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风扑面,拂不去那层因为羞赧蕴出的热。
姜好抬手扇风,手动降温。
怪不得方才她好像感觉到陈嘉卓的手僵了一下。
她在做什么。
好尴尬。
跟在陈嘉卓身边进到餐厅内部,这里面安静得不像是吃饭的地方,连服务员的脚步声都轻轻的。
在包厢里坐下,姜好找话题随便问:“你平时的晚饭是在公司吃吗?”
陈嘉卓回:“大部分是,秘书会安排。”
“哦,对,你还有秘书。”
他面色如常,应该是没有把刚才的牵手当回事。
对他来说,也就是举手之劳而已吧。
思及此,姜好甩掉脑袋里所有的胡思乱想,就地封心,全身心投入到这顿晚餐中。
她沉默的不太寻常,陈嘉卓好几次借着说话的机会看她,却猜不出她的心情好坏。
吃完饭准备离开时,陈嘉卓问她还合胃口吗。
姜好点头,“我不怎么挑食,尤其是读完大学之后。”
她是实打实的中国胃,吃不惯白人饭,刚开始去的时候没有找到合适的做饭阿姨,她也不会动手,只能中西餐混着吃,不像陈嘉卓,还会自己做一点。
“我记得你做的牛排很好吃。”姜好不知道别人有没有尝过,但对她来说是刚刚好的。
“熟能生巧吧。”在外生活那么多年,他也只会做那么一道需要开火的荤食。
两人朝停车场走,一边一人一句地聊天。
“你现在是不是没时间下厨了。”
“也没有那么忙,”他问:“你想吃吗?”
姜好愣住,又立刻反应过来,回了一句想吃。
陈嘉卓被她斩钉截铁的语气逗笑,好像自己厨艺真的很好似的。
“周末哪天晚上有空?”
这话的意思不言而喻,下顿由他掌勺的晚饭已经在安排了。
姜好很快答:“周日!”
……
快进小区时,入口处有外来车辆在办暂时停放登记,陈嘉卓的车停在后面等待。
吃饭的地点离这边有一段距离,姜好在车上坐久,有些犯困。
想吹吹风,她抬手降下了车窗,却不期然地看见了不远处站在车边的人。
“祝樾?”
而祝樾也在这时直直地朝她这边看过来,他没动,拿出手机按了两下,随后举到耳边。
姜好的手机屏幕应时而亮,上面显示的备注是祝樾的名字。
她没有接,挂断后偏头看向陈嘉卓。
“我得先下去。”她没有解释,因为她知道他也看到了祝樾。
陈嘉卓没有说话。
好半晌,在姜好有些疑惑地歪头,想问他怎么了的时候,他抬手关了车门上的落锁。
闷闷的开关声在封闭沉寂的车厢内响起,他也撇开视线。
他不想看她朝祝樾走过去的背影。
姜好推开车门,又想到什么似的回头,“你能在车上等我一会儿吗?”
陈嘉卓低垂的眼睫忽的抬起,情绪还未涨回来,语调也不高,“等你?”
她拿手指比了个一,像是和他承诺,“一会会儿,我很快就回。”
祝樾靠在他的轿跑旁,看着姜好往自己这边走来,手上却连一个手机都没有拿,而她下来的那辆车仍旧停在原地。
车窗半降,他认出了坐在主驾上的人。
——陈嘉卓。
两人的视线遥遥相接,隔空无声交锋。
姜好没有察觉,走到祝樾身边,“你怎么来了?”
祝樾将目光收回,没有先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问她:“你和那个人还有联系?”
有点质问的语气,姜好听不惯,也不舒服,微微皱眉,“你在管我?”
祝樾有些着急,否认说自己没有那个意思,又口快道:“你离他远点,他不是什么好人。”
姜好匪夷所思,不明白祝樾对陈嘉卓莫名其妙的偏见,“你在说什么,他和你都没有见过几面!”
“他……”祝樾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又打住。
他心中冷笑,这些事不能和姜好明说,只能生生忍下这个闷亏。
确实没见过几面,但那人暗中使的绊子可不少。
去年他和公司女艺人被狗仔拍到,本来已经拿钱压下去,结果没过多久却被翻出来挂上热搜,闹得人尽皆知。今年年初开始,几个谈妥的影视项目投资,一个两个都在签合同前找了各种各样的借口爽约。前段时间因为他点赞发酵出来的词条,在他撤掉的第二天就被删干净,包括那条放了他和姜好合照的微博也销声匿迹。
他不傻,找人查过,虽然拿不到明确的证据,但这些事或多或少都和陈嘉卓有关联。
祝樾眸光一暗,忍不住嗤笑。
他陈嘉卓表面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心里估计早就嫉妒疯了吧。
现在又追到西城来,还真是步步为营。
姜好见他久久说不出一个理由,当他是在无理取闹,跳过那个话题,也失了耐心。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
祝樾笑了笑,“很久没见,来看看你都不行吗?”
