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运尸体的确是脏活累活,但架不住给的多啊。



    尤其是天瘟后,每天运个五六趟,就是十多两银子,一天就可抵一个月的工钱。



    起初差役还能恪守规矩,只等人死了才运往坟岗。



    但随着人越死越多,他们也麻木了。



    反正罹患天瘟的人迟早会死,那还管死没死,直接装车就完事了。



    而这时,妇人终于爬到了老者身旁,她抱起老者,不断哀求:



    “老伴,求求你不要死!”



    老者瞪大了眼睛,想将眼前这位同甘共苦一生的妇人牢牢记在心底,永世不忘。



    他哆嗦着嘴唇,想要抬手抚摸老妇的脸庞。



    只可惜,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就像植物人一样。



    过了片刻。



    他的双眸暗淡了下去,微弱的呼吸也停息了。



    见状,妇人再也承受不住心中悲痛,嚎啕大哭。



    “唉。”



    张阳叹了口气,赶紧上前扶起妇人。



    “大…大人,现在可以把老爷子的尸体搬出去了吗?”差役怯生生问道。



    张阳略作思索,点了点头。



    得到他的许可,差役小心翼翼抬起老者的尸体,将他搬到车上。



    然后又折回屋内,等到张阳继续发号施令。



    这并非张阳无情,天瘟本身具有一定的传染性。



    而患病死者死去后,他们的尸体会快速腐烂,为了防止感染,运往坟岗统一处理是最好的办法。



    张阳轻声安慰老妇,一直等到她情绪平复,不再啜泣,这才离开屋内。



    两名差役很是懂事麻溜地跟了出来。



    “你们把这车处理完,就来这里照看她,听明白了吗?”



    “还有,街道边有个早餐摊,去收拾一下。”



    “是!”



    两人点头应道,没有拒绝。



    他们对武馆并入官府的事也是有所耳闻,所以面前这位,指不定到时候就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



    讨好他准没错!



    这副谦卑的样子,张阳倒也不好追究刚才的事情。



    倘若真是欺男霸女,杀人害命,张阳自然不会放过他们。



    但对于天瘟患者来说,早些死去反倒是解脱。



    天瘟的最后阶段,患病者能够清晰感受到肉体慢慢溶解,却无力阻止。



    张阳掏了掏口袋,打算摸个几两银子,让他们把事办妥。



    接过口袋里空空如才,方才想起来已经没有钱了……



    武者的钱袋子是十分吃紧的,每一分钱都会用于提升实力。



    只有一些自知突破无望的人,才会开始攒钱,考虑过日子的事。



    “算了算了,没削他们一顿已经算客气了,给什么钱呢!”



    想罢,张阳当即收回手,然后悠然朝着远处走去。



    ————



    三院。



    张阳环视一圈,确认何仪还没来。



    很好!



    然后一屁股坐在藤椅上晃荡起来。



    武馆内外俨然成了两个世界。



    跨过武馆大门,里边四处洋溢着欣欣向荣的生机。



    但离了这道门,便是死气沉沉的县城。



    歇息片刻,张阳起身来到兵器架前,取了一把长刀,挥舞起来。



    身后有危机紧逼,练武自然也有了动力。



    一直到气血翻涌,汗液蒸腾,才将长刀置于地面。



    但还没有结束,他紧闭双眼,回想起斩向魏铁的那一刀。



    忽的,潺潺水声以张阳为中心,快速向外掀起涟漪。



    一旁练武的学徒仿佛置身于吞天卷地的浪潮间。



    他们双股战战,神色惊骇,连忙将目光投向张阳。



    只见张阳手中长刀像是一道柔和水流,沿着他周身飞舞流转。



    “呼!”



    随着张阳收刀入鞘,众人才恍然回神。



    凭他们的眼力根本看不出其中韵律,只感觉师兄似乎又变强了。



    也多亏了他们看不出其中玄妙,不然必定会惊掉下巴。



    小小炼血武师,竟然能挥出这趋近于道法的刀法。



    轰隆隆!



