能参加工作。”叹了口气,“咱做人不能没良心。她不好意思问,我替她问。你们三家昨儿在书房开会我看见了,商量好了吗?”

    叶烦想想昨天的事:“小勤也在啊。”

    “我问小勤了,说你们就说房子的事。”大舅妈不信,房子的事早定了,用不着聊小半天。

    叶烦点头:“真是房子的事。大哥不在首都,二哥单位房宽敞又安全,就要把房子给我们。耿致晔在外地,要这房子干嘛,就说给小勤。”

    大舅妈惊呼:“给她干嘛?嫁出去不就便宜外人?”

    叶烦哭笑不得。

    “别笑啊,在我们乡下,当儿媳妇的把婆婆往外撵,左邻右舍都得骂你不孝。女婿把丈母娘撵出去,房间留给自己爹妈住,谁都不敢说什么。我们村房子归闺女都是招赘。闺女留在村里,周围住的是叔伯兄弟,不用担心男方吃绝户。”大舅妈忍不住说,“小勤也有三个哥哥,可是你们都忙,男方打死她咱们也不知道怎么死的。”

    叶烦:“您别担心,小勤说她不要。”

    大舅妈顿时觉着外甥女聪明,房子给了小勤,以后三个哥哥不想管她和她妈,别人也不好说什么——老宅都给你了,还要三兄弟怎么做。要是房子归老三,于文桃和耿致勤住着,这层关系都断不了:“孤女寡母哪能守住房子。”

    既然于家对房子没异议,叶烦就跳过此事,“那说说我们的打算?”

    大舅妈等着呢,连连点头,让她快说。

    叶烦:“于姨不想去大哥家。”

    于家大舅妈心说,这闺女真会说话,哪是不想去,是不敢去啊。

    老大十八岁就敢数落他爸,这两年位高权重,谁敢在他面前说笑啊。去他家还不如蹲监狱,至少有放风时间。

    叶烦见老太太没异议又继续说:“二哥所在的家属区七八十岁的老人还要工作,卉卉和犇犇又不在家,平时屋里屋外只有她一个,跟坐牢差不多。”

    大舅妈点头:“卉卉说她爸她妈工作忙。”

    “小勤上大学这几年她跟我们?小勤大学毕业后分到单位房,再问问她是跟我们还是去照顾小勤?”

    耿家三兄弟只有耿致晔和叶烦去过乡下于家,给于家孩子送书,还买了两个大西瓜,所以于家人最喜欢他俩。

    虽然他们觉着耿二哥夫妻俩厚道,可他俩工作忙,有心照顾老人也没时间。昨天兄弟姊妹几个到家商量许久,认为于文桃跟着耿致晔和叶烦最好。

    于家大舅妈满脸喜色,忍不住说实话:“我们也是这样想的。”

    “包括于姨?”

    大舅妈摇头:“她说她有工资,能照顾好自己。可是寡妇门前是非多。不为自己想想也得替小勤想想,当妈的名声不好,谁敢娶小勤啊。”又怕叶烦觉着她乡下人无知,“你以前住娘家没人说什么,不知道这些事,其实城里乡下都一样。”

    叶烦:“那让她收拾收拾,我叫耿致晔帮她买一张票,十三早上就走?”

    耿致晔大哥一家今早就走了。于文桃的大嫂知道他们都忙,可以理解叶烦为什么这么着急,“小勤怎么办?”

    “不是还有卉卉和犇犇吗?他俩还没开学,可以住这里,也可以跟二哥二嫂回家属院。我叫二嫂给小勤一把钥匙。她嫌远的话就去卉卉姥姥家。卉卉星期天不上课,她跟卉卉一个房间,不用担心不自在。”

    于家大舅妈顿时想到卉卉的姥姥是老师,当老师的要面子,肯定不敢把小勤关在门外。再说了,卉卉和犇犇是于文桃带大的,看在俩孩子的面上,老教授一家也会把小勤当成座上客。

    “还是你会安排啊。”于家大舅妈感叹,找她找对了,“那就这样,我叫她收拾东西?”

    叶烦:“不用带太多厚衣服。”

    “小勤妈说过。”大舅妈说完转身看到叶烦又不好意思一个人先走。叶烦笑着跟她进院,然后就看到大舅妈连走带跑到正房就叫她婆婆收拾东西。

    耿致晔从屋里出来,到叶烦跟前低声问:“收拾东西去于家?”

    叶烦摇头:“不是。想叫她去于家住几天也不是这个节骨眼上。小勤的几个舅舅舅妈没明说我也看出来,恐怕老爷子不在了,我们跟她们生分,以后不管她们娘俩。”

    “那就是去——二哥和二嫂在家,她不用收拾东西,所以去我们家?”

    叶烦点头:“她在胡同口堵我,没机会跟你事先商量,不生气吧?”

    “我在家时间少,主要是你跟她相处,你没意见就行。”耿致晔叹气,“就怕我丈母娘有意见。她的宝贝闺女不但要照顾小的,还要帮我伺候老的。”

    叶烦失笑:“这样说就小瞧你丈母娘了。早两天我妈过来送你爸最后一程,还跟我说先紧着这边的事,没时间就别回去了。”

    耿致晔很是意外地挑挑眉。

    叶烦:“活人哪好意思跟死人争。再说了,死者为大!我妈没那么拎不清。”

    “那谢谢我丈母娘体谅。所以明天就不过去了?”

    叶烦摇头:“不行!”

    “明天上午过去下午回来?”

    叶烦点头:“顺便把我侄女的压岁钱补上。”

    “你哥给大宝二宝各十块,你给多少?”

    叶烦:“十块。明天去商店买一套衣服。”

    耿致晔没想到可以这么补回去:“不愧是我家聪慧的叶烦烦。”

    话音落下,身边多出俩小孩,耿致晔没有一丝防备,吓了一跳:“你俩干嘛?”

    兄妹俩盯着叶烦问:“奶奶去我们家?”

    叶烦点头:“欢迎吗?”

    在堂屋里的几个于家人不由得竖起耳朵,听到大宝说:“欢迎啊。小姑说她不去?”

    叶烦:“你小姑要上学。寒暑假可以过去。”

    大宝问:“就是今年暑假也不用回来?太好了!我去年要热死了。”

    耿致晔不禁说:“你去年回来了?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大宝认为爸爸很不给他面子,冲他哼一声,朝屋里喊:“卉卉姐,我们去买好吃的。我请你!”

    耿卉卉下意识看她爸妈,多不好意思啊。耿二哥给儿女各一块钱,耿卉卉拿着钱出来:“大宝,你有多少钱?”

    大宝从兜里掏出五块钱。

    耿卉卉除了逢年过节的压岁钱,她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小叔,小婶,你俩真舍得。”

    大宝摇头:“不是我妈给的。我的压岁钱。”挥挥小手,“走啦,走啦。”

    叶烦:“卉卉,过马路看着车。”

    耿卉卉拉着二宝:“我们去小商店不用过马路。”

    商店里的零食对大宝而言很便宜,一块钱可以买许多,所以他把兄弟姊妹几个的兜塞满才打道回府。

    到院里,耿致勤的舅舅舅妈准备回去,说下午还要争公分。

    大宝把他买的糖塞给几个长辈:“没分地吗?”

    于家几人正想夸大宝懂事,闻言愣了一下,问:“分什么地?”

    叶烦:“包产到户。去年整个横山岛都把地分了。地分好不止收的庄稼归自己,还可以自己养猪养羊养牛。院里种的菜也可以自己拿去卖。不属于挖社会主义墙角。因为是自己种的也不属于投机倒把。”

    上面政策含含糊糊,让底下人自己决定,又有“自负盈亏”几个字,没人敢挑头,以至于也没想过有这么多隐藏好处。

    听了叶烦的话,几人决定回去就撺掇大队长量地统计人口,端午节小麦收上来就把地分了。

    于家人走后,叶烦和她二嫂做饭,下午把衣服洗洗,又去泡个澡,回来天也黑了。

    翌日清晨,叶烦看到于文桃从耿致勤卧室出来,顿时想笑,就这个胆子还要一个人住?今儿叶烦要早点吃饭去商店回娘家,没空吐糟,就当自己没看见。

    十点左右,一家四口大包小包到叶家,陶春兰迎上来就埋怨:“不是说忙就别过来了吗。”

    叶烦:“不忙。我们到家那天二哥就把该准备的东西准备齐了。”

    陶春兰拉着二宝的手:“二宝长高了啊。”

    大宝到姥姥另一边:“我也长高了。”

    陶春兰点头:“大宝比二宝高。”

    大宝一脸无语,姥姥比妈妈还会敷衍人。

    叶烦拍拍他的小脑袋:“院里冷,先进屋。嫂子上班去了?”

    陈小慧抱着小侄女从客厅出来:“昨晚就没回来。”对小侄女说,“你爸你妈不要你了。”

    耿致晔烦躁,会不会说话啊。

    叶烦看到耿致晔低头翻个白眼,顿时想笑:“别看她小,什么都懂,回头跟爸妈不亲,看大哥大嫂数不数落你。”

    “这么小懂什么啊。”陈小慧不以为意。

    陶春兰暗暗决定以后不让她照顾小孩,让她去学古玩鉴定。

    叶烦问:“靓靓会说话吧?”

    陈小慧教她喊小姑,小孩不认识叶烦,扭头躲到陈小慧怀里。

    陶春兰抱着孙女:“这个也是你小姑。”

    叶烦把衣服拿出来:“姑姑给你买的。”

    大宝忍不住提醒:“妈妈,压岁钱。”

    叶烦把早上准备的红包递给小侄女,小孩不要。陶春兰叫她拿她才接过去,小声说:“谢谢姑姑。”

    叶烦问陈小慧:“你不担心她问大哥大嫂是不是不要她了?”

    陈小慧脸色微变,终于想到两岁的孩子虽然什么都不懂,可她会学话:“我和靓靓开玩笑呢。”

    耿致晔:“她知道你开玩笑?”

    陈小慧装没听见,拉着二宝进屋,说给她拿好吃的。

    大宝忍不住翻个白眼,正好被陶春兰看见,陶春兰无奈地说:“大宝,别跟她一般见识。”

    大宝很无语,小声问:“姥姥,我多大她多大啊?”

    陶春兰:“她没你懂事。可是姥姥也没办法,这么大了也不能打不能骂,不然她气得跳楼喝药,咱家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大宝心说,该怎么过怎么过。

    叶烦:“妈,别跟大宝说这些。她就是要面子,不好意思承认自己错了。进屋吧。”

    陶春兰问小孙女:“要不要姑姑抱抱?”

    小孩不敢。

    叶烦:“这么乖像谁啊?大宝和二宝小时候乖也没有这么乖。”

    陶春兰:“在姥姥姥爷家憋的。可能觉着你嫂子好不容易生个孩子,他俩也只能生这一个,担心靓靓有什么闪失,天天在屋里关着。自从小慧放假,天气好的时候我天天带她去公园,也没生过病。”

    叶烦:“您也别大意。”

    陶春兰道:“我有经验。大宝和二宝小时候也没生过病。”

    大宝帮他姥姥:“对啊,还把我养这么高。姥姥,不要听妹妹姥姥姥爷的,他们不会养孩子。”

    叶烦好奇:“听谁说的?”

    大宝:“妹妹的姥姥姥爷会养孩子,妹妹舅舅还离婚啊?我大舅和舅妈怎么不离婚?”

    叶烦无言以对。

    耿致晔乐了,揉揉儿子的脑袋:“一堆歪理。”然后给叶烦使个眼色。叶烦到屋里就对她妈说,她婆婆跟她去横山岛。

    陶春兰还没发表意见,陈小慧脱口道:“她去干嘛?”

    叶烦心里咯噔一下,于文桃是后娘不假,可是没作践过耿致晔,虽说前些年想把他推出去联姻,也不是什么人都将就,否则耿致晔哪能撑到二十六岁才跟她相亲。

    据叶烦所知,耿致晔的几个发小的孩子都上高中了。

    叶烦看一下耿致晔,耿团长装没听见。叶烦内心很想苦笑:“我要送大宝去学校,没人照顾二宝,她帮我照看二宝。”

    陈小慧点头:“这还差不多。”

    叶烦心说总算应付过去,“妈,你觉着呢?”

    陶春兰:“应该的。老耿刚走你们就把她一个人扔家里,传出去不像话,还有可能传成这是致晔大哥的主意。”

    叶烦:“跟大哥有什么关系?”

    陶春兰:“之前开追悼会不是他接待老耿的战友朋友?人家肯定认为你们都听他的。”

    叶烦点头:“对他影响不好。”

    陶春兰又提醒闺女也别惯着于文桃,嫌她烦就给耿致勤写信,叫耿致勤把她接回来送到于家过几天。

    大宝不禁问:“奶奶这么烦人吗?”

    叶烦:“三伏天回娘家烦人吗?”

    大宝想起来了,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忘啦。”

    叶烦冲小侄女招招手,小孩大概确定她真是姑姑,终于伸手叫叶烦抱。

    陶春兰把孙女递出去就给大宝和二宝发压岁钱。大宝接过去就说:“我还没磕头。”

    “不用!”陶春兰失笑,“姥姥知道大宝和二宝懂事。”然后把她给大宝和二宝做的棉衣棉鞋拿出来,一套厚的,还有一套薄的,薄的正好回到岛上穿。

    陈小慧坐到叶烦另一边嘀咕:“你妈年前就做好了。”

    叶烦好气又想笑:“不是你妈?回头找个对象生个孩子,你妈也给你做。”

    “那我宁愿不要。”陈小慧摇头。

    叶烦趁着大宝和二宝跟她妈去卧室换衣服,问陈小慧:“你咋想的?要找对象就在学校里赶紧找。暂时不找就做好一辈子不嫁的准备。不然只能嫁给二婚带娃的。想找个丁克,又配得上你的比遇到真爱还难。”

    陈小慧不明白:“干嘛非找丁克?”

    叶烦头疼。

    耿致晔替她问:“你现在多大?毕业后找对象结婚再备孕,你多大了?”

    第72章 耿团长鸡贼

    陈小慧粗粗算一下, 妈呀,快四十岁了, 高龄产妇?她上辈子没活到五十岁,这辈子可不能因为生个孩子只活到四十出头。

    “我不找对象妈能同意吗?”

    叶烦想说会反对,因为你太事儿,陶春兰同志巴不得你立刻嫁人,“她又不古板。前提你能照顾好自己。”

    可惜陈小慧没听懂:“我又不用她照顾。”

    叶烦:“如果你毕业后分配到东城,离家十几公里,爸妈哥嫂都不在你身边,陈宽仁和赵茹萍找你, 你打算怎么应付?”

    耿致晔:“不想自己出面跟他们断绝关系就让别人出面。谁能天天跟你在一起?”

    “我也不能因为他们随便找个人嫁了?”

    叶烦不想说话,耿致晔说:“烦烦说的是抓紧找, 不是随便找。”

    “我说错了还不行吗?”陈小慧白了他一眼,对叶烦说, “知道了。”

    叶烦抱起小侄女:“我去卧室看看他俩换好了吗。”

    耿致晔想跟叶烦去岳父岳母卧室, 可是扔陈小慧一人在客厅, 她个没眼力见儿的肯定也会跟进去, 所以耿致晔把他们买的东西拿出来交给陈小慧, 让她该放哪儿放哪儿。

    陈小慧被耿致晔使唤的团团转也没空去烦她妈和叶烦。

    傍晚, 叶烦的大嫂李明月回到家,叶烦叫嫂子帮她做饭。陶春兰要去厨房搭把手,叶烦让她歇着。

    陶春兰很是欣慰地对大宝和二宝说:“你妈知道孝顺我了。”

    李明月不这样认为, 她坐在厨房门边摘菜,一只眼睛盯着院里一只眼睛瞥向叶烦:“有事吧?”

    叶烦点头:“说了你别生气?”

    “为我着想我还生气啊。”李明月失笑, “说得对我听, 不对我就当没听见。”

    叶烦:“别让你爸妈带靓靓。我知道靓靓这孩子你爸妈盼了很多年——心疼,可是娇养不等于关在屋里。在我看来娇养是指物质和精神两方面富养。靓靓放在古代应该是落落大方的名门闺秀, 而不是连姑姑都怕、没见过世面的小气丫头。”

    李明月其实意识到靓靓的乖跟大宝和二宝小时候的乖不一样,“我发现了。不然也不会把她交给妈。昨晚回我妈家,我妈还唠叨,我人在这里干嘛把靓靓交给婆婆。我就说你回来了,一年多没见过姑姑都不认识了。”

    叶烦:“还有小慧,她不会带孩子,嘴上没个把门的,靓靓又不懂事,跟她学一堆陋习以后不好改。”

    李明月诧异:“她又说什么了?”

    叶烦挑眉:“以前说过?”

    “没说什么不中听的,就是废话。说以后给靓靓买房子,女孩子有房将来跟丈夫闹矛盾也不用委屈自己,还不用看公婆脸色。”李明月想起这事就忍不住吐糟,“都是哪跟哪儿啊。”

    “别搭理她。”

    李明月吓了一跳,扭头看到耿致晔在门边站着又吓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以前是不是当过侦察兵?”

    耿致晔:“你说上一句的时候,我从对面过来的,放心,就我自己,他们在屋里等着看《新闻联播》呢。”

    李明月松了一口气:“住在一个屋檐下哪能不理啊。”

    叶烦:“她可能代入自己了。以前在陈家,她自己说的,一张小床,衣柜都得跟侄女一起用。这种情况哪敢离婚,离了夫家娘家回不去。这里有大哥,她潜意识认为跟在申城陈家一样,一旦嫁了人,再回来就是客人,没底气一直住下去。”

    “可是我们只有靓靓一个啊。”

    叶烦:“你以前说不生孩子然后生了靓靓,现在说只要靓靓一个,她可能认为你也是嘴上说说,跟很多人一样还想要个儿子。”

    耿致晔道:“她的脑子能想到这么多?就是说话不经过大脑。她说完忘了,你俩在这里分析来分析去,简直盐吃多了。”

    叶烦不禁瞪他:“你才闲的!过来炒菜!”

    耿致晔打开水龙头洗洗手。

    李明月惊呼:“不凉啊?”

    “又不是用冷水泡澡。”耿致晔擦擦手进来,叫叶烦一边歇着去。

    李明月无奈地说:“你高兴就好。烦烦,今儿小慧又说什么了?”

    “说你和大哥昨晚没回来,不要她了。”

    耿致晔点头:“简直放屁!”

    李明月本来有点生气——哪能跟孩子这么说,闻言忍不住想笑:“她惹你了?”

    “不惹我我看到她也烦。”耿致晔不客气地说,“大概她上辈子欠我的。”

    陈小慧有上辈子还能这么没脑子?叶烦无力吐槽这点:“别胡说八道。赶紧炒菜,炒好菜我煮面。”

    耿致晔:“电饭锅里不是米饭?”

    叶烦:“水开后蒸鸡蛋羹。本来想给靓靓蒸一小碗,大宝和二宝也要吃,我待会儿用盆做。”

    饭后,李明月带着女儿洗漱,然后回卧室陪女儿玩,直到小孩累了,李明月才出来洗漱。她看到叶烦还没睡,忍不住问:“烦烦,干嘛呢?”

    叶烦:“二宝嫌被窝不热,我再给她灌个盐水瓶。”

    二宝穿着秋衣跑出来,叶烦问她冷不冷,二宝摇头:“不冷!”

    李明月准备劝二宝回屋,耿致晔出来把闺女揪进去,跟拎一桶水似的,李明月吓得赶紧说:“你轻点!”

    二宝生气大吼:“我肯定不是你生的!”

    耿致晔:“你妈生的,我的工资养大的。”

    二宝无法反驳,偃旗息鼓。

    叶烦担心父女俩“大打出手”,冲好盐水瓶就回屋,“耿二宝,赶紧睡,明天你爸要去车站买票。”

    二宝:“要回去了吗?”

    大宝像看笨蛋一样瞥妹妹,二宝抡起胳膊:“信不信我打你?”

    叶烦把她拽到身边塞被窝里:“打得过吗?再过几天学校就发新书了。”

    二宝算算没几天了,立刻拉起被子蒙上头,“妈妈,关灯!”

    翌日上午,耿致晔买了票回来路过烤鸭店就买一只烤鸭,又买一只烧鸡,在他丈母娘家饱餐一顿,带着老婆孩子回家。

    耿家只有于文桃、耿致勤和卉卉以及犇犇。耿致晔问她妹:“在家过元宵还是去二哥二嫂那里?”

    耿卉卉说:“元宵节是这个周六,我爸妈上班,到那边还得我们准备晚饭。也不去我姥姥家,我舅我姨,还有我表兄弟和姐妹都过去,一人一句就吵得我头疼。”

    叶烦:“明天早点起,我给你们买点菜?”

    于文桃说不用。耿卉卉喜不自胜地说:“奶奶给我和弟弟各二十块钱,这个学期的零花钱,给小姑五百,我们自己买。”

    叶烦笑着说:“那你们自己买。不过身上别留这么多钱。”

    耿致勤:“那我存起来?”

    叶烦叫耿致晔陪她存四百五。耿致晔又把侄子侄女的四张十元大钞换成一毛两毛一块两块的零钱。

    整票变零钱,一张变很多张,姐弟俩直呼“发财了!”大宝趁机叫他们买个存钱罐,用的时候拿一张,剩的零钱还放回去。

    这是叶烦教他的。叶烦看着儿子跟小老师似的无奈又想笑。

    翌日上午,一家四口带着于文桃登上南下的火车,于文桃跟出去玩似的一样兴奋。

    晚上歇过乏,第二天是元宵佳节,她反而一筹莫展,跟兜里没钱缸里没米似的。

    叶烦以为她累了也没在意。

    第二天正月十六还是这个德行,叶烦不得不上心。可是婆婆刚刚丧夫,心里肯定不好受,这个时候轻不得重不得,叶烦就等,等耿致晔回来。

    正月二十二晚上,耿致晔到家,叶烦叫他去厨房搭把手,趁机小声说他后娘这几天精神不济,都不像她了。

    廖政委这不敢干那犯错误,导致耿致晔要操心吃的用的,还要关心手下的兵。思想工作做多了,耿致晔稍微想想就明白缘由,“以前来这里过一天少一天,肯定恨不得天天出去把岛上转个遍。现在要常住,再加上老头子不在了,小勤在学校,卉卉和犇犇有姥姥姥爷,没人需要她,她空虚难受吧。”

    叶烦:“要是我妈就叫她找个比她年轻几岁有退休金的老伴儿。”

    耿致晔差点被柴火烧到手:“我啥也没听见。”

    叶烦白了他一眼:“又不是你说的,你岳父还能把你大卸八块?”

    “你要这样说,那我不客气了?”耿致晔直接问,“为什么要年轻几岁?”

    叶烦:“人都喜欢年轻的。比如你!”

    “正经点啊。”耿致晔比叶烦大八岁,没底气说自己不喜欢。

    叶烦道:“女人比男人长寿。”

    耿致晔的呼吸停顿片刻:“——看来我要早睡早起保重身体。”

    叶烦白了他一眼:“这事怎么办?她是你后妈,不是咱家保姆,又不能把她当老妈子使唤。再说了,小勤知道了也心疼。”

    耿致晔:“你不是要接送大宝吗?让她接送二宝准备午饭。你有点小心过了。我爸不是突然去世,她三年前就有心理准备。要不是他身体不好,小勤第一次参加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会听他的?”

    “那我试试吧。”

    正月二十四,周一上午十一点,叶烦叫她婆婆十一点半用电饭锅蒸饭,然后去学校门口接二宝,她去接大宝。

    考虑到她走后家里只剩于文桃一人,叶烦又补一句:“忙得过来就把菜准备一下,我回来再做。”

    于文桃等她出门就去厨房,看看案板底下和柜子里面有什么,然后准备葱姜蒜,又去菜园子里薅一把青菜和一把蒜苗。

    于文桃有手表,菜洗干净发现快十一点半了,把米洗了,电饭锅通上电,就去位于山西大队西北角的村小。

    到校门口正好赶上学生放学。于文桃就觉着跟早两年接卉卉和犇犇似的。二宝出来她就不由得笑着问:“二宝,累不累?”

    “奶奶,你是来接我的吗?”二宝第一次被奶奶接很是稀奇。

    于文桃点头:“饿不饿?奶奶把菜洗好了,我们回家就做。你妈和你哥回来正好吃饭。”

    “早就饿了。”二宝问:“吃年糕吗?奶奶,妈妈年前做的腊肠可以吃了吧?我想吃腊肠炒年糕。”

    叶烦年前买许多肉,跟岛上农民学做腊肠,打算年后吃的,没想到那么巧,腊肠入味,老家出事了。

    腊肠一直在厨房放着,于文桃到岛上第一天就看见了。因为正月十五岛上杀猪,叶烦买了鲜肉,后来吃海鲜,就没机会炒腊肠。

    于文桃问:“二宝想吃啊?那我回去洗两根切片放电饭锅里?”

    “妈妈同意吗?”

    于文桃想想叶烦的脾气和做派:“我们不浪费你妈就不会数落我们。对了,二宝,你妈这几天天写写算算,厂里很忙吗?可是我也没见她去办公室啊。”

    二宝被问住,说不知道。到家看到茶几上的书,二宝明白过来:“奶奶,我妈妈要考大学。”

    于文桃一下愣住,等二宝叫她切腊肠,她差点切到手。

    叶烦回来,于文桃看她的神色很复杂。叶烦心说,接二宝这招也没用吗。

    “于姨,烧火,我炒菜。”叶烦打算炒菜的时候问问她又咋了。

    然而于文桃坐到灶前就问:“你要考大学?”

    叶烦松了一口气,原来因为这事,“是有这个打算,不过还不确定在哪儿考,怕你和我爸妈知道了担心,打算过些天再告诉你们。”

    “你爸妈也不知道?”于文桃心里舒坦极了,“小勤知道吗?”

    叶烦:“我跟小勤聊过几句,小勤可能以为我明年考。二哥和二嫂知道。大哥一家都不知道。”

    于文桃又问:“陈小慧呢?”

    叶烦摇头。

    于文桃愁苦的脸上终于有了笑意:“不要告诉她。小勤说她一开始想上京大?你就报京大!”

    叶烦心说真是我亲婆婆,这么看得起我。

    “我也想啊。”

    于文桃:“肯定能考上。以后我买菜做饭接二宝,你就负责——负责大宝和你自己。”

    叶烦见她斗志昂扬的样子,又恢复了往日活力,笑着说:“行!”

    晚上,睡觉前,叶烦告诉耿致晔——搞定!

    “接送二宝?这么简单?”

    叶烦:“发现我打算考大学,让我考陈小慧特别想上的京大。”

    耿致晔乐了:“我竟然一点也不意外。对了,要不要叫二宝跟她住?大宝可以跟二宝分开了。”

    叶烦:“别看他俩一天能掐三回,真让他俩分开,肯定有意见。回头你找大宝,我找二宝,就说于姨这次一个人过来住客房不习惯,叫二宝跟她睡。午睡和写作业还跟现在一样都在大宝房里。”

    耿致晔:“先问问二宝要不要跟奶奶睡。小丫头人不大主意大着呢。”

    翌日早上,叶烦领着二宝去菜市场,耿致晔带着儿子去公厕,一人负责一个,回到家里夫妻俩相视一眼,便知道此事成了。

    大宝和二宝一出去,叶烦就把这事告诉她婆婆,于文桃以为叶烦怕她一个人住寂寞,说她不用二宝陪。叶烦说大宝大了,兄妹俩可以试着分开了。

    于文桃嫌她太讲究:“大宝还没满十一岁。我哥这么大的时候我还跟哥一张床呢。”

    “不是因为你家穷没被子啊?”叶烦一脸好奇地问。

    于文桃噎的不想理她,出去看孙女孙子耍太极。

    耿致晔忍着笑问:“你想气死她?”

    “你后妈这点不如我妈。”叶烦撇一下嘴,“我妈怎么安排都成。”

    耿致晔没好气地说:“你是你妈的宝儿,你妈舍得说一个‘不’字?”

    “你少阴阳怪气啊。”叶烦道,“不说这这事,就说以前她俩来咱家,我买什么我妈都说行,除出担心我没钱找理由阻止我买,其他时候没说过别的。你后妈嘀嘀咕咕,可是吃的时候也没见她少吃。”

    耿致晔心说,要不然我丈母娘怎么嫌她事多呢。

    要不是耿致晔的父亲不在了,耿致勤开学后家里只有于文桃孤苦一人,陶春兰绝不可能松口叫于文桃跟叶烦上岛。

    耿致晔:“她以前刚到我们家也这样,没吃过多少好东西,什么都想尝尝,又因为家里穷不舍得买,就来回纠结。刚开始我们以为她想买东西又怕我们嫌她花钱,后来发现用她自己的工资也这个样,就把她的话当耳旁风。”

    “怎么跟陈小慧有点像?”叶烦问。

    耿致晔仔细想想:“不一样!她兄弟姊妹没人敢找她要钱。给爸守灵那天晚上他们以为我睡了,几个人在那里聊她以后的事,她说她有退休金,不需要我们照顾,也不用麻烦小勤,然后又说以后没钱给她兄弟姊妹,她要留着养老。陈小慧敢跟陈宽仁这么说?”

    叶烦不禁说:“陈宽仁打不死她!”

    “陈宽仁怕死肯定不敢动真格的。可陈小慧会认为他敢!她那个脑子竟然比小勤考的好!”耿致晔百思不得其解。

    叶烦:“放面条吧。”

    耿致晔把湿漉漉的麦面放锅里,这面还是于文桃擀的。

    叶烦去菜市场之前问她婆婆吃什么,于文桃就说什么都行。岛上早晚冷,叶烦说那用海鲜煮点细米面,放几片姜,大宝吃了暖和,坐在自行车上不冷。

    叶烦买菜回来,耿致晔在客厅里朝厨房使眼色,让她去厨房看看。叶烦好奇,到厨房看到她婆婆吭哧吭哧擀面条。

    叶烦说橱柜里有挂面,有细米面,不需要她擀面条。于文桃说买着吃浪费,然后快速切好,让叶烦随便做。

    叶烦看到面条就想到她婆婆的做派,“她是不是吃不惯细米面啊?”

    耿致晔:“我吃着比麦面寡淡。可能因为这点。”

    “可是有挂面啊。”

    耿致晔:“挂面也比手擀面寡淡。你妈不是这样?不想做饭才用挂面凑合一下?”

    “她可以直接说啊。”

    耿致晔道:“怕你嫌她麻烦吧。不用你擀,还能吃到更舒服的,就当她节俭。”

    叶烦:“你后妈胃口好,不用煮烂,熟了就盛出来,我去叫大宝二宝。”

    大宝二宝洗洗手进来看到麦面就惊呼,“早上吃这么好啊?”

    叶烦点头:“奶奶擀的面条,妈妈煮的面。”

    大宝立刻说:“奶奶辛苦了。妈妈也辛苦了。”说完就眼巴巴看着她妈。

    叶烦点头,大宝拿起筷子:“开吃!”

    二宝喝一口汤:“好喝!奶奶,我们明天还做这个好吗?”