什么时候,连听她一句好言好语都变得奢侈了。
他放低姿态,姜好却没有陪着迁就。
安静一会儿,祝樾从车里拿出来一个印着logo的纸袋递给她,语气缓和些,“前几天去了趟国外,听说这是新出的限量款,买来送你。”
姜好知道这个牌子,随便一个手包都要至少六位数,别说这种限量的了。
她没有收,偏开头看向别处,“你送给你的女朋友吧。”
“我没有女朋友。”
祝樾以为她在赌气,低头同她解释,又有些像是在恳求她理解,“小好,我单身很久了,我已经改了。”
从小到大,他一向桀骜不驯,这样的状态很少见。
可姜好忽然发现她很难再对他心软了。
这个陪她长大的人,她叫过他哥哥,为他心动过也为他失望过,再到后来彻底将他从心中挪走,他却开始像弄丢玩具一样回头弥补。
姜好看着他的眼睛,猜不透他如今是真心喜欢她还是因为其他感情。
祝樾长着一双桃花眼,看谁都深情,脂粉堆里长大,不爱也能演三分。
她不想探究。
“去年那件事,你以为我真的不知道吗?”她开口,语调平平,没有伤心也没有失意。
他和新签的女艺人同进同出酒店,被拍到后却否认只是有相同的工作行程,澄清自己是单身,重心在事业上。
那则声明发的很快,还赚了不少好感。
周围的人都说他收敛很多,开始专注事业,说他流连金粉丛,最后放在心底的还是她这位白月光青梅。
她听过许许多多这样的说法,也知道真相到底是什么,觉得很讽刺却没有回应过任何一个人。
姜好原本不想旧事重提的,因为太像是吃醋了,但她根本就不在意那些。
祝樾心慌,下意识说:“我和她什么都没有。”
他仍不承认,姜好也没有揪着不放,她很短暂地笑了一下,梨涡出现又消失。
那是告诉自己算了的意思。
要让多少人的心碎成一地,才能拼出你的一颗真心呢。
祝樾送的包,姜好还是没有收,领了心意,和他说再见。
“你回家吧,早点休息。”
祝樾站在原地看她往回走,细瘦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他记得,少年时期,他在外面玩到很晚,她也常说类似的话。
可他哪有家。
-
再回到车上,姜好的情绪还是受到了一些影响。
她不喜欢和人起争执,不管是谁,输赢都叫她难受,就像鼓起来又瘪掉的气球,心上皱巴巴的,很不舒服。
两手空空的下去,再两手空空的回来。
陈嘉卓没有问她缘由,开车进到小区里面。
他和她一起下车时,姜好有点犯怔。
“盆栽还没拿。”
她一下子想起来,“我差点忘记了。”
“外公给的什么品种?”
“绿萝和南天竹,南天竹要大一点,不过都长得很茂盛,我本来想要一盆月季的,淡淡的粉,好漂亮,但外婆和我说养不好会生小虫子,我有点怕把它养毁了,就没带过来。”
进电梯,上楼,一路上姜好都在和陈嘉卓转述外公告诉她的注意事项,他安静听,一一记下。
到了家门口,姜好开门,请他进来。
上回的拖鞋是一次性的,用过就扔了,家庭装,那个尺码只有一双。
姜好说:“不用换鞋。”
陈嘉卓没有照做,止步在门前,“你把盆栽拿给我吧,我不进了。”
“那也行。”
她自己进去,像个辛勤园丁,来回两趟把盆栽搬到门外。
之后,两人一人抱一盆,慢慢从这栋朝陈嘉卓住的那栋走去。
在他家楼下等电梯时,陈嘉卓微微侧眸看她。
女孩子捧着一盆绿油油的绿萝,低垂着脑袋,脖颈细白一片。
“还难过吗?”
姜好仰头,与他对视上,“不难过了。”
陈嘉卓不知道这话是真是假,但无论她是什么心情,他都接受,可又替她感到不值。
祝樾配不上她。
眉心微拧,陈嘉卓问出来:“你们分手之后,他还像今晚这样经常缠着你吗?”
“分手?”姜好眼皮微撑,诧异难掩。
“我没有和他在一起过。”