    此时,原本就阴沉的天空被一层乌云笼罩,云层内电光闪动,雷声轰鸣。



    顷刻间,漂泊大雨从天而降。



    不知谁喊了一声“下雨了”,少年们这才反应过来,躲进屋檐,仰头望去。



    雨滴“噼里啪啦”打在地上,顺势压垮了老树枝杈,几片落叶孤零零飘落。



    秋雨,预示着冬天快来了。



    而今年的冬天可不好过啊……



    院落空地,只剩张阳还站在雨中。



    但他的身体却干燥如常,连贴身衣物都不曾打湿,雨水还没近身,便被环绕周身的白雾蒸发。



    张阳睁开眼眸,若有所思。



    之前那一刀,因为没有打算杀死魏铁,半途就收手了,所以对它的威力张阳也是一知半解。



    而如今他可以确定,蜕生境之下无人能够抵挡。



    想到此处,张阳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一丝喜悦。



    收回心神,他回到屋内同师弟们一同遥望秋雨萧瑟。



    雨势愈发猛烈,似乎是在宣泄些什么。



    屋内的少年们,有的去盥洗室清洗身体,有的围聚在张阳身旁。



    “原来如此!”



    少年们点了点头,做出豁然开朗的神情。



    张阳只是稍作点拨,他们在修炼上遇到的疑难困惑全都迎刃而解。



    众人望向张阳的目光愈发显得尊敬。



    “真是师兄一席话,胜过半年苦修!”



    一人有感而发,其余人则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就在这时,赵和泽狼狈地穿过院门,跑了进来。



    他浑身上下都被雨水打湿了,雨水从裤脚处流下,在地上汇成一滩水渍。



    等拧干身上衣物,他才抬头望去,一眼就看见了被围在人群中的张阳。



    他的眼中中闪过复杂情绪,思索了下措辞,开口道:“大师兄,段馆主请您过去一趟。”



    “哦?”



    这一幕几天前也曾发生过。



    但今时不同往日,此刻张阳已经有了斩杀段破江的能力。



    ……



    厅堂内。



    段破江坐在桌前,面色平静,古井无波的眼目投向窗外。



    只是,不停敲击案板的手指,表明他的心绪并不像看上去这般宁静。



    昨日,魏铁先是找上张阳,没有得到答复,便立马去拜见了段破江。



    两人相谈甚欢,段破江又许下一系列好处,终于将魏铁绑上了自己的船。



    等送走了魏铁,段破江才确信赵和泽说的不是胡话。



    张阳真的只花了一下午就吞并了星正武馆,还把魏铁等人治的服服帖帖。



    这让他不禁感到后怕。



    与张阳这种有天赋才情,行事果断的人结仇。



    不趁他弱小的时候将其抹杀,那么势必会迎来猛烈反扑。



    念及此处,段破江便下定了决心。



    他摩挲藏于椅后的刀剑,只等张阳到来,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斩杀。



    至于这会造成什么影响?



    最多就是与何仪结仇,其他人还犯不着为一个死人置气。



    秋雨连绵不绝,温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呼出的气息在空中形成白雾。



    此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赵和泽依旧将手举过头顶,想要借此遮风挡雨。



    他边跑边回头,张望身后。



    张阳撑着一把油纸伞,握住腰间长刀,从容不迫地走来。



    ……



    空旷的厅堂,寂静压抑。



    赵和泽站在两人之间,瑟瑟发抖。



    他还不知道师父叫张阳来是为了何事。



    但这气氛真的很不妙!



    段破江率先打破了沉默。



    “张贤侄,真没想到啊,这事你都办成了!”



    说着,他脸上的笑意更甚,随即挥了挥手:“和泽,你先退下吧,我有事要和张贤侄商量。”



    “对了,把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