    于文桃心说,小孙女真给面子。

    “喜欢吃奶奶天天做。”于文桃看着二宝喝了汤就迫不及待吃面,心说幸好我来了,不然叶大小姐要上班,还要复习,得把我的大宝二宝饿成什么样。

    一口汤入口,于文桃露出诧异的样子,怎么比上次过来吃的好吃啊。

    上次过来菜籽油限购,猪肉要凭票,现场一次可以买十斤猪肉,叶烦前些天就买了五斤肥肉炼油,今天用猪油煎鸡蛋,放的油比以前多,以前还没有荷包蛋,还只放了一点菜籽油,自然比上次好吃。

    叶烦要备考要工作,还要接送大宝,没精力擀面条,平均一个月做两次,大宝二宝吃不够,可是叶烦不舍得累着自己,只能委屈他俩,他俩就越发想念荷包蛋煮的海鲜麦面。

    不然大宝也不会看到面就说“吃这么好”。

    于文桃以为大宝是指面里有蛋有海鲜有青菜极其丰盛,她就问这个面难不难做。

    耿致晔说:“不费事。就是煎鸡蛋,用热水煮蛋,再下海鲜下面条,最后放青菜。”

    叶烦点头:“擀面条麻烦。”

    于文桃立刻表示她不嫌麻烦。

    大宝忍不住说:“奶奶真好。我妈妈就嫌麻烦。”

    于文桃顿时被他恭维的不知道东南西北。

    晚上,于文桃领着大宝和二宝出去玩,耿致晔陪叶烦做题,叶烦累了休息的时候想起晚上又来一顿麦面,忍不住说:“大宝愿意的话能把于姨的养老钱哄的一干二净。”

    “幸好我儿善良。”耿致晔想起一件事,觉着此时合适,“我可能快调走了。”

    叶烦:“去哪儿?”

    耿致晔摇头,“前几天来了几个人待三天,走的时候挺满意。上面打算对我委以重任,应该不会叫我去大城市安乐窝。”

    叶烦瞬间不累了:“这次没上虾兵蟹将吧?”

    耿致晔失笑:“我又不傻。还没出正月就过来,显然不是冲着军需军备来的。不是因为后勤补给问题,也没人犯事,只可能冲我来的。他们到这边第二天我就叫炊事班杀一头猪。”

    叶烦不禁说:“聪明过了。”

    “吃饭的时候他们话里话外透露着是不是因为他们过来,我才叫炊事班加餐。我当没听出来。饭后带他们去菜地,也是巧了,年后种的菜这几天露头,年前种的菠菜、小青菜郁郁青青,还有一部分蒜苗浓密,跟麦苗一样。”耿致晔想想那天情形就想笑,“他们到跟前就问,这不是岛上老乡的吗。我又带他们去猪圈,猪圈里还有四头肥猪,留下个月和下下月吃的。还有七八头小猪,和几头中不溜的,猪身上有泥有菜叶,一看就不是我临时叫人买了扔进去的。”

    叶烦放心不少:“他们没说什么?”

    “说没想到岛上可以种菜养猪。我就说种菜的土是从山上拉的。因为有很石块,刚开始每一棵菜都要亲手种下去,用锄头的话伤不起。”耿致晔没说因为服装和鞋以及武器都是上面统一发的,他不能擅自改动,也不能把省下的钱补贴给官兵,就叫炊事班找生产队买鸡鸭肉蛋。

    不是这么干耿致晔的警卫员不可能几个月长五公分。

    叶烦:“自己种菜不用买,账上的钱呢?”

    耿致晔道:“买一些书都去学习室看书,就没人因为扯闲篇说岔了大打出手。”

    耿致晔没糊弄上面派来的人,部队有两间学习室,一间放书,一间放乒乓球。岛上买不到乒乓球桌,去市里买又太贵,耿致晔请生产队木匠做六个简易款。

    叶烦:“他们也没想到?”

    耿致晔点头:“说看到这些设施不知道的还以为到了陆军和空军王牌部队。”

    叶烦想笑:“忘了自己也是海军的人?”

    “没忘。”耿致晔说,“说的时候忍不住苦笑。不过老廖不太高兴,说我不该这么显摆。他懂个锤子!老子在这里辛苦五年,临走了不让上面知道,留给别人找机会显摆出去?”

    叶烦点头:“就算这些事都是你的主意,没有他们从旁协助,你也干不成。上面能想到你,也能想到他们。上面让你吃肉,还能不让他们喝汤?”

    耿致晔点头:“该露富的时候装穷,他们以后只能喝凉水!”

    “参谋长和牛团长怎么说?”

    耿致晔:“他们有点担心那几人不是冲换防来的。不过不是也没什么,守岛官民待遇都一样,唯独减了我们的,他们没法跟首都解释。再说了,他们一直羡慕空军的待遇,绞尽脑汁要钱还要不到,怎么可能主动消减。”

    叶烦不由得想到她爸她哥,平时不能喝酒,可逢年过节一瓶没少。叶家存酒过几年卖了都能养大靓靓。

    耿致晔在岛上几年,叶烦就没见过他往家里拿酒。

    论级别耿致晔没有比她哥低多少啊。

    —

    夫妻俩做好各种准备,都没想到公历五月中上面又来一拨人。

    从家属区往驻防区最近,那些人就从菜市场后面渡口下船。虽然都着便衣,可脊梁骨太直,一看就是部队出来的,渔民不敢自来熟,看着他们越过家属区。

    渔民偷偷打量他们的时候同时他们也不动声色的打量周围情况。

    来的这行人有七个,其中两个六年前来过,家属区没怎么变,就是花多了。那两人其中一个调侃:“耿团长不愧是首都来的,比我们会生活啊。”

    越过家属区,到去山西大队和驻地的路口。他们停留片刻,想听听岛民对驻防官兵印象,往四周一看,先看到一个很大的墓碑。墓碑上有个红色五星,一行人不由得靠近,到跟前才发现以前的土堆换豪宅。

    先前调侃耿致晔的同志想收回刚才的话。

    菜地和猪圈可以作假,烈士林园可没法作假,就这个大墓碑也不是一朝一夕能成的。

    一行人觉着不用明察暗访,可是来都来了,总要进去看看。

    猪圈和菜地里没有哨兵,因为不需要,生产队的人不但不会偷猪偷菜,家里的菜太多,好的留着吃,不好的自己留一半,剩下一半扔部队猪圈里喂猪。

    十点左右,不是摘菜做饭的时候,也没到喂猪的时候,周围一个人没有,一行人顺利过去,发现大肥猪少了三头,心说原来上次派人过来吃的猪肉真不是耿致晔特意叫炊事班杀的。

    一行人非常满意。

    进入防区,除了道路平整以外,跟以前没什么区别。

    耿致晔在海边训练,参谋长带人在海上飘着,办公室只有牛团长和廖政委。廖政委写材料,牛团长喝着茶吞云吐雾跟兵油子似的。

    一行人到门口看到这一幕不禁眉头微蹙,为首的人很是不满地咳嗽一声,牛团长翻身起来,廖政委反而慢半拍。

    几人没注意到这点细微差别,因为牛团长的做派不由得怀疑整支队伍素质不高,他们表明身份后命令牛团长叫所有人集合。

    牛团长先偷偷叫人找耿致晔,然后令人吹集合哨。

    在宿舍的军官们火速到训练场。单看一个不显,几百个人到一处,明显比这七人高和壮。牛团长入列后,七人注意到他手臂上的肌肉目光呆了一瞬,原来他不是好吃懒做的兵油子。

    七人当中有个三十来岁的教官,他提出跟牛团长切磋切磋。

    牛团长之前担心上面见他们吃的好消减开支,上个月还跟以前一样一分不少,牛团长就觉着耿致晔做对了。

    以前下半年来人抽检,现在五月还没过完,七人肯定不是冲军需来的。要是考察他们,那这个时候就不能谦虚。

    牛团长几下就把比他小近十岁的同志干趴下。

    七人的脸绿了——不愧姓牛,一身牛劲,亏得他们以为他是个投机取巧不干正事的兵油子。

    既然这么不给面子,就别怪他们不客气。地主家都没余粮的年代这些人也馋,各处看一遍,就问廖政委今天杀不杀猪。

    廖政委想说可以,耿致晔赶过来抢先道:“中午来不及了。”

    一行人要是没看到廖政委都点头了,一定会说算了。耿致晔这么鸡贼,七人当中为首的就说:“那就下午杀晚上做。”

    非吃不可吗?耿致晔在心里嘀咕一句,“晚上太晚了,我多找几个人去炊事班帮忙,也许两点前能做好。”

    第73章 叶烦估分

    为首的老同志道:“那就安排吧。”

    耿致晔的呼吸停顿片刻——最后一头大肥猪杀了, 这个月下旬拿什么解馋啊。耿致晔满心无奈地敬个礼,带着警卫员离开。老同志给被牛团长干趴下的教官使个眼色, 对方跑步追上耿致晔,说他去帮帮忙。

    还不信他?耿致晔暗暗翻个白眼,让炊事班抽几个人把猪弄过来。老班长立刻叫人大火烧开水。

    不到一点猪肉就炖上。

    火大炖的快,一点半就上桌。七人当中为首的老同志说:“也没到两点啊。”

    耿致晔真想说,有的吃还堵不住你的嘴,“猪小肉嫩熟得快。”

    老同志笑着点头,心说长得浓眉大眼,没想到一肚子花花肠子。不是他们亲眼看过那头黑猪至少一年, 真信了他的鬼话。

    不怪耿致晔来岛上整整六年,他们今年才发现这里吃的好。

    耿致晔以前就是这么糊弄总部派来的人吧。

    老同志不满归不满, 却不得不承认自己眼光不错,之前开会讨论, 他第一个就想到耿致晔。

    饱餐过后, 老同志单独问耿致晔对未来有没有什么想法。耿致晔这个时候又乖了, 说他服从命令听指挥。

    老同志当他废话, “听说你爱人也在岛上?”

    “您认识我岳父?”耿致晔问。

    老同志摇头:“不认识。可能开会的时候见过。”说到空军又忍不住羡慕, “人家比我们好啊。”

    耿致晔知道他没指望自己回答。

    果然过了一会, 老同志又说:“以前不知道你爱人在岛上。前几年有人上告你爱人投机倒把,信寄到我们办公室我才知道横山岛卧虎藏龙。”停顿一下又问,“你调走了, 你爱人怎么打算?”

    耿致晔不知道他想问什么,不过也不怕, 要动叶烦也得问问他老丈人同不同意, “她和俩孩子回京。”

    “回供销社?”

    耿致晔不意外他知道叶烦以前在供销社上班,田小凤那封举报信里不说叶烦有供销社的关系才怪, “她打算考大学。她六六年准备高考那年高考停了。”

    老同志有点失望,可是一想到部队最缺高学历人才:“考大学好!技多不压身。”

    耿致晔说:“是挺好的。”

    老同志看耿致晔,耿致晔看老同志,老同志不说,耿致晔也不问。最后还是为他而来的老同志沉不住气,骂一句脏话,说:“上面决定派你去国防大学进修。”

    耿致晔愣了一瞬,不敢置信地问:“国防大学?”

    “不是国防科技大,是位于首都的国防大学。”老同志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也无所谓多说一句:“为期两年。两年后具体去哪儿看你表现。”

    耿致晔不禁问:“我一个人?”

    来之前老同志打算这个岛上的官兵该转业转业该退伍退伍。可是饭前看到一个个壮的跟牛犊似的,老同志有了别的想法。

    好比那个牛团长,按年龄该转业。可是自己带来的人都干不过他,这么回老家可惜了。

    牛团长现在的身体肯定是在岛上养的,岛上养的不就是部队养的吗。他要是到公安系统兄弟单位——很多公安以前都是军人,也就算了,哪能便宜事业单位。再说了,到国企当个保卫科科长简直大材小用。

    “其他人另有安排。”

    耿致晔不放心,又问:“除了我都转业?”

    “看他们自己意愿。”

    没把话说死,就是有机会留在部队。

    据耿致晔所知,参谋长和牛副团长不想转业,前者喜欢部队氛围,后者认为部队比老家好。廖政委应该在哪儿都行。耿致晔不担心他,也不想担心他,他最近几年干的事,耿致晔可以理解,但也很失望。

    耿致晔问:“我何时出发?”

    “交接好就去首都报到,什么时候开课听学校安排。”

    耿致晔:“新团长什么时候过来?”

    其实这事还没下正式文件——总部派来的人把横山岛驻防官兵夸的整个东部沿海绝无仅有,总部不信,偏偏他们又发誓绝无半点谎言,老同志决定亲自走一趟——耿致晔去进修的材料先缓一缓。

    “六七月份,不耽误你去学校报到。你儿子女儿放暑假再搬也无妨。”

    耿致晔不禁问:“您知道我有一对儿女?”

    老同志心说我连你丈人家几口人都知道,就是那位叫田小凤的女同志写举报信告诉我的。

    “听岛民说的。”耿致晔会信口雌黄,老同志也会扯谎,“他六月底过来。你去首都之前要精简一下队伍。”

    这几年裁军整编都没横山岛什么事,耿致晔有心理准备,该轮到横山岛了。耿致晔道:“我亲自找他们谈谈。”

    果断有担当!老同志满意地颔首:“走吧。”

    耿致晔:“我开车送您?”

    老同志摆摆手:“不用。我到别处看看。”目光投向烈士林园方向。

    耿致晔算算老同志的年龄,那里安葬的极有可能是他战友。即便不是,也许有过几面之缘。知道自己不方便过去,耿致晔就带着政委、参谋长和牛副团长送到警卫亭。

    以前老同志没在这边当过兵,但听战友说过这边的海军,个个都是不畏牺牲的好儿郎。

    老同志没想到列士坟离驻防部队那么近,而且清明过去许久,他来之前也没想起来祭拜故人,所以没带花圈没带鞭炮纸钱。

    可是他跟那些英灵素不相识,贸然过去很失礼,发现路边有很多各色花卉就弯下腰摘一把,感觉拿得出手,就带六人过去。

    快到跟前七人吓一跳,因为听到“嗡嗡”鬼哭的声音。老同志胆子大,往四周看看,烈士碑不远处树底下一排蜂箱,几人长舒一口气,继续往前。

    到跟前几人才发现大碑旁边还有个小碑,不过小碑是木头刻的,看起来要成朽木了。老同志心说难怪耿致晔立新碑。

    不换成石头,朽木吹散,要不了几年岛上的人就该忘记这些英灵。

    老同志把花放木碑前,同身后六人立正敬礼。

    几人绕着烈士坟转一圈,前后左右修的很好,并非一面面子工程,对耿致晔愈发满意——没耽误训练巡防,还有时间养猪种菜帮助乡民以及修烈士坟。

    一行人又在墓碑前停留片刻便原路回去。走出烈士坟又吓一跳,因为迎面跑来几只羊,警卫员差点拔枪,还是老同志眼尖拽住他的手,看到一个老乡跟在羊后面过来。

    老同志笑着迎上去,“老同志,放羊啊?”

    大多数上了年纪的岛民都没上过学,不会普通话。最近几年为了跟叶烦打交道,努力学,刚开始很难,多练练,又听孙子孙女读书,时间一长习惯了,现在已经可以用普通话交流。

    老渔民一听“同志”就知道他从岛外来的,又看他气质站姿,老渔民停下,认真回答:“去山上放羊。”

    “只有几只啊?”

    老渔民点头:“母羊是去年生产队分的。今年初刚下崽。过两年就多了。你去部队啊?”

    “从部队过来。来这边看看。”

    老渔民:“看耿团长啊?”

    “你认识耿团长?”老同志装出一副很意外的样子。

    老渔民笑出牙花子,“认识啊。耿团长是不是要走了?”

    老同志心惊,消息传这么快吗?怎么比耿致晔还先知道?其他几人不由得变脸,他一个放羊的老头听谁说的啊。

    老渔民眼不花,见状笑着说:“不是耿团长说的。前几天看到叶会计,就是耿团长的爱人,问她这事她还说不清楚。我们算着时间差不多了。”

    一行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老同志问:“那你希望他被调走吗?”

    “说心里话,不希望。这条路以前坑坑洼洼,是耿团长带人修的。他爱人叶会计也厉害,能把我们以前用来沤粪的鸭毛鹅毛卖出去。去年的前几天刚卖,我们一家卖了九十多块钱。”

    一行人心说,是有多少鸭毛鹅毛啊。

    老渔民仿佛听见了他们的心声:“我们算过一只鸭的毛两三块钱,鹅毛多一点。”

    “几十只?一年吃这么多鸭和鹅?”老同志震惊,他工资高都不敢这么吃,老百姓现在生活这么好了吗。

    老渔民:“市里上班的人找我们买鸭子和鹅,我们帮他们收拾干净,不要他们的辛苦费,鸭毛和鹅毛归我们。”

    老同志心说,市民肯定不知道毛可以卖钱。可是想想很多人住筒子楼,就是知道也没法存起来,房间小,鸭毛鹅毛的腥味熏的睡不着耽误工作。

    老同志又问:“你希望他走还是一直在岛上?”

    老渔民不假思索地说:“当然希望耿团长越来越好啊。窝在岛上有什么出息。”

    “看来耿团长这几年做了不少事。”

    老渔民觉着这话刺耳,可是看他的表情,笑呵呵的也没什么问题,老渔民又觉着自己想多了,“很多。路两边的花是耿团长和叶会计种的。我们村的人看到花才想起来养蜜蜂。还有我们建房用的石头,耿团长带人炸的。耿团长还找我们买菜买鸡蛋鸭蛋。夏天豆角结的多,部队有不用买,就叫我们晒干,等到冬天他买。这样的事还有很多,要说得说到天黑。”

    其实老渔民忘了还有什么,干脆用这句话概括。

    初来乍到的七人不知真相便认为耿致晔不但会练兵还非常懂内务。

    老同志问:“在你看来耿致晔可以当师长吗?”

    老渔民点头:“可以啊。”

    “可是耿致晔不到四十岁!”

    老渔民:“你的话说的不对,年龄大不等于懂得多。像公社书记,比叶会计大几十岁,他当了十多年书记还不如叶会计在岛上五年。以前我家年年借粮,没钱给孩子交学费,我儿子女儿都没上过学。自打叶会计到岛上,我连孙子孙女以后出岛上高中的钱都存够了。”

    老同志料到叶烦有想法,没想到这么有脑子:“这么厉害?”

    “那当然!叶会计在古时候得是沈万三!”老渔民梗着脖子说完还觉着不够,“我们要是在岸边,叶会计都能把山上的石头卖出去。”

    老同志的警卫员年轻,不如老同志沉得住气,忍不住问:“听您的意思山上也有东西叫她卖?”

    “蘑菇,竹笋,还有一些山货。鲜的容易捂坏,叶会计叫我们晒干。我家去年卖了一包地皮菜。”老渔民说起这事就觉着不可思议,“买那个菜的首都市民以前没见过,买回家觉着好吃,去年年底还特意问食品厂送货的人,我们这里还有没有。跟干木耳一个价。想不到吧?”

    老同志早些年跟大部队南征北战缺粮少药的时候在老乡家里吃过地皮菜,觉着比木耳味道好:“食品厂还有吗?我买点。”

    “我邻居家有,前几天捡的,该晒干了。我带你去。”

    老同志摇头:“不行,不行,我还是去食品厂吧。”

    “叶会计说了,上面叫我们‘包产到户、自负盈亏’,就是暗示我们可以卖东西。自家的东西不属于投机倒把,也不属于挖公家墙角,你怕什么?”老渔民叫同村人帮他看着羊,就前面带路。

    老同志被说服了,于是就跟他进村。

    同行的六人也找不到理由反驳,一脸好笑地跟上去。

    老渔民到邻居家门口就叫邻居把山货拿出来,然后又跑回家拿一包山核桃。

    七人相视一眼,这架势宰土豪啊。

    老同志不好意思还价,给警卫员使个眼色,警卫员问山核桃怎么卖,又问晒干的地皮菜怎么卖。

    老渔民之前说地皮菜跟木耳一个价,等警卫员问的时候他说的是食品厂收购价。老同志心惊——最近几年没去过菜市场,但是听妻子说过木耳多少钱一斤:“太便宜了。”

    老渔民就说:“那按照首都的价格,我送你们一把山核桃?”

    老同志微微颔首。

    邻居叫七人坐下歇着,她去大队长家拿秤。

    还没到食品厂收货的时候,所以村民看到老渔民的邻居拿秤就问她秤什么。她说家里来了几个岛外的找她买山货。

    岛民赚钱赚精了,也回家弄一些干货去老渔民邻居家。

    老渔民说的一把山核桃是两只手捧一捧,足足有半斤重,还要塞老同志兜里,老同志哭笑不得,请他找个布口袋。

    老同志又不由得想起多年前在老乡家借宿,部队出发的时候老乡也塞给他许多土特产。不同的是那些土特产老乡自己不舍得吃,现在是吃不完拿出来卖。

    秤地皮菜的时候,秤一斤送二两。跟老同志同行的六人头一次遇到这么大方的生意人,仿佛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也忍不住买点。

    一行人从老渔民邻居家出来双手都拎着东西,顿时有点不好意思。可是一包东西几块钱,还都是好东西,不买又实在太亏。

    七人就安慰自己岛民种地打鱼辛苦,他们买东西也算间接补贴岛民。

    去岛民家耽误许久,等到岸边客船早走了,准备回家的渔民见状就用小船送七人到对岸。

    在船上老同志问渔民希不希望耿致晔调走,渔民也说不希望,因为他在叶会计就在。也希望他步步高升,耿团长工资高,叶会计享福。

    如此坦诚的话让老同志相信耿致晔同志人品没瑕疵,至于不想杀猪招待他这个人外来客,老同志可以理解,他以前打仗的时候经常绞尽脑汁从兄弟部队弄物资,兄弟部队到他部队,他恨不得把东西藏地窖里。所以回到总部老同志就把耿致晔的事安排下去。

    傍晚,耿致晔到家就叫叶烦抽空把把厚衣服厚鞋寄到首都。

    于文桃听耿二哥说过耿致晔该动一动了,闻言就问:“要调走啊?”

    耿致晔点头:“烦烦,你的工作也尽快交接。”

    叶烦:“过几天叫苏多福向上面打报告,我干到五月底?”

    “正好接下来一个月你安心复习,七月初回首都,歇两天考试。大宝和二宝到秋要去首都上学,这边的期末考试不重要——”

    大宝忍不住打断:“怎么不重要啊?”

    耿致晔:“考完我们就走了,谁回来拿试卷拿分数?”

    大宝张张嘴:“这——这么快啊?”

    耿致晔:“是的。你想考也行,叫奶奶在这里照顾你们,妈妈考试结束回来接你们。”

    大宝和二宝转向妈妈,问:“可以吗?”

    叶烦:“你俩希望有始有终的话,可以啊。”

    于文桃不禁问:“我不回去你回你妈家啊?陈小慧会不会给你捣乱?”

    叶烦心说把陈小慧想成什么了啊。“小勤学校放假早,届时叫小勤陪我去考场。考试结束我和小勤一起过来,正好小勤想吃海鲜,让她在这边过几天吃够我们再回去。也多个人拿行李。”

    于文桃一听这话就说:“填好志愿再回来。收到录取通知书再告诉你妈。不然陈小慧肯定在你妈跟前说三道四。”

    叶烦可以确定她婆婆非常不喜欢陈小慧:“到时候看。考试前肯定不告诉她。大宝,二宝,可以给你们的朋友和同学留奶奶家地址。妈妈买的信封和邮票给你同学和朋友,让他们给你们写信。”

    大宝和二宝很是高兴,大声说:“谢谢妈妈。”

    耿致晔轻咳一声:“先听我说,调令还没下来,等于还没确定,不要告诉同学。”

    大宝十分困惑:“那衣服还寄吗?”

    耿致晔点头:“我下半年肯定不在这里。”

    于文桃问:“你不知道调去哪儿?”

    耿致晔想说实话,又担心家人们空欢喜一场,“还不清楚。今天来了几个人,说我这几年在这里干得不错。听口气接下来没我什么事了。”

    于文桃忍不住嘀咕:“那些大人物就喜欢卖关子。”

    叶烦:“我去盛饭。”

    耿致晔以为还没做:“做什么吃的?我都没闻到香味。”

    “早做了好。不是你说晚上回来,我们就吃饭了。”叶烦把米饭盛出来,然后把温在炉子里的菜端出来。

    由于耿致晔调走的事还没定,现在想再多也是枉然,饭后叶烦该干嘛干嘛。

    公历五月下旬,该收货为端午节节做准备,叶烦就趁着收货的时候告诉苏多福她要走了。

    苏多福有心理准备,可是真到这一天他还是有些失落心慌。

    叶烦跟山西大队妇女主任说的事,通过大队长的口传到苏多福耳朵里,苏多福想到以后可以辞职打鱼,还知道一旦外面的生意不好做,就把客人吸引到到上来,对于主心骨的离开倒也没觉着天塌了。

    这批货准备好,苏多福就向上面打报告。叶烦的账目简洁明了,新会计到厂里一天就把工作接过去。

    六月上旬,货物顺利运到首都已和叶烦没什么关系,叶烦在家安心备考。

    然而没过几天,刘桂花就找叶烦说上面找牛团长谈话,问他转业还是去别的部队。叶烦收起课本歇歇脑袋,问刘桂花怎么想的。

    刘桂花说她也不知道。

    叶烦:“转业去哪儿?”

    “可以回老家县公安局。”

    叶烦:“不想回去?上面叫他选可见也不舍得牛团长,就让牛团长争取争取留在甬城。这边生活条件好。甬城市经侦支队没位子,就到街道派出所当个副所长。牛团长的资历差不多。”

    “那工资——”

    叶烦微微摇头:“不能看眼前。留在甬城你在院子里种点菜都能拿去卖。到老家家家都有几亩地,你卖给谁?还有你攒的鸭毛鹅毛,老家要吗?还有你家小草,明年参加高考,突然回老家什么都不习惯,因此厌学,以后会很辛苦。”

    刘桂花瞬间知道该怎么做。

    晚上见着牛团长,她叫牛团长舍下老脸找上面争取。牛团长不乐意,可是也不希望女儿这辈子完了,翌日请耿致晔给上面回个电报。没多久上面就回复,可以到市经侦支队担任副队长。

    也是巧了,这几年知青返城,工作少,社会闲散人多,经常生事,公安局忙不过来急需人手。

    因为刘桂花找叶烦,叶烦也想到自家俩邻居,等耿致晔回来,叶烦就问:“廖政委转业还是留部队?”

    于文桃不喜欢庄秋月,连带讨厌廖政委:“管他干嘛!”

    叶烦无奈又想笑:“不是正在吃饭吗?聊聊家长。”

    于文桃给孙子孙女夹大虾:“多吃点,以后到首都就吃不上了。”

    叶烦当没听见,看着耿致晔等回答。

    耿致晔剥个虾赛她嘴里。

    于文桃点头:“对!吃饭堵不住你的嘴。这下堵住了吧。”

    叶烦气笑了:“我好奇廖政委升迁还是平调啊。”

    于文桃顿时忍不住问:“老三,他会不会变成你上级?”

    “除非立一二等功,或者特殊人才,几乎没人连跳两级。”耿致晔道,“他去江南造船厂。那个厂在申城,申城繁华,庄秋月可能觉着生活便利,苗苗和小妹以后也能找个好对象。”

    叶烦诧异:“庄秋月告诉你的?”

    “老廖念叨的。说他懂舰艇不懂生产,我不想跟他搭话,就说买几本书学啊。这些天忙着恶补船舶知识呢。参谋长去申城海军部队。”

    叶烦:“你的事还没定?”

    耿致晔点头:“原本想吃饭了再说。去首都的那个国防大学进修。”

    叶烦和于文桃惊呆了。

    大宝惊呼:“爸爸这么大了还要上学啊?”

    于文桃回过神:“你爸这个时候进修说明上面要重用他!”

    二宝惊得张大嘴巴:“爸爸要当大官啊?”

    耿致晔点头:“不可以逢人就说。不然你们会被特务盯上。”

    二宝问:“我该怎么说啊?”

    耿团长想想:“就说你爸是保安,保家安邦简称保安。”

    叶烦忍不住想笑。

    大宝见状问:“妈妈呢?”

    耿致晔:“售货员。”

    叶烦点头:“跟保安挺配。就这么说。”

    大宝心说,你俩不愧是一家的,真会胡说八道,“那大舅呢?”

    耿致晔:“理货员啊。”

    于文桃忍不住问:“你二哥呢?”

    耿致晔脱口而出:“二级钳工!”

    于文桃噎住。

    大宝看看奶奶又看看爸爸:“其实不是吧?爸爸——算了,你连奶奶都不告诉,我问也是白问。”

    耿致晔剥个虾塞儿子嘴里。

    叶烦之前没怎么收拾耿致晔的东西,确定他也回首都,除了换洗衣物都寄到她妈家。

    七月初,叶烦到首都,耿致勤去车站接她。到家耿致勤就做饭,恐怕累着她。

    耿卉卉原本打算从姥姥家去考场,听她爸妈说她小婶今年也参加高考,就回耿家老宅,跟叶烦一起去考场。

    考试结束当天,耿卉卉就跟她小婶对答案,对估算出的分数满意,但她担心滑档,就问叶烦:“你报哪个学校啊?”

    叶烦:“京大。”

    耿卉卉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师大。我要当小姑的师妹。”

    耿致勤白了她一眼:“就算是我嫡系师妹,我也是你姑!”然后问叶烦报哪个专业。

    叶烦到达首都第二天跟耿卉卉去看考场,中午在耿卉卉姥姥家吃的。老教授交给叶烦几张纸,上面写着京大各专业。这是二嫂拜托她妈弄的。

    叶烦想到现在的计算机就头疼,她上辈子学计算机的时候现在的计算机都进博物馆了。

    可是京大王牌专业很多她不感兴趣,比如考古、物理、化学和数学以及应用数学。叶烦本想报法学,资料上没法学。叶烦打算学经济学,这门专业也没开。

    叶烦看到了哲学和临床医学犯怵,只能挑汉语言文学,然后安慰自己以后一定是一代儒商。

    叶烦:“跟你小姑在师大的专业一样。”

    耿卉卉:“那不是咱仨都一样?”

    叶烦摇头:“我报汉语言文学是别无可选。你小姑是喜欢文学,你是因为想当老师,寒暑假可以出去玩儿。”

    “那小婶以后干什么?”

    叶烦:“先上啊。到时候再说。”

    耿致勤实在忍不住想泼冷水,“嫂子,说得好像你已经考上了。”

    “我感觉问题不大。”今年果然跟以前不一样,今年全国统考,还多了一门英语,可惜英语只有三十分。叶烦道,“英语满分没大问题。数学也差不多。语文也还行。历史和地理我原本没什么把握,结果有几道题你哥之前跟我聊过。政治我的答案应该跟标准答案差不多。”

    耿卉卉不敢信:“小叔压中题了?!”

    叶烦:“去年聊的。就是我当时告诉你,现在你也忘得差不多了。”

    “那么早啊?还以为你回来之前呢。”耿卉卉又问,“陶奶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告诉她啊?”

    叶烦:“过两天。你们这几天收拾几件衣服,填好志愿我们就走,到岛上住一周就回来。”

    就在叶烦去她妈家“自首”那天,岛上发生一件大事,横山公社改为横山镇,生产队改成行政村,村里的小队改成自然村,可以说跟建国后吃大锅饭前没多大区别。

    公社书记退休,领导班子大换血,对普通渔民来说没什么影响,因为食品厂和菜市场保持原样,大队长变成村支书,小队长变成小村长罢了。

    这事也热闹好几天。

    大宝和二宝考试结束放假了,于文桃闲着没事吃过饭就带着他俩进村,他俩跟村里小孩玩耍顺便告别,于文桃凑热闹。

    这个时候耿致晔调走的消息无需隐瞒,村里人都知道他过几天就走,虽然不舍,慢慢也接受了。再说了,海味依然运往首都,他们想叶会计一家,可以跟车去首都,帮厂里押车路费都省了。

    大概因为这点所以大家见着于文桃该说说该笑笑,气氛融洽到仿佛叶烦一家只是出趟远门。

    也有几家趁着很多人都睡了,拎着自家存的山珍海味去叶烦家——不是怕村民看见,而是怕军嫂看见不好解释,他们没给别的军嫂准备。

    于文桃不要,他们拎到门外趁着于文桃不注意扔下就走。于文桃不得不收下,因为有些人她都不知道人家叫什么,想还回去都不知道找谁。除非挨家询问。

    叶烦和耿致勤带着侄女耿卉卉刚到家,于文桃就指着两大包山珍海味问叶烦怎么处理。

    “收着吧。”叶烦道。

    于文桃:“全收下啊?”

    叶烦:“对他们而言不值几个钱。送回去他们反而认为我要跟他们划清界限。这些年我没占过他们便宜。”

    耿致勤点头:“人家给嫂子送海鲜,嫂子就还菜还瓜。大宝和二宝想吃炒年糕,嫂子就用挂面换。”

    于文桃:“你带他们赚那么多钱,没占过他们便宜,那这点东西不算多。对了,新团长来了,这几天跟老三交接,我们是不是尽快把房子腾出来?”

    叶烦:“他催你了?”

    第74章 通知书

    新团长非但没有催于文桃, 还说最近总麻烦耿团长,婶子一个人照顾俩孩子, 还要洗衣服做饭辛苦了。

    新团长越客气于文桃越不好意思住下去:“老三说放心住。”

    “那就住一周。”叶烦朝耿卉卉看去,“没见过大海,听我说高考结束带她过来,激动的考试的时候差点发挥失常。”

    于文桃:“她一直想来这边玩玩。对了,犇犇呢?”

    叶烦:“嫌热,说受不了这个罪。我感觉这话听谁说过。”

    大宝摇头:“不是我!”

    叶烦瞥他一眼,就问她婆婆厨房有什么吃的。

    于文桃先说她早上和面擀许多面条,原本想晒干慢慢吃, 没想到叶烦这么快回来,然后又说叶烦想吃什么做什么。

    叶烦听她的口气就知道她想吃海鲜煮面, 否则不会先说她辛苦擀面条,“吃海鲜焖面吧。我再去买点海鲜。”

    于文桃不禁问:“海鲜也能焖面?”

    叶烦点头:“可以。焖面省事, 不用炒菜。”

    用热水洗去一身疲惫, 叶烦就去菜市场。大宝和二宝因为第一次跟妈妈分开这么久很想她, 一左一右拉着她的手, 兄妹俩另一只手里拎着小篮子。

    翌日上午, 叶烦叫耿致勤带耿卉卉、大宝和二宝去海边游泳。这个时候海上有船, 叶烦不担心几个孩子被海浪吹走无人救援。

    叶烦和她婆婆把用不着的东西归置好,然后于文桃在家休息,叶烦去村里找养蜂人买蜂蜜。

    养蜂人给叶烦留四瓶。叶烦给他钱他不收。叶烦就说蜂蜜不要了。养蜂人立刻把钱收起来, 说以后想吃蜂蜜给他来一封信,他叫食品厂往首都送货的工人帮她捎过去。

    叶烦笑着点点头, 说蜂蜜不好卖就告诉她, 只要他能保证蜂蜜质量,有多少她都能帮他卖出去。

    养蜂人听了这话顿时觉着后半生有保障, 不由得送叶烦到村口。

    叶烦到家就对她婆婆说:“我们留两瓶,给我妈两瓶。”

    陶春兰有儿子儿媳孙女,还有一个陈小慧,家里人口不比耿家少,于文桃没因此嫌叶烦偏心眼。

    五天后,耿卉卉晒黑一圈还没玩够,可是该回去了。

    临走那天早上,耿卉卉拎着水桶去菜市场门口买半水桶河蟹,卖菜的村民问:“北方也没有河蟹啊?”

    耿卉卉:“有的。可是菜市场的贵,还没岛上的个头大。”

    二宝蹦蹦跳跳跑过来,卖河鲜的村民给她一个香瓜。二宝摇头:“我家院里有很多。你要不要菜啊?送给买菜的市民。我妈妈叫好多人去我家薅菜摘瓜。”

    叶烦院子里的菜种类齐全,因为村民尊敬她反而不好找她要。听到二宝的话,想到以后想要也没机会,村民叫邻居帮自己看着摊,她过去看看。邻居忙说:“看看有没有香菜。”

    卖河鲜的人帮耿卉卉拎着桶,跟二宝回去。

    叶烦把自家锅碗瓢盆拿到院里,问摘菜的村民:“我用开水烫一遍,干干净净,你们要不要啊?”

    村民:“留给新团长啊。”

    叶烦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家用过的。问村民要不要是因为知道她们不介意。“人家没说要啊。你们别把菜拔秃了。”

    “知道,给新团长留点。”

    话音落下新团长进来,问她要不要帮忙。

    叶烦看看面前的锅碗瓢盆,又看看装哑巴的村民,只能自己问:“这些餐具没法带走,我刚刚用开水烫过,你看?”

    新团长人不胖,但脸上肉多,看起来很和善,笑呵呵说:“给我吧,省得买。”

    “那我放回去?”叶烦问。

    新团长帮她把锅安回去,又把锅碗瓢盆搬屋里。新团长看看干净的桌椅板凳,又看看干净的地面和墙壁,心说他家这辈子没这么干净过。

    “什么时候出发?”新团长问:“我叫人送你们到码头?”

    叶烦:“我爱人回来就走。”

    新团长总感觉少一个人,闻言恍然大悟:“耿团长呢?”

    “大宝要跟同学道别,耿致晔怕他玩忘了,亲自陪他走一趟。”叶烦说起这事就无语,“前几天挨个道别了,今天又去,也不知道他怎么这么多事。”

    新团长笑道:“大宝在这边好几年,难免不舍。”听到有人问“叶会计呢?”新团长估计来送她的,就提醒叶烦出去看看。

    叶烦到院里,苏远航和苏多福也到了,他俩一个买叶烦家的风扇,一个买叶烦的自行车,钱给过了。叶烦早把自行车和风扇收拾好,叫俩人直接拿走。

    苏多福问新团长:“我们先送叶会计到码头,回头再来拿?”

    新团长笑着表示下午来拿也无妨。

    等耿致晔拽着大宝回来,村民们就帮叶烦拎东西,反而叶烦本人两手空空,身上只有一个装吃喝的挎包。

    大宝眼眶红红的,叶烦拉住他的手:“有离别才有相聚啊。”

    “首都那么远,什么时候才能相聚啊?”大宝今早才想到这点,以为以后见不着了,又去见朋友最后一面。

    叶烦:“以后岛上有了招待所,妈妈年年寒暑假带你们过来住几天?”

    大宝眼中一亮,就找山西行政村书记。书记也来了,可以说跟叶烦打过几次交道的村民都来了。书记察觉到大宝看他,说:“过两年攒了钱就盖招待所。”

    叶烦:“也可以叫你好朋友好好学习,跟你考同一所大学。”

    大宝又找他同学。他同学往父母长辈身后躲。大宝松开妈妈跑过去,揪住最好的朋友:“躲什么啊?我妈妈说的话你听见了吗?”

    “你学习那么好,你能考上的学校我肯定够不着。”

    大宝:“你不能好好学啊?我晚上八点睡觉,你九点再睡。我早上六点起,你五点起,比我多学几个小时不就行了。”

    “是我懒吗?是我笨好不好。”

    大宝:“我又没嫌你笨!”

    “你不嫌我笨,我就聪明了啊?”

    大宝语塞。

    叶烦走过来:“大宝,有什么话以后信上说。也可以把资料寄给同学。”

    大宝的好朋友满脸惊恐,大宝的学习资料他看得懂吗?叶会计真看得起他!

    大宝点头:“妈妈的办法好。”拍拍同学的肩膀,“就这么定了。我到首都就给你写信。”

    他好朋友忍不住说:“耿大宝,到首都交了新朋友就忘了我吧。”

    少年的妈朝他脑袋上一巴掌:“没出息!”

    “没出息也是你生的啊。”少年往前跑,离他妈远远的,放心大吼,“我都没嫌你没有叶会计厉害,你也好意思嫌弃我!”

    少年的妈皱眉:“跟谁学的?以前也不这样。”

    大宝立刻说:“不是我!廖大弟!大弟跟苗苗姐学的。”

    可惜廖大弟搬走了。

    叶烦在首都参加高考那几天,正好廖大弟初中毕业,小妹小学毕业,廖苗苗放假在家,庄秋月就叫儿女帮她收拾。

    临走那天庄秋月跟叶烦一家道别,于文桃说叶烦回首都接耿卉卉去了,因为耿卉卉一直想过来玩几天,今年不来以后没机会了。

    廖苗苗去年寒假去叶烦家玩看出她备考,但苗苗谁也没说。庄秋月想不到叶烦这个时候回去做什么,便对于文桃的话深信不疑。

    庄秋月一家和万思芹一家同一天出发,也是同一班车,因为目的地都是申城。

    叶烦回来前一天,刘桂花才搬完——从岛上搬到城里离得近,除了没法运的床和衣柜,她什么鸡零狗碎的东西都带上。

    因为都走了,没法对峙,大宝才敢这么说。

    大宝同学的妈妈觉着大宝是个好孩子,对他也深信不疑,就埋怨庄秋月不会教孩子。

    于文桃帮腔:“她家小妹都比她懂事。”

    几年过去,离家属区近的渔民都知道廖苗苗那年进医院是因为自杀。叶烦和刘桂花没帮庄秋月藏着掖着,大家也知道庄秋月改女儿的志愿,四年制农大没上上了三年制师范。

    其他村民一看叶烦没阻止她婆婆,就放心大胆地说出对庄秋月的不满。

    要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庄秋月嘴巴会说,待人客气,细想想谁也没吃过她家一个糖。

    像万思芹不怎么跟人打交道,也没人抱怨她把东西看得宝贵。刘桂花同样热情好客,渔民遇到刘桂花从城里回来,刘桂花就抓一把糖给人家,哪怕心疼的滴血也不叫人看出分毫。

    庄秋月嘴上说去我家吃,然而真去她家,除了小山和小草,大宝和二宝,别人没吃过她的东西。

    庄秋月给大宝糖果,也是大宝用奶糖换的。二宝拿两个小面包,自己吃一半,剩下一个半给廖家仨孩子。

    二宝是一点也不知道东西珍贵。

    大宝和二宝没抱怨过庄秋月小气鬼,叶烦这些年一直以为庄秋月除了对孩子该管的管不该管的瞎管以外,真以为她其他方面都不错。

    叶烦听着众人“讨伐”庄秋月,不知不觉到码头,她停下用眼神询问耿致晔,这些事你知道吗。

    耿致晔摇摇头,往客船里面放东西。

    叶烦见苏多福上来:“你别上来了。”

    “我送你们到车站。”苏多福笑着说,“这么多东西走到公交站牌多累啊。”

    苏远航点着头说:“我也送你们到车站。叶会计,就别跟我们客气了。”

    山西村村民正想问这么多东西怎么拿到火车站,听到二人的话,立刻说:“叶会计,叫他俩送你。不是你出主意搞食品厂,多福哪有机会当厂长。要不是远航自己有工资,哪敢在家闲几个月备考。”

    苏多福和苏远航连连点头。

    送耿致晔到码头的新团长心说,原来村民这么客气不是因为耿致晔是军官,也不是因为叶烦是将军的女儿啊。

    叶烦笑着说:“那我听你们的。”

    山西的书记很高兴:“听我们的就对了。叶会计,等你回来,一定叫你住上我们自己修的招待所。”

    村民补充:“给你留几间,什么时候来什么时候住。”

    苏多福:“瞧你们一个个小气的,以后赚了钱,给叶会计修个小院。”

    为了以后赚大钱,大家都夸苏多福的主意好。

    新团长看到这么和谐的一幕顿时感到压力很大,他这个横山岛守岛长官不易当啊。

    甭管容不容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

    客船朝对岸驶去,叶烦一家走了。

    因为叶烦搞食品厂,还完外债,有了存款,生病也敢去卫生院买药的村民眼眶通红。耿大宝的好朋友,同桌,同学,终于意识到以后很难再见,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大宝很兴奋:“妈妈,今年放寒假能来吗?”

    叶烦:“说起假期,妈妈正想问问你要不要留级。”

    “又留级?”大宝很不高兴。

    耿致勤:“首都课本跟这边不一样。”

    大宝震惊:“不是全国统一啊?”

    苏远航摇摇头:“小学课本也不是。你到首都要补的多呢。”

    二宝赶忙问:“我呢?”

    叶烦:“你到秋才上四年级,几本书有什么好补的。”

    二宝被妈妈挤兑一通很不高兴,挤到奶奶怀里:“我们不理她。”

    于文桃要不是担心她气哭,真想说,人家不理你。于文桃问:“卉卉,你买的螃蟹拿来了吗?”

    苏多福:“拿了。在我这里。喜欢吃到冬天我再叫人给你们捎几箱。”

    于文桃不敢擅自做主,不由得朝叶烦看去。叶烦对苏多福说:“到时候我叫送货员给你捎个信。”

    苏远航一直想问但没找到机会:“叶会计,考的怎么样?”

    叶烦:“问题不大!”

    叶烦参加高考这事苏多福也知道,闻言惊呼:“京大?!不愧是叶会计!我就觉着咱们岛上要是有谁能上京大,那个人非你莫属!”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舒服呢。叶烦忍俊不禁,“可惜专业,说不好吧,是个万金油,毕业后分配文科类职位哪个都行。要说好,不是我喜欢的专业。”

    苏远航:“又不是只能学一个专业。到大学里头仔细了解了解,有喜欢的再学一门也不迟。”

    苏多福不禁问:“还可以选啊?”

    苏远航点头。

    苏多福:“要是两个都学得不错,是不是分配的时候也比别人多几个选择?”

    “理论上是这样。”苏远航道。

    苏多福若有所思道:“看来还是得让我女儿上大学。第一年没考上就再读一年,第三年还没考上,就叫她回来开船。”

    苏远航无语又想笑:“你闺女多笨?上过高中还要考三次?”

    耿致勤和耿卉卉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点头。

    苏多福心说,她不如你们会读书啊。可是仔细想想,英语不行,数学不会,可以死记硬背啊。他闺女又不傻,一遍背不会就背两遍,两遍不行就抄写,把课本吃透吃烂,考不上重点大学,还能考不上普通大学冷门专业吗。

    这么一想,苏多福心里轻松多了。

    有他俩帮忙,耿致晔力气不小,叶烦和耿致勤以及于文桃都能拿东西,耿卉卉一个人能看住大宝和二宝,也能拎着小东西,所以一行人没怎么耽误就到火车站。

    苏多福和苏远航走后,于文桃忍不住跟耿致勤说:“岛上的人都挺好的。”

    耿致勤:“因为嫂子能带他们赚钱。以前也掐的厉害。”

    大宝点头:“经常为了一点水一点菜打架。我同学说的。”

    于文桃很意外:“这么彪啊?”

    叶烦把东西放好,到于文桃对面坐下,“岛上比陆地民风彪悍。村里七八十岁的老人跟海盗打过。”

    “海盗?”于文桃感觉很陌生,只在电影里和剧本里看过。

    叶烦点头:“我说的是海盗。不过都是外国军队和商人假扮的。谁让我们以前地大物博还有钱,偏偏就没有枪呢。”

    大宝脱口道:“枪杆子里面出政权!”

    叶烦揪住他的小脸:“说错了。现在国家制度很好,政权稳固,不适合用这句。要说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

    大宝看他爸,是这样吗。

    耿致晔点头:“当我们强大了,四海之内都是朋友。要是我们还跟以前一样软弱,四周就是敌人。”

    大宝好像知道以后考大学学什么。不过想到他妈说以前很多专业现在还没开,因为缺老师也缺设备,就决定听妈妈的话重读初一,多给国家一年时间准备。

    大宝靠妈妈身上,看到面前的水桶,“卉卉姐,你好像逃难的。”

    “回到家你别吃!”耿卉卉打开扣在水桶上的瓷盆,看到水桶里还坐着一个盆,盆里有几条海鱼,“奶奶,这些鱼不会捂臭吧?”

    于文桃:“我抹了很多盐不会的。”

    耿致勤问:“回去怎么吃啊?”

    于文桃:“温水把盐洗掉,红烧鱼多放菜不放盐,再放点粉条把汤水吸走,鱼就不咸了。再说了,咸鱼好吃。”

    耿致勤觉着她妈不如她嫂子会吃,就问叶烦这样做行吗。

    叶烦:“不是有三条鱼?先试一条。”

    耿卉卉惊讶:“不给我姥?”

    叶烦要是不知道这孩子一开始就没打算给她姥,听到这话会觉着她不高兴。叶烦笑着说:“鱼不给她。一条鱼也不够你姥一大家子吃的。”

    耿卉卉点头:“我表兄弟姊妹都在,一条鱼我姥和我姥爷能吃到一个鱼头一个鱼尾都算他们孝顺!”

    叶烦失笑:“这一路上早着呢,你要不要找个地方睡一会?”

    于文桃:“靠我身上睡吧。”

    耿卉卉嫌热,发现过道另一边座位空着,就拉着耿致勤过去,一人霸占一排,看起来跟在自己家似的,一看列车员过来就立刻起身。耿致晔见状叫她俩安心睡,车停了有人上来他叫她们俩。

    有了耿致晔这句话,俩人踏实了,白天睡几个小时,夜里又睡几个小时,第二天下午下车的时候几乎没有疲惫。

    于文桃和大宝、二宝气色也不错。大宝窝在他爸怀里睡一夜,二宝坐在妈妈腿上睡一夜。

    叶烦和耿致晔看着老老小小拎着包往公交站牌跑相视苦笑。耿致晔拉着叶烦的手:“到家让她们洗衣做饭,我们补觉。”

    “家里有人打扫可以这样,要是二嫂没回去过,这么久没住人,我们有的忙呢。”

    耿致晔:“你歇着,我收拾。”

    叶烦笑着点头:“车来了,先上车吧。”

    上车没多久叶烦就靠着耿致晔睡着了,她潜意识知道在公交车上不用担心孩子跑丢或被拐走,放松下来就撑不住。

    耿致勤和耿卉卉在耿致晔前面小声聊天,大宝和二宝在他俩身后指着首都建筑热聊,跟几百只蝇子在耿致晔耳边嗡嗡响,耿致晔心烦:“回家再说。”

    大宝想说,我又没大声喧哗,可他朝前面一看——妈妈睡着了,他不禁嘀咕:“不可以好好说话吗。”

    耿致晔回头瞪他,大宝吓得捂住嘴巴,小声说:“你可以告诉我妈妈睡着了啊。我又不是不懂事。”

    耿致晔:“你猜你妈为什么这么困?”

    大宝:“妈妈夜里没睡?妈妈在火车上睡不着吗?”

    “你猜我昨天夜里为什么不睡?”

    大宝摇头。

    “因为我睡着手松开,你小子会掉地上!”耿致晔没好气道。

    大宝扭头看二宝,妈妈为了照顾你啊。

    二宝抿着嘴摇摇头,不要说话啦。

    一路无话,大宝憋坏了,下了车就拎着自己的包往家跑,到门口想开锁,轻轻一碰门开了,大宝惊得朝身后喊:“爸爸,奶奶家招贼了。”

    于文桃吓得拎着大包小包跟逃难似的飞奔过来,到门口正好碰到耿犇犇从屋里跑出来,六只眼睛互看一下,意识到闹个乌龙。耿犇犇后知后觉:“奶奶?你回来了?只有你和大宝啊?”

    耿卉卉跑过来:“还有我们。大宝,以后看清楚再喊人!”

    大宝理亏,弱弱地说:“我又不知道犇犇哥在家。”

    耿犇犇一开始没想过来奶奶家,上周末他妈休息到姥姥家,说算着时间该回来了,她过来把屋里收拾收拾。

    耿犇犇跟他妈回到奶奶家发现奶奶家没人也有没人的好处,几毛钱在路边买一个大西瓜,一切两半,上午吃一半,下午吃一半,奶奶家还有风扇,在地上铺席从上午睡到下午也没人烦他。

    耿犇犇就对他姥姥说,在家等姐姐和小婶,顺便留意姐姐的通知书——耿卉卉的志愿写的是耿家老宅地址。

    关乎通知书,耿犇犇的姥姥不能拒绝,就给他带点吃的,让他中午用电饭锅热一下,然后送他上公交车。

    耿犇犇今年十四岁,很多事都能自己做,他嫌电饭锅热饭慢就把炉子点着。耿犇犇把两扇大门打开,就问奶奶要不要喝水,他烧水了。

    到堂屋把地上的席收起来,指着角落里的大西瓜:“我买的,奶奶,吃不吃?”

    耿卉卉看到地上还有个搪瓷缸子,缸子里装的好像是汽水:“小日子挺潇洒啊。”

    “那当——”耿犇犇看到他叔和他婶进来,顿时不敢贫嘴,出去接下他婶拎的东西,看到他叔手里的桶,“怎么还拿桶和盆?又不值钱。”

    耿卉卉跑过去拿掉盖着桶的瓷盆,耿犇犇睁大眼睛,想说什么又咽回去,回屋抓一把他仍在桌上的零钱,“姐,我去姥姥家拿衣服,告诉姥姥今晚不回去了。”

    耿致晔:“站住!”

    耿犇犇想哭:“小叔,我——”

    “给你姥拿点。”耿致晔把坐在桶里的盆拿出来,叫耿卉卉找个小篮子。耿致晔挑还动的螃蟹放进去。

    耿犇犇蹲在一旁默念,到“十二”他就喊停,“我姥姥家这么多人正好。”

    村民在池塘水沟里养的河蟹不如海蟹大,十二个都不能铺满钢筋锅里蒸馒头的箅子,耿致晔又加六个,耿犇犇拎起篮子:“够了!”

    耿致晔叫耿卉卉陪他一起去。

    由于耿犇犇在家给各个房间通风,叶烦洗洗脸擦擦脖子就回屋继续睡,这一觉到七点多,螃蟹和米饭蒸熟,红烧鱼炖菜做好。

    翌日,叶烦和耿致晔领着大宝和二宝去叶家。

    叶烦打开冰箱拿喝的,看到螃蟹:“没吃啊?”

    陶春兰:“吃一半,留一半晚上吃。我给你哥和你嫂子打电话了。他们晚上回来吃饭。”

    “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叶烦不禁说,“您喜欢吃我回头去乡下看看。”

    陈小慧说:“乡下没有。乡下有的话菜市场的河蟹不可能跟鱼一个价。”

    “乡下人不一定知道河蟹能卖钱。”叶烦说着眼前一亮,“我婆婆该回娘家看看了,回头送她过去顺便问问。”

    陈小慧一听顺路不费事,就跳过此事,问:“收到通知书了吗?”

    叶烦摇头。

    陈小慧忍不住说:“会不会滑档?你第一次参加高考就不该填京大。”

    陶春兰点头:“你要工作要照顾大宝二宝,哪有时间复习啊。你还填热门专业。你的心真大!是不是你婆婆的主意?”

    陈小慧:“还用说啊。她一直看我不顺眼,我比小勤考得好,她心里不痛快,肯定叫叶烦报京大!”

    耿致晔想说什么又不想跟她搭腔,干脆当没听见。

    午饭后,四五点钟,耿致晔说衣服没洗,屋里还没收拾,就叫叶烦和俩孩子回去。

    到耿家胡同里,耿致晔就说:“你妈要变成陈小慧二号!”

    “妈关心则乱。”叶烦上午没有反驳她妈和陈小慧的话,收到通知书再解释也不迟。

    三天后,邮递员出现在胡同里,到耿家门口就喊:“于婶!”

    邻居听到邮递员的声音出来问有没有他们家的信,邮递员说:“你等会儿!”

    “你于婶的信当紧啊?”

    邮递员翻出两个录取通知书,邻居先疑惑,接着意识到什么跑过来,扯开嗓子喊:“于文桃,快出来!”

    其他邻居听到这动静很好奇,出来问出什么事了,邻居大声说:“烦烦和卉卉考上大学了!”

    叶烦和耿卉卉参加高考能瞒住离耿家几里路的陶春兰,没法瞒邻居——邻居遛弯买菜上班都有可能从考场经过,很难不被他们看见。

    叶烦和耿卉卉出来,邻居就催她俩赶紧打开。一看是京大,邻居也顾不上自己的信,问耿犇犇,“家里有鞭炮吗?”

    耿犇犇被问糊涂了,邻居以为没有,叫自家儿子把过年剩的鞭炮拿出来。

    其他邻居也去家里拿鞭炮,噼里啪啦放许久,然后街坊四邻都知道耿家出了俩大学生,叶烦烦考的还是京大。

    左邻右舍大人小孩都挤在耿家门口,问叶烦怎么考的,也不嫌三伏天晒得慌。

    叶烦懵了,耿致晔纳闷,怎么比他考上军校时阵仗大,难道这就是全国最高学府的待遇吗。

    耿致晔说:“进屋说?外面挺热的。”

    邻居看到叶烦脸通红,叫她进去,耿卉卉被挤到一旁。耿卉卉看着手里的通知书不香了,跟她小姑抱怨:“早知道就写姥姥家地址。”

    耿致勤拿过通知书:“两年前咱们这一片出了几个大学生,就算没你小婶,你的通知书也不稀罕。再说了,你小婶是外人啊?她的学校补贴多,还能亏着你?”

    “对啊。小婶手松,今天赚了钱都不舍得放到明天。”耿卉卉很高兴。

    等邻居终于走了,耿卉卉问:“小婶,买肉去?”

    叶烦:“城里的猪肉需要票。”

    耿卉卉忘了:“可是鱼也没岛上的新鲜啊。”

    “我明天去我妈家,后天送你奶奶回村住几天,到时候你和你小姑跟我一起去。我们去乡下买。”叶烦问耿致晔,“你什么时候开学?”

    耿致晔:“八月二十几去学校。不过我好像忘了告诉我丈母娘这次不是回来休假?”

    两口子仔细想想,早几天去叶家叶烦确实没说。陶春兰可能以为他休假也没问。

    大宝和二宝见他爸他妈脸色不对劲,第二天要在家陪奶奶,其实不想跟爸爸妈妈到叶家挨骂。

    第二天也是巧了,正好周末,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叶紧在家,李明月也在家。耿致晔就叫叶烦先把通知书拿出来,让丈母娘一家高兴高兴。

    陈小慧听到叶烦考上京大,脑袋发蒙,然而没人注意到她神色不对。叶烦被哥嫂围住,陶春兰的注意力在通知书上面,耿致晔琢磨待会儿怎么坦白。

    没人理靓靓,靓靓找小姑,陈小慧回过神,拉着靓靓的小手跟她玩儿,其实低头掩饰自己的不自在,问:“哪个专业啊?”

    叶烦:“就是普通专业,汉语言文学。”

    京大的王牌专业之一,老师全是建国前后的名家名人,可不普通啊。陈小慧心累,比不了,真比不了啊。

    陈小慧不敢抬头,怕自己笑比哭还难看:“比我的专业吃香。”

    陶春兰忍不住说:“终于承认你的专业不吃香?不过也比考古吃香。幸好没上考古专业。毕业后你不想进机关,还可以当历史老师。”

    这话陶春兰以前说过,陈小慧嫌她不懂自己的抱负理想没理她,现在听到这话就觉着陶春兰嫌她不如叶烦懂事。

    可是叶烦的学校比她好,叶烦比她聪明,跟这些比,就是真嫌弃她不懂事又算得了什么啊。

    陈小慧心里不舒坦,又不怕叶烦看出来:“你那么爱做生意,我以为你不可能报这种专业。”

    叶烦:“京大没开经济学。以前有,断了十多年,这十多年又是计划经济,导致经济学老师都快把以前懂的知识还给学校。”

    说起专业,耿致晔早就想吐糟:“她还想报法学呢。叶烦烦,打算继续钻法律法规漏洞啊?幸好没开!”

    第75章 买房

    叶家人都没想到叶烦工作带孩子还能考上京大, 所以亲眼看到通知书的时候都是又惊又喜,就没人在意耿致晔上次过来忘记说他到国防大学进修两年。

    陶春兰要给叶烦加餐, 可是菜市场的肉限购。叶紧和李明月便骑车去买烤鸭和烧鸡,半道上经过菜市场,又买一个大西瓜。

    午饭后,耿致晔说不放心大宝和二宝,陶春兰不得不放女儿女婿回去。

    路上,叶烦问耿致晔:“我们买房吧?”

    耿致晔:“于姨说什么了?”

    “跟她无关。京大附近有高中有小学,我们搬过去,于姨送二宝, 大宝可以跟犇犇一个学校。”叶烦算一下,“不需要很大, 三间正房,中间当客厅, 于姨住一间, 我们一间, 东西厢房一间做厨房, 一间改成大宝的卧室, 一间改成二宝的卧室。小勤和卉卉周末回去跟二宝一个房间, 犇犇嫌他姥姥家人多也可以跟大宝睡一间。四合院南边也有屋子,正好放杂物。”

    耿卉卉和耿犇犇是爷爷奶奶带大的,他们更喜欢耿家, 到姥姥家有点像客人的感觉不自在。

    耿致晔:“我们有那么多钱吗?”

    “东城西城的房子贵,那边便宜, 老师多, 单位分房,导致民房不好出手, 也不如这边繁华,我算过,六七千块钱能拿下。”叶烦又认真想想,“房子维护的很好,家具齐全,还是好木料,最多一万。你这些年的工资我没动,用不完。”

    耿致晔道:“那就买吧。大宝和二宝在这边上学,你去京大住校,经常十天半月见不着你,于姨管不住他俩,很容易变歪。”

    “那你和犇犇带着大宝二宝先看看地段?有人问你就说知青返乡没房子住,听说附近有人卖房,可是胡同七绕八拐,你好像迷路了,然后反问谁家卖房。”

    耿致晔差点没把住把头:“连应对的理由都找好了?可真能沉住气!你干嘛去?”

    “送你后妈回娘家。”

    耿致晔摇头:“叶烦烦,你觉着我信吗?我不是你妈——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计划,计划,不一定能实现。”叶烦掐他的腰,“好好骑车!”

    耿致晔无奈地叹了口气:“可以不管你又想干嘛,但有个前提,别把自己搞进去。”

    “我又不傻。”叶烦失笑,“去商店,给你们买几个遮阳帽。”

    嘴上说几个,叶烦买了八个,一家老小一人一个。

    大宝和二宝拿到遮阳帽就叫耿犇犇出去买冰棒。

    耿卉卉原本嫌热,有了帽檐很大的遮阳帽,蹦蹦跳跳跟他仨一起去。于文桃说:“大学生了,还跟小学生一样。”

    耿致勤:“大学生就要稳重啊?妈,你年龄大了就要像个老人一样吗?”

    于文桃想说她不老,可是她领几年退休金了啊。

    叶烦:“要不要跟小勤去商店买点东西?我们明儿从这里坐车直接去客运站?”

    于文桃问:“真去啊?”

    “你跟我住半年,不叫你兄弟看看你黑了瘦了吗?”叶烦问。

    于文桃想说他们了解你,你不至于虐待我。可是兄弟姊妹一直很担心她,于文桃起身戴上遮阳帽:“我去供销社看看。”

    叶烦给耿致勤使个眼色,等于文桃回房间拿钱,叶烦小声说:“你问问主任三蹦子租不租,租一次多少钱,租一个月多少钱。”

    耿致勤:“什么时候租?”

    叶烦:“早上供销社拉菜拉货吧?那我们下午四点用,八点之前还回去。”

    耿致晔挑眉,叶烦烦想摆地摊不成?

    叶烦是这么计划的。

    翌日上午,耿致晔在家带孩子,叶烦和耿致勤陪于文桃到于家村,于文桃去她兄弟家,耿致勤带着叶烦在村里闲逛。

    村里逛一圈,俩人就下地,看看河里有没有水,地里庄稼长势如何。

    不久前于家村包产到户,老百姓有了自己的地都很爱惜,地头上都不舍得空着,叶烦根据于文桃娘家人口算一下,地头上种的菜吃不完啊。

    于文桃跟弟媳妇嫂子在屋里聊天,于家男人就在外面抽卷烟,于家男人看到叶烦回来立刻把烟熄灭,担心熏到叶大小姐。

    耿致勤的小舅还叫他小女儿回屋搬凳子。

    叶烦等凳子搬过来,就坐到几个便宜舅舅对面,问:“家里的菜够吃吗?”

    耿致勤的几个舅舅以为叶烦跟他们聊家常,指着爬满整面墙的豆角子说:“吃不完!”

    叶烦笑道:“我看河里有水,有鱼有螃蟹吗?”

    耿致勤大舅:“鱼刺多,螃蟹没什么肉,都没人吃。你问——你想吃啊?”说着话就起来,“那我去借——”

    “等一下!”叶烦叫住他,“回头你问问村长能不能抓河里的鱼拿去卖。只抓大鱼,还有河道两边淤泥里的螃蟹。村长说那是大家的,吃可以不能卖,就算了。”

    于小舅:“你又回供销社上班了?”

    于文桃这个时候从院里出来,说叶烦考上京大。那语气跟自己考上一样。

    于家众人脑袋懵了。

    许久,他们才回过神,想笑又想夸叶烦,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于文桃嫌她兄弟们没出息。她刚才在院里也听到叶烦的话,就叫她大哥找村长问问。

    村长确实说河是大家的,他不能做主。可是又希望于家的生意能成,以后大家跟着于家人进城卖菜,就说下午给他答复。

    于大舅走后,村长叫他儿子找小队长,再把村里说话有用的长辈叫过来。众人想到“包产到户”是于文桃的兄弟们撺掇的,村里真把地分了,镇政府也没人来阻止,就觉着这次也可以听于文桃兄弟的。

    当天夜里,于文桃的兄弟们睡到自然醒就起来抓螃蟹。

    觉少睡不着的老人提着煤油灯跟过去帮忙。

    上午,于家小辈下大网抓鱼。午饭后,于文桃的弟媳妇和嫂子摘豆角薅菜,整理出四大筐。

    四点半,叶烦骑着三蹦子过来称菜称鱼称螃蟹,然后全拉走。

    叶烦没去供销社,也没去菜市场,而是把车放在一个不起眼又有很多老年人的胡同口。耿致勤和耿卉卉早就等在那里。

    这个地方是叶烦上午特意找的。

    大概三个女同志没什么危险,在胡同阴凉处乘凉的大爷大妈都敢上前询问价格。

    叶烦和耿致勤以及耿卉卉都不像穷人,也没法说自家没钱,就说帮乡下穷亲戚卖——村里今年包产到户,他们分到一段河头,在河头上种菜,拉网养鱼和螃蟹。

    大妈们都是人精,在自己地盘上也没什么顾虑,直接问:“闺女,这些东西全卖了,你能赚多少?”

    叶烦:“去掉租车钱,三成!”

    “那不多啊。”

    叶烦:“亲戚辛苦种的,我家又不缺钱,要人家这个钱干嘛啊。”

    “在哪儿工作啊?今儿可不是周末。”言外之意没工作还敢说自己有钱,糊弄老太太玩儿呢。

    耿卉卉嘴巴快:“我婶是京大学生。”

    “京大”的学生可比菜稀罕,在远处看热闹的大爷大妈都过来询问叶烦几岁,结没结婚,想找个啥样的对象。后来知道耿致勤和耿卉卉也是大学生,三人还是一家人,大爷大妈都忍不住伸出大拇指。

    可能觉着买叶烦的菜孩子吃着聪明,都叫叶烦给他们称一点。退休金高的就买鱼买螃蟹买菜,退休金少的就买茄子豆角子。

    六点半菜就卖光了。

    迟了一步的大妈问叶烦:“闺女,明儿还来不?”

    “明天有菜有瓜,不一定有鱼。”叶烦道。

    大妈:“还是今儿这个点?”

    叶烦点头,大妈很满意,遇到街坊四邻就说那个大学生明儿还来,咱们别去菜市场,菜不新鲜,不许咱们挑拣,卖菜的职工还跟大爷似的,比大学生还架子大。

    叶烦把车还给供销社,供销社新来的主任问:“在哪儿卖的?这么快啊。”

    “不是这附近,不会抢供销社生意。”叶烦始终没说在哪儿摆摊。

    供销社新主任也会做人,就没继续问:“可以直接进村收菜?”

    “都改革开放了,怎么不行啊。”叶烦防着上面来人问起此事,主任推到她身上就没有直接回答,“您再仔细研究研究改革开放政策。”

    主任好气又好笑,叶会计真是个泥鳅,嘴里没一句实在话。“什么都能卖?”

    叶烦:“自己生产的可以。法律不许卖的不行。你检查一下车子。”

    主任还在琢磨前两句话,随便看一眼车胎好好的就抬抬手放她离开。

    叶烦跟大爷大妈说“三成”是指给于家人三成,因为叶烦要留够车胎坏了换胎钱。

    到家叶烦把本钱拿出来,又把于家的三成拿出来,自己五成拿出来,剩下的给小姑子,叫她跟耿卉卉平分。

    耿犇犇看到姐姐手里一把钱也要帮他婶卖菜。叶烦说:“看着多,其实都是零钱,没多少。”

    “那也是钱啊。”耿犇犇道。

    耿致晔板着脸:“你给我在家写作业。以后考上大学就叫你婶带你卖菜。考不上大学自己想办法赚钱养活自己!”

    耿犇犇算算账:“考上大学啥都有?”

    耿致晔点头。

    耿犇犇:“明天开始我——好好写作业!”

    叶烦看向她的两个宝,你们呢?

    大宝和二宝也保证好好写作业,叶烦给他们三个一人五毛钱零花钱。大宝拿到钱就要买冰棒,叶烦叫住他,“明天中午再买!”

    大宝可不敢跟妈妈犟,否则明天会被爸爸关屋里,还有可能失去零花钱。

    翌日下午,太阳不是那么毒辣,叶烦骑车去供销社,检查一下三蹦子,加了油就下乡。

    四点多到于家村,于家几个兄弟都把鱼和螃蟹准备好了。

    叶烦问:“这次的鱼和螃蟹也是你们家的?”

    于家人称不上多厚道,但也不占人便宜,于小舅说:“算我们全村的。赚了钱归村里,过些天割豆子用这个钱买镰刀,一家分一把。”

    叶烦道:“那就按收购站的价格?”

    不用亲自送过去,也不用被收购站挑三拣四,就算这个价有点低,于家村村民也没意见。

    叶烦见大家都点头:“往后鱼和螃蟹可以少点,城里舍得天天买鱼和螃蟹的不多。”

    于小舅笑着说:“河里也没有那么多大鱼能让我们天天抓。”

    叶烦:“那先称鱼和螃蟹。我看看菜怎么样。”

    耿致勤的大舅妈说菜有点少。叶烦让大舅妈挑一下,只要又长又细又嫩的豆角和形状好看的嫩茄子辣椒。这么一挑两筐变一筐半。叶烦就说先放着,她去屋里喝点水。

    大舅妈立刻带她去屋里,还说有从地头上摘的瓜。

    叶烦进去先把昨天的菜钱给她,“说好的赚了钱分你们三成。这是赚的。”

    大舅妈不愿意要赚的钱,说给大宝和二宝买冰棒吃。叶烦塞给她:“菜太少,你找亲戚摘两筐半凑够四筐。种类可以多一点。明天也按照收购站的价格收,卖菜的钱还给您和几个舅舅三成。那些品相不好的,自己吃不完的话也装起来,我带走送给买的多的人。”

    其实昨晚和今早都有人问大舅妈叶烦还来不来。碍于耿致晔不是于家亲外甥,大舅妈不敢命令外甥和外甥媳妇过来,就说她也不知道,看叶烦心情吧。

    闻言可以跟亲戚邻居有个交代,还能带她们赚钱,大舅妈特高兴,说:“烦烦,你歇一会儿,我去问问。”

    叶烦开车又不累,外面也凉爽,就跟她出去。

    在外面的村民一听还要菜,就叫于家大舅妈去他们家摘。

    最后叶烦拉走四筐菜,半框歪瓜裂枣,两水桶各种河鱼和一桶用草绳绑好的螃蟹。

    到了昨天摆摊的地方大爷大妈过来,小孩子也围上来看热闹,叶烦把大舅妈给的歪瓜果给小孩。

    又买螃蟹又买鱼又买菜的大爷大妈们得了一把小葱,或者一把农家人吃够的苋菜,或者木耳菜、小茴香。

    大爷大妈们愈发喜欢叶烦,菜送回家碰到邻居就提醒邻居快去买。

    叶烦收摊的时候一个大妈拉着叶烦小声问:“农村有鸡蛋吧?”

    没料到这点,叶烦愣了一下才回答:“我得问问。鸡蛋和鸭蛋好卖,他们去农副产品收购站就卖了,不一定有。”

    “你问问。跟供销社一个价就行。大妈不叫你便宜点。”

    叶烦点头:“明天问问。”

    天气炎热,村里人担心蛋坏了不敢存蛋,十几家才凑够一百个。叶烦开车很小心,所以这次快六点才到摆摊地。

    大爷大妈们之间消息灵通,说叶烦这么晚过来肯定买到鸡蛋了。

    叶烦把篮子里的鸡蛋拎下来,大妈挤过来。叶烦赶紧提醒:“农村家养的鸡蛋有大有小,不安个卖,我们论斤称,都是这两天下的蛋。”

    鸡蛋什么形状的都有,大妈们打眼一瞧就知道不仅仅是几只母鸡下的蛋,所以相信叶烦的话。可是他们依然往前挤,因为新鲜不限购,有人就要五斤。

    要五斤的人话音落下就被大爷大妈合力挤到一边,让叶烦称一斤,然后小心放她们带来的篮子里面。

    夏季农村的菜吃不完,真吃不完,喂猪猪不长膘,青菜也没法晒干过冬,所以都给叶烦。叶烦也不吝啬,买鸡蛋的大爷大妈也得了一把苋菜或者木耳菜。

    大爷大妈们很高兴。

    耿致勤和耿卉卉也很高兴,每天都能分到一成,所以俩人也特积极,回到家什么活都不叫叶烦干。

    晚上,耿致晔问:“叶烦烦,累不累?”

    “说实话?不累。去村里于家几个舅舅舅妈称菜搬菜,到了摆摊的地方小勤和卉卉帮忙。要说累,跟大爷大妈们聊天累。”叶烦全身上下只有嘴巴累,“房子看好了吗?”

    耿致晔点头:“三处。没想到真有人卖祖宅。”

    “陈小慧说她同学的亲戚要卖房出国,我就料到今年想跑的人更多。”

    耿致晔:“如果你有机会你出去吗?”

    “出去玩儿?”

    耿致晔:“定居!”

    叶烦嗤笑道:“我在首都可以横着走,出去给人当孙子?脑子有坑啊。”白了一眼耿致晔。

    大宝和二宝咯咯笑。

    耿致晔问:“你俩怎么还不睡?”

    俩小孩趴在爸爸妈妈床上玩,耿致晔也不知道他俩玩什么。大宝坐起来说:“没到九点。”

    耿致晔抱起他扔侄子屋里,又回来抓闺女扔给耿卉卉。耿致晔关上门,躺在叶烦身边,“什么时候去看看?”

    “谈价格了?”

    耿致晔:“按照你那次说的价格谈的,他们嫌少,说建国前要多少多少钱之类的,我懒得跟他们掰扯。建国前常凯申当政钱是钱?冥币都比他印的钱值钱!”

    上面提出改革开放不到两年,经济特区也不在首都,有铁饭碗的人都等着分房,社会闲散人员没钱,叶烦暂时不担心房价飙升:“明天上午先看看,家具值钱多几百块钱就拿下,多几千就算了。带上资料和存折,谈好就过户。”

    “这么急?”

    叶烦:“你装修啊。过了二十号你去学校报到,万一直接留在学校,我装修啊?”

    耿致晔气笑了:“真会打算啊叶烦烦。”

    “我家是不是你家?”

    耿致晔搂住她:“我装修行了吧。”

    “睡觉!”叶烦示意他关灯。

    耿致晔一人带仨孩子,还要看房,累得午觉都比平时多睡半小时,因此没心情闹她。

    一夜无话。

    上午,耿致勤和耿卉卉洗衣服,叶烦叫犇犇盯着大宝和二宝,她跟耿致晔去看房。

    于文桃等几个小的去门口玩,院里只剩耿致勤和耿卉卉,小声问:“赚了多少钱?”

    耿致勤给她一个白眼。于文桃朝她背上一下:“我又不要你的。”

    “没多少钱。茄子辣椒豆角便宜,鱼蟹和鸡蛋贵,可是菜多鱼和蛋少,螃蟹都快没了。”

    于文桃天天去菜市场知道菜价,她自己算算去掉油钱和租车费,“也没有多少钱啊。那你三嫂还干?”

    “我们又没工资,能赚一分是一分。”耿致勤说,“把你的退休金拿出来一半给我们?”

    于文桃起身去盯着孙子孙女别往大马路上跑。

    耿卉卉冲她奶奶的背影做个鬼脸:“老太太小气得很!”

    耿致勤点头:“特小气!你爷爷这些年的工资都在她手里。你小叔小婶说看房,她也不说给人家两千块应急。”

    “小叔小婶有钱吧?”

    耿致勤:“他们有钱更不会要她的钱,她说句客气话有什么啊?小心眼!不怪陶姨烦她。陶姨要是知道,不给你婶一两千,也会说电视机风扇冰箱她包了。”

    “说不定奶奶是这么打算的。”

    耿致勤摇头:“你等着吧。除非她羡慕人家有,你小婶家里没有,她说自己掏钱买。”

    “那也可以把这里的东西拉过去啊。”

    耿致勤恍然大悟:“我怎么忘了,咱们搬去那边,这边的东西就用不着了。你奶奶肯定说,烦烦,你买房我也没出钱,家里这些风扇、电饭锅都给你吧。”啧一声,“还得是我妈啊。”

    耿卉卉被她姑逗得咯咯笑,也就是亲闺女敢这么埋汰。

    再说耿致晔和叶烦,叶烦不想操心装修,耿致晔也不想操心,所以他先用公用电话给房主打个电话,带叶烦去家具齐全的那家。

    那家人在东城,比叶烦和耿致晔离得远,俩人坐公交车到地方又在门口等十来分钟,来了一位四十多岁中等身材的女同志。

    女同志到跟前打量一番叶烦,问耿致晔:“你爱人?你们两口子不像知青。”

    叶烦胡扯:“回城好几年了。”

    “知青买得起房啊?”女同志撇嘴。

    叶烦:“我爸妈的钱和他爸妈的钱。我家和他家老宅都给他哥和我哥了。”

    “难怪呢。”女同志推开门,院里荒草及膝,“十多年没人住。不过墙壁结实,房子不漏水,我经常叫我当家的来看看。”

    大概临时收拾过,门窗上没有灰尘,只是颜色旧了,看起来是暗红色。

    女同志先打开东厢房门,“这边房子比皇城根下的长一点,三间厢房和坐北朝南的正房中间有个胡同,厢房南头还有一间空地,以前我们就在空地上种菜种花。不过都是老黄历了。”

    叶烦进去发现两间厢房通的,正对房门的外间像招待朋友的客厅,靠东墙是罗汉床,床上有个方几,靠北墙放着一个书桌,书桌后面是书架,书桌和书架上都空无一物。

    外间和里间中间的墙其实是一个博古架,博古架中间是个圆形门,正对着圆形门靠南墙的是一张拔步床,西边窗下放着条几,以前可能是放花瓶摆件的,北墙是衣柜,床上和条几上都没东西,衣柜里肯定也空无一物。

    没等叶烦问,女同志越过圆形门打开衣柜,里面果然是空的。女同志说:“以前是我哥的房间。我哥跟我爹走之前把贵重物品都带走了。隔壁单间是我大姐的,里头跟这个卧室布局一样。”

    说是这样说,她还是打开房门叫叶烦看看。

    房主大姐闺房对面是厨房,房主打开厨房门,说:“锅被我拿走了。小物件都在,我婆家有,拿过去摔碎了也不值得。”打开橱柜,“餐具其实也算老物件,不过是清末的。”指着一些竹编,“也都是老物件。”

    叶烦:“隔壁两间也可以住人吗?”

    女同志关上橱柜,带她们去隔壁,“这里原本是我和我娘的房子。”

    叶烦奇怪她母亲怎么不住正房。

    这两间房跟对面公子房布局差不多,但家具明显没那边好,那边像红木,这边像榆木,室内小家具也多,有写字的书桌,还有梳妆台圆凳子等等。

    叶烦扫一眼,家具可以用,墙壁也没有渗水的痕迹,就要去正房看看。

    女同志打开正房,靠北墙是条几,条几下放方桌,方桌两边是椅子,跟公子房外间很像。

    叶烦走进去,客厅和东边房中间是木雕镂空墙,木墙东边便是卧房,靠东墙放着拔步床,南墙窗下是书桌和椅子,靠北墙放着衣柜。

    客厅和西边房中间也是博古架,靠南墙窗下是拔步床,靠北墙放着大方桌,还有板凳,像是吃饭的地方。西墙是柜子,像是放家中珍宝的柜子。

    女同志见叶烦盯着西墙柜子就把柜子打开,里面果然有很多东西。女房主一一拿出来,“这些花瓶瓷器是大清后期的,不值什么钱。笔筒是我哥我姐的,还有这些杂玉雕、砚台,跟我说都是好东西。真以为我没见过好东西。我父亲还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卖。家里的银勺子银碗字画玉佩都不舍得给我留一样,这些东西值钱的话他们不带走?你看这个笔筒,随便往哪里一塞就带走了,能占多少地方。”

    叶烦顺手接过笔筒看看。

    女同志:“雕工很好,可是哪能跟玉比。”

    叶烦心说,出自名家之手的竹雕比上好的玉贵,文物有时候贵不止贵的材料,还贵在人文历史。不过叶烦可不想点明这些,还给她便无声地笑笑。

    女同志以为叶烦不爱听她絮叨:“不说这些。看着给个价吧。我也不骗你,屋里的家具和我哥我姐房里的都是红木。我房里的不值钱,送你了。”

    叶烦:“你说个价。我开价你肯定骂我。”

    女同志问:“你觉着多少钱合适?”

    叶烦伸出两根手指。

    女同志惊呼:“八千?你知道光这些家具就值多少钱吗?”

    叶烦笑着点头:“听老一辈说过。可是东西有人买他值钱,卖不出去黄金也不值钱。就说六零年,一两黄金能换几斤米?现在又能换多少米?”

    女同志不禁叹气,因为叶烦说得有道理。

    “可是我等着用钱啊。”

    叶烦:“儿子娶媳妇?”

    女同志点头。

    叶烦不禁问:“娶媳妇你还卖房?”

    “我婆家有房,比这边宽敞。公婆不在了,我妯娌要出国,说给他们一家六千块钱,房子归我。”

    叶烦问:“房产谁的名?”

    “我当家的名,公婆叫我们两家住,不给钱她不走,我也不能撵人啊。”

    叶烦:“叫你儿子和儿媳妇先领证住单位宿舍啊。你不打算出去,他们一家熬不过你,你沉得住气的话,三千块钱能把人打发。对了,再叫她和她丈夫陪你公证,省得在外面混不下去回来赖上你们。”

    女同志笑道:“你替我出主意也得加点。”

    “娶儿媳妇哪用得着那么多钱啊。”叶烦继续说,“不如说房子破旧,就卖五六千。刚才不是说你爹没给你留好东西,我把钱给你,你可以去旧货商店买,一百块钱就能买到一块好玉啊。等你老了谁孝顺你你给谁。这个时候把钱都用到儿媳妇身上,以后住在一起闹矛盾说不定还让你滚。”

    女同志依然摇头。

    叶烦叹气:“你家这些红木家具不值钱。我妹之前淘几件,我妈都要给她扔了。要不是家里不宽敞,还有俩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不能住一起,我们也可以再撑两年等我爱人单位分房。”

    女同志诧异:“还有妹妹?”

    叶烦点头:“我爱人也有妹妹,二十来岁,都没对象。不然我们不用搬出去。”

    全程没说一句话的耿致晔开口:“去后面看看?那边正房五间,虽然没家具,房子没这边收拾的好,可是一万二能拿下。”

    女同志以为他故意这么说,不禁想笑:“怎么跟买菜似的还货比三家?”

    耿致晔问:“你出嫁前都在这边?那你肯定认识后面那家。”然后说出对方的名字。

    女同志愣了一下。

    耿致晔见状知道她认识。

    女同志认识,不久前还碰到那家老太太,说后悔二十年前没跟她爹她哥她姐一起出去。女同志对以前在首都烧杀抢掠的洋人没好感,死活不出去,她父亲才把房子和房子里的破烂留给她。

    女同志:“那家老太太要走?”

    耿致晔点头:“东南角也有一家要卖。说他家有海外关系,万一革命死灰复燃,他又要受罪。你以前也遭过罪?”

    女同志摇头:“我家老头子精明,说当家做主的是无产阶级,建国初期为了稳定政权也会优待工人,就把我嫁给一个工人。我公爹祖上是手艺人,房子是一点点攒的,不是剥削劳动人民得来的,又因为家里几个兄弟姐妹人口多,那十年左邻右舍都不敢欺负我们。”

    叶烦:“我们也不瞒你,买了大房子以后儿子结婚也省得买房。”

    女同志公婆的四合院光正房就有五间,将来孙子结婚都不用买房,所以她信叶烦的说辞,“可是,对外说五六千块钱卖掉,谁信呢?”

    叶烦:“不是着急给你妯娌钱吗?你妯娌问起来,就说着急用钱不可能卖高价。除非巧了,对方也特别着急。”

    第76章 装修新家

    非常着急又出得起高价的人不多。再说了, 敢高价买房说明工资高,可是工资高的人不可能没单位房。

    既然有房, 就不必当冤大头买高价房,除非儿媳要求没有单独房子不嫁。可是出得起这么多钱的家庭也不愁儿子娶不到老婆啊。儿媳不想错过这么好的条件也不可能那么硬气。

    说到底,着急用钱的时候降价卖房很正常。

    女房主决定退一步:“再给我加一千。”

    叶烦摇头:“你家家具不值这么多。除非还有宝贝?比如砖缝里藏着金银玉器。”

    女同志:“我连房梁瓦缝里都找过。我爹就是那么小气,除了家具和这堆好看不值钱的东西,啥都没留。”

    “八千五?”叶烦道,“不然我找我哥和他哥借点拿下那套房子。要说让我公婆跟我们住,我大伯哥肯定立马掏钱。”

    换成女同志也愿意借钱给弟媳妇,趁机把公婆打发出去。女同志沉吟片刻:“那就八千五。什么时候过户?”

    “你没带房产证明吧?下午吧。两点在这边的房管局碰头?”

    女同志:“确定两点?”

    “我们肯定过去。你要是临时加价, 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女同志又问:“对外说六千?”

    “可以!”叶烦道,“要是被你妯娌知道, 只有一种可能,你自己说漏嘴。”

    妯娌敢狮子大开口也是因为知道女同志有房。女同志做梦都不会告诉她房子卖了多少钱。

    叶烦道:“你帮我写一份屋里家具餐具摆件都归我。”

    女同志一脸嫌弃:“那些东西我不要!”

    叶烦:“我担心你父亲想回乡养老或者你哥在外混不下去过来说东西都是他的。”

    女同志想笑:“这位同志, 瞧你说的好像国外很难混一样。国外比咱们这里好多了。”

    叶烦:“洋人在咱们国家都瞧不起咱们, 咱们出去了, 他能高看咱们一眼, 让咱们赚他们的钱?”

    女同志的笑容凝固。

    叶烦拉着耿致晔出去, 女同志下意识跟出去, 无意识地锁上门,到胡同口,车水马龙惊醒女同志, 女同志忍不住仔细打量叶烦,说:“你懂得多, 又这么有气质, 肯定不是知青。”

    叶烦笑着说:“下午见吧。”

    没否认就是承认她猜对了?女同志后悔没要一万。一想到后面五间大房子才一万二,虽然比这边偏, 可是屋里宽敞就行——家里又没轿车,胡同十米宽也要靠两条腿走。又想到叶烦说她哥在外面混不下去,届时她哥耍无赖要房子,她也没办法,不如趁早落袋为安。

    耿致晔跟做梦似的:“八千五,一套房,一屋子家具?”

    “八千五还少啊?普通工人每月工资三十左右,夫妻俩双职工,要存一辈子。家里没老人没孩子没人生重病,也要存二十年。”叶烦道:“再说这边没法跟东城西城比,其次她着急用钱,还有一点你没看出来啊?她不喜欢这套房——宁愿跟公婆妯娌住都不搬过来。”

    “可是就这么成了?”耿致晔觉着儿戏。

    叶烦点头:“她不识货。我给她出主意也是觉着给多了我不舍得,给少了良心不安。”

    耿致晔没听懂,就问:“家具很贵,是紫檀?”

    “家具我没仔细看。”叶烦摇头,“家具非明式,应该是清晚期的,仅仅是木料贵,没什么历史价值。竹雕笔筒值钱,雕工极好。出自名家之手的话,可能跟正房的红木罗汉床一个价。她又说清后期瓷器不值钱。其实物以稀为贵,假如是光绪用过的,仅存一件,也有可能比乾隆时期的值钱。”

    耿致晔诧异:“这一行水这么深?”

    “不然我哪会拒绝借钱给陈小慧啊。”叶烦道,“就说笔筒,我知道有的竹雕比玉雕贵,可是超过五块我绝不买。除非在国营旧货店东西有保障。”

    耿致晔拉着她:“碰巧了买下来。不必特意寻。陈小慧特意寻找,不是差点落入别人的圈套?”

    那件事叶烦跟耿致晔说过:“还记得啊。”

    “你说的话不敢忘。”

    叶烦白了他一眼。

    耿致晔不在意地笑了:“可是她家房子跟她说的家底不匹配啊?”

    “这种情况也常见,祖父祖母死了,她父亲是庶出,被当家嫡子分出去单过。也有可能家道中落,房子比古玩好变现,大房子换成小房子。”

    耿致晔:“不管这些,房子没问题就行。你下午还去那边?”

    叶烦点头:“跟他们说了,头天夜里或者当天下大雨,不能开车我就不过去。”

    “北方雨水少,可能到我去学校报到都是好天气。”耿致晔见公交车来了,叫叶烦先上车。

    叶烦到车上才发现坐两站就要下去。耿致晔听到她嘀咕,低声说:“外面热,车上凉爽。”打开车窗,凉风进来。

    随后俩人下车等一会就等到一班公交车,但也不是直达耿家胡同后面的公交站牌,两人又转一路车才到。

    到家耿致勤就问房子怎么样。

    叶烦说还行。耿致勤以为没看好,就没多问。

    下午叶烦和耿致晔出去,耿致勤以为他俩继续看,等他俩过户回来,耿致勤惊得张口结舌:“买买——买好了?嫂子,你买菜呢?”

    叶烦:“合适就买了。于姨,这几天你和致晔带着犇犇、大宝和二宝打扫一下,把家里的小东西移过去,大件等我用供销社的三蹦子拉过去。”

    于文桃:“这就搬了?你妈知道吗?”

    叶烦:“回头告诉她。靓靓太小离不开她,她没法帮我收拾又惦记这事,肯定因此闹心。”

    “多少钱啊?”

    叶烦没有直接回答,笑着说:“不便宜也不算贵。我看了一下,从那边到小勤的学校比小勤到这边顺路。离卉卉姥姥家也近。离犇犇的学校不到一公里。离二宝的小学四五百米。”

    耿致晔解释除了主卧还有三个卧室,他继母可以住公子的房间,大宝可以住前房东的房间,二宝可以住房东她姐的房间。

    叶烦等耿致晔说完又说:“最重要的是他们都是好好的搬出去的,床挺宽的,可以睡两个人。”

    于文桃一直不敢一个人住她和丈夫的房间,叶烦的话音落下,于文桃就说:“一会儿你走了我们就过去看看。”

    叶烦坐公交车去供销社骑三蹦子,于文桃、耿致晔和耿致勤带着四个小的坐车去新家。

    以前于文桃去领导家里玩,见过领导珍藏的家具,而耿致晔给她安排的房间里全是那种家具,以至于她满意的不行,恨不得立刻搬过来。

    翌日上午,于文桃把家里收拾好,就叫耿致晔、耿致勤和耿卉卉跟她搬行李,打扫房间。叶烦下乡辛苦,在家休息,顺便盯着三个小的。

    昨儿耿犇犇听他叔说以后可以跟大宝一个房间也要帮着收拾,因为他非常厌恶去姥姥家,到姥姥家晚上练字,早上还要背古文。

    耿犇犇知道姥姥希望他腹有诗书气自华,可是他在学校学,到家还要学,星期天放暑假也要学,他很烦。

    耿致晔见他十分想去就带上他。

    到了那边,耿致晔先借个梯子,把房间的瓦都检查一遍,确定没有漏水墙裂等情况才正式收拾屋子。

    耿致晔整理厨房的时候不想用不认识的人的餐具,破损的就扔了,像老物件且完好的都用抹布擦干净,然后塞在正房那个珍宝柜中。

    耿致晔陪于文桃忙三天,不得不去学校报道。

    叶烦开学还早,继续往返城里和乡下,期间耿致勤的几个舅舅舅妈坐公交车去叶烦摆摊的地方帮她卖菜,也是熟悉熟悉行情,耿致勤和耿卉卉抽空把家里东西往新家移。

    开学前两天,叶烦告诉于家村的人她要上学,以后只能周末过去。然后她利用一天时间把东西拉过去,第二天去娘家坦白。

    陶春兰很不高兴,觉着叶烦跟她生分,叶烦就说她不在家靓靓没人照顾。

    陈小慧想说她可以带,可是一想叶烦买房是好事,立刻说:“对,我一个人搞不定靓靓。”然后问叶烦的房子买在哪儿的,宽不宽敞。

    叶烦:“你学校东边。”

    “周围不是大学就是小学和高中?好地方啊!我有钱我也弄一套。”

    陶春兰立刻抱着孙女出去,心里不断腹诽,买一屋子破烂还不够,还想买房子,你慢慢想吧。

    叶烦说:“以后有赚钱的生意叫上你。”

    陈小慧慌忙说:“我记住了啊。”她对后世的了解加上叶烦的脑袋,以后肯定财源滚滚!

    以前怎么没想到这点呢。

    真笨!

    陈小慧又问:“你等一下回那边啊?”

    叶烦点头:“除了家具其他东西都搬空了,这几年就住那边,老房子偶尔过去打扫一下。”

    “那你下午早点回去?我跟你过去认认门。”

    叶烦这几天很累,不想招待她:“我婆婆在家,你去啊?”

    “那算了。”陈小慧摇头,“我特意过去她肯定阴阳怪气。等学校开学我顺路过去看看。”

    叶烦:“那我先回去?要给大宝和二宝转学籍。”

    陈小慧下意识问:“现在?”

    “今天整理资料,明天一早过去,他俩安排好我就去学校报道。”叶烦道。

    陈小慧道:“那你快去吧。”

    叶烦到外面又跟她妈说一会儿话,说家里还需要收拾,她该回去了。陶春兰一边点头一边说:“过两天小慧去学校,我在家没什么事,带靓靓过去看看还缺什么?”

    叶烦要说,不用,她婆婆置办好了,她妈不定怎么难受:“好啊。大宝这段时间天天念叨您做的好吃的。”

    “念叨不过来?”陶春兰没好气地说。

    叶烦:“家里有人玩啊,他堂哥和堂姐都在家。我叫犇犇陪他坐公交车过来,两站路到了,犇犇不好意思。那孩子像大宝二伯,老实腼腆,在他亲姥姥家都不自在。”

    之前叶烦提过一句,她和耿致晔从岛上到首都那天耿家有人,耿犇犇不但把房屋打扫干净,还点着炉子烧热水。

    陶春兰顺嘴问他怎么一个人在家。叶烦解释他在姥姥家不自在,白天在耿家,傍晚回姥姥家。所以陶春兰对叶烦的话深信不疑。

    叶烦在公交车上看到旧货商店门开着,到站牌就下来——突然想到正房和厢房博古架上很空,准备寻几样放上去。

    虽然前房主留下许多瓷器,不过叶烦没打算用,对外就说没了,因为前房主提过她父亲不许她卖。哪天她哥回来,叫她找自己把那些东西要回去,自己有房主的保证书也难免起纠纷。

    叶烦见着售货员也直接说房子空,想买几件好看又便宜的摆上,之所以不去百货商店,是想着过些年卖出去兴许能赚点。

    售货员带叶烦去仓库,叫她自己挑瓷器摆件。

    仓库里东西真多,还有很多完好的,颜色很正,大红大绿配到一起都好看,叶烦哪个都想笑。

    售货员见她纠结:“我给你找个麻袋,再给你一沓报纸,你包起来放麻袋里?”

    “可是也装不完。我家三个房间都需要几个。”突然想到自己没带多少钱:“找个小袋子,我先买几个,周末再来吧。我明儿得去学校。”

    高考停了十年,学校很多学生都是十年前的高中生,售货员看一下叶烦年龄,估计她是老三届就没问以前的事,免得给她添堵,“是该开学了。”顺嘴问,“哪个学校啊?”

    叶烦:“京大。”

    售货员差点没站稳,缓一会才说:“妹子真厉害!”

    叶烦谦虚地笑笑:“侥幸罢了。我先找这几个素雅的放我儿子房中。”二宝太小,叶烦担心她不小心碰碎伤着自己,“我婆婆喜欢鲜艳的,过几天买那些花里胡哨的。”

    售货员没打算帮忙,一听她是京大的就帮她包起来,还送她到站牌。

    叶烦说她婆婆那句话其实是客套,于文桃不见得喜欢。可是见售货员这么客气,叶烦决定周末天气好的话一定过来。

    叶烦到家把瓶子拿出来,耿卉卉喜欢,耿致勤也喜欢,因为颜色很美,叶烦要送给她们,她俩又不要,说摆客厅博古架上一过来就能看到。

    叶烦:“大宝,犇犇,二宝,以后不许在屋里打闹啊。”

    于文桃擦家具的时候发现柜子里有很多东西,问:“这个贵还是柜子里的东西贵?”

    叶烦实话实说她不懂,兴许她今儿买的贵,也许柜子里原房主留的东西贵。

    于文桃头疼:“那怎么区分啊?”

    叶烦:“都是清后期的瓷器不用分那么清。”

    “怎么不用柜子里的?”

    叶烦道:“那些不是房主的,兴许里头有亲戚送她父亲的,拿出来被人认出来容易惹麻烦。以后有人问你你就说买的时候屋里只有家具。”

    “干嘛这么小心啊?”于文桃不懂。

    叶烦扫一圈全家人:“一屋子老弱有一个能打的吗?别给自己找麻烦啊。再说了,这些东西不值钱,但买到就是赚到。”

    于文桃听糊涂了:“不值钱还买到就赚到?”

    “乱世黄金盛世玉,太平古董值千金。以后日子越来越好,算不算太平了?”叶烦道,“现在我卖菜没人驱赶,以后大家都搞小生意赚钱,有了钱想给家里置办几样好看的,买的人多了多少能涨点。”

    耿致勤轻轻戳一下侄女,给她使个眼色,记住,重点!

    耿卉卉点头:“奶奶,回头跟小婶一起去看看,把你屋里的博古架摆满。”

    于文桃:“我买这些干嘛。不能吃不能玩还容易碎。我买就买金和玉,乱世来了我的黄金值钱,没有动乱我的玉值钱。”

    耿卉卉问:“那你啥时候去啊?我跟你去长长见识。”

    “再说吧。”于文桃问,“大宝,二宝,吃什么?奶奶做饭去。”

    叶烦:“把大舅给的菜做了。”

    之前叶烦拿回家的菜都是人家挑剩的。最后一次去于家村,于文桃的娘家兄弟给叶烦准备一袋瓜果蔬菜,单单可以炒着吃的嫩南瓜就有俩,一个十来斤重,说叶烦家人多,一顿需要一个。

    于家村的人一天两顿饭,晚上随便烧点汤垫一下肚子。叶烦不好当着他们的面说我家米和面够吃,不需要那么多菜,所以把菜拉回来,直接送到新家。

    于文桃叫闺女帮忙洗菜。

    耿卉卉等她出去就说:“奶奶以前很大方,自打爷爷去了,她像换了个人,特别在意她的钱。我妈说她怕我们不要她。小婶,我奶奶一天天的瞎想什么呢?”

    叶烦想说农村女子出嫁后就没家了。可是耿卉卉肯定难以理解。叶烦想起后面那处房子,就说:“去问问你奶奶想不想买房。后面五间房跟我妈家一样宽敞,一万二。”

    “奶奶买房干嘛?”

    叶烦半真半假地说:“怕咱们不要她就是因为她没有自己的家。我们把她撵出去,她娘家没多余的房子给她住,她只能睡桥洞。”

    耿卉卉跑出去。

    大宝盯着她妈:“你不会把奶奶撵出去。干嘛那么说啊?”

    叶烦用自己脏兮兮的手往儿子脸上戳一下,“房子跟这些古玩一样没市场,现在也是买到就是赚到啊。以后她老了可以给你小姑,省得你小姑跟二宝挤一张床。”

    耿犇犇:“我也要买房!过两年我和大宝大了,那张床就睡不下我俩了。”

    叶烦万分想提醒他他姥姥家宽敞,是一幢小楼啊。又担心半大小子心里敏感,以为自己撵他走,叶烦笑着说:“真买啊?正好你小叔看过,东南角还有一处,到这边有一里路,就是在二宝学校另一边,也要一万左右。”

    “我只有一百多块钱啊。”耿犇犇摇着头,一脸可惜地说:“还差两个零呢。”

    叶烦:“你爸妈工资高啊,能给你和你姐一人买一套。”

    耿犇犇:“我爸妈没多少钱啊。”

    叶烦并非信口开河。

    以前听耿致晔说过他二哥二嫂要给家用,耿致晔父亲说他的退休金都花不完,要儿子的钱做什么。耿二哥和二嫂就逢年过节给老人买点东西,偶尔给儿女买件衣服。洗漱用品,学习用品,不是耿致勤买,就是耿父遛弯的时候顺便买了。

    两口子吃食堂住单位,假期极少,没时间花钱,比叶烦在物价极低的横山岛还省钱。

    耿二哥工作快二十年,一年存五百也够给儿子在远离市中心的大学城买房。二嫂工资不如二哥高,这些年存的钱也能拿下叶烦家这套房。

    不过耿致晔的二哥可能不会买,还会说要那么多房子干嘛。

    叶烦对大侄子说:“你妈比我工作时间长,你爸比你叔工作时间长,我们买得起他们就买得起。”

    耿卉卉进来,气呼呼说:“小婶,奶奶说我有病!”

    叶烦一点不意外,她把东西擦干净摆放好:“是不是说她一个老太婆要房子干嘛?”

    耿卉卉不禁连连点头,小婶神了:“我说以后给小姑,她说我想害死小姑!”

    叶烦心说,是担心有了房子分开住生分了,我们以后不管她和你小姑死活啊。

    “你奶奶担心遇到吃绝户的。”叶烦道,“告诉你奶奶买来租出去,每月收房租就像银行给利息,别人问起来就说我买的。”

    耿卉卉跟她小婶赚到钱了,潜意识认为听小婶的亏不了:“那我再问问?”说完又跑回厨房。

    大宝托着下巴说:“卉卉姐也不嫌累。”

    叶烦:“大宝,这边的房子和老宅总面积差不多,以后你一套,二宝一套。”

    大宝站起来:“你和爸爸呢?你不要我们了吗?”

    叶烦无语又想笑,她家这几个老老小小怎么都担心她和耿致晔不要他们,“妈妈和爸爸住单位啊。单位给爸爸房子。再说了,妈妈这么厉害,以后赚了钱把周围的房子都买下来,你大爷大妈退休后,给他们一套,所有人住一起。”

    耿犇犇:“也给我一套啊?”

    叶烦笑着点头:“有很多套房的话就给你一套。不过我说给你没用,你爸妈连老宅都不要,会让你要我的房子啊?”

    耿犇犇摇头,肯定不会。

    “我爸妈同意买房的话,那我和姐姐有房,小婶就不用给我们了啊。”耿犇犇叹气,“说来说去还是要我爸妈松口。我爸真是扳手用久了,脑袋也越来越拧。”

    大宝和二宝忍不住笑出声。

    耿犇犇点头证明自己没胡说,“真的,我没说笑。他们认为姥姥姥爷疼我对我好,就叫我在姥姥姥爷家。可是我不想姥姥对我那么好啊。幸好小婶和小叔回来了。小婶学习好,大宝和二宝也学习好,在你们家我爸妈心里不同意也不敢说怕我学坏。”

    耿卉卉进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奶奶同意了。不过一开始也不同意。小姑说写你的名,你给奶奶立个字据。”说到这里很纳闷,“可是就算有字据,以后你不想给她,她也没招啊。奶奶是不是傻啊?”

    叶烦小声说:“你小姑哄她呢。”

    耿卉卉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啊?”

    叶烦:“问你奶奶什么时候去看看。看好了我叫大宝二宝姥姥过来住一天给他们几个做饭,我陪你奶奶去房管局。”

    耿卉卉撇一下嘴:“您不说我回头自个问。”

    叶烦点头:“回头的事回头再说。现在先去问问。”说着话又把博古架擦一遍,往后退几步,发现全放花瓶摆件不好看,“大宝,改日妈妈买几个玉雕石雕木雕竹雕放上去会不会更好看?”

    二宝:“妈妈,怎么不问我?”

    叶烦心说,你才几岁懂什么啊。“因为你房里没有博古架,妈妈潜意识里忘了。”叶烦不待女儿抱怨,“不过二宝房里有个书架,书架空格里也可以放小东西。二宝也帮妈妈看看。”

    小丫头的脸色由阴转晴,叶烦放松地轻呼一口气。

    大宝点着小脑袋说:“妈妈,最上面放竹雕和木雕,掉下来摔不坏。要是放花瓶,掉下来就碎了。石雕砸人疼。”

    耿犇犇点头:“大宝说得对。”

    二宝也跟着点头:“哥哥说得对。”

    叶烦问:“所以你们仨还会在屋里打闹啊?”

    三小只不想回答这个问题,立刻要出去玩儿。

    快吃饭了,叶烦叫他们仨在院里玩一会儿等着吃饭。

    二宝就把她的绳子拿出来,叫她哥和她堂哥绕绳,她跳绳。二宝被绳子绊到或累了,就换她哥或堂哥。

    耿卉卉靠着厨房门框看一会就加入进去。

    于文桃在厨房嘀咕:“这么热的天,顶着太阳跳绳,不热吗。”

    叶烦进来看看要不要帮忙,听到她的话,笑着说:“晒晒太阳长得高。”

    “你妈说的?”于文桃问。

    叶烦:“医生说的。晒太阳补钙,长身体需要钙。你看啊,以后二宝能长我这么高,卉卉还可以再长一点,大宝和犇犇肯定都比他们的爸爸高。”

    “你二哥也不高啊。”于文桃又嘀咕一句。

    耿致晔的二哥比耿致晔矮半头,二嫂也比叶烦矮半头,夫妻俩一个老实一个文静,看起来没什么大本事,所以于文桃扯老二两口子没什么大本事,邻居也不曾怀疑过。

    叶烦懒得同她婆婆较真:“明天我要去学校报道,你自己过去看看房子?说价格的时候就说你做不了主,要问问上大学的我。”

    于文桃没买过房心里没底,一听叶烦要跟人谈价格,她不怕了。

    翌日上午,从二宝学校回来,于文桃就去后面,跟叶烦家就隔两条胡同。那处房子房主还住着,不过家里只有一个老太太。

    于文桃跟她聊一会就弄明白老太太的大儿子小女儿在国外,二儿子学习不好,上的技术学校,老太太和她丈夫不想死在他乡,就和二儿子留在国内。

    现在可以跟外面通信,大儿子和小女儿叫他们都出去,已经给他们安排好房子。

    于文桃夸老太太儿女孝顺,说不像她只有一个闺女。

    耿致晔和于文桃搬家的时候被老太太看见了,老太太特意找叶烦家左右邻居打听过,确定他们买了那处房子还很不高兴。

    老太太一直想问多少钱一直没机会,听到于文桃的话就先问:“耿同志不是你儿子?”

    “我是后妈。他小的时候他妈就不在了,算是我养大的。儿媳妇也孝顺。可是现在孝顺有什么用,回头孙子长大结婚房子不够住,还不得把我撵出去。”于文桃叹气,“老头子给我留的钱我侄子也惦记。乡下人,没钱。”

    老太太点头表示理解。

    “我想趁着钱还在换个大房子,可是儿媳妇要面子,不要我的钱,不声不响把房子买好了。”

    老太太问:“你儿子儿媳妇长得好还有气质,是当官的吧?当官的都要面子。”

    于文桃本能想显摆耿致晔在国防大学,突然想起耿致晔之前提过一句,两年后具体分到哪里看他表现,顿时不敢说实话,怕给他惹麻烦,“儿子不如儿媳妇有本事,人家现在是京大的学生。”

    老太太震惊:“京大?不好考!”

    “是呀。人家毕业后肯定去国字头单位。”于文桃道。

    老太太点头:“难怪那么爱惜羽毛。那个房子多少钱啊?”

    “儿媳妇说房主用钱的地方多,还要娶儿媳妇,六千块钱就卖了。”

    老太太顿时想骂人,哪有这么贱卖的,那个房子少说要八千,里头维护的好的话,一万打底!

    “你——你儿子和儿媳妇捡着大便宜了。”老太太言不由衷地说。

    于文桃:“屋里旧的很,没你家敞亮。你的房子挺贵吧?”

    老太太脱口道:“一万五。”

    于文桃想骂人,就算叶烦今早说的“六千”不是真实价格,其实要一万,这个老太太的一万五也多了。

    “难怪我儿子儿媳妇买那边的。一万五,买不起啊。”于文桃说完就起身告辞,没有一丝犹豫,看起来就是不想买。

    于文桃其实真不想买。

    老太太叫住于文桃说可以再聊聊。

    于文桃就说:“那边的房子包括家具。”

    老太太:“家具我们带不走,我们也包括家具。”

    于文桃依然说太多。老太太叫她说价格,于文桃说一万,老太太想用拐杖把她打出去。于文桃没等她开口撵人,主动提出告辞。

    中午叶烦乘公交车回到家,于文桃见着她就说:“后面房子太贵。那个老太太也不如咱家这个前房主大方,指不定到了房管局又加价,我明儿看看别的吧。”

    叶烦好奇:“半天就看出人家小气?”

    于文桃点头:“话里话外透露着咱家这个前房主傻。我不喜欢这样的人。你要买我也同意,可是我的钱不能便宜这样的人。最多一万!”

    第77章 事成

    叶烦家房子前房主不大方, 她丈夫很大方。

    那天过好户,叶烦告诉前房主, 她确实需要房子,也有一儿一女,但有一点她上午没说,她是京大的学生。

    前房主的丈夫当时也在,说八千五给八千吧,她上学没工作,她丈夫一个人养全家应该很辛苦。

    前房主一脸无语。

    叶烦和耿致晔也无语了,五百块钱啊, 前房主一家省吃俭用一年能不能存五百还两说,他居然这么大方。

    到银行转钱, 叶烦提醒前房主,存四个存折, 一个四千一个两千两个一千。四千给她妯娌准备着, 一千留着娶儿媳妇, 一千留着应急, 剩下两千留着她和丈夫养老。

    人家都说“鸡蛋不能放一个篮子里”、“狡兔三窟”, 叶烦居然叫她分四份?前房主不禁在心里感叹还是大学生心眼多。

    不过她还是听叶烦的, 麻烦柜员给她办四个存折。剩下五百,前房主也决定听叶烦的,去旧货商店买金银玉器。

    前房主从旧货商店出来, 看到一兜子金银玉器,因为她哥她姐把家里金银玉器带走而给她留下的执念消失了, 这一刻她释怀了。

    叶烦因为跟前房主说实话, 而前房主也听她的留两千块养老钱,她也没了占人大便宜的偷摸感。

    话又说回来, 看前房主和后面老太太对房子的感情,叶烦也料到后面的房子会比她买的这套贵,哪怕后面的房子跟这一套一模一样,也会贵一两千。

    叶烦微微摇头:“一万少了,最少一万二。”

    “那就不买!”于文桃道,“又不是只有她一家着急卖房。”

    今儿耿致勤在学校陪耿卉卉报名整理宿舍,家里除了婆媳二人,还有三个小的。耿犇犇听到奶奶的话就说:“买东南角那套,奶奶,我把那套房子让给你。”

    于文桃忍不住吐糟:“不让给我说得好像你爸给你买一样!”

    耿犇犇说起这事就来气:“小婶,我爸和小叔一样是大学生,怎么还没小叔懂得多?他俩谁是哥哥谁是弟弟啊?”

    叶烦一边摘菜一边笑:“回头问问你爸?”

    耿犇犇可不敢,继续裁报纸包书皮。

    大宝忍不住说:“你告诉二伯买到就是赚到啊。”

    “你二伯不信。”于文桃看一眼叶烦,见她没生气,“我也不信房子买到就是赚到。”

    叶烦:“物以稀为贵。”

    “这个道理我知道。可是谁家没房啊?”

    叶烦点头:“以前不着急是因为儿女都下乡了啊,有人民群众提供房子。现在知青陆续回城,不要结婚生孩子吗?好比咱们家,要是大哥也在首都跟我们住一起,我们是不是再买一套?”

    于文桃本想说老大单位分房,忽然想到没分到房的更多,就说耿家老宅那条胡同,一半人没单位房。

    还有耿家老宅后面大杂院,一处房子住四五家。孩子小可以凑合,等孩子二十出头,单位分房时因为他们年轻资历浅没有他们的,当父母的就要买房,不买房都不好找对象。

    于文桃问:“可是大家都没钱买,房子怎么涨啊?越涨越买不起。”

    叶烦:“所以改革开放了啊,上面划几个经济特区,让大家去赚钱。到那边弄一批衣服回来赚七八十,一年赚的够买房。”

    于文桃仔细想想,她说得好像很对。

    耿犇犇不禁说:“最后买不起房的就是我爸那种固执的和拉不下脸赚钱的?”

    叶烦莫名想笑:“犇犇,你爸情况特殊,无论到哪个单位那个单位都会先帮他安排住房。你爸在这种环境中久了才会觉着我们吃饱了撑的瞎折腾。”

    于文桃突然想到什么:“烦烦,你的意思以后社会闲散人员会比咱们有钱?”

    叶烦:“拉的下脸摆摊又聪明勤快的人会比咱们有钱。”

    于文桃不由得想到现在大街上遍地都是社会闲散人员,假如这些人都赚到钱,一窝蜂买房,届时就不是她一个人挑两处房子,而是两个人或四个人争一处房子。这些人又有钱,结果就是价高者得,然后房价被他们抬得越来越高。

    于文桃懊恼,天天在首都怎么就没想到呢,还需要刚从岛上搬过来的儿媳妇点拨。

    难道这就是人跟人之间的差距吗。

    于文桃又高兴了,这个人不是旁人,是她儿媳妇啊。

    “我听你的,一万二。那个老太太要说一万五,你不许搭理她。”于文桃道。

    叶烦:“你不是说有几把红木椅子吗?她要是把红木椅子卖了或送人,同意把房价降到一万二,我都不买她的。”

    有了叶烦的保证,于文桃放心地去厨房洗菜做菜。

    二宝一直没吭声,她一边包书皮一边琢磨妈妈的话,琢磨明白了,她把书放到一旁,问:“妈妈,你知道买到就是赚到,咱家房子的前主人,还有奶奶说的后面的老太太,她们不知道吗?”

    “前房主拿到妈妈的购房款买更大的房子。后面老太太认为国外遍地黄金,出去能赚大钱,不在乎这点小钱。”叶烦耐心说。

    耿犇犇听出来了:“小婶说她以为,其实是她自以为是?”

    叶烦:“不是。好比你可以考年级第一,但是需要努力学习,认真听课,下苦功夫。不过不曾亲自试过,谁都会觉着很容易。”

    耿犇犇无语:“干嘛扯到学习上啊。”

    叶烦:“现在老太太跟你一样处在做梦阶段,你没考好明年可以继续努力。她后悔了,我可不会把房子还给她。”

    耿犇犇天天都做梦考年级第一,对叶烦的话他无力反驳:“小婶,给我妈打电话,叫他俩休假来这里,我要跟他们聊聊买房的事。”

    叶烦看着半大小子说起房子跟个大人似的,又觉着很有喜感:“可以。下午到学校我就用公用电话给你妈打电话。”

    下午叶烦到学校办好走读就给二嫂单位打电话,说新房收拾好了,休假过来吃饭。

    二哥和二嫂还没来过叶烦新家,所以九月半休假夫妻俩就拎着瓜果过来认认门。

    这一天正好周末,耿二哥进院就看到仨孩子在正房厅堂写作业。耿二哥和妻子相视一眼,心说犇犇现在这么自觉吗。

    二嫂怀疑叶烦和婆婆在里面盯着仨小的,然而俩人到屋里,屋里依然只有仨孩子。耿二嫂把东西放条几上,问:“大宝,你妈和你奶奶呢?”

    大宝:“奶奶屋里也有一个博古架——”朝西边看一下,“跟这个一样,但上面啥也没有,空荡荡很难看,妈妈带奶奶去旧货商店选几样。”

    耿二哥随手拿一个玉雕摆件,仔细看像一个睡着了的小孩,玉是黄白两色,雕工和玉的颜色不太好:“这是你妈买的?”

    大宝点头。

    “怎么不买几件好的?是不是买了房子没钱了?”

    耿犇犇:“爸一看就外行,你手里的玉是和田玉啊。”

    “可是也是杂玉,雕工挺钝。”耿二哥把东西放回去。

    耿犇犇叹气:“爸,以前什么工艺,现在什么工艺?特别精美才奇怪。”

    大宝点头:“皇家雕工好,可是皇家肯定用好玉料啊。我妈说这是民间工艺。民间工艺不等于不好。再说了,白菜价买的还挑啥好不好啊。”

    耿致晔二嫂说:“大宝别理你二伯。他只想跟最好的比,不想想最好的多贵,他一个月工资都买不起。”

    三个孩子一起点头。

    耿二哥不敢对博古架上的东西品头论足,不过他又忍不住问:“大宝,你爸上学有工资吗?”

    大宝:“二伯,不用担心我家没钱,我妈妈下午还要去乡下拉菜卖呢。”

    “有钱还摆摊?”耿二哥不信。

    大宝不想跟他二伯说话——有钱跟赚钱有冲突吗?二伯真是钳工当久了,脑子也被扳手拧死了。

    耿二哥被侄子无视,脸色不自然。他妻子楚风禾见状想笑:“大宝,舅奶奶知道你们搬过来吗?”

    大宝点头:“爸爸去学校前一天去舅爷家告诉他们我们搬到这里。”那几天大宝还给横山岛好朋友去一封信,留的也是新家地址,“二妈,你妈妈上周末还来呢。”

    楚风禾:“不放心犇犇在这边吗?”

    耿犇犇点头:“见我和大宝一张床还问挤不挤。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她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耿致晔的二哥耿致挥问。

    耿犇犇:“挤就去她家啊。表哥去她家跟我一张床也没见她问我挤不挤。不就担心奶奶和小婶对我不好吗。奶奶不好能把我养这么大啊。”

    犇犇跟他姐卉卉小时候楚家被下放到全国各地,没法帮楚风禾照顾俩孩子。犇犇和他姐是爷爷奶奶带大的。虽然于文桃一开始照顾孙子孙女是指望耿致挥给她养老,可于文桃对孩子上心这点是真的,也没要过耿致挥的钱。

    楚风禾眼明心亮看得见,无法说婆婆的不是,“你姥姥就是太关心你,你不在她眼前,她不放心。”

    耿犇犇嗤笑道:“说奶奶不识字还碎嘴,怕我近墨者黑。你不要替姥姥解释,我都知道。小婶说,一个人学问高工作好,只能说明他聪明,不代表人品高尚。”

    楚风禾无法反驳,因为她妈被下放到农场多年,就是拜她母亲的同事所赐。教授一样的人物能不聪明吗,偏偏心眼比针小,最喜欢公报私仇!

    楚风禾:“犇犇,姥姥没有你说的那么不好。姥姥对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以后周末跟姐姐去看看姥姥和姥爷。”

    耿犇犇想说他要写作业,忽然想到一件事:“去可以,你把你和爸存的钱拿出来给我和姐姐一人买一套房。”

    楚风禾怀疑她听错了:“买什么?”

    耿犇犇:“两套房啊。小婶家这样的。你不想买就别要求我做我不想做的事。”

    楚风禾张口结舌,这两件事能混为一谈吗。

    耿致挥:“你才几岁?”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耿犇犇说完继续做数学题。

    耿致挥噎的有口难言,好一会儿才问:“你这么小要房子做什么?”

    “我出租赚钱啊。”

    耿致挥忍不住翻白眼:“谁家没房?出来租房跟睡大街有何不同!”

    “你上过大学学问高,我说不过你,你就说买不买吧。”耿犇犇放下笔,“你觉着我胡闹,我还觉着妈妈不讲理呢。”

    楚风禾叹气:“姥姥是你亲姥姥啊,能跟房子一样吗?”

    “以前很多年没见过姥姥,姥姥还是我姥姥啊。为啥现在要我经常去?”耿犇犇又问。

    楚风禾张张嘴:“姥姥以前不在首都啊。”

    “以前我也没叫你买啊。我知道你和爸爸没那么多钱。”

    楚风禾顿时觉着自己多年的书白读了,竟然辩不过一个半大小子。

    耿致晔拎着一兜子秋月梨进来,看到仨孩子埋头写作业,他二哥和二嫂一个在大方桌东边一个在西边,俩人面面相觑。

    耿致晔把梨放桌上,三个小的听到动静抬头,二宝惊呼:“爸爸?爸爸,我以为要放寒假才能见到你。”

    耿致晔也以为要到放寒假才能回来,没想到周末可以出来。耿致晔搂住扑过来的二宝,本能抱起她,二宝挣扎:“爸爸,我都上四年级了,不要抱我,被同学看见很丢脸的。”

    耿致晔:“你哥也天天叫着丢脸,前些天从岛上过来还不是在我怀里睡一夜。”

    “坐车跟在家又不一样。”二宝下来拉住爸爸的手,“可以在家过几天啊?”

    耿致晔:“晚上八点前到校。”

    二宝好失望,然后又高兴了:“妈妈早上买一条大鱼买一只鸡,我叫妈妈全做了,给爸爸补身体。”

    耿致晔点头:“写作业吧。下午爸爸领你们玩儿去。”

    耿犇犇正想起来,一听这话立刻坐回去。

    耿致晔示意哥嫂去博古架西边。耿致挥和妻子楚风禾到西边罗汉床上坐下,耿致晔随意拉张椅子在他们对面坐下,问:“出什么事了?我刚才进来的时候你俩表情很不对。”

    耿致挥本想蒙混过去,听到弟弟后一句话,知道糊弄不过去,就说耿犇犇人小鬼大吃饱了撑的要房子。

    耿犇犇知道他叔跟他婶一样认为买到就赚到,闻言一点也不慌。

    耿致晔不排斥买房,前提手头宽裕。耿致晔没算过他哥他嫂有多少钱,也知道他们买得起这边的房子。

    耿犇犇不是要东西城地段好交通便利的房子,算不上无理取闹。耿致晔暂时不清楚侄子为何突然要房子也打算帮他。

    叶烦摆摊没人驱赶,别人看见可以单干,肯定也会摆摊。耿致晔就从叶烦摆摊说起,说到一旦大杂院里的社会闲散人员赚到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搬出来,要么买要么租。

    买的话,他们现在买了,以后可以卖给社会闲散人员。社会闲散人员不买,犇犇的房子就可以租给他们。

    耿致挥邹着眉头说:“租能租多少钱?都不够装修费。不嫌折腾啊?”

    耿致晔:“房子买下来过个五十年还是你的。好比我家这个是房主父亲的房子,她父亲出国了房子给她,她平时不住,看起来没什么用,最近需要钱,转手卖给我,解了燃眉之急。”

    “钱存起来也能解燃眉之急。”耿致挥这样说,楚风禾点头表示他说得对。

    耿致晔心说,你俩是亲两口子啊。

    “犇犇结了婚住哪儿?”耿致晔问,“他毕业后就分房,凭他的资历也是一间单身宿舍。届时是不是还要买房?”

    耿犇犇才上初中,所以夫妻俩没想那么远。

    耿致挥:“到时候再买也不迟啊。”

    耿致晔总算明白侄子怎么不搭理他俩,以至于两口子只能大眼对小眼,“以后都学烦烦摆摊,大家手头宽裕,你能像现在一样压价?”

    “摆摊能赚多少钱?”耿致挥不看好。

    耿致晔:“烦烦找村里人买鸡蛋,七分钱一个,卖给市民一毛,而那一趟除了鸡蛋还有蔬菜和鱼以及螃蟹,去掉油钱和租车钱,去掉给小勤和卉卉的辛苦费,她一次赚两块多。”

    楚凤禾:“没多少啊。”

    耿致晔心累:“嫂子,烦烦只是下午摆摊。换成别人早上摆摊,自己辛苦点,不找别人帮忙,一天最低收入十块!”

    楚风禾震惊:“要是一个月——比我俩工资加一起还多?”

    耿致晔:“以前供销社主任任由烦烦跟收购站抢生意,就是因为赚得多奖金多。小勤是个临时工,还是售货员,每个月都能多分五块钱。”

    楚风禾:“烦烦当时是会计,比小勤功劳大,岂不是每月都额外多出十来块钱?”

    耿致晔没说是也没说不是,给她个眼神让她自己琢磨。

    楚风禾心道,难怪他俩敢买房。原来叶烦在供销社的几年工资那么高啊。

    说曹操曹操到。

    叶烦带着婆婆小姑子和侄女回来了。不过没进正房,先去于文桃房里,因为她们这次买的东西多,外间宽敞,东西拿出来摆的开。

    耿卉卉进屋就把东西往外掏,叶烦见她手上黑乎乎的没法见人,不禁说:“卉卉,先别忙,洗洗手去堂屋,你爸妈来了。”

    耿卉卉忙问:“谁?”

    “你爸妈来了。”

    耿卉卉下意识起身,想起什么,慌忙把她五十块钱买的东西塞奶奶柜子里。耿致勤见状也把她一百块钱买的东西塞进去。

    叶烦看懵了:“你俩——干嘛呢?”

    耿卉卉没有回答,反而问:“小婶怎么知道我爸妈来了?”

    叶烦:“我刚才看到条几上有两包东西,不是逢年过节,没人往咱家来,肯定是你爸妈买的。”

    耿致勤道:“我出去问问。”说完出去就朝堂屋喊,“犇犇,家里来客了?”

    耿致晔和他哥嫂从屋里出来。

    耿致勤下意识喊一声“三哥”,接着又说:“二哥和二嫂最近休假?”

    耿卉卉催她奶:“快收起来啊,我姥姥家好东西多,叫我妈看见了又得说不值钱,然后数落咱们乱花钱。”

    于文桃不怕二儿子和二儿媳:“烦烦,你买的你放大宝房里,我买的我摆出来。”

    话音落下,耿致晔到厢房门口,见叶烦拎着麻袋,伸手接过去:“买的什么?”

    “大宝房里太空,放几个摆件。”

    耿致晔直接去对面儿子房中把东西一一拿出来放桌上,“烦烦,犇犇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房子?”

    叶烦:“犇犇跟二哥二嫂说了?”

    耿致晔点头。

    叶烦从她婆婆看房那天说起,说到改革开放后赚钱的路子多了等等,最后才说她婆婆跟后面那家没谈好,那边要一万五,她婆婆给一万。

    耿致晔不禁说:“她可真敢还价。人家没骂她?”

    “私下里骂过我们也不知道啊。”

    耿致晔:“你没陪她一起去?”

    “我跟她说一万二,后来她买菜碰到那家老太太,人家叫她加点,她不知道为啥看人不顺眼,说一万块钱多了没有。”于文桃回来就跟叶烦显摆,她差点把老太太气晕过去。

    叶烦当时陪仨孩子学英语,没空跟她掰扯,就说别把人气死了。也许叶烦没数落她,于文桃跟打了胜仗似的高高兴兴去做饭。

    “既然是她的钱,她说多少是多少。”耿致晔看到对面房中桌上的东西,“她自己买的?”

    叶烦点头:“说帮我们装点屋子,因为我们买房她没出钱。”说起这事就想笑,“她选东西的时候卉卉和小勤一左一右小声跟我抱怨她小气。”

    耿致晔:“小气也买了啊。换成二哥二嫂跟你们一起去,她俩得气得头疼。刚才跟他们分析以后的形势我简直想骂他俩榆木脑袋!”

    “人跟人的认知不一样啊。不想买就算了。卉卉毕业后肯定有单身宿舍。犇犇考上好学校,以后分到好单位,房子少不了。”叶烦把麻袋折起来:“好了,以后不用往旧货商店去了。”

    耿致晔看到桌上琳琅满目:“贪多可能陷进去。”

    叶烦点头:“看到就想买,越买越多,买出名买上瘾,别人随便搞个套就能把我们套进去。”

    “是的,因为我们不懂。”耿致晔道,“先放这里,回头叫大宝自己擦干净摆上去。”

    叶烦等他出来就把儿子房门关上。

    于文桃一个人的东西不多,博古架放得下,所以耿致挥和楚风禾没嫌她买的多,还拿个抹布帮她擦干净摆上去。

    叶烦去堂屋看一下大宝和二宝的作业,耿致晔检查一下侄子的数学题,没什么问题,夫妻俩就去厨房。

    叶烦拉开炉子等水开,耿致晔问她学校忙不忙。

    “不忙,就是专业课枯燥。”由于叶烦前世到死都在用计算机和英语,这两门没有还给老师,所以公共课程的外语和计算机不上她也能过。

    以防自己过于自信,叶烦还找人打听过,大宝的外语水平都能应付公共课。计算机对叶烦而言跟闹着玩似的,还没她高中会考时的信心技术难度高。

    无需费心的科目少许多,叶烦打算明年二宝又大一岁不用她太操心,就上计算机专业课,争取搞两个学位。

    耿致晔道:“那下午还摆摊?”

    叶烦:“你去吗?”

    耿致晔摇头:“我跟你去三蹦子得少拉一百斤,你这一趟白忙活。”

    “这个时节我感觉乡下也没多少东西。”叶烦道。

    耿致晔:“叫卉卉跟你一起去?”

    叶烦点头:“也行。其实可以叫几个舅舅挑过来自己卖。”

    耿致晔:“先不说他们敢不敢摆摊,从村里坐短途客车到车站,还要乘公交车到市区,回去再原路返回,赚的钱不够来回车费。”

    “东西值钱的话能赚不少。”叶烦道,“他们村要是集资买个三蹦子也行。”

    耿致晔:“于家村一百多户,一家出几十块钱,对他们而言不难。可是只有一辆三蹦子,先卖谁的后卖谁的是个问题。”

    “也是啊。”叶烦看到水壶冒烟,“可以杀鸡了。”

    耿致晔拿着碗盛一点盐水,拎着刀出去,杀鸡放血,血流到碗中,耿致晔把鸡扔盆里,叶烦浇上热水,耿致晔就在院里收拾。

    耿致勤听到动静出来:“三哥,你歇着我来。”

    耿致晔从学校走到公交站牌,又转几次车才到家,也想坐下歇歇,就把鸡让给妹妹。

    于文桃去厨房叫叶烦去堂屋歇着,她准备午饭。二嫂楚风禾不好意思叫婆婆一个人忙活,就去厨房帮忙。

    耿二哥到堂屋,看看古香古色的家具,忍不住说:“比老宅收拾的还好。这家祖上是旗人吧?那十年居然保存下来了。”

    叶烦:“大概院子小一看就不是达官贵人地主商户家,破四旧的那些人就把这处房子忽略了。”

    耿致晔点头:“有可能是这个原因,街道没想起来安排无房的人住进来,这个房子才能保存的这么好。”

    耿家老宅后面的大杂院最初就是有钱人的大宅子,建国后宅主离开,房子空出来,街道就把无房的人安排进去。

    叶烦想起什么,问耿致晔,“后面那家房子跟我爸妈家一样大,街道没敢安排别人住我家是因为我爸位高权重他们不敢招惹,也怕把人安排进去打扰我爸休息,后面的房子怎么保住的?”

    耿致晔:“以前住了两家人。那个老太太厉害,革命结束后她天天在院里阴阳怪气,人家不敢动手,反唇相讥,她就说心口疼要去医院,人家受不了就搬走了。好像街道帮忙解决的,不是又找到一处无主房子,就是他们单位又修了员工宿舍。”

    叶烦心说,难怪她婆婆看老太太不顺眼,原来老太太不省事啊。

    不买她的房子也好。否则过几年在国外过不下去回来,首都的房子还涨了,老太太又得在门口撒泼打滚,闹的自家鸡犬不宁。

    谁也没想到,叶烦不打算买了,老太太找到她。

    立冬后天冷了,农村也没什么菜,叶烦的摆摊生意暂停。星期天叶烦不是带孩子出去,就是上午陪他们写作业,下午自己看书,几个小的在院里或门口“跳房子”或者玩弹珠。

    老太太找到叶烦那天也是周末——平时叶烦早出晚归上课,她就算堵到人,叶烦也没空搭理她。那天耿致晔也在家,俩人裹着被子在罗汉床上肩并肩看书。

    大宝突然跑进来,说:“妈妈,那个老太太来了,到咱家院里了。”

    叶烦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要卖房的那个?”

    耿致晔见她掀开被子就把被子按回去,“你坐着,我出去看看。”说完跳下床,三两下穿好鞋,到门口正好堵住不请自来的人。

    耿致晔个头高肩膀宽披着军大衣站在裹着脚且身体佝偻的老太太跟前像一座山,老太太吓得停下:“你你——”

    “不认识我了?”

    老太太仔细看看:“耿同志啊?你不是很忙吗?”

    耿致晔给儿子使个眼色,大宝从屋里搬一把椅子,说:“奶奶请坐。”

    老太太夸一句大宝懂事就撑着拐杖坐下。

    耿致晔心说,这把年纪了不好好养老往国外跑,就不怕撑不到资本主义世界吗。

    “我忙也有星期天啊。”院里有板凳,于文桃早上摘菜坐的,耿致晔就拿着板凳在房门边坐下,“你找我母亲?她回娘家了。”

    于文桃烦老太太,老太太也烦于文桃,嫌她太贪心,“你爱人呢?”

    耿致晔:“刚出去,给我丈母娘送东西。找她什么事?跟我说也一样。”

    老太太心说又慢了一步吗。又想着以前她家就是她老头做主,便认为耿家也一样,找叶烦不如找耿致晔,“你妈想换个大房子,买好了?”

    耿致晔:“没呢。东南角有一家,跟我家这处一样,她不满意。有个大宅子要便宜卖,可是里面还住三户,人家不愿意搬,我们也不能把人撵去住桥洞。毕竟他们一旦流落街头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们担心他们铤而走险伤着大宝和二宝。”

    大宝一见他爸跟他妈一样会胡说八道,对付一个小老太太绰绰有余,就到外面跟堂哥玩弹珠。

    老太太看一眼大宝,道:“说得对。大宝这么机灵的孩子不能叫他们给害了。你看我家咋样?”

    耿致晔苦笑:“我觉着挺好。可是我们夫妻俩没钱。我爸还没走一年,我们就逼后妈买房的话,谁知道这事都得戳我们脊梁骨。所以,还得你跟她谈。”

    道理老太太都懂,可是于文桃简直不讲理,说一万一分都不加:“你后娘什么时候回来?”

    耿致晔:“三天后吧。”

    “你不能劝劝你后娘?”老太太邹着眉头问。

    耿致晔叹气:“我怎么劝啊?说少了她不听,说多了像我惦记她的钱。”

    老太太想想后妈跟继子的关系是不如亲妈跟亲儿子啥话都能说,“那我过几天再来。”

    耿致晔送她到门外,确定人往北拐回家了,他才回屋,对叶烦说:“老太太看起来挺着急啊。”

    叶烦:“儿女希望她到国外过春节吧。说起来,她不省事,儿女倒是很孝顺。”

    耿致晔道:“要是对外人不好但是疼儿女,儿女孝顺也正常。儿女催得急的话,一万块钱,兴许能拿下。”

    耿致晔说是这么说,也没想过一万块钱买下一处大宅子,毕竟不现实。

    可是这事就成了。

    冬至那天叶烦陪于文桃过户,叶烦仗着于文桃没有看相关手续就叫她签字,手续办完,房产证上的名字是于文桃。

    于文桃很不高兴,觉着她被骗了。

    第78章 卖春联

    叶烦同她解释, 自家人知道她自愿把房子写在叶烦名下,可外人不知道。房产局那么多人, 万一哪个工作人员的亲戚认识她们,工作人员跟亲戚一说,亲戚再跟街坊四邻一说,不知真相的人肯定认为她被叶烦骗了。

    话虽如此,于文桃还是有点不高兴:“我又不是不讲理,你可以提前告诉我啊。”

    可以提前说我会先斩后奏?叶烦心里腹诽,嘴上先夸她通情达理,然后才说:“我不是怕你一生气不买了吗。一万块钱一处宅子, 这么好的事上哪儿找去。”

    于文桃不喜欢房主,叶烦要是一开始就说房子写她名下, 她很有可能不买,所以勉强接受这种说辞, “那你回头就把那个房子租出去?”

    “人家还没搬呢。”叶烦提醒。

    于文桃点头:“对对, 我得天天过去看看他们什么时候搬。”

    老太太一家想着国外天大地大这好那好, 以至于农历十一月没过完就飞到资本主义国家, 仿佛一刻也不想多待。

    那家人上午走的, 叶烦当时在学校, 中午到家,于文桃拽着她去后面,指着空荡荡的屋子:“你看, 甭说红木椅子,连榆木板凳都没了。”

    屋里只有不好移动的大衣柜和大床以及条几——条几下的大方桌, 吃饭的小饭桌, 以及椅子板凳等等全没了。

    叶烦料到了:“您把价格压的低,人家心里不痛快, 给你留着才怪。”

    “还是她小气。你买的房子也不贵,人家不就啥都没动?”

    叶烦:“别这样想。你想,她把家里清空省得我们收拾。那几把红木椅子都用包浆了,这是你自己说的吧?你看着不别扭啊?”

    于文桃:“我看着烦可以劈开烧火啊。”

    “好了,做饭去吧。”叶烦道,“我回头就写个板子挂在门口——房屋出租。”

    于文桃一听叶烦真要把房子租出去,她可以踏踏实实在叶烦家住下去,心里又舒坦了。

    没想到叶烦的牌子刚写好,耿致晔的二嫂回来了,听说房子要出租就不同意,说以前只有家里揭不开锅的人才把房子租出去。

    于文桃说她比自己小十几岁比自己还迂腐。楚风禾引经据典反驳。眼看俩人要吵起来,叶烦准备劝架,耿犇犇在他奶奶耳边嘀咕一番,于文桃转怒为喜,说:“你给犇犇和卉卉各买一套房,我就听你的。”

    楚风禾觉着这一家老小都疯了,吃过午饭就回娘家,找娘家人抱怨。

    耿致晔在国防大学进修,一听就很厉害。叶烦是京大的学生。楚家人没法说两个牛逼的人瞎折腾,就怀疑犇犇要房是于文桃撺掇的。卉卉和犇犇星期天不去姥姥家,也是于文桃撺掇的。楚家后悔让她带孩子。

    楚风禾气于文桃跟孩子瞎折腾,也不好昧着良心说她把自家俩孩子带坏了,毕竟耿卉卉考上大学是事实,耿犇犇也没有因此学习下降。她就说她当年工作忙,于文桃不给她带孩子,她要么辞职,要么不要孩子。

    这两种情况楚家都不愿看到,听到楚风禾这样说就冷静下来,不再七嘴八舌指责于文桃。

    一家人分析半天,楚父说房子可以买,因为卉卉过几年毕业后可能需要房子。犇犇明年初升高,买了房子他心静了也能认真备考。

    楚风禾的母亲问闺女是不是钱不够。

    听到这话,楚风禾哭笑不得:“我妯娌和我婆婆——说实话,也不能怪犇犇跟她们学买房。”

    楚父听出她话里有话:“她俩还干嘛了?”

    楚风禾回想一下叶烦家的家具:“叶烦的房子不大,三间的四合院,可是正房还有我婆婆和二宝现在住的房子里面全是红木家具。叶烦说六千,我觉着不可能,但是也不会超过一万。”

    楚风禾的嫂子弟妹以及兄弟皆震惊,异口同声:“这么便宜?!”

    “我婆婆前些天刚买的房子,五间宽敞的四合院,一万块钱。”楚风禾至今不敢相信,“房主简直疯了。”

    楚家一群成年人就算不通俗务也知道一万块钱买一套大宅子是撞大运。楚父神色复杂,道:“难怪你说犇犇认为买到就是赚到。”

    楚风禾母亲:“不对啊,我怎么看像榆木?”

    楚风禾:“大宝房里是榆木。但是做工不错,一看就是老木匠的手艺。床很结实,大宝天天在上面打滚都不晃。”

    楚风禾大嫂问:“于文桃的房子是她自己看的还是叶烦看的?”

    楚风禾先说叶烦打算买房的时候耿致晔一共看三处,叶烦见她现在住的那处家具齐全,房屋也没有开裂漏水迹象可以拎包入住才买那套。

    于文桃买的那套也是耿致晔当初看的,房主主动找上门问耿致晔还买不买,她婆婆不想买,故意说一万块钱,没想到房主居然卖了。

    楚风禾弟妹问:“还有一套呢?”

    “那套房子一般般,也没什么家具,老三懒得谈,不清楚她多少钱卖。”楚风禾见她弟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你不是也想买吧?”

    楚风禾弟妹:“买到手没什么损失。即便过几年革命死灰复燃,一套小房子也定不了我的罪。”顿了顿,“你不说房子一般般吗?我装修装修,弄几样像样的旧家具——二手家具便宜,转手能多卖千儿八百。我一个月工资四五十块钱,一年不吃不喝也存不了那么多。”

    楚风禾大侄子不禁说:“于文桃肯定也是这么跟犇犇说的,犇犇才一见着你就要房。”

    楚风禾眉头微皱:“她是犇犇的奶奶,你的长辈。她是我继婆婆,我偶尔不敬称呼她的名字没什么,你哪能直呼其名?”

    犇犇的姥姥顿时忍不住说:“他一时口误,以后不说便是。”

    楚风禾也不想当着嫂子的面数落已经参加工作的侄子,“那我就听他们的给犇犇和卉卉各买一套?”

    楚风禾的弟妹不禁问:“不是只有一套?我买了犇犇和卉卉不得跟你闹?”

    楚风禾:“我婆婆疼犇犇和卉卉,她一听我松口肯定立马帮他俩打听。”

    “那让她多打听两套。”楚风禾弟妹说,“那个房子让给我吧。”

    楚风禾无语又想笑:“那我明天问问具体地址,你直接找房主谈。”

    楚父问:“让给我们你婆婆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楚风禾没敢说于文桃嫌房子不好,否则早拿下了。可是要说出来,娘家人又该说她眼光高,事儿多之类的。

    楚风禾不想听她们抱怨,也觉着今儿不该躲到娘家。

    耿卉卉和耿致勤的学校离家远,明早八点上课,明天回去来不及,下午就得走,楚风禾决定回叶烦家跟二宝凑合一晚。

    楚父叫她明天再过去,楚风禾说回去跟她婆婆说一声,明儿她婆婆有空的话,她和她婆婆先过去看看,房子能住人再告诉她弟妹。

    楚风禾的弟妹一听她这么说就送她到路口。

    从犇犇姥姥家到叶烦家不用坐公交车,走路二十分钟就到,楚风禾嫌冷想快点回屋,十几分钟就到叶烦家。

    到家,楚风禾面对叶烦和于文桃有点不自在,饭后犹豫许久才说她弟妹也想买房。

    耿犇犇阴阳怪气地哼哼笑。

    楚风禾瞪一眼他:“你小舅家人多住不下需要买房,咱家也住不下?”

    叶烦趁机说:“二宝跟我睡,二嫂睡二宝那边吧。”

    “我可能得住两晚。我上周没休息,单位给我三天假,我后天上午再回去。”

    二宝喜欢冬天跟妈妈睡:“二妈,想住几天住几天。”

    楚风禾对二宝说声“谢谢”,二宝怪不好意思的,小脑袋埋到妈妈怀里。叶烦搂住她,问:“二嫂,你确定给犇犇和卉卉买房啊?确定的话明儿下午就能过去看看。”

    楚风禾:“听你的意思还有人卖房?一个个都疯了吗?真是崽卖爷田心不疼!”

    “不是这边。卉卉学校东边有两家,房子跟我家差不多。房主也不是出国,是去香江。”叶烦道,“卉卉和小勤在公交车上听到的。不过那边离市区近,应该比这边贵。”

    楚风禾:“先让小勤问问。合适的话我下次休假就去看看。明儿上午先看看东南角那家。”

    叶烦:“那就休息吧。我们明儿都要上课。”

    翌日上午,楚风禾陪婆婆送二宝到学校就去看房——房龄跟耿家老宅差不多,但没耿家维护的好。

    房主着急卖房,看出楚风禾不满意,开口只要一万,还说她真心想买的话可以便宜点。

    楚风禾说回去跟家里人商量商量,其实到家就把被单拆了扔洗衣机里,给儿子刷鞋,下午又把叶烦家里里外外打扫一遍,收拾干净了,她才慢慢悠悠回娘家。

    到娘家呆一个小时,楚风禾就回叶烦家。

    第二天,楚风禾的弟妹请假来找她看房,她嫂子也跟来了。因为有了叶烦的房子作对比,楚风禾的嫂子和弟妹就要给人家六千块。

    楚风禾低声说:“叶烦的房子不止六千。你说六千人家得叫我们滚。”

    她弟妹出八千块钱,房主毫不犹豫地请她们出去。

    最后九千五成交,下午过户!

    楚风禾本来以为弟妹可能不太高兴——房子买贵了,没想到跟房主分开,她弟妹就说赚了,她嫂子也想买房。

    哪怕楚风禾依然认为不用那么着急,也不敢说女儿卉卉看了两套,嫂子想买的话,让给你一套。

    一来她隐隐觉着买到就赚到,其次她把这套房子让出去,犇犇已经很不高兴,再让出去,熊孩子敢不认妈啊。

    卉卉看的那两套果然比这边的房子贵,房子不如叶烦家的好,里里外外都要修缮,而且跟叶烦家的房子一样大,房主却要一万二,少一分不卖。

    楚风禾这些年存的钱全取出来才够。

    因为房子装修需要钱,耿卉卉就问叶烦什么时候摆摊。

    叶烦:“冰天雪地没法骑三蹦子,开春再说。”

    耿致勤和耿卉卉都放寒假了,耿卉卉在家,她自然也在家,忍不住说:“过年生意好啊,嫂子,无论卖什么都比夏天赚钱。”

    叶烦想说,你俩怎么比我还爱做生意啊。“不一定需要你俩帮忙啊。”叶烦其实想好做什么,只是时间未到而已。

    耿致勤:“你说说看。”

    叶烦:“我跟咱们以前摆摊的胡同里的大爷大妈说好,年底去卖猪肉。届时租一辆运输车拉四五头过去。你俩能干嘛?是会杀猪还是会分肉?”

    耿卉卉不禁问:“您一个人忙得过来啊?”

    叶烦:“肯定叫村里人跟我一道。”

    耿卉卉问:“得给人几块钱辛苦费吧?”

    叶烦点点头:“他们切好肉顺手帮我称一下,我一个人收钱就行。我估计你小叔也该放假了——军校带个‘军’字,可毕竟不是部队,过年期间不需要老师学生值班。”

    耿致勤:“有三哥帮你更用不着我和卉卉?”

    叶烦:“对啊。其实有个小生意,就怕你们看不上。”

    耿致勤、耿卉卉和耿犇犇一同看向她,导致坐在妈妈身边的大宝和二宝吓一跳。大宝回过神,一脸无语地拉起妹妹,到博古架西边罗汉床上,拿出炕几下方的象棋,兄妹俩下象棋。

    叶烦无奈又想笑:“离春节还有半个月,很多人家还没写对联吧?去买红纸,写好拿去公园卖。咱家不是有往年写对联的小本本吗?照上面抄就行。”

    于文桃笑呛着,手里的瓜子掉一地。

    耿致勤白一眼她妈,就对叶烦说:“咱家以前贴春联都不用我写的,你叫我写了拿去卖?”开什么国际玩笑啊。

    叶烦看向耿卉卉和耿犇犇,“你俩没练过毛笔字?”

    耿犇犇叹气:“看来我要去看看我姥姥了。”

    “说什么呢?”叶烦奇怪。

    耿犇犇:“因为我可以写春联啊。前年和去年寒暑假姥姥天天盯着我练毛笔字。”

    叶烦乐了:“难怪不爱去你姥姥家。写几个我看看。”

    耿犇犇去大宝屋里拿毛笔、墨水和几张草稿纸,随意挥舞几笔,叶烦不禁说:“凭这几个字,你也该去看看你姥姥和姥爷。”

    耿犇犇用笔端挠头:“她说技多不压身。我还寻思毛笔字能干嘛。没想到这就用上了。”

    叶烦:“大宝也可以写。你、大宝和卉卉在家写,你小姑带着二宝去公园卖春联,卖的钱你们五个平分?”

    于文桃不禁说:“这么冷的天别折腾二宝。二宝,哪都不去,跟奶奶在家啊。”

    二宝:“可是我想去公园啊。”

    于文桃噎了一下,没好气道:“去吧,去吧,看回头生病了谁受罪。”

    叶烦:“裹严实点没事的。”

    耿致勤问:“没人买呢?”

    叶烦:“留咱们自己贴啊。”

    耿犇犇一直想赚钱,一直没机会,闻言就问他婶什么时候买红纸。

    叶烦见他就差没明说下午就去,“下午!”

    耿犇犇惊得睁大眼睛:“真的?”

    叶烦点头:“小勤,你去供销社买几瓶墨水和几支毛笔,花多少钱记下来,我好算本钱。”

    于文桃忍不住说:“真卖啊?会不会说咱们穷疯了?”

    耿犇犇不禁说:“奶奶,怎么跟我妈似的?一没偷二没抢,堂堂正正赚钱不寒碜。”

    耿卉卉点头:“找小婶买菜的大爷大妈夸小婶心善,帮助穷亲戚,还说比直接给钱好。”

    少数服从多数!

    于文桃完败!

    此事就这么定下来。

    下午,叶烦和耿致勤去纸厂买红纸。纸厂的人问她要那么多红纸干嘛。叶烦就说家中办喜事。哪怕纸厂的人半信半疑,仍然卖给叶烦。

    叶烦和耿致勤抬上公交,又抬回家。

    于文桃见俩人抬着纸进来大为吃惊:“这么多啊?”

    叶烦点头:“我决定,我也加入进来。”

    于文桃实在忍不住吐槽:“怎么什么钱都赚?”

    “不然我在家干嘛啊?”周围没个熟人聊天,北方太冷,叶烦也没心思去没有暖气的图书馆,不动弹一下就是窝在床上看书。可是坐在温暖的被窝里容易犯困,白天睡多了,叶烦这几天晚上三四点就醒了。

    上辈子叶烦没觉着时间这么长,大概没了手机电脑,晚上也没有夜市让她逛,街上也没有琳琅满目的商店,叶烦不想看书就只能发呆。

    前几天因为太闲,叶烦还带大宝和二宝去叶家住几天。

    于文桃被问住,因为她比叶烦还闲,“早知道我也跟你公公学毛笔字。”

    耿致勤想笑:“怎么什么钱都赚?”

    于文桃瞪一眼她,“也好意思笑我。这么大的人,还是大学生,毛笔字还不如小学生!”

    大宝:“奶奶,我是中学生。”

    于文桃噎了一下,气得起来吼闺女:“过来帮我做饭!”

    叶烦写过春联,所以她会裁红纸。叶烦和耿卉卉把大方桌从条几底下抬出来,耿犇犇把红纸铺桌上,叶烦直接动手裁剪。

    耿卉卉看她小婶的架势要把红纸都裁了:“小婶,咱们四个也写不完。”

    叶烦:“今天先裁三成。你奶奶也会裁,回头叫她在家慢慢剪。我决定了,跟你小姑和二宝,我们一个在公园出口卖一个在公园入口卖。”

    大宝问:“妈妈,赚了钱我可以买烟花吗?”

    叶烦点头:“你赚的钱你有权支配!”

    大宝顿时干劲十足:“吃过饭我就写,就当练字。”

    耿卉卉听到大宝的话顿时觉着春联生意很好,可以赚钱也可以练字,一举两得。万一被她妈或她爸看见,她就用“练字”搪塞过去。

    叶烦倒是没想过耿致晔的二哥和二嫂会不会反对,她在考虑写什么。对联书上的一些对联不适合这两年,因为改革开放新气象,人民群众盼望着富裕起来,对联往这方面写才好卖啊。

    叶烦决定自己琢磨一下,所以饭后她让大宝、卉卉和犇犇先写传统对联,比如“一帆风顺业盛昌,万事如意人安康”,或者“抬头见喜”、“合家欢乐”之类的。

    叶烦找几张草稿纸写“改革开放气象新,国策生辉遍地金。”

    耿致勤看看,不禁说:“嫂子,您的专业没白读啊。”

    叶烦失笑,又写下一副“国泰民安逢盛世,风调雨顺颂新规。”然后叶烦说,“回头有人说你卖春联不合法,就用这两幅堵她的嘴。”

    耿致勤:“又不是投机倒把,应该没人多管闲事。”

    于文桃在一旁给二宝洗脸洗手:“多的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的人。二宝,晚上跟奶奶睡?”

    二宝摇头:“我跟妈妈睡。”

    于文桃给她涂上美加净,就叫她洗洗脚上床。

    二宝睡不着,翻开妈妈给她买的俄语书学俄语。

    叶烦又琢磨五个对联,把横批写好,然后让大宝和犇犇写她写的,她和耿卉卉写传统对联。

    翌日清晨,耿致勤和于文桃做饭,叶烦带着三个小的继续写。二宝在一旁默写英语单词。

    考虑到刚吃过饭外面没人,叶烦写一个小时才出发去公园。

    一对对联加横批加四个福字一块钱,问价的人都嫌贵。由于叶烦说卖不掉留自家贴或者给亲戚也不能降价,所以耿致勤沉得住气。

    这年头还是不会写毛笔字的多。买包烟找别人写不一定有买的好,还要担人情。几个问价的人见耿致勤不松口,犹豫许久还是决定拿一副春联,准备贴大门上。

    有人问只要两个福字呢。二宝拿一张“抬头见喜”,又给他一张“福满人间”。

    又有人问不要福字,只要对联和横批呢。耿致勤说五毛钱。

    看热闹的大爷大妈就觉着耿致勤很好说话,跟她唠家常:“闺女,你自己写的啊?”

    耿致勤顿时来了精神:“我嫂子写的。”

    “你嫂子的字真好。”大妈感叹。

    耿致勤等的就是这一句:“那当然。我嫂子有童子功。她现在还是京大的学生。”

    京大的学生,在古代就算没举人厉害,也是秀才公。

    抬杠的人问:“京大学生还要写春联卖啊?”

    耿致勤点头:“她和我哥俩孩子,我哥现在也在上学,不想办法补贴家用,我小侄女哪能穿这么暖和啊。”

    只露一双眼睛的二宝使劲点点头,表示“小侄女”就是她。

    现在社会就这样,社会闲散人员卖东西会被左邻右舍瞧不起,大学生卖东西会被人高看一眼。

    春联买回去也有说头——京大学生亲手写的。所以观望的大爷大妈人手一副。

    这边还没卖完,叶烦就过来了。耿致勤立刻说:“这就是我嫂子。”

    虽然叶烦也包的只露一双眼睛,可她的眼睛黑又亮,一看就是聪明人,大爷大妈们夸她的字好。

    叶烦笑道:“不是我一个人写的。还有我侄女的。”

    耿致勤点头:“我侄女没我嫂子考的好,跟我一样只考上师大。”

    周围顿时安静了一瞬,师大很好考吗?众人颇有些无语。

    由于这边人多,路人以为有热闹可看,挤进来一看是卖春联的就想出去,但是被热心肠的大妈拉住:“不要春联啊?这位女同志亲自写的。人家可是京大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叶烦是她闺女。

    正犹豫要不要挤进来的市民听到“京大”也想沾沾叶烦的福气,就举着手说:“给我来一副。”

    叶烦给他卷一副,用麻绳小心系好递过去。

    十一点半左右,耿致勤的春联就卖完了。

    大爷大妈们买了,见叶烦准备回去,还问她明儿来不来。叶烦就说侄女在家写着呢,下午三四点钟就能过来。

    两大一小回到家,米饭刚蒸熟,于文桃准备炒菜,看到她仨就说:“洗洗手一会儿吃饭。”

    耿致勤倚着门框问:“你不担心没人买啊?”

    于文桃:“咱家要是没人写春联,我也花一块钱买一副贴大门上。城里像我这样的人指定不少。”

    耿致勤意外:“半天不见如隔一年半啊。妈,你被仙人抚顶了?”

    于文桃没听懂,但知道她被闺女调侃了:“滚一边儿去!”

    耿致勤笑嘻嘻进屋,见三个侄子侄女还奋笔疾书,“别写了。你仨一口气写完,我们一天也卖不完。”

    耿卉卉道:“小婶,再买些红纸吧。”

    叶烦:“看看今明两天能卖多少。卖掉一半的话,我后天上午去买红纸。大宝,手抽筋了吧?妈妈打盆热水,你们仨泡泡手。下午只许写俩小时啊。”

    午饭后,叶烦叫几个小的去睡午觉,于文桃裁纸,叶烦写春联。

    两点,两大一小出发。

    大爷大妈的宣传力量很可怕,前提他们愿意。帮京大学生宣传春联,大爷大妈觉着很光荣,回家的路上谁问他们拿的什么东西,他们都不介意停下来跟人聊两句。以至于叶烦刚下公交车,大爷大妈就指着说“来了,来了。”

    下午跟中午一样快,叶烦半个多小时就把春联卖光了。

    叶烦估计一下这边的人口,就对大爷大妈们说再卖两天。

    两天后叶烦跟耿致勤去纸厂买一批红纸。

    一回生二回熟,红纸也不方便干坏事,纸厂的人都懒得询问她买纸干嘛。

    腊月二十一,叶烦和耿致勤去东城公园,这次没带二宝,因为太远,叶烦担心她的小身板扛不住。

    大概“京大”两个字太好使,叶烦和耿致勤的春联没到十二点就卖光了。

    叶烦答应第二天再来,没买到春联的人才三三两两离去。

    翌日上午,同样很好卖,但是卖到一半挤进来一个熟人——秦云芝。

    秦云芝看到叶烦的眼睛愣了片刻,听到叶烦喊“大舅妈”她才敢认,惊呼:“怎么是你啊?包的只露一双眼睛我都没敢认。”

    有几个看热闹的大爷大妈认识秦云芝,就问:“你认识啊?”

    “我外甥媳妇啊。我之前说过啊,你们都忘了?”秦云芝没事就来公园坐坐,跟大爷大妈们聊家常。

    大爷大妈们恍然大悟:“以前在你们家住好几年的老三的媳妇——烦烦啊?”

    叶烦点头:“是我啊。大舅妈,你也□□联啊?”

    “还不是你大舅,说懒得写。”大舅妈心说,早知道这么巧我就不来了,看这闹的,叫什么事啊。

    叶烦给她卷三副春联,“你外甥写的。”

    “老三放假了?”

    叶烦点头:“昨儿刚到家。”

    有个大爷本来打算自己写,闻言就问:“哪个是老三写的?你给我来一副。”

    跟他一起来的老头不禁问:“不自己写啊?”

    “军人的字能挡煞镇邪。”大爷说的一本正经。叶烦顿时感到羞耻,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大舅妈也差不多,叫那个老头别乱说。

    可架不住有人信啊。老头这话一出,又有几个老头也要□□联。

    大舅妈等叶烦卖完就叫她和耿致勤去她家吃饭。叶烦就说明天,因为今天家里人不知道,中午不回去怕他们担心。

    翌日一早,耿致晔的大舅妈就去买肉。

    目前肉票还需要凭票购买,叶烦看到五花肉挺不好意思的,吃饭的时候闲聊天,叶烦故意像说笑话似的推到耿致勤和卉卉身上——耿致勤不好意思在秦云芝家吃饭,今天就没来。叶烦说她俩买了房没钱装修,非要干点什么赚钱,她才想弄春联试试。

    不出所料,叶烦话音落下,小舅就问:“老二住房宽敞,买什么房啊?”

    叶烦这些天解释够了,不想解释就直接说:“最近很多人着急出国,房子降价卖,今天买了明天卖给需要的人都能赚五百至一千。”

    耿致晔的大舅差点被五花肉呛着,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卖不掉呢?”

    叶烦:“卖不掉也不亏啊。好比大表哥家,以后有了孙子还住得下吗?听说现在分房越来越难。”

    秦云芝不禁说:“我和你大舅前些天还说你干嘛不租房,只是在那边几年。现在想想租房房租给别人,不如买下来。”

    叶烦点头:“您和大舅想买的话尽快吧。等人家到特区赚到钱把低价房买走,再想买就难了。”

    大舅如梦初醒一样:“我正想问哪有那么多有钱人。差点忘了,改革开放了啊。”

    叶烦很意外老两口一点就通:“是的呀。”

    大舅妈经常出去,以前听人说过有人卖房。所以下午叶烦走后,她就和妯娌去看房。

    第二天下午,妯娌俩人手一套。

    正月二十五日,周末,耿致晔开着叶烦租来的运输车到于家村,同一时间,他表哥表姐表弟表妹回来探望几位来人,一听说弄了两套老破小四合院,全家年轻人都觉着四位老人疯了,问老人还剩多少钱,钱交出来由他们收着。

    第79章 卖猪肉

    小舅妈原本想解释, 一看儿女跟教训孙子一样数落他们,顿时一个字不想说, 暗暗决定年后还买,钱花掉,一分不给他们。

    再说叶烦,她问过村民,是照生猪价格卖给她,还是叫她抽一成半,租车钱由她支付,她保证五花肉能卖到一块钱一斤。

    懂杀猪的老人合计, 肉联厂给的生猪价是五毛一斤,两百斤的猪一百块钱。杀猪自己卖, 肉能卖一百三四,就算去掉叶烦的抽成, 也有一百一二, 猪下水猪网油猪血等等也能卖一些钱。

    村民决定他们把猪收拾干净, 叶烦拿抽成。

    叶烦拉六头猪到市区, 还拉了两筐鱼。耿致晔卖鱼, 钱单独收着, 回头直接给于家村。村民切肉称重,叶烦收肉钱。

    买十斤肉的人,叶烦给两个剃干净肉的棒骨。叶烦叫卖猪的村民赞助一点酸白菜酸萝卜和小葱, 买一斤五花肉的就送四分之一棵酸白菜。不过由于要过年了没人买一斤,最少都是三斤。

    不要棒骨就给一块猪血或半个猪肝或者一个猪蹄。

    无论买多买少, 叶烦都送点东西。大概她太好说话, 村民跟过去切猪肉又间接证明叶烦帮穷亲戚,大爷大妈们特别喜欢她, 看见路人就帮她招呼,问要不要猪肉,不限购之类的。

    下午一点多,六头猪卖的一干二净。

    到村里,叶烦把钱发下去,比村民预想的多,村民很高兴,主动告诉叶烦村里还有几头大肥猪。

    那次叶烦跟耿致勤绕着全村转悠可不是瞎转悠,她通过猪圈数量猜到村里不止六头猪,所以卖春联的时候就跟公园的大爷大妈和秦云芝说过,年底卖猪肉,但有个前提条件,有人来驱赶她,大爷大妈们要帮她。

    大爷大妈们跟守护自己人似的都答应帮忙。

    叶烦这个时候才说,还有两个地方也要猪肉,由于不知道村里有多少头,她没敢告诉那些人她什么时候过去。

    叶烦拉走的六头猪其中一头是村长的,村长自然也在,就说:“还能出十一头。”

    “那早上杀五头,上午杀六头,明儿一天全卖了。”

    耿致晔震惊:“叶烦烦,这么多猪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以多跑几个地方啊。明天九点到这里,十点到公园。下午一点过来,两点到公园。下午公园不好卖就去大舅妈那边。”叶烦道,“猪肉缺口大着呢。”

    耿致晔:“你做过市场调查?”

    叶烦摇头:“不用调查。除了国营单位,全城只有我光明正大卖猪肉。黑市上也有,但是黑市猪肉一块五,人家肯定更愿意买我的。不过明年肯定就多了。所以——”看一眼于家舅舅们和于家村村民们,“猪肉我只卖今年一年。青菜和鸡鸭鱼蛋只卖到明年暑假。”

    耿致晔想起以前跟叶烦聊的事:“其实到明年年底你们几家可以凑钱买一辆三蹦子。”

    叶烦点头:“我是学生,还要照顾大宝和二宝,就算想赚钱也不能天天出来。如果开春后你们想自己去市区试试,就叫大舅给我捎个信,我周末就不过来了。”

    村长算过账,由他们自己挑菜坐车进城卖不合算。村长家有一辆二八大杠,可是骑车卖菜太受罪,还耽误下地锄草。

    村长想说还交给叶烦,又不知道明年什么行情,就说:“这事太突然,回头我找大家聊聊。”

    叶烦:“那我们先回去?”

    耿致晔对于文桃的大哥说:“钱收好,最近城里挺乱的,我担心他们下乡。”

    村长去镇上开会也听人聊过小偷变多了:“村里晚上有人打更。”

    耿致晔放心地开车载叶烦回城。

    到城里天还没黑,耿致晔和叶烦还了车在路上逛一会才坐公交车回家。

    于文桃正准备做饭,看到耿致晔拎半个猪头,脱口而出:“晚上吃这个?”

    耿致晔脚步一顿:“小舅给的。”

    “不好卖啊?”耿致勤从屋里出来。

    耿致晔:“没拿去卖。猪头、猪肠不好定价,便宜卖掉不如留着过年。大舅想给我猪肠,怕你们吃不惯,烦烦没要。你们想吃的话明儿找村民买一副。”

    老老小小一起摇头。

    叶烦顿感好笑:“那就买半扇排骨,十斤五花肉,一个猪腿?”

    耿卉卉伸出大拇指:“我小婶赚到钱就是大方!我决定,今年跟你们过年。”

    叶烦嗓子有点不舒服,摆摆手不理她的俏皮话,回屋喝胖大海。

    翌日上午八点,耿致晔去开车,到路口捎着叶烦就进村。九点多,叶烦到公园门口。起初只有几个路人,大概路人拎一块肉太惊人,被人问在哪儿买的肉,等十点左右,公园人越来越多。

    十二点多,卖的一干二净。叶烦见生意这么好,料到大舅妈那边也好卖,就对没买到的人说下午到东城,因为亲戚在那边,不去不行。

    叶烦到村里吃了饭就叫村民把她要的肉留出来。

    于文桃的侄子问:“你家吃这么多啊?是不是我姑叫你买的?”

    叶烦心说,我人品真好,从没人怀疑过我。

    “你耿哥舅舅家还没买肉,我妈全家人只有两三斤肉,卉卉和犇犇今年也跟我们过年。”叶烦道。

    于文桃的弟媳妇在旁边算一下:“这么多人,这些肉不算多。”

    叶烦又说:“我婆婆明天过来给老人烧纸再拿一点呢。”

    于文桃的大嫂立刻说:“留你们自己吃吧。”

    叶烦笑着点头。

    到城里,叶烦先把自家的肉卸下来。不巧被邻居看见,街坊四邻买走一头猪。不过叶烦没送她们小菜,因为这些不是目标客户。

    到秦云芝家所在的胡同口,耿致晔先把叶烦给他舅妈留的肉送过去。

    秦云芝和妯娌出来叫邻居们去路口买肉。

    有两个舅妈帮忙,下午人来的比上午快,又有上午没买到肉的人等着,以至于下午三点多,一车肉卖光,酸菜等物也送完了。

    有人没买到就问还有没有。叶烦让他们自己坐车去于家村看看,于家村没有的话,可以找村长陪他们去隔壁村。十多个人买一头生猪,请村民杀——猪肉猪脚猪下水给村民,比买她的划算。

    城里人没听说过于家村,天寒地冻的也不想往城外跑,就问:“明儿再拉几头呗?”

    叶烦摇头:“今儿腊月二十六了,很多人家都买好了,拉几头卖给谁啊。再说了,于家村隔壁村也没有我们家亲戚,我跟人也不认识。”

    同叶烦商量的男同志指着车上几个村民:“他们肯定认识。这天儿还早,今儿过去问问还来得及。”

    叶烦看耿致晔,怎么办啊。

    耿致晔眉头一挑,我听你的!

    很想买肉的市民以为叶烦家耿致晔当家,立刻说:“你媳妇都不怕辛苦,你个大老爷们怕啥?”

    耿致晔心说,我怕我媳妇辛苦!然而那人没等他说出口又说:“卖不掉我包了!”

    叶烦乐了:“有你这句话,那我明儿拉四头?”

    “可以!但是得去我家胡同口。”

    叶烦诧异:“你不是这边的人啊?”

    秦云芝摇头:“没见过这位同志。”

    那位同志指着东南方:“我家那边,离这里有三里路。”

    叶烦震惊:“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卖猪肉?”

    “听人说的啊。我特意请假出来的。”

    叶烦道:“你都这样说了,那我试试吧。上午十点左右到你家那边胡同口,让你父母在胡同口等着啊。”

    那位同志摆摆手,骑车回厂里上班。

    叶烦给耿致晔使个眼色,耿致晔向他舅舅舅妈告辞。开车经过于家村隔壁村,村民叫耿致晔停下。耿致晔熄火,问:“你们几个去行吗?”

    村民点头:“大家平时下地干活都见过,这种小事不用村长出面。他们要是觉着我们搁中间赚钱,一堆破事儿,就不找他们买。晚上我去亲戚家,叫亲戚把猪杀了。”

    叶烦道:“你亲戚家有猪就去亲戚家啊。”

    村民实诚,不禁说:“你不是跟那个同志——”

    “他又不知道于家村隔壁是什么村。再说了,猪没问题,买谁的不是买?”叶烦道。

    共有三个村民帮忙,另外两个村民听到这话就说他们亲戚家今年也养猪了。

    耿致晔看一下手表:“我们该回去还车了。要不你们等一下先去离于家村比较近的亲戚家中通知他们明儿一早杀猪。明儿上午再通知离得远的亲戚杀猪。”

    几个村民相视一眼,由最为年长的村民问出疑虑,“烦烦不是说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大家都买肉了吗?”

    耿致晔点头:“一人半斤,只够包饺子。放心,整个首都那么多人,再来十头也卖得出去。”

    叶烦道:“对啊。东城不好卖,我们还可以去别的区。”

    耿致晔又说:“之前烦烦假装不想卖,一是担心没有大肥猪,二是我家也该准备准备过年的东西,最后一点是不希望他们觉着我们赚了很多钱,明儿猪拉过去,他们就地压价。”

    叶烦问:“谁家亲戚在我们回去的这条路上?顺路把你们送过去?”

    还真有一位。另外两位村民就叫那一位上车。叶烦发现远处于家村路口有人,叶烦朝那边招招手,大概五分钟,跑过来一个半大小子,紧接着于文桃的小侄子也来了。

    叶烦已经利用中间这几分钟把钱算好,她的那份留下,包和钱一同给她便宜表弟,“回去交给村长,叫村长把钱分下去。”

    小表弟问:“他仨不回家啊?”

    叶烦:“去亲戚家。”

    打算去亲戚家的村民不禁说:“我一个人去就行了。”

    叶烦说:“等你回来天就黑了,一个人不安全。”又提醒小表弟,“回去直接给村长,不许贪玩!”

    “我都十八了,还能这么不懂事啊。”小表弟嘀咕一声,拽一下跟他一起来的半大小子就往村里跑,一蹦一跳的一点也不像成年人。

    耿致晔好人做到底,把人送到村民亲戚家村口才跟叶烦回去。

    到城里天黑了,不过运输车所在的工厂还没下班。耿致晔顺利还了车,给门卫一包三毛钱买的大前门,就跟叶烦骑车回去。

    耿致晔骑的车子是耿致勤的,她自打需要坐公交车去学校,这辆车就是叶烦平时去学校,或者于文桃买菜骑。

    耿致晔担心回来晚了没公交车,把车子放租他们运输车的厂里,请门卫照看一下。回来的早就坐公交车,晚了就骑车,然后第二天他骑车过去,叶烦在往城外去的路口等他。

    要说辛苦,耿致晔最辛苦,开车、抬猪肉等等。叶烦只是收钱,跟热心肠的大爷大妈聊聊天。

    耿致晔却觉着比他以前顶着风浪训练轻松,因此到家还有空逗孩子。

    不过今儿气氛不对。大宝小脸鼓鼓的,耿致晔捏一下,他伸手挡开,还嫌他爸闹。

    耿致晔气笑了:“谁惹我们家小公子?瞧这气的,小嘴能挂油壶。”

    大宝到妈妈跟前盯着她,脸上写满“我生气了,哄哄我!”叶烦把水杯放下,把儿子拉近一点,“奶奶数落你了?不应该啊。还是陈小慧过来气你?”

    陈小慧第一次来是十一国庆节前一天下午,她从学校出来乘公交车回家,见时间还早就拐到叶烦家。那个时候叶烦家收拾的挺好,陈小慧觉着不错,只是到大宝房里说家具不好,把大宝气得说“你的东西好怎么不说送我两个。”

    陈小慧不舍得她的古董,无言以对,好些天没来。

    前几天来过一次,跟陶春兰一起,带着靓靓。她看到叶烦卖春联,说叶烦不带她赚钱。陈小慧以前到叶烦家动过笔,字没有大宝的好看,大宝埋汰她“会用毛笔吗?”

    陈小慧气得中午少吃半碗饭。

    自打搬到这里,大宝唯二两次真生气都是她招的,不怪叶烦最先想到她。

    耿卉卉给她小叔倒杯水,在她小婶旁边坐下:“我们下午跟奶奶和小姑去公园玩,看见几个卖春联的,没我们写的好,也卖一块钱一副。”

    “就这事啊?”叶烦搂着儿子,“正常现象,赚钱的生意都有人跟风。”

    大宝:“可是他们说他们家也有个京大的。那些大妈还信他们的鬼话。怎么可能那么巧。”

    叶烦道:“大爷大妈知道他们胡说八道。”

    “那为什么还买啊?”小少年搞不懂。

    叶烦:“好比邻居家买了我们的春联,邻居的邻居没买到,邻居就问邻居的邻居,怎么不□□联?看我家的多好,京大学生写的。邻居的邻居不想被比下去,就去公园买一副。”

    大宝愈发奇怪:“不怕被拆穿吗?”

    叶烦摇头:“可以推到卖春联的人身上,说自己被骗了。邻居会觉着骗子可恨,帮邻居的邻居讨伐骗子。这样一来邻居也不好奚落邻居的邻居不舍得买好春联,也不好意思跟他们显摆自己的春联。”

    大宝懂了:“要面子?”

    叶烦:“大部分人都很要面子。不要面子的人一是活得通透,二是脸皮厚。大宝,你就是个要面子的,以后人家看准这点给你下套,一套一个准。”

    “才不是!”大宝的小脑袋抵着妈妈的肩膀,不许她再说,显然不好意思了。

    耿致晔朝儿子屁股上一巴掌:“别闹你妈!你妈累了!”

    大宝跳起来:“耿团长,我警告你,不许打我屁股!”

    “我打你脑袋?打傻了不得我伺候?”耿致晔白了他一眼,问侄女:“你奶奶打算准备几个菜?”

    耿致勤从厨房露出头:“快好了。三哥,嫂子,洗手吧。”

    叶烦拉着儿子去倒热水:“大宝,想不想抢他们生意?”

    大宝猛然抬头,一副妈妈别卖关子的样子。

    叶烦:“找一块干净的布铺在地上,在旁边竖个牌子——代写春联,一副五毛。笔墨是你的,红纸让他们自己准备。但是要戴着厚厚的手套。不然生了冻疮,春联钱不够你买冻疮膏就不划算了。”

    大宝不禁说:“我戴手套也会写。”

    叶烦:“那吃过饭练练?”

    大宝顿时又高兴起来。

    饭后他就戴上厚厚的棉手套,拿出写毛笔字的纸,铺在地上练字。

    耿犇犇觉着有趣也戴上手套练字。

    前几天写春联,耿卉卉的手快抽筋了,不想碰毛笔。可是看到弟弟和堂弟这么积极,她也不由得心动。

    大宝写下一句“鸟语花香送春来”,不禁说:“妈妈,我戴手套写的都比那些人的好。”

    叶烦摸摸他的小脑袋解释:“正常啊。有童子功的人不是出身好,就是祖上出身好,除了你妈,都不屑干这个营生。”

    耿卉卉点头:“像我姥爷姥爷的字,我妈说都有收藏价值。人家就不稀罕卖对联。要是知道他们指点我练字,我拿去写春联,做梦都能气醒。”

    叶烦乐了:“那你去吗?”

    “去啊。我要写到二十九!”耿卉卉道。

    叶烦朝婆婆看去:“你跟他们一起去。”

    于文桃:“我知道,不然看他们几个年龄小,那些卖对联的人肯定欺负他们。”

    叶烦:“大宝,别太辛苦啊。你是学生,不能为了斗气把手累废了。”

    大宝乖乖点头。

    耿致晔道:“明儿还要早起,洗洗睡吧。”

    叶烦给婆婆二十块钱。

    于文桃推开说自己有钱。

    叶烦塞她手里:“一个月二十块钱买菜钱真不多。对了,我跟几个舅舅说你明儿回村给老人烧纸,那大宝要去公园,你不就没法去了吗?”

    耿致勤:“二十九再去。”

    叶烦想笑:“你怎么也这么意气用事啊?”

    耿致勤摇头:“不是的。你们早上刚走,我们就收到大哥的电报,说大嫂和磊磊、森森这两天回来。大哥过不来,说大嫂替他过来给爸上坟。”

    叶烦认真起来,问:“没说具体时间?”

    耿致勤:“天冷雪厚火车容易晚点,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到。我明天和后天都在家等着。”

    叶烦看耿致晔,回来住哪儿啊。

    耿致晔问:“于姨,大嫂回来住老宅?”

    于文桃:“住后面。家里有他们的被子,搬家的时候我拿过来了。我们上午就把床铺好了。你二哥二嫂能回来过年也住后面。”

    耿致勤点头:“还买一个炉子,拎一筐煤球放后面,留他们白天烤火。幸好二嫂不同意出租,否则突然过来都不知道怎么安排。”

    于文桃不由得补一句:“大过年的也不能住招待所。”

    叶烦:“那二十八下午去上坟吧。中午把人家的车刷干净,下午开车拉你们过去。”

    翌日清晨,叶烦刚起来,于文桃着急忙慌从外面进来。叶烦不禁问:“怎么起这么早?”

    “睡不着。”

    于文桃昨晚不到九点睡下,凌晨三四点就醒了。五六点钟听到隔壁院里有动静,于文桃起来上厕所,把痰盂倒了,洗漱后出门跟人聊天。

    于文桃又说:“邻居说老三帮她写一下对联,回头她家折叠桌和折叠凳给大宝用。”

    叶烦叹气:“她怎么知道大宝今儿要去公园写对联?你说的吧?”

    “这不是闲聊天说的吗。”

    叶烦心说,你又显摆了呗。

    写春联赚钱有什么可显摆的。叶烦搞不懂,快过年了,大家都很高兴,也不想数落她婆婆,“她家的折叠桌在哪儿买的?”

    邻居进来,很是不好意思地笑笑,大概觉着自己有点趁人之危:“在菜市场。我觉着写几天春联不值得去买折叠桌和折叠椅才那么说。”

    叶烦:“那你一会儿拿过来让大宝爸爸写?”

    “麻烦你们了。”邻居以为叶烦会一口回绝,闻言挺高兴,多嘴关心一句,“你家今天不贴春联?”

    叶烦点头:“大宝爷爷去世头一年不贴。”对婆婆道,“你回头抽空买张折叠桌,再买六张折叠凳。”

    于文桃不禁皱眉:“还买?”

    耿致晔从屋里出来:“大嫂今年过来,二哥二嫂再回来,那张小饭桌坐不下。用大方桌吃饭没那么多高椅子。”

    于文桃恍然大悟:“我都忘了。”朝屋里喊,“卉卉,起来,跟我去菜市场。小勤,起来做饭。”

    叶烦叹气:“还不到七点,让她们再睡会儿。”

    耿卉卉从奶奶屋里出来:“奶奶起来就叫我起,我没理她。”一脸无奈,“等我洗洗脸啊。”

    耿致勤牵着二宝从二宝卧室出来,无奈地说:“二宝睡得正香,被你们吵醒了。”

    二宝仰头看她姑:“我早就起了,是你嫌冷不想起。”

    耿致勤轻轻推一下她:“找你妈去!”

    二宝跑到叶烦身边,叶烦领她去公厕。母女俩到门外,听到耿致晔叫邻居拿红纸。耿卉卉说“小婶之前还说春联卖不掉留咱们自己贴。原来爷爷去世头一年不能贴春联。她那么说哄我们呢?”

    叶烦想听听耿致晔怎么回答,可惜她和二宝走远了没听到。

    饭后,耿致晔去工厂租车。也是快过年了工厂的运输车闲下来,又因为叶烦是京大的学生,厂长因此信任她,否则她一天一百块钱,人家也不敢把运输车交给她。

    叶烦可以迟一点去路口,就先帮几个孩子把折叠桌送到公园。临走前叶烦又叮嘱大宝:“不许逞强,你写一会儿就换哥哥姐姐写。”

    “妈妈快走吧。”大宝挥挥小手。叶烦还走远,就听到儿子问出来晒太阳的大爷大妈,“要不要写春联?代写一副五毛钱。”

    叶烦见他这么大胆放心不少。

    耿致晔开车载着叶烦到于家村村民的亲戚村口就看到于文桃的两个兄弟,叶烦打开车窗:“大舅,小舅,你们怎么也来了?”

    于文桃的大哥抬抬手叫她和耿致晔先进村。

    俩人到村里,村民往车上铺干净的粮食袋,把去头去尾去蹄子的猪放上去,全程没让耿致晔动手。耿致晔递给几个便宜舅舅几根烟,又问他们怎么在这儿。

    于小舅道:“农村冬天没什么活,我们过来看看。烦烦,这个村里也有鱼,你看怎么安排一下?”

    叶烦心说,我就知道你们有事。

    “还跟之前一样,致晔卖鱼,卖多少钱都归他们自己,我们只拿猪肉提成。”叶烦此言一出,自来熟的村民问,“要不要菜?”

    叶烦:“你家冬天还有青菜?”

    “我用麦秸盖的,今年没下大雪,长得好。”村民道。

    叶烦点头:“多的话可以,只有几斤就算了。再给我弄点酸白菜、酸萝卜,回头我就说是你们村的。将来你们村和于家村的人想自己干,就去我们现在卖猪肉的几个地方。看在猪肉的份上应该会对你们很客气。”

    于小舅不禁说:“我一直以为你担心猪肉不好卖,所以买几斤猪肉送点小菜。”

    叶烦道:“猪肉好卖,可是比菜市场贵一两毛,不送点东西的话,肉卖完谁还记得咱们啊。”

    耿致晔跟他便宜大舅显摆:“烦烦会做生意吧?”

    大舅忍不住点头。

    这个村里的人准备了五头猪,由猪的主人去搞酸白菜或萝卜干。叶烦提醒他们一棵大白菜切六半,小的切四半。又说有小葱或蒜苗的话,掐一把小葱蒜苗叶也行,礼轻情意重。

    昨儿村民过来跟他家亲戚聊过买肉送菜,因为白菜萝卜便宜,村民亲戚没意见。叶烦话音落下,他们就把准备好的菜放车上。

    算上他们早上起来抓的八桶鱼,整辆运输车塞满了,三个跟车卖肉的村民都要蹲角落里。

    叶烦到了副驾驶就提醒耿致晔开慢点。

    十点半,叶烦终于到昨天约定的地方,下了车就说抱歉,说多拉了几桶鱼耽误了。

    于文桃去菜市场买过鱼,叶烦问过她价格,她拉的鱼就比菜市场便宜点。

    有个大爷看鱼很新鲜,可是早几天在菜市场买的鱼还没吃,就有点犹豫不决。

    叶烦见状就说:“一头鱼送两头腊八蒜。”

    大爷立刻说来一头。

    一手拎着鱼一手拎着肉回到家,大爷被老伴儿数落一顿。大爷说一句“什么都不知道。”拿着盆和碗就走。

    叶烦给大爷切一块猪血,往碗里放两头蒜。大爷到胡同里,邻居问:“还买猪血啊?”

    “卖猪肉的闺女送的。买鱼送腊八蒜。我看还有腌的胡萝卜,我不喜欢。”大爷到家就跟老伴儿显摆。他老伴儿忍不住去路口看叶烦卖猪肉,发现角落里有一筐菜,大妈就问:“闺女,这菜也送啊?”

    叶烦摇头:“人家辛辛苦苦种的。大妈来点?比菜市场便宜。”

    “我回家拿东西。”大妈家也种了,可惜一时疏忽忘了盖东西,一觉醒来叶子霜打坏,只能等到来年开春再长出来。

    大妈经常去菜市场,耿致晔称好菜,大妈算一下真比菜市场便宜,心情很好,主动帮耿致晔宣传——他们卖的鱼、肉和菜都好。

    小孩子看热闹,叶烦也不吝啬,捏一个萝卜干或掰几个腊八蒜递给小孩。腼腆的小孩不好意思伸手,家里长辈让他们接过去,然后就问:“味道怎么样?”

    小孩说跟家里做的一个味儿。

    此话到大人耳朵里自动转换成“跟家里的一样干净”。有人爱吃萝卜干,就问叶烦:“萝卜干卖不卖?”

    该村村民准备的东西多,叶烦估计送不完:“没打算卖,不知道菜市场什么价。要不按照你买菜市场的萝卜干的价格,买一斤送你一两?”

    很多人排队买猪肉,想买萝卜干的人不好意思当众胡扯,就说个实在价。耿致晔叫她回家拿盆,然后给对方称一斤一两,称高高的,说送二两也不为过。

    哪怕给钱的时候一分不让,市民见耿致晔这么大方也很高兴。

    快十二点了,只剩几个猪肺,几颗酸菜,还有一把大爷大妈挑剩的青菜,叶烦觉着没必要再等下去,就叫耿致晔开车。

    耿致晔刚打开车门,昨儿那位跟叶烦商量卖肉的同志下班回来,还没到跟前就问:“叶同志,我爸买肉了吗?”

    叶烦叫耿致晔等一下:“我不认识你爸啊。”

    “这老爷子!”同志叫叶烦等一下,他骑车到家就问:“路口有卖猪肉的,你们买了吗?”

    同志的父亲:“买了。我第一个,还把猪板油包了,就是有点贵。”

    同志的母亲不禁说:“不贵。送两个大骨头,有一两斤,还帮我们劈开。我说他们的腊八蒜看着好吃,收钱的闺女还给我抓两头。”

    那位同志放心了,调转车头去找叶烦。

    叶烦见着他就问:“买了吧?”

    “买了。”同志问,“还有吗?”

    叶烦一时没反应过来:“——你家还要啊?”

    “不,不是,我同事,皇城西南,说他家还没买。明儿要不要去那边试试?”

    叶烦:“你说地址。我回去就叫村民杀猪,争取下午三点到。”

    同志给出地址,又说:“那我这就给他打电话?”

    叶烦点头。

    这位同志等叶烦走远,就用公用电话通知同事——叶烦下午过去。

    到村里,村民已经准备好饭菜——酸白菜以及自家做的红薯粉跟大肠猪耳朵之类的一起炖的杀猪菜。

    叶烦到村民屋里,说:“之前于家村的人跟大家说过吧?车钱算我的,给车加油的钱也算我的,我抽一成半?”

    村民都说没意见。

    叶烦把包打开,“这里全是卖肉的钱。”指着自己裤兜,“多的这个是卖鱼的钱。”直接把兜掏出来,“这边是卖菜的钱。”菜钱给村民,鱼钱给村长,然后她才数肉卖了多少钱。

    拿到菜钱的村民惊呼:“二十块钱?”

    叶烦点头:“冬天青菜贵,两块钱一斤。就这还比菜市场便宜点。对了,车里还剩一两斤,等一下你拿回去吧。”

    村长震惊:“鱼卖了三百多?我没数错吧?”

    等着拿猪肉钱的村民惊得不会说话。

    “快过年了什么东西都贵。”叶烦心说,不然横山岛的便宜海货也不至于销路那么好,“我说猪网油一块五,一个大爷全买了,都不带犹豫的。”

    村长懊恼:“早知道就不卖给肉联厂。”

    叶烦宽慰道:“卖给肉联厂省事,自己杀费事啊。”

    村长忍不住说:“冬天没活儿,闲着也是闲着。”

    叶烦:“明年还有机会。回头你们自己卖更赚钱。让我先数钱吧。下午还要去别的村。”

    村长家的猪早卖了,听到叶烦的话他就出去把鱼钱分下去,让大家高兴高兴。叶烦把肉钱分下去,村民一看比卖给肉联厂多二三十多,家里还有猪蹄猪头和猪大肠没卖,车上还剩一点,所以一个个都不禁喜笑颜开。

    叶烦和耿致晔在村里随便吃点,到于家村捎上两个村民,去他俩亲戚村里拉六头猪,然后又捎两个村民,六人直奔西城。

    上午那位同志说地址的时候叶烦只觉得耳熟。下了车看清周围景象,叶烦很意外。耿致晔问:“怎么了?”

    叶烦指着不远处的学校说:“我以前在那儿读书,说不定一会儿还能碰到我中学老师。”

    耿致晔:“不好意思啊?那你到车上坐着,我收钱。”

    第80章 巧遇老师

    叶烦自认为没偷没抢, 靠自己的脑力和体力赚钱,没什么见不得人。

    看到有几个大爷大妈过来, 叶烦拉开围巾:“买猪肉啊?”

    一个大妈问:“上午在东城卖的?”

    叶烦点头:“只卖今儿一天,您的邻居要买的话都过来吧。村里其他的猪都被肉联厂拉走,我们找两个村才找到这些。”

    大妈听闺女说过,原本叶烦不打算卖了,“有猪网油吗?”

    叶烦点头:“有的。但是贵。”

    大妈二话不说,直接掏出手绢打开里面的钱,然后把盛馒头的小竹筐递过去,“都给我。”

    跟她一起来的大妈不乐意:“说好的一人一半。”

    叶烦:“让我爱人先称, 你们回家慢慢分?”

    那个大妈摇摇头:“不行!拿到她家她更不可能给我。”

    耿致晔就问大爷买不买肉,先给大爷割肉。

    大爷问排骨怎么卖, 耿致晔就说跟猪肉一个价。大爷就要五花肉。可是一想到小孙女喜欢排骨,又要两根肋排。

    叶烦见大爷买的多, 给他一个猪大骨, 半颗酸白菜。争猪网油的两位大妈看到红白相间的五花肉, 意识到好的肉要被买走, 于是各退一步, 一人一半。

    前半个小时, 一会儿来两三个,一会儿来四五个人,不如前几次挤一堆人, 于家村两个村民很担心:“会不会卖不完啊?”

    叶烦:“这边不好卖就去国营单位门口,卖给下班的工人。”

    耿致晔提醒:“今儿周末啊。除了个别单位, 大部分人都在家。”

    叶烦:“那就去菜市场门口卖。”

    耿致晔瞪大眼睛, 你怎么不说开进菜市场卖啊。

    四个村民忍不住笑了,突然笑容凝固——三个人朝这边走来, 手里没拿篮子,双手抄兜,板着脸,一看就不像买肉的。

    叶烦顺着几人视线看去,三人已经到跟前,两男一女,两个男同志四十左右,女同志五六十岁跟于文桃年龄相仿。

    女同志到跟前指着运输车直接问:“谁让你们在这里卖的?赶紧移走!”

    四个村民吓得不敢吭声。

    不能好好说话吗?叶烦问:“您是哪位?”

    “我是这里街道主任!”女同志大声说。

    原来只是街道主任?叶烦顿时放松地笑了,没好气道:“您不说我还以为你是工商局领导呢。”

    女同志脸色微变:“怎么说话呢?街道主任就不能管?”

    没想到真遇到个拿着鸡毛当令箭的。叶烦心说,也算开了眼了。

    同行的一个男同志说:“没听见?赶紧移走,不然别怪我们故意为难你。”

    叶烦顿时懒得同几人废话,直接问:“我违反哪条法律法规?”

    女同志反问:“不知道猪肉限购不准私下买卖?”

    “上面没有规定自家养的猪不许。你找出一条来,我立刻走人!”

    一直没说话的男同志眉头紧皱:“胡搅蛮缠是不是?”

    “你要这样说那我就有的说了。”叶烦拿下挡着脸的围巾,跟他好好说道说道,“上面前年年底刚提出改革开放,你们就在这里阻止对内改革 ,怎么着?对上面领导有意见?”

    三人脸色骤变,异口同声:“你别乱扣帽子!”

    叶烦冷笑:“你们可以扯大旗,还不许我扣帽子?真是官不大官威不小!”

    女同志工作这些年没遇到过这么强硬的,心气不顺:“甭跟她废话!你不移,我们帮你清理!”说着话就上手。四个村民心疼肉下意识上前,耿致晔一把把他们拽过来。

    叶烦让开:“请!动我一块肉,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吓唬谁呢?我工作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女同志上手抓肉想往地上扔,叶烦没等她抓住,朝手就是一巴掌。女同志被打蒙了。两个男同志上前,耿致晔到叶烦跟前。两人比耿致晔矮半头,不由得停下。

    女同志这辈子没这么丢人,回过神要跟叶烦拼命。耿致晔给叶烦使个眼色,尽管教训,我看着这俩。

    叶烦不敢近身,怕被女同志抓住头发,抬脚一脚把她踹倒在地,就在这时跑来一群中年人,到跟前就问出什么事了。

    女同志立刻说叶烦打人。

    叶烦:“怎么不说为什么打你?不让我在这里卖肉,问她我违反哪条法律法规,说不出来就抓着我的肉往地上扔。瞧把她能耐的!”

    女同志爬起来:“上面不许私下买卖,我让你走哪儿错了?你二话不说上手打人,看把你能耐的!”拽住叶烦的胳膊,“跟我去公安局!”

    刚来的一群人下意识劝说:“有话好好说!”

    “这事没法好好说!”女同志大声道。

    跟她一起来的男同志问:“是不是来买肉?去菜市场!他们不合法!”

    叶烦不禁皱眉,真没有明文规定农民不能卖自家的东西,就是那十年也不曾出明确规定,他看的哪国的法律条文?叶烦这一刻无比想学法:“仗势欺人是不是?可惜我不是任由你们呵斥的小老百姓!”看向耿致晔,“去路边公用电话亭打电话,让公安局局长来见我!”

    女同志不由得松手。

    叶烦一把推开她:“我的肉卖几天了,西城北边街道不管,东城北边和南边街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到这里显着你了?在这里等着,肉卖完我开车拉你们去公安局!”

    三人互相看了看,女同志说:“去就去,谁怕你!”

    叶烦点头表示听见了:“那你先让开。”问刚过来的一群中年人,“要几斤?”

    这群人互相看一下,不是不让卖吗?这是什么情况?其中一个男同志不怕事,立刻说:“给我称十斤五花肉。”

    叶烦:“十块钱啊。”

    男同志二话不说掏一张大团结。

    叶烦接过去,指着剔出来的猪棒骨,“要这个,还是要酸菜?”

    “酸菜!”

    叶烦拿两颗酸白菜,“你怎么拿回去?”

    男同志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两个网兜,一个装酸菜一个装猪肉,嘴里念念叨叨:“老子终于可以大口吃肉!”

    跟他一起来的人也不客气,你要三斤五花肉,我要五斤猪排骨,还有人要一个腿子肉,付了钱才说蹄髈里面骨头大,他买亏了,叶烦也得送他两颗酸菜。

    叶烦心说,看你的架势还以为你要我送半斤肉。叶烦不但送两颗酸菜,还给他一把小葱。

    同志转手把肉给身旁的女同志,叫她送家去,然后问:“没有鱼啊?”

    叶烦听出来了,是上午那位同志的同事,不然他不可能知道自己卖过鱼。叶烦抱歉地摇摇头:“只有靠河的村里有鱼。上午的猪跟下午的猪不是一个村的。我们一开始只想在自家和亲戚那边卖,不知道大家都没卖肉,很多猪都卖给肉联厂。”

    那个同志立刻说:“以后别卖给他们。”瞥一眼虎视眈眈的三人,“现在政府对这种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回头还在这边卖,我看谁敢不让你卖!”

    三人又不由得互看一下,这些人什么来头啊?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几步。

    叶烦眼角余光瞥到这一幕,嗤笑道:“以后再说吧。”

    “怕啊?”男同志看向那三人,“怎么称呼?正好过几天区领导去我家拜年,我跟他聊聊,这么认真负责的同志,必须好好奖励。”

    三人怀疑他吹牛,可又怕是真的,女同志就说:“我还有事,没空跟你废话!”说完就走。

    叶烦大声说:“这就走啊?不去公安局了?你要是这样,我以后天天在这里摆摊!”

    三人充耳不闻,就跟他们来时一样迅速。不过来的时候不可一世,走的时候灰溜溜的。

    叶烦冷笑一声,对众人说:“没吓着你们吧?”

    几个女同志小声说:“有点害怕。”

    最先买肉的男同志笑着说:“怕什么?天塌了有我在这儿呢。”对叶烦说,“我家有个亲戚在工商局,只说不能明面上投机倒把。像自家养的种的,甭管你卖多少钱,只要买的人没意见,人家都懒得问。也就那几个多事,不知道是不是闲得蛋疼,还是那十年革命期间耀武扬威习惯了一时难改。”

    说“区领导”的那个男同志道,“我爸其实只是区里一个小领导,不过区领导开会时说过,上面政策不明朗,对下面这些事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效果好以后肯定放开,不好再收紧政策。现在是试验阶段,就是真去公安局,也不会把你关起来。”

    叶烦笑着说:“谢谢。不过公安局不敢直接关我。”

    最先买肉的男同志见多识广,一眼就看出耿致晔不一般,不由得打量耿致晔,好奇他什么来头。

    耿致晔失笑:“她嫁我是低嫁。”

    男同志惊了一下,问叶烦父母做什么的,没等叶烦回答又问:“那你怎么在这里卖猪肉?”

    村民一看这么多人帮他们,那仨跟闹着玩似的来也匆匆去也匆匆,顿时大胆起来,说:“猪肉是我们的,烦烦帮我们卖,她平时还要上学。”

    叶烦笑着说:“是呀。”

    村民一见叶烦没阻止他,立刻自问自答:“知道我们烦烦在哪儿上学吗?京大!”说完伸出大拇指。

    那个同志下意识问:“你是老三届?我也是。可惜我以前不是读书的料,这两年努力两年也没考上。”

    叶烦:“早点工作早点拿退休金也挺好。”

    这位同志敢买一个腿子肉,正是因为他是正式工。他被京大的学生叶烦夸不错,心里挺美的,笑着说:“那以后不来了啊?”

    叶烦:“周末不下雨又正好村里有东西就来。”

    有个女同志问:“有鸡蛋吗?”

    几个村民一起摇头。

    叶烦:“卖给收购站了。”

    女同志问:“离你开学还早吧?你元宵前能来一趟吗?我们想买点鸡蛋,家里有两个孩子,需要营养,可是每次去供销社都说卖完了。”

    叶烦看于家村村民。两个村民点头。叶烦道:“天气好的话就过来。冬天鸡不爱下蛋,供销社可能真没有。别生气,大过年的,不是有肉吗。”

    女同志忍不住笑了:“那给我切几斤五花肉吧。”

    村民立刻切肉。

    可能这拨人相互认识,不好意思争抢,所以不急不慢就把肉买好了。叶烦也不至于忙的跟被狼追似的。

    最后一个买好肉的同志见车里还有许多,对叶烦说:“我帮你找人。”

    叶烦立刻给她一把小葱叶。

    正准备离去的这群人顿时忍不住夸叶烦会做生意,说她以后适合去商务部。

    这群人也很实在,东西送回家,就出来吆喝路口有卖猪肉的,不限购!

    大约十多分钟,一个两个人过来,然后一群人过来。

    买肉送骨头,送晒干的豆角茄子之类的,对买肉的市民而言属于意外之喜,回去的路上看见认识的人就显摆,这辈子头一次碰到买肉还送菜,前些天托关系弄肉票都没弄到,还是乡下人大方云云。

    很多守规矩的人不屑跟叶烦打交道,可是听说猪肉和菜都是村里人自己种的养的,那辆车是农民城里的亲戚帮忙租的,便不那么介怀。

    其中一个守规矩的人跟家人商量一下可以买点肉,她便朝运输车走去。

    刚到路口碰到邻居,她挺不好意思,下意识想躲起来,邻居先一步开口:“孙老师,你也买肉啊?”

    孙老师不自在地点点头。

    邻居只顾高兴,没注意到她脸色不对:“快去吧。肉不多了。”

    孙老师着急忙慌到运输车跟前,然而不好意思往里挤。幸好有人认识她,扒开身边人,“买好就让开!”

    叶烦下意识说:“别推搡,还有。”

    “叶烦?”

    叶烦循声看去,戴着棉帽和眼镜的女人四十多岁,像是在哪儿见过。耿致晔在叶烦身边给大家拿送的东西,见状心说不会真遇到叶烦的老师了吧。

    耿致晔见叶烦没认出对方:“是不是你老师?”

    叶烦从记忆深处扒拉出班主任:“你是孙老师啊?好多年没见都不认识了。”对身边的大爷大妈们说,“大家让一下,让我中学老师进来。”

    大爷大妈们此刻已经知道叶烦是“京大”高材生,都很给面子。有个大爷也认识孙老师,一边往旁边退一边说:“孙老师,你的学生厉害啊。”

    孙老师突然看到叶烦太惊讶,顾不上街坊说的“厉害”,慌忙走近两步:“真是你啊?”看一下叶烦的穿着,脚上棉鞋脏的没法看,戴着套袖,就像围着灶台转的农妇,“怎么变成这样?”

    大爷大妈们愣住,叶烦也愣住,变成哪样了。

    耿致晔不禁眉头微蹙,又不好当众问她何出此言,就说:“孙老师,您也买肉啊?算我和烦烦请你。”

    “你认识我?您是?”孙老师朝耿致晔看去,十分困惑,她怎么完全没印象。

    耿致晔道:“我是她丈夫,烦烦的老师就是我老师。”

    孙老师心惊,叶烦的对象不是那个谁吗?

    耿致晔见状不禁挑眉,这位老师好像很惊讶。

    叶烦虚龄三十二,有丈夫不是很正常吗。耿致晔忽然想到发小说过,叶烦有个对象,俩人还要一起下乡,难道这位老师是知情人。

    耿致晔不敢问叶烦,担心把人惹恼了。耿致晔找丈母娘旁敲侧击过,然而丈母娘眼里他媳妇千好万好,绝不可能早恋。

    耿致晔怕被丈母娘骂,更不敢直接问。机会难得,耿致晔立刻问:“我不像啊?”

    孙老师下意识摇头,心说真不像。

    耿致晔此刻穿着脏兮兮的军大衣,麦肤色的脸庞像干了一夏天农活捂白一点,在孙老师眼里他就是个农民。叶烦家的情况孙老师知道一点,父母都很厉害,怎么可能叫叶烦嫁给一个农民。

    孙老师不好当众嫌耿致晔配不上叶烦:“不是,没想到叶烦这么早结婚。”

    叶烦没有读心术,就没有怀疑老师的说辞,以为她忘了,“老师,我今年都三十二了。”然后提醒村民割肉。

    村民砍一刀。孙老师下意识说:“不用,不用那么多。”

    叶烦:“多的算我的。”

    “这哪行啊。你要这样,我就不要了。”孙老师说着就走。

    叶烦赶紧叫村民切掉一半:“孙老师,等等,别人多少钱我也收你多少钱。”

    孙老师停下,称重量的村民说:“三斤四两算三斤吧。”

    这人还怪好的?孙老师心说,叶烦不介意下嫁,应该是看中村里人朴实。孙老师这样一想心里好受多了,给叶烦三块五。

    叶烦收下没找零,给耿致晔使个眼色。耿致晔有点可惜,可惜叶烦在旁边,他没法直接问,更可惜遇到个讲究人,竟然只字不漏。

    耿致晔拿三颗酸白菜。

    孙老师摆手不要,认识她的街坊说:“买肉送酸菜。孙老师收下吧。”然后让她看一下自己的菜篮子,里面有半颗,“也送我了。”

    孙老师为难:“可是这么多啊。”

    叶烦:“大白菜是自家种的,不值钱。”

    街坊点头:“对,就是个心意。不想吃酸菜回去拿个碗,让你学生挖一碗胡萝卜和腊八蒜。”

    孙老师自己腌腊八蒜了,倒是没想到用白菜做酸菜:“酸菜也挺好。”接过去就说,“叶烦,你,回头别走了,去我家吃饭吧。”

    叶烦:“不能啊。车是工厂的,我们要赶在下班前送回去。”

    “肉没卖完怎么办?”听说农村人很不容易,肯定不舍得自己吃。孙老师也不舍得全包了,“你别着急,我这就去帮你找人。”说完就走。

    叶烦赶忙叫住:“孙老师,不用,一会儿就卖完。你回头把人找来肉没了,人家还得埋怨你。”

    街坊笑着说:“对,对,孙老师,不用找人。”

    “可是还剩那么多。”孙老师回头看看车里的肉,估计还有一扇猪肉,还有许多排骨和骨头。

    叶烦道:“大家给面子,一人都买三五斤,再来十来个人就差不多了。”

    大爷大妈们点头。

    孙老师见状奇怪:“那你们怎么不买?”

    “我们买好了啊。”一个大妈说。

    孙老师愈发奇怪:“买好了还在这儿?”

    大妈:“看这闺女卖猪肉啊。”

    孙老师不懂卖猪肉有啥好看的,不放心地问:“叶烦,真不用我找人?”

    叶烦摇头。

    孙老师就说“她先回家”,到家跟丈夫说卖猪肉的是她以前的学生,家境挺好的,不知道为什么嫁到乡下,这么冷的天还出来卖猪肉。她丈夫就说,“要不再买点?”

    家里已经买了三斤肉,还买了一只鸡和一条鱼,孙老师不舍得再买,叫丈夫出去问问左右邻居买不买肉。

    孙老师的丈夫觉着左右邻居早买了,因为是邻居提醒孙老师去买肉。周围也有几个老师,跟孙老师一样守规矩,没去过黑市,也没偷偷跟人交易过,孙老师丈夫估计那几家只有用肉票买的一两斤肉,就过去问要不要猪肉,又说自己也买了。

    那几位男老师和女老师跟孙老师的丈夫到路口,看到叶烦惊呼:“叶烦!?”

    叶烦浑身一震,抬头看去,每个人都眼熟。又扒拉扒拉记忆,叶烦脸色微变,竟然全是她中学老师。

    今儿捅了老师窝了吗。

    孙老师丈夫不禁说:“我忘了他们是孙老师的同事,肯定都教过你。”

    叶烦笑着说:“您找来的啊?嗳,刚才跟孙老师说了不用麻烦。您看,就剩十几斤了。”

    可能冬天没什么事,退休在家的大爷大妈们太无聊,好不容易遇到一件新鲜事都不舍得早早回家。

    先前帮孙老师叫别人让开的大爷也没回家,说:“有我们在哪用麻烦孙老师啊。我早打电话叫亲戚来买了。”

    孙老师丈夫问他带来的人,“那还买吗?”

    几个老师相互看一下,说:“买吧。”

    叶烦让村民把十几斤肉平均切开,让老师们自己选。老师们正想上前,挤进来一个大妈:“来晚了,来晚了,闺女,还有板油吗?”

    叶烦:“一到这里就卖完了。”

    “那给我几斤五花肉吧。”大妈随手指一块就掏钱,恐怕慢一点被别人挤开,“听说买肉送菜?”

    叶烦心说又是一个被亲戚邻居介绍来的,“送的。有萝卜干,还有晒干的茄子豆角,还有酸菜,你自己选一样。”

    耿致晔把车头的菜往车尾移。

    大妈抓半颗酸菜:“我要这个。对了,排骨怎么卖?”

    叶烦:“排骨跟肉一个价。”

    大妈犹豫片刻,咬咬牙要三根排骨,嘴里嘀咕着:“孙子孙女馋得很。”

    耿致晔送她一个猪棒骨,问:“帮你切开?”

    大妈点头。

    村民抡起斧头把大骨棒切四半。大妈把排骨肉都放篮子里,拎起来沉甸甸的,她不由得笑眯眯地问:“闺女,年后还来吗?”

    叶烦看于家村村民,两个村民犹豫不决。叶烦见状就对大妈说:“还能找到猪,正月十四又没下雨,就上午过来。”

    大妈:“农村还能买不到猪?”

    叶烦道:“我们只敢帮亲戚卖。要是找不认识的人,万一他使坏,我们几个得被抓进去。”

    大妈想想现在政策不明,“小心点也好。你回头来的话给我留几斤肥肉啊。”

    叶烦点头:“您慢走。”

    大妈挥挥手就过马路。

    叶烦转向自己几个老师,这几位老师立刻上前让叶烦称肉,恐怕慢一点又被突然跑出来的大爷挤开。

    孙老师的丈夫看到还有两根排骨,就叫村民称一下。村民把剩的两根大骨头切开,也给孙老师的丈夫。孙老师的丈夫说拿不完,街坊立刻把篮子递过去:“放我这里。”

    孙老师的丈夫苦笑,他哪是拿不完啊,不要钱的东西,他用衣服兜也要兜回去。他只是不好意思要学生的东西。

    耿致晔把骨头放篮子里,问大爷大妈:“猪肺猪肝要吗?不要我们就回去了。”

    大爷:“我想买猪大肠。”

    耿致晔:“大肠不好清理,我们过去拉猪的时候大肠还没洗干净。年后吧。”

    大爷不舍得买国营饭店做好的——贵,又因为很馋,就叮嘱:“下次还来这儿啊。”

    叶烦点点头,对大爷大妈们说该回去了。大爷大妈立刻让开。

    孙老师的丈夫看着车走远,叹气道:“真不容易!”

    孙老师同事点头:“她家条件那么好,竟然出来卖猪肉。是不是父母都不在了啊?”

    准备离开的街坊们停下:“说叶烦啊?不是,她帮乡下穷亲戚卖的。那两个切肉称肉的村民说叶烦和她丈夫是他们村的外甥媳妇和外甥。”

    叶烦的数学老师震惊:“那个是她丈夫?也是农村人?”

    爱吃大肠的大爷一副“你什么眼神”的样子,“她丈夫一看就是军人啊。”

    “军人?!”

    大爷:“对啊。你没看走的时候都是他开车。农民哪用过运输车。再说了,那闺女能考上京大,这么有本事,就是嫁个农民,她丈夫也会在她的帮助下考上大学。”

    孙老师的丈夫脸色变了又变,半晌憋出一句:“京大?”

    一个大妈道:“我邻居的儿子说的,错不了。”

    几个老师想高兴又后悔刚才怕说错话伤了叶烦的自尊心没跟她多聊几句。

    同时,耿致晔问:“刚才那几个人过来没吓到吧?”

    叶烦翻个白眼:“虎父无犬女!”打开车窗朝后面问:“刚才那几个人过来没吓到吧?”

    于家村村民笑着说:“挺害怕的。不过看你不怕,还敢动手,我们就不怕了。咱们以后还能去那边?”

    叶烦点头:“本本分分,童叟无欺,没人敢找你们麻烦。就算又遇到故意找茬的,就跟他们去公安局,说请家里人接你们,然后给我婆婆打电话。我家附近有个商店,店里有公用电话,回头我把号码写给你们。”

    几人连连道谢,然后叫她去车里,别着凉了。

    耿致晔见叶烦真没往心里去,才敢调侃:“碰到一群老师有何感想?”

    “原来老师跟咱们一样也馋肉啊。”

    耿致晔不禁翻个白眼:“明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叶烦:“好好开车吧。也不知道大嫂来了吗。”

    耿致晔的大嫂中午到的。因为路不熟还坐过了,公交车到师大她才发现。幸好师大到叶烦家附近站牌不需要转车,没再坐过。

    下了车,走到胡同口,耿致晔大嫂杨孟夏就看到大宝和二宝。杨孟夏到跟前喊一声“大宝”,大宝愣了一下,朝院里喊:“奶奶,大妈来了。”

    于文桃因为怕耿致晔大哥,所以对杨孟夏特别客气,叫耿致勤拿两斤虾出来解冻,她又拿一条海鲈鱼去厨房。

    前些天叶烦给往首都送货的横山食品厂临时工二十块钱,临时工帮叶烦捎来两桶鱼和虾。虾放冰箱,鱼挂外面绳上——首都没下大雪最高温度也在零下三四度,室外是天然冰箱。

    于文桃把耿致晔拿来的半个猪头卤了,她切一个猪耳朵和一些猪头肉,又切两斤五花肉,一部分煎出油烧鲈鱼,一部分炖白菜。

    耿致晔的两个侄子馋了,一开始还很克制,于文桃和耿致勤总让他们多吃点,不知不觉就吃撑了。

    于文桃看到碗碟干干净净的很高兴,觉着两个大孙子给面子,问:“晚上想吃啥?”

    杨孟夏:“晚上还早。于姨,烦烦和老三呢?”

    耿致勤也怕她大嫂有意见,先说村里的猪想多买几个钱,请她三嫂想想办法,三嫂就去工厂租一辆车,村民杀了,她和三哥拉过来卖。

    杨孟夏:“不是你舅舅家的?”

    于文桃心里咯噔一下。耿致勤没慌:“舅舅家只有两头,前天就卖了。这两天卖的都是其他乡亲的。”

    杨孟夏点头:“自己赚点钱,也帮乡邻乡亲赚点钱,不错!什么时候回来啊?”

    于文桃有点意外,以为这个儿媳妇跟二儿媳妇一家一样嫌出去摆摊丢人,“四五点吧。烦烦说猪肉缺口大特别好卖。”

    杨孟夏问:“有没有人找她麻烦?我一个亲戚在工商部门——”

    耿致勤打断:“不用麻烦亲戚!三嫂被人盯上也没大事。再说了,人家一看到三嫂能弄到运输车就知道她人脉广,轻易不敢找她麻烦。大嫂,累不累?是洗澡还是休息?”

    于文桃可不敢给大儿媳妇添麻烦,立刻顺着闺女的话说:“床铺好了,你困就先睡会儿。”

    杨孟夏问:“我是不是回老宅?”

    耿致勤先说不用,接着说后面还有一套房子,她三嫂支持买的,当时一万,现在一万二也有人抢着要,最后才说她妈还不乐意。

    杨孟夏诧异道:“这么便宜?”

    耿致勤点头:“现在想卖房的人都想出去,觉着外面遍地黄金,早出去一天就能早赚很多钱。三嫂说在自己地盘上都混不好,还想去人家地盘上赚钱,简直异想天开。”

    耿卉卉忍不住说:“就是。有本事在哪儿都能赚钱。我三婶把一切费用去掉,一天六七十,这几天赚的相当于人家一年存的。”

    耿致勤笑道:“她们出去也好,不然哪能便宜咱们。”

    杨孟夏以前就知道叶烦胸有邱壑,没想到她这么厉害,而且执行力这么强,说干就干。

    “听烦烦的没错。”耿致晔向大哥汇报工作时没忍住显摆几句叶烦带岛民致富,耿大哥跟妻子聊叶烦时满口称赞。杨孟夏又问,“明天还去吗?”

    耿致勤:“不去了。明天嫂子去叶家,给她妈送肉。下午给爸上坟。”然后说叶烦开车拉她们过去。

    杨孟夏道:“租人家的车肯定要担人情,我们自己坐车去吧。大宝和二宝太小就别去了,墓地不吉利。”

    大宝摇摇头:“大妈,我不怕,我以前在岛上每到清明就去扫墓。”

    二宝说她也去过烈士林园,不可怕。

    杨孟夏夸他俩是好孩子。大宝得到称赞很高兴,忍不住显摆:“大妈,我两点去公园代写春联,你去吗?”

    耿致勤主动解释在家没事,请三嫂帮忙想个办法赚点钱,然后就想到写春联。原计划卖十天,没想到这几天有人跟风,大宝不高兴,可家里的红纸用光了,索性去公园代写。

    大宝伸出一把手:“大妈,我上午赚了五块钱。”

    耿卉卉和耿犇犇立刻说他俩也赚很多钱。

    代写春联这种事杨孟夏拉不下脸,可是看到几个小辈这么高兴,杨梦夏又挨个夸一遍。

    于文桃以为杨孟夏很支持,悬着的心总算踏实了:“小勤,别拉着你大嫂聊天。孟夏,不想去后面就在二宝房里睡一会儿。森森,磊磊,你们去大宝房里。大宝,和二宝去你爸妈床上睡午觉。”

    耿卉卉道:“我可以睡奶奶房里,犇犇可以睡罗汉床。”

    杨孟夏身上刺挠,就叫俩儿子去洗澡堂。

    洗好澡回到家耿卉卉正收拾折叠桌,杨孟夏好奇地问:“现在就去公园吗?”耿致勤率先问她去不去,又说衣服先扔洗衣机里,大家一起去公园,公园湖里有人滑冰,挺好玩的。

    杨孟夏见俩儿子想去,硬着头皮跟过去。

    到公园,大宝把桌子展开,放好笔墨,就有人拿着自家裁好的红纸过来,说:“正打算找邻居写。大宝啊,给我写好看点。”

    大宝拿掉手套,用从家里带来的草稿纸练一下笔就开干。这些天经常练字的缘故,一副对联写下来行云流水,写对联的人很满意,没等大宝写横批和福字,他就把钱掏出来。

    杨孟夏仔细观察众人神色,无人鄙视,不禁嫌自己小心过头。

    等看到大宝的小手冻红,杨孟夏就说:“大宝,大妈帮你写吧?”

    大宝担心生冻疮不敢逞强,让给他大妈。杨孟夏用草稿纸练一下笔,懂点书法的大妈不禁问:“练过?”

    杨孟夏谦虚道:“年轻的时候练过几年。”

    字写出来哪是几年,比大宝年龄都长。大妈等她写完一副就对请她写对联的人说:“你赚了。”

    大宝的字好看归好看,由于年龄小手腕力不足,跟杨孟夏的字比起来软趴趴的。不懂书法的市民也能看出杨孟夏的字更有神韵,挥洒自如,像透着一股温柔。

    年三十才贴春联,很多人家都打算二十八或二十九再写,有人听到大爷大妈夸杨孟夏的字就回家裁红纸,请杨孟夏写。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没人光顾跟风者。卖对联的人不好意思临时降价,担心被大爷大妈们埋汰,就换个地方卖对联。

    这个时节几乎家家户户都买了红纸,不是那么讲究的都打算自己写,买的人极少,他们换了几个地方才卖完。

    杨孟夏写了近一个小时,手腕实在撑不住,把笔给耿卉卉。来晚一步的人问她明儿还写不写。大宝回答:“明天上午写。下午去上坟。后天再写一天。”

    想请杨孟夏写对联的人就把红纸收起来。耿卉卉见状不禁说:“我大妈不一定有时间。”

    收起红纸的市民就说:“她没时间后天叫你写。”

    最先找叶烦卖对联的人还记得大宝的爸爸也会毛笔字,就问:“大宝,你爸呢?”

    大宝:“找我爸写吗?我爸没空,帮亲戚卖猪肉去啦。”

    一个大爷忍不住问:“不是没了?”

    大宝点头:“我舅爷爷家没了,亲戚家还有。不过今天也没了。我妈说被肉联厂买走了。我舅爷爷家的猪原本留着过年杀的。”

    大爷问:“小猪养大了还卖吗?”

    大宝哪知道这事啊,就找奶奶。于文桃在不远处,闻言大声说:“等八月十五吧。”然后暗暗决定明儿见着兄弟让他们再抓几头小猪仔。

    由于昼长夜短,四点多太阳就下山了,于文桃担心太阳落山后二宝着凉,四点钟就提醒耿犇犇写完面前的几个就别写了。

    大宝说他明后天还来,没有写到的人也不生气,当出来逛公园了。

    一行人刚到家,叶烦和耿致晔就回来了。耿致晔送叶烦回家,他准备一个人去还车。听耿致勤说明儿乘公交车去公墓,叶烦就弄一壶热水,把车皮冲干净,今儿直接还给工厂。

    耿致晔走后,叶烦回屋,大宝把兜里的钱掏出来,说是他今儿一天赚的。

    叶烦摸摸他的小手:“没生冻疮吧?”

    “妈妈,看我的钱!”大宝大声说,“重点错了。”

    叶烦点头:“看见了。回头叫爸爸带你买烟花。”

    “我不想买烟花,我想存起来。”大宝道。

    耿致勤说:“自己赚的钱不舍得花了吧?”

    大宝瞪一眼小姑,然后依然把钱塞妈妈手里,让他妈数数